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記敘文寫作的“頂上功夫”

楊邦俊 陳國

訓練概說

一篇記敘文有了好的構思立意，如果在表達上進一步重視描寫，往往能使文章言意俱佳，形神兼備。古人說“山之精神寫不出，以煙霞寫之”，意思是說，文章可以通過外在形象描寫，表現人和事物內在的精神氣質。好的描寫要能傳神寫意，操作起來有一定的難度，因而被稱為寫作的“頂上功夫”，對于寫作者來說應該反復操練。本期我們給大家介紹描寫的相關知識，并擬題進行針對性練習。

方法指津

一、真實簡練，生動傳神

描寫和繪畫一樣，講究傳神寫真。古人講“真在內者，神動于外”，要用好描寫，就必須對描寫對象有細致的觀察和深入的了解，把握事物內在的本質，然后如實地描寫出來。描寫逼真，方能生動傳神。

早晨，朝霧還沒有褪盡。暖日就匆匆地奉上它那份溫熱。小鳥連同慵困的黃葉從高枝上翔落下來，發出一聲長語;地上的熱氣止不住悠悠上升，彌散在那低矮的木叢里。老人吆喝一聲：“向太陽啦！”三三兩兩，兩兩三三的男女便從那透著薄涼的屋子里晃悠出來……一世界都沐浴在這朝暉里。（陽人《享受暖陽》）

這段描寫生動地展示了冬日、朝霧，小鳥、木屋在深冬的情境，寫得細膩逼真。在這樣一個明媚的背景下，老人吆喝一聲，眾男女“晃悠”出來，最后作者才點明萬物皆沐浴在朝暉里。用筆精練，新意迭出，神溢言外。

好的描寫，不但要求真，還要求精，以儉省的筆墨寫出新意，喚起讀者豐富的聯想。此所謂“不精不誠，不能動人”。

相傳紀曉嵐隨乾隆皇帝下江南，乾隆皇帝見到一處地泉從巖縫罅隙中冒出，當即命筆墨伺候。題曰：“真有趣?！币慌缘募o曉嵐打起精神。笑道：“萬歲爺，這‘有寫得真好，請賜與我?！薄罢嬗腥ぁ?，由此變成了“真趣”，一字之差，境界全異。這種錘煉語言，去蕪存精的本領是描寫最需要的。

二、賓主分立，辭贍意豐

古人論繪畫，有“先定賓主之位，次定遠近之形，然后穿鑿景物，擺布高低”之說?！都t樓夢》第四十二回惜春有一段論繪畫的佳話：

（大觀園）山石樹木，樓閣房屋，遠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這樣。你就照樣兒往紙上一畫，是必不能討好的。這要看紙的地步遠近，該多該少，分主分賓，該添的要添，該減的要減，該藏的要藏，該露的要露。

惜春所言，既是繪畫之法，也是描寫之道。寫文章，用描寫，當如繪畫，也要認真地觀察對象，分別賓主，分清主次。這里的“賓主”之說，實際上反映的就是事物之間的主次關系。其涵義非常豐富：可以稱景情，也可以稱人物，還可以用來分析描寫手法。在景情，情主景賓;在人物，則以地位論，主要人物為主，次要人物為賓;在手法，則以賦（鋪寫）為主，比（修辭）為賓。仍以《享受暖陽》為例來解說：一是上文對山鄉冬日暖陽的喜愛之情是主，所描寫的朝霧、樹葉、小鳥之類是賓——賓從主，寫景是為了傳情;二是文中老人是主，眾男女是賓——賓烘主，寫眾人是為了凸顯老人的睿智和風范;三是具體到手法，對冬景的鋪排是主，比喻和擬人是賓，賓為主——用修辭是為了更好地表現景物。分清了賓主，然后立主統賓，由此引出對現實景物的描寫。這是描寫慣有的手法。

描寫多用修辭，講究辭采，可謂辭贍。但好的描寫，單有辭采還不夠，還要意豐，即有豐富的意涵。清人王夫之曾說：“煙云泉石，花鳥苔林，金鋪錦帳，寓意則靈?！蓖ㄋ椎卣f，就是這自然界的煙霞，這列錦，這鋪敘，只有用它來寫山林的精神，賦予它深刻的寓意，風物才富有靈性，文章才充滿靈氣。反之則呆板、造作，毫無生氣。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臺之路。石中清流滴滴，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翩，疏林如畫。西風乍緊，猶聽鶯啼;暖日常暄，又添蛩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近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笙簧盈座，別有幽情;羅綺穿林，倍添韻致。（《紅樓夢》第十一回）

