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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安洲搞血防的日子

2020-08-28 11:32徐慶華
鐘山風雨 2020年4期
關鍵詞:血防釘螺江灘

徐慶華

血防”是血吸蟲病防治的簡稱。1969年夏,我從南京農學院(現南京農業大學)畢業分配到泰興縣農業局工作。在縣人事局報到時,當時全縣正組織力量在緊靠長江邊的永安洲公社搞血防,新分來的大學生都要去那里參加運動并接受鍛煉,因此我的工作介紹信被直接開到了永安洲公社同興大隊血防工作組。我手持介紹信回到口岸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同興大隊報到。

永安洲位于口岸鎮東南方,距我家10多里,兩地間沒有公共汽車可乘,父親用自行車把我送到同興大隊。我們沿著凸凹不平的江堤和蜿蜒曲折的田間小路走近兩個小時才到達。這個大隊緊靠大江邊,江堤外是一片寬闊的江灘,江灘的沼澤中是一片蒼茫蘆葦。參加血防工作新分配來的大學生連我共8人,5名男生,3名女生,由大隊安排分別住在大隊部旁的兩間平房里。

血吸蟲病在我國南方地區已經流行至少2000多年,長沙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西漢長沙國丞相利蒼夫人辛追,從其尸體解剖中,就發現有血吸蟲等多種疾病。截至新中國成立,全國血吸蟲病患者人數達1000多萬,受感染威脅的人口超過1個億。血吸蟲病流行地區,人口減少,生產下降,少數病區甚至田園荒蕪、家破人亡,真是“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

血吸蟲病感染的主要方式是水接觸,血吸蟲的幼蟲尾蚴寄附于中間宿主釘螺里,經過人的皮膚侵入人體,發育為成蟲,寄生在人的腸壁膜血管中。輕者表現為乏力、慢性腹瀉,嚴重者表現為明顯消瘦、極度營養不良、肝脾腫大、腹水(即大肚子?。?,有些晚期病人因此消化道出血和肝昏迷而死亡。

永安洲原是長江中的一座小島,上世紀70年代修了兩條土壩將小島與江北的陸地連在一起。境內河網密布,濕地面積廣,雜草叢生,加之氣候溫暖,非常適宜血吸蟲中間宿主釘螺繁殖,這就構成了血吸蟲病流行的主要原因。上世紀50年代初,這里不少人因血吸蟲而得了“水鼓脹”“大肚病”,成了全縣血吸蟲病的重災區,嚴重影響當地人民的生產和生活。

新中國成立后,黨和人民政府十分重視血吸蟲病的防治工作,除大張旗鼓地宣傳血吸蟲病的危害及預防方法外,還對消滅血吸蟲落實了一系列強有力措施,建立各級防治領導組織,成立專門防治機構,培訓若干從事血防的醫護人員等。

在永安洲所屬的泰州地區,1950年8月,蘇北行署衛生局組織防疫大隊赴高郵新民鄉搶治血吸蟲病人(當時高郵屬泰州專署);11月,泰州專署衛生科派防疫隊到高郵參加血吸蟲病的防治。1951年元月,成立了蘇北高郵血吸蟲病防治站。接著,成立了泰州專區血防指揮部,所屬各縣相繼成立了分指揮部。此后,專區指揮部舉辦了近千人的血防人員訓練班。從此,治療血吸蟲病的集中行動在全市各地展開。

這次在永安洲開展的大規模查螺滅螺運動就是由縣政府直接領導,縣衛生局具體負責,全公社沿江各大隊都進駐了血防工作組,分片負責,徹查徹治。新分配來的大學生都要投身于查螺滅螺運動,同時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在“三大斗爭”中與貧下中農在一起,改造自己的世界觀。

我們剛去時,大隊為我們新分來的學生專門辦了個食堂,安排有專人燒飯,我們按規定交納糧票和鈔票。每天早飯后,我們和大隊社員一起去江灘工地上工,和他們一道查螺滅螺,晚上下班后,家住泰興城里又有自行車的同學就騎車回家,我不會騎車且離家又遠,就在宿舍休息,看看書早點睡覺。

