淺談殘雪小說的創作藝術

盛群偉

內容摘要：作為一位獲得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作家，先鋒文學的代表人物，殘雪以其女性視角的創作思維以及其作品中所體現出的怪誕的表現手法、夢囈般的語言等內容展現了一個現實與虛幻交織在一起文學世界，其作品是獨特的、令人費解的。她的創作是在突破現實的束縛而尋求精神上的表達，因此在賞析殘雪的作品時，我們也應該有從精神上感知作品靈魂的品讀意識，以更貼合作者與作品本身的思路來加深對作品的理解。

關鍵詞：殘雪文學 靈魂 象征 審丑 自我意識

殘雪，原名鄧小華，中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她自小由外婆帶大，從外婆那受到了楚地巫風習性的影響，讓“神秘”成為在她的童年記憶中占有一定地位的意識，后來在不斷的打工經歷中讓她對社會有了更深的了解。從1985年起，殘雪開始了文學創作，當時的中國正值改革開放初期，不但經濟上與西方有了廣泛的交流，而且文化、思想上也收到西方思潮的強烈沖擊，以卡夫卡為代表的西方現代派文學元素對殘雪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再加上她對中國自身文學精神的吸收以及對現實的思考，其獨特的文學創作風格也就逐漸形成并不斷發展。

一.深入靈魂的創作

對文學作品的賞析，在自己的思想中為作品找到一個定位非常重要，換句話說，就是當我們作為讀者去閱讀一個作者的作品時，必然需要從作者與作品有一個整體上的認知，而這個認知就應當來自于我們對作者經歷了解及其總體上的創作思路與創作風格的把握。當我們賞析殘雪的作品時，就不必急著去選出具體的哪一部作品來進行內容上的詳細分析，而要從整體上了解殘雪的創作，對其作品有基本的全面的認知。

殘雪這位創作者的基本情況在上文中已有所提及，而在這些基本信息中有兩項內容可以說是她創作風格形成的兩大前提，一是她是一名女性作家，二是她出生于20世紀中期并在20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創作。作為女作家她能以女性的細膩來對世間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有獨特的感悟，后者則讓她不但在特殊的時代有了特殊的生活經歷，更讓她能在西方文學思潮的影響下開啟了深入靈魂的創作。殘雪自己曾說過：“一名純文學作者的真實突破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他的作品所達到的精神深度?！薄白龅氖菦]有退路的實驗文學的實驗，創作素材取自人的靈魂深處，屬于心靈探索的層次?！彼运J為“寫實主義的寫法不過癮，有些東西說不出來，非得用現代主義的手法才說得出來?！痹谶@種創作思路的影響下，她在創作中將自己經歷過的現實的呈現與人內在的精神意識表達融合在一起，以荒誕、夢幻的形式展現出來。在她創作的初期，外部現實的展現與內部靈魂的探索都有明顯的存在，她的處女作《黃泥街》所描繪的就是那個混亂的時期所有的如噩夢一般的生活。在作者的敘述中，人們的生存環境是極為骯臟污穢的，“蠅子”、“動物死尸”、“朽爛的茅草屋”充斥其中，人與人之間沒有溫情，世界都在以極為丑惡的狀態存在。不僅如此，作者筆下的人物似乎都有些思維邏輯混亂、意識不清，就像在一段對話中，“宋婆”說了一句“第二個窗口里伸出一只黑翅膀”，接著“齊二狗”卻答了一句“王四麻案件真相大白”，人物之間的對話似乎是拼湊而成。

這其實就是潛意識的片段呈現，用看似毫無邏輯、晦澀難懂的內容“自說自話”地展現著人們看到的、想到的東西，而這種創作思路也是殘雪作品最突出的特色。

二.象征藝術的運用

在對殘雪的創作有整體的了解之后，我們自然知曉，殘雪的文學創作有著明顯的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特色，殘雪自身也以卡夫卡等西方現代主義作家為學習對象，所以，在我們賞析殘雪作品的藝術特色時，現代主義文學所具有的一些典型特點就需要重點關注，其中象征手法在殘雪的創作中就有突出的運用。

要想對作者象征手法的運用有更多的了解，那從作品中找尋作者喜歡、相對頻繁運用的獨特意象就是我們在閱讀中需要做的事。閱讀她的作品之后，我們會發現，各種怪異的蟲子、類似于“屋子”、畸形殘缺的尸體這些內容就是具有鮮明獨特性的意象，不但出現率較高，所具有的象征意義也與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內涵有密切的聯系。首先我們來看那些各種怪異的蟲子，上文中提及《黃泥街》這部作品，就已經說道殘雪筆下人們的生存環境是極為骯臟惡劣的，那些蟲子也成為了這種環境中的“一景”，《黃泥街》里有“在地面的陰處，各種各樣的黑角落里，沒翅子的一小堆一小堆地滾動著，擁擠著?！痹囅胍幌逻@無數蟲子“滾動”、“擁擠”的環境會是多么的讓人討厭甚至恐懼，就像現實的無奈一樣，人們沒法逃脫。而“屋子”的意象也有著類似的象征意義，在《天堂里的對話》系列中，出現了“黑屋子”、“想象中的空屋”及“鐵籠子”這些意象，《山上的小屋》中有“山上的小屋”這一意象，《霧》中還有“潮濕的倉庫”這一意象?！拔葑印贝碇裁?？在作者所構建的世界中，它不是“遮風避雨”的代表，而是一種精神枷鎖的象征，展現著十年壓抑的社會環境給人們帶來的困擾與傷害。至于畸形殘缺的肢體這一意象，借用《黃泥街》中丟了一只耳朵的“王四麻子”的話“還不是夜里爛掉了”，這些“爛掉的”肢體所表達的就是對當時畸形社會的控訴與對正常生活的渴望。

