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魯迅《藥》中的典型意象

徐剛

魯迅在《藥》中所表達的思想與精神都寄寓在了小說的意象中。在小說作品中，自然性意象與自然環境有著更加密切的關系，而社會性意象包含著更多“人”的因素，更能反映當時的歷史背景，更具歷史意義。而這兩類意象的結合共同深化了文章的內涵，使主體更加鮮明。

一、自然性意象

自然性意象往往能通過其與自然的密切聯系更好地襯托出環境的氛圍，給文學作品中的環境描寫增添更多色彩。魯迅《藥》中幾個典型的自然性意象或因其悲涼、陰郁的色彩突出了小說人物命運的悲慘，深化了小說凄慘的氛圍，展現出了當時陰暗的社會環境，險惡的人性。而從自然環境到社會環境的深入又揭示出了深刻的歷史意義，對于認識當時的社會有著極大的價值。下面以月亮、紅白的花為例。

1.月亮

月亮作為一個十分常見的意象常常在文學作品中使用以烘托自然環境，從而使文章更富有感染力，更加有畫面感?！端帯芬浴霸铝痢薄盀跛{的天”開頭，烘托出了秋夜的陰冷、肅靜的氛圍。人物在晚上活動，陰暗寒冷的環境又更加凸顯出了當時社會的冷漠、黑暗，奠定了一種悲涼的感情基調。

因為進行的是不正當的交易，所以要在晚上進行，而正因為是在夜深人靜、黑暗的環境中，人們的行為又顯得格外突兀。而黎明前的黑暗卻不是在預示光明，只是為了引出更加的黑暗——革命者即將就義，從而為整個故事情節的發展奠定了一個基本的基調。

2.紅白的花

夏四奶奶清明節給夏瑜上墳，這本應是件十分沉重的事，但因夏瑜墳頭上開著的紅白色的花而出現了轉折。墳象征著死亡，而花象征了生機、生命。夏瑜墳頭上的紅白的花正象征著在黑暗時期勇敢、無畏的革命者。盡管反動統治階級對革命者實施了兇殘的屠殺，但革命的火焰不會熄滅。夏瑜為革命而犧牲了，但這種精神永垂不朽，永遠激勵著無數的后來者。

但顯然，飽受封建思想摧殘的夏奶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她看到墳頂的花時，不懂得其中暗含的深意，只能用自己的迷信解釋，認為是兒子“今天特意顯點靈”。這不僅體現出當時社會的封建，人們的愚昧無知，更重要的是它反映了當時的人們對于革命沒有清晰的認識，不懂得革命的意義，更不用談對于革命的支持，對于像夏瑜那樣的革命黨人的犧牲的理解。這正反映了當時辛亥革命的一大弊端，即沒有發動群眾，這又使“紅白的花”和小說前文“看客們”對于“犧牲者”的態度以及“血饅頭”的出現相互照應。使這一意象包含了十分深刻的歷史意義。

而“紅白的花”是長在“墳”上的，這又反映了夏瑜的犧牲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罪惡、貪婪、惡毒而造成的。美的背后卻深藏著罪惡，這幾朵小小的花里蘊含著的不僅是希望，而且還包含著慎重的罪惡。這是在欣賞美的同時不可忽視的。

二、社會性意象

社會性意象因其人文性這一特質而直接地與小說中的人物建立起了密切的關系。魯迅的小說中不乏社會性意象，它們往往是封建社會的產物，表現了當時人們的愚昧、麻木，同時體現了當時社會的整體風貌。魯迅在這些意象中寄予了對于當時封建思想的批判、麻木人性的諷刺以及對國民覺醒的熱切希望。

1.人血饅頭

人血饅頭，蘸有膽大之人血的饅頭，被認為是吃了之后可以壯膽、可以治病的“良藥”。人血饅頭作為一種“治病的藥”，表現出的是中醫的迷信思想和當時的落后、封建文化。魯迅對中醫的批判在如《父親的病》等作品中也能表現出來?！拔疫€記得先前的醫生的議論和方藥，和現在所知道的比較起來，便漸漸的悟得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边@句足以體現出當時中醫的欺騙性和腐朽落后。而“吃人”這一意象又揭示出傳統禮教的虛偽、殘忍?！犊袢巳沼洝吩缫咽欠饨ǘY教“吃人”本性的典型代表，但《藥》則深化了這一主題，它把“吃人”的過程更加細化了，也體現當時人們的愚昧無知、麻木冷漠。

另一方面，人血饅頭是因統治者對于革命黨人的酷刑而產生的，這又揭示出封建社會的黑暗及封建統治的罪惡?？荡笫?、紅眼睛阿義等人對于犧牲者的殘酷無情，則表現出了統治階級的陰狠、卑劣。因為統治階級的罪惡以及民眾的麻木無知，才有了“人血饅頭”這一“良藥”的出現。統治階級提供了人血饅頭的材料，民眾則是制作良藥的人，這雙重的壓力使當時的社會顯得更加的落后。

顯然人血饅頭是治不了病的，既治不了文中華小栓的病，也治不了當時億萬中國人的“病”，那種病，中藥治不好，人血饅頭治不好。也不必說西醫了，當時中國人封建愚昧的劣根無法拔除的話，即使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是徒勞的。

2.墳墓

魯迅曾給《野草》這樣題辭“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于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還非空虛?！眽災惯@一意象會給人一種毛骨悚然、凄慘悲涼的感覺。而《藥》最后提到的墳墓卻有著更加豐富的意義。固然它表現了華小栓和夏瑜兩個飽受封建禮教和封建勢力迫害的生命的逝去。作為生命結束的象征，墳墓確實揭示了小說最后悲劇的結局。但作為過去和未來、歷史和現實的聯系，它又表現了雖然革命者犧牲了，但這種犧牲會引發人們的思考，革命后繼有人。所以死亡就意味著新生，悲慘過去的逝去會迎來未來光明的前途。

[作者通聯：江蘇靖江市第一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