這段文字是《紅樓夢》中對寧國府薈芳園的描寫，用語精工華美，形象生動。但其精彩絕不限于此。文章還有一個背景，就是王熙鳳從寧府慶壽辰、探望秦可卿的病后回來路經此地。此情此景通過王熙鳳的視覺展現出來，引出躲在假山背后的賈瑞和后面王熙鳳設計毒害賈瑞的情節。這種寫法將園內美好外景與幕后丑惡的人事并列在一起，形成鮮明的反差，深刻揭露了大觀園內的糜爛生活，寫景造境富有深刻的寓意，讓人讀后深感震驚?？梢娋拔锏拇嬖谝驗橛辛巳耸碌膿饺攵鴦e有深意。文章能夠引發人們的思考，才是描寫的真正目的。

三、細致入微，妙筆生花

描寫是塑造形象，展示人物性格最重要的手法，講究逼真。不管是描寫人物的肖像，還是寫人物的對話，都要求細致入微。

王小玉方抬起頭來，向臺下一盼。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里養著兩丸黑水銀，左右一顧一看，連那坐在遠遠墻角子里的人，都覺得王小玉看見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說。就這一眼，滿園子里便鴉雀無聲，比皇帝出來還要靜悄得多呢，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響?。▌Ⅸ槨独蠚堄斡洝罚?/p>

這段文字采用排比、比喻和夸張的修辭手法，細致入微地描寫王小玉的眼神，所到之處，“秒殺”一切，極其傳神地刻畫出王小玉眼睛的明亮與清澈，并借助側面烘托，突出人物眼睛的巨大魅力。

描寫人物只有抓住這樣的特點，巧妙用筆，才能窮形盡神。天下人物，五官百體，方圓肥瘦，雖有差別，但大體相同。寫作中，如果只注重人物的外形，而不能抓住表現人物精神的內在特點來描寫，則不能盡神。何謂盡神？簡單地講就是像上例一樣要把人物與眾不同的獨特之處，或眼神、或性情、或細節、或對話的特別之處，逼真地表現出來。

除此，描寫人物還要善用修辭，多維度、多側面地展現人物風貌，凸顯趣味?；蛴帽扔?、或用擬人、或用排比……從不同的角度對人物進行深入的刻畫，留給讀者深刻的印象。同樣，在《老殘游記》中還有一段寫聲音的妙筆：

王小玉便啟朱唇，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來的妙境：五臟六腑里，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帖，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后，漸漸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

這里作者巧妙地運用比喻，造成通感的修辭效果，把訴諸聽覺的聲音，與其他感覺溝通起來，供我們細細品味。簡單幾筆就把唱聲描繪得有形有體，有滋有味。非但如此，作者又通過側面烘托，借助現場人物的感受，凸顯聲音突然迸發變得高亢激越的情態，真是精妙絕倫。

擬題訓練

（一）命題設計

在生活中，我們每天都行走在路上，這一路有芳草、有鮮花……有觀不完的風景。同樣，人生中我們每天都在成長，在我們成長的路上，伴隨著很多人和事。請以《一路有你》為題，聯系自己的生活，自選角度，構思立意，寫一篇記敘文。要求：內容充實，情感真摯，適當采用描寫，不少于800字。

（二）寫作指引

1.構思立意?？蓮膬蓚€角度來考慮：一是寫實際的路。把“路”理解為具體的道路。圍繞一條道路，寫沿途的所見所聞所感。這種寫法要突出“路”和“你”這個關鍵點，把它們作為觀察和描寫的重點來處理。二是由實而虛寫人生的“路”。即由現實生活中的路，聯想到人生的道路，進而寫自己的人生旅途或生命歷程。對文體作這樣理解，文路會更加開闊。此時，文中的“你”，可以指人，如父母、老師等;也可以是物，如書本、籃球等;甚至還可以是更抽象的人生夢想、希望和信念之類。具體內容可寫父母、老師、朋友在你人生成長的道路上給你的溫暖，給你的幫助，讓你心懷感激;也可以寫自己在人生道路上遭遇的困難、困惑和挫折，展示自己在逆境中成長的心路歷程。