后來日子長了,由于我們的人常常三人兩不齊,食堂的飯又很難適應大家的口味,于是改成由我們自己輪流做飯。糧食從糧店憑糧票購買,副食少量從附近農民手里買,多數由同學回家時從城里購回,柴草由大隊提供。冬天雨雪天不出工時,大家就懶得早起床,有時一天就吃兩頓。

查螺滅螺開始的那天上午,工作組將我們和全大隊參加這次行動的社員召集到一起培訓,由縣血防所的一位女同志給大家講解有關血吸蟲病、尾蚴和釘螺的知識,重點在于教會大家如何區別普通螺螄和釘螺。培訓人員在兩只玻璃器皿里各裝上些普通螺螄和釘螺讓大家識別。大家邊聽邊看,加深了對釘螺的認識。

查螺行動開始后,我和其他社員一道來到預先確定的地點。這里的江面霧靄朦朧,水天一色,不遠處,幾條漁船在撒網捕魚,夾帶著陣陣濕氣的江風吹得人氣爽神清。我們中的多數人雖然不是頭一回見到大江,當地社員更是經常來這里,但今天肩負著重要使命,個個顯得格外的興奮。

查螺開始,大家在血防小組負責人的統一指揮下保持一定距離一字排開,在雜草叢生的江灘蘆叢中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泥水把腳上的球鞋漫了一半,不時有尖利的蘆根戳穿鞋底,疼得人直叫喚。我們每人手執一只查螺用的鐵絲方框,用步子測量距離后,放下框子,在框子里仔細尋找釘螺。

在查找鐵絲框里的釘螺時,我一低頭猛然發現蘆葦根基部隱藏著好多“釘螺”?!疤煅?!這里竟有這么多的釘螺,難怪患血吸蟲病的人那么多!”我尖叫起來,驚得一旁的血防工作人員立即跑過來。她一眼就認出那不是釘螺,而是一種與釘螺很相似的常見螺螄。

接著她又進一步為大家講解釘螺與一般螺螄的區別。經她一講解,我才算真正認清釘螺。在培訓時對釘螺只是有一些初步認識,一實踐很快露了馬腳。后來,我又將防疫人員交給我的釘螺樣本與我撿到的螺螄反復比對。在后來的查螺中,沒有再犯過同樣的錯誤。

查螺工作一直進行到秋后,其間我們還被抽去配合公社和大隊的其他工作。有幾次是回縣里聽報告。由于離家遠,加之工作忙,我平時很少回家。剛來報到時天氣尚暖,帶的衣服被褥也少,開始秋涼,我抽空回家取衣被。家人和鄉親見到我,都驚訝地說我曬黑了人也瘦了。在我返回時,家里讓我帶了不少吃的。

查螺的成果為政府的滅螺決策提供了依據。進入初冬,縣里決定在有釘螺的地方開展滅螺行動。具體方法是組織人力將有螺地面的地表土翻開,灑上從縣里領回的藥水,再將原土覆蓋。由于翻土的地方多為蘆葦草根或水邊淺灘,翻起來很是困難,所以滅螺進度較慢,一直干到春節前才基本結束。

春節后,滅螺工作進入掃尾。參加血防工作的大學生也陸續回到縣城,有的到其他農村繼續接受鍛煉。我則由工作組作出鑒定后回到農業局報到。整個查螺滅螺期間,我們經受了艱苦生活的磨煉。繁重的勞動讓大家等不到收工便餓得頭暈目眩,不少同學生病也不請假休息。我不小心被開水燙傷了腿,仍堅持勞動。此后的數十年里,永安洲差不多每年冬春都要開展查螺滅螺、查病治病工作。如今,血吸蟲病早已成為往事。每每回憶起在永安洲的工作生活經歷,我就感到十分自豪。

(責任編輯:劉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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