由此可見，殘雪在創作中對意象的運用就是在借由它們暗示更為深層次的意義，所以在閱讀中這些特殊的意象都值得我們去深入分析、思考，對作品有更多的了解。

三.審丑意識的展現

因為殘雪的創作是在進行精神層面的探索，是深入靈魂的創作，所以其反映出的應當就是世界以及人內心中也許會隱藏起來的東西，因此這世間丑惡、骯臟的一面自然也就包括其中。在前一部分我們重點討論了殘雪作品中象征手法的使用，從其作品中常常出現的意象我們也可看出，殘雪的創作充滿著濃厚審丑意識的存在，而這些所反映出的創作思想也是我們在品讀中需要重點思考的問題。

雖然說，在我們傳統的文學創作中，丑惡并不是不存在的內容，但大多數丑惡還是會被通過藝術處理后再呈現，作者對現實與人心丑惡一面的反映也多會以含蓄的形式表達。但殘雪卻不同，在改革開放初期，在文學創作的思想與精神都還沒有得到完全解放的時候，它直接將環境的骯臟污穢、人心的冷漠自私這些極端的丑惡用文字呈現了出來，這不管對于其他創作者來說還是對于讀者而言都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就以我們自身的閱讀經驗為例，即使她的一些作品距今已經有幾十年，即使在如今思想十分開放的社會，當我們去閱讀殘雪的作品時，對她筆下所展現的那個世界第一反應依然會是“嫌棄”與“逃離”，更何況于當時思想并非完全開放的時期？而造成這種反應的原因，則是因為不管是作為創作者還是讀者，我們潛意識中都會更習慣也偏向于那些“美”的東西，即使是“丑”也不會習慣它以如此直接不容拒絕的形式展現在我們面前，所以說，殘雪創作中的審丑意識是極為突出而強烈的，在她的筆下，腐爛、骯臟的東西充斥在人們的生存環境中，親人之間的仇視、冷漠、傷害隨處可見，就像是殘雪所說的那樣，“我就是要反，就是討厭那個世界，所以我才創造了我的世界”，所以她以環境及人心中突出的丑惡創造了她的文學世界，也對當代文壇與讀者的接受視野產生了強烈的沖擊。

而這其實也就是她在現實中所見到的或親身受到的傷害的展現，如果我們真的能用心讀進去這些文字，我們也就會對這種痛苦有更深的感觸，對殘雪作品的精神內涵有更深入的體會。

四.在懂與不懂之間

在國內文壇，殘雪的作品以艱澀難懂、意蘊幽深而著稱。通過對殘雪以及其作品的一些分析，我們也可明白，殘雪的作品所具有的一大獨特之處便是其作品在很多時候對于讀者而言是費解的，夢囈一般的語言、人世丑惡的展覽、荒誕的內容都給作品罩上了虛幻的色彩，也讓很多讀者因為其晦澀難懂而失去閱讀的興趣，但殊不知對于深入靈魂的創作的賞析，在懂與不懂之間反倒能獲得最深刻的體驗。

坦白說，殘雪作品中所構造的丑惡世界的展現以及那些看似思維混亂的內容展現，確實會讓許多讀者對這樣的作品望而卻步，但是現代主義的創作風格本就是文學發展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內容，而對靈魂的探索也是時代發展下人創作意識的自然展現，所以說，殘雪的創作特點就是認識我們當代文學創作避不開的內容，同時也是能讓我們對潛意識的文學創作有更為貼切的了解的方式。所以說，在賞析殘雪的作品時，懂與不懂其實并非是兩個“非此即彼”的極端，因為在她的作品中，也并沒有真正展現完全獨立、客觀的人物形象以及完整的、有明確是非認知的情節，殘雪的創作追求的是潛意識的流露，拋棄的是理性主導的敘述，身為讀者的我們在作品的品讀中自然也應當擯棄以往的閱讀習慣，不去刻意找尋作品中人物、情節這些常規的內容，而以挖掘自己內在精神世界的方式去體會作品中的文學世界。身為讀者的我們也是現代社會中一個普通人，不但對自己的現實生活有體會，對過去所發生的事也有所了解，而在這“體會”與“了解”的基礎上我們在自己的意識中也會形成一定的認知，而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們就需要去有意地調動這些認知，去感知那些丑惡下的痛苦、混亂思維中的精神內涵。這樣的閱讀思路才會與作品的創作思路有所契合，讓我們在感知作品精神內涵的同時也對這種類型的文學表達有切身的體會。

其實，在筆者看來，去賞析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與去“攻克”一道數學難題并不同，我們未必需要帶著那種研究不透就“誓不罷休”的精神，去從各角度分析作者的每一句話都在表達什么意思，文學作品是創作者的思想意識與現實經歷融合后而得到的“產品”，那作為作品“消費者”與“接受者”的我們也應當在自己的思想意識的帶領下去用心的感受作品所呈現出內容，換句話說，既然殘雪創造了一個現實與虛幻交織的文學世界，那身為讀者的我們就可以抱著精神感知的心態來賞析她的作品，從而能從中獲得屬于自己的理解。

參考文獻

[1]王雪玲.殘雪小說的審丑空間[D].延邊大學，2015.

[2]栗丹.當代小說視閾中的“另類”作家——殘雪小說創作論[D].山東師范大學，2007.

（作者單位：長沙航空職業技術學院基礎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