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電影中的本土意識

何佳慧

摘 ?要：電影是歷史文化的載體。在歷史上，日本被美國長時間殖民;在電影表現上，日本電影一方面有著鮮明的民族特征，另一方面又被西方的電影語言所滲透。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被認為最能代表日本，家庭是他電影中最鮮明且不變的主題。本文以小津安二郎電影中家庭的空間構建，由點及面地分析在外來文化影響下小津安二郎電影中的本土意識。

關鍵詞：空間;家庭;小津安二郎;民族性;本土

一、何謂本土

“本土”是地理學概念即一個國家的領土，共同的地域生存環境是“本土”的地理學意義基礎。也就是說居住同一地域的人們更容易產生形成共通的認同感、歸屬感和民族情感。

從文化角度上來看，“本土”是鏈接同一地域下生存的人的情感紐帶，承載著一個民族的文化積淀和精神印記。電影中，“本土”是隱形的空間符碼，外在的物理空間是“本土”的有形載體，本民族的生存空間影響著電影技法的表達;內在文本空間的建構將“本土”轉化為可見的情感影像，在開放的觀看環境中明確本土身份。電影中的空間作為敘事文本亦或是傳統生存環境，都推進和明確著日本電影的民族性。

二、文本空間的本土建構

于電影的本土建構，可以引入雅克·拉康的鏡像理論再解讀。拉康認為，意識的確立發生在嬰兒的前語言期的一個神秘階段即“鏡像階段”。在這個階段，嬰兒首次充分認識到了自我。也就是說嬰兒只有通過照鏡子認識到了“他人是誰”，才能意識到“自己是誰”。在他人的目光中，嬰兒將鏡像內化成“自我”。日本電影作為外來與本土文化碰撞和交融下的產物，因此民族的獨特和主體性也是在與外來文化的對比下建構起來的。

（一）、生活空間

小津的電影以日本傳統家庭生活為影像核心，因此電影故事大都都是在家庭內景中發生的。小津電影中客廳是家庭中的著重表現的空間，家庭成員吃飯、聊天、工作都發生于客廳?？蛷d是家庭內部的公共空間，在小津的電影中極少展現私人空間。小津的角色們總是成對或者成群的出現，他們的快樂，痛苦，壓抑都是被共享的見下方[1]。對他們來說，即使是在被外來文化沖擊而形成的都市下，傳統的家庭才是歸屬所在。小津自覺的將日本民族的本土記憶融入到家庭環境的構建中，比如小津不同于同一時期成瀨巳喜男影片中塑造的雜亂無章的家庭環境，小津電影中的家庭場景一直都是整潔且明亮的，甚至在到《宗方姐妹》中的作為獨居男性父親生活的空間也同樣很整潔，自覺流露出日本民族對重視清潔的傳統。小津幾乎所有電影中作為背景出現的精致的小庭院也時不時在彰顯著日本民族對于禪趣的追求。

（二）、情感空間

兩種文化在碰撞過程中不可能只有交融，矛盾與沖突也是不可避免的。

小津意識到了二戰后日本社會存著巨大的文化差異，但他并不直接以一種灌輸和強硬的姿態展現在電影中，而是隱晦將文明沖突融合在其他矛盾中凸現。在電影《茶泡飯之味》中，茂結和妙子從服裝、語言、行為各個方面都呈現出巨大的差異性，是日本文化和西方文化、男性和女性的正面交鋒，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出兩個角色的沖突矛盾源自于他們所接受的文化教育以及成長環境的不同，但導演將這文化沖突隱沒在兩人的家庭矛盾中，將本土與西方文化碰撞下的社會矛盾轉化為和式家庭的爭執。小津通過將文化的沖突納入家庭內部矛盾之中，這樣弱化了西方文化帶來的影響，取而代之將民族自身的問題推至臺前。

小津安二郎的電影為我們傳達出，西方文化是無法撼動本土文化的根深蒂固的優勢，他立足于和洋文化沖突與融合的社會現實，并將二者并置，以柔克剛，隱藏起外來文化的撞擊，進而將作為民族縮影的家庭作為承載矛盾的敘事載體，明確本土身份，彰顯電影的民族性。

三、外部空間的自我指認

電影是由人與空間構成的?？臻g與電影關系即為相互轉化，空間包括電影銀幕構成的長寬高物理空間、影片中人物生存的敘事空間以及作用于觀眾內心的心理空間，是導演傳達情感意志、人生哲理的媒介。同樣，空間也是導演的生存環境和創作空間，影響著導演的創作方式。

小津安二郎電影創作受到美國電影的影響非常大，無論是在拍攝角度還是拍攝題材上都會忽略、逃避日本當時的現實問題。但作為一個日本導演，小津的視野最終還是落到日本本土上來。首先從拍攝上，由于美國與日本生存空間的不同，美國人是坐在椅子上的，日本人則是坐在榻榻米上，移動起來不方便。因此小津采用大量的低機位固定鏡頭來構圖，這樣的拍攝手法讓整個空間流露出靜謐的氛圍。也正是因為低機位拍攝，很容易導致天花板的照明設備穿幫，使得小津的布景要比一般的高。在多重作用下，使得小津電影中的家庭室內空間呈現出日本特色—整潔與靜謐，但同時也產生了對傳統日式家庭的創新性表達。

小津安二郎的家庭空間是人工布景，不同于普通的人工置景只保留了三面墻和地面這四個平面，第四面墻是代表觀眾視點。而小津的內部家庭空間卻是如實展現了全部的四面墻，改變了電影銀幕上日式家庭空間狹小逼仄的形象，也為小津的電影中以旁觀者的身份審視社會矛盾和問題提供了可能[2]。

小津安二郎電影風格形成折射出在西方文化影響下本土身份建構的過程。攝影技法的實際運用中，發現本國與他國的差異，在差異中形成以本國生存空間相適應的低角度鏡頭，攝影技法的轉變作用于電影風格的變化，從西方化的喜劇到日本的靜謐與莊嚴。小津在對美國電影的模仿中回歸到了日本傳統，形成具有日本風格的民族電影并無法被模仿。

結語

家是在小津的電影中占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首先家作為創作者生存的物理空間與傳統文化空間，它與生俱來的特點影響著小津電影的拍攝技巧。小津在通過對西方的模仿中，找到了適合日本本土的拍攝手法并將其創新，形成了不可復制的小津風格。其次，家作為影片內部人物的生存空間，是對現實和洋文化融合的展現。同時，家作為文化沖突的矛盾轉化場所，小津將文化差異帶來的問題融入到日本傳統家庭問題上來，以退為進，看似在逃避，實則弱化西方文化帶來的影響，將本民族問題推至臺前。

小津安二郎將西方文化轉化吸收，在構建日本本土的小空間—家中找到了電影日本化的方法，對于中國電影追求電影民族性的今天提供方案與策略。

參考文獻

[1] ?段德運.小津安二郎電影“家”的空間敘事[C].廣西民族大學，2019.

[2] ?魯承臨.小津安二郎的都市影像空間（1949-1962）[C].浙江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