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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4 08:49趙玫王干
湘江文藝 2020年3期
關鍵詞:囚籠快餐魔方

趙玫 王干

不管我們承認還是不承認,高興還是不高興,涵蓋眾多層面的社會生活,其節奏已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旖?、忙亂、粗疏、輕率的種種現象,如雨后春筍,折射出蔚為大觀的快餐樣式,甚而成為人們見怪不驚的正常狀態。

當今天的文學,直視顛覆傳統認知的人文景觀時,無可躲閃地,亦必然涌現出與之適應、與之匹配的相互唱和、相互印證的快餐作品。

這樣說,并非“指認”《紅拂》就是已然粘貼上快餐標簽兒的小說,而是評估這篇小說里的兩段故事,較為傳神地表現出了眼下年輕一代行走社會的快餐風貌。

紅拂,本是小說人物中的古代女俠。作者借用作為標題,想必與他作品中設置的主人公有關,至少與《酒褲》神秘莫測的女主角相像。時下社會中青年男女的交往,最為顯著的特征,以速度見長。不要預熱,不要鋪墊,常?!昂簟钡匾幌戮统芍毫?,就情深義厚了。往往連相互的姓名都不知道,彼此已進入脫衣、穿衣的深度交往。當然,分手、反目的過程也同樣會叫人猝不及防??赡芫蜑橐稽c雞毛蒜皮,在一瞬之間各奔東西。微信已是男女交往的重器與利器:“掃一下吧。也許以后再遇。也許加了回去就刪?!?/p>

別看結識過程如此簡潔、如此清醒、如此瀟灑,但內容卻豐富、龐雜到令人眼花繚亂??∧徐n女往往都是語言的能手,最高雅的話與最粗俗的話可同時出口,可以在無所事事中開掘出無窮興致盎然的話題,彼此都不會以為是胡謅,反而很享受,心甘情愿、多情地順著對方毫無章法的邏輯“走”。

當然,第一篇因人物言說內容的局限性,而導致作品多多少少也蒙上一層快餐的霧紗,遂讓人不能不抱有些許憾然。

或許作者也多少有些類似感覺,在第二篇小說《螻蛄》里,整體基調與快餐氛圍已有明顯疏離,填充其間的內容則大大寬泛起來。人物多了,百無聊賴的大哥,引發肇事;喜歡熱鬧的鄰居,點評是非。事情多了,有通便、解毒藥用價值的昆蟲,依然無助于神思恍惚的夢者。毫無確定性的生活場景,成功成為快餐生活的種種真實寫照。

年輕作家表現同齡人,某種意義上,就是為了幫扶他們?;蛘哒f,作家與他們,可以起到一個互相教化的作用,并最終讓人們的日常生活,呈現出正常、充實、溫暖的一面。

認識李世成,沒想到李世成的小說寫得這么“格”。

“格”是北京話,就是個性、格澀、頑固,總之,不走尋常路。

他寫的好像是一種懷舊小說,說懷舊其實懷的是先鋒小說的“舊”?,F在年輕人寫小說不像他寫這么“繞”,他的“繞”是上個世紀80年代先鋒文學常見的思維方法,比如蘇童,比如孫甘露,比如早期的余華、格非,但現在先鋒們也不這樣寫了。

但李世成寫來,倒也是很自然。自然,就是貼切,貼切就是準確,準確就與小說的本質接近了。上個世紀80年代的先鋒派自然是超前的,因而是先鋒,而他們的筆下的孤獨感、荒謬感、焦慮感、無助感,則和今天的青年生活聯系更為密切。網絡時代的青年生活,更加“現代派”了,因而李世成筆下的青年男女與蘇童們筆下的那些無所事事、無所追求的人物可以說是無縫對接。

李世成對小說語言的運用也是有追求的。汪曾祺說,小說就是寫語言,有人認為有失偏頗。汪曾祺談小說的高論,很多都是經驗之談,因為經驗之談肯定和他的創作實踐有關。他寫的都是短篇小說,可以說短篇小說必須寫好語言,語言立不住,小說的格就不高。汪曾祺小說的故事都藏在語言的背后,人物也立在語言的背后。李世成的《紅拂》的敘述語言很有意思,他不是作家在敘述,而讓人物在敘述,讓故事本身在敘述,這是很多小說家孜孜以求的境界。所謂語言的囚籠,不只是語言成為一個囚籠限制我們的思維,語言本身也會編織成囚籠或魔方,人物在這只囚籠或魔方里跳舞?!都t拂》便是這樣的囚籠和魔方,多視點的轉換,對話之外的對話,那些小說人物和敘述者構成的語言囚籠,多側面地顯現了現實的反光和生活的碎片,游移的焦點成為《紅拂》的敘述迷宮之源。復調在這里不僅是結構,也是內容本身,還是語言本身。李世成選擇一個高難度的敘述模式,他今后的路會艱難、崎嶇而迤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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