2.描寫運用。本次作文我們有意進行描寫訓練，雖然要寫一篇完整的作文，但應突出描寫手法的運用，凸顯訓練價值。因此，要多采用描寫，能用盡用。正面描寫，側面描寫;人物描寫，環境描寫。多方面的操練描寫技巧。

3.錘煉語言。記敘文寫作要求多用警語秀句，特別是描寫部分更需要錘煉語言。古人講煉句，“一經錘煉，便成警絕”。所謂錘煉語言，就是要努力使自己的描寫用語既簡練深刻，又意趣橫生;既古樸天成，又比喻新巧;既文理質樸，又輕松幽默，既用古漢語中保留的書面語又翻新出奇，如此等等。錘煉語言，可以增強文章的表現力。

例 文 展 示

冬的寒意已退，春的暖意漸濃。頭頂的那一片金色，那稍微地一點，已足以讓生靈們驚顫。不遠處，那一抹耀眼的“粉”吸引了我的眼球。走近，原是桃花。小巧的一朵，立在枝頭，沐浴著陽光，靜靜地綻放。

外婆，我想您了！春天來了，天國的桃花是否也如這般燦爛？

那一年，也是春天，一片生機盎然。桃花開得格外的濃烈，外婆就在這樣一派燦爛的桃花中離開了我們，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七年，時間并沒有沖刷掉我對外婆的記憶，反而讓我對外婆的愛戀愈加濃厚。

小時候頑皮，總給大人們添麻煩?？晌以僭趺搭B皮，外婆總是很疼愛我。

外婆家的后院有一片菜園，那時，我總是跟隨外婆去園子里摘菜。外婆頂著一頂大草帽，把一些土窩撫平，我也跟著做，東一腳西一腳地亂踹，把土塊踢飛了，弄得滿身都是泥土，而外婆也只是刮刮我的鼻子，說上幾句柔情的“責備話”。

“看你這伢子……”

布滿血絲的眼中，充滿無盡的寵溺。

踢土窩的興致很快便沒了，外婆在那兒澆菜，我便又跑過去在那兒瞎湊熱鬧。我不往菜上澆，而是將水瓢往上揚，自制“人工降雨”，還大叫著：“下雨啦！下雨啦！”正當我自得其樂的時候，卻不注意一腳踩在鋤頭桿上，腳丫子露出來的地方被鋤頭刮傷，鮮血立即涌出。我嚇得愣了幾秒，隨即號啕大哭起來，忙碌著的外婆聞聲望來，趕忙丟下手中的活兒，不大利索地半跑過來，仔細察看了我的傷勢，一邊喃喃地安慰我，一邊抱起我匆忙地走進屋中，輕輕地將我放在椅子上，又慌張地轉身去找藥。

外婆傾下佝僂的腰，戴著老花鏡，小心翼翼地清理我的傷口。一縷銀絲垂落向她的臉頰，我顫抖著將外婆那縷銀絲撩開，略帶哭腔地說：“外婆，我以后聽話！乖！”外婆抬頭望著我，扶了扶老花鏡，笑了……

總愛撫摸外婆那雙長滿老繭的手，每每都能獲得一份安全感?？粗β档纳碛按┧笤谌巳褐?，心中不由得滋生出一種叫“感動”的情愫。外婆每天起早貪黑地打理家務，用瘦弱的雙手支撐起一個家庭。天還未亮，她就起身彎腰，在半暗半明里，摸索著，為我們準備早餐。她含辛茹苦地把我帶大，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每每看到外婆時，總覺得她的皺紋又多了一些，黑發少了幾根。心中的感激卻在一分一分地增長?，F在我仿佛又看到那干瘦的身軀，頓時感到一陣凄涼，悲從中來……

三月的陽光總是細碎慵懶的，戶外的溫暖觸手可及，透過窗欞，照射進來的一方暖陽就像一只懶散的貓依偎在主人的懷里一樣愜意。小時候，也是這樣躺在外婆的懷抱里數星星。那時我總是喜歡纏著外婆給我講故事，而外婆也總是一個接一個故事講給我聽。寂靜的夜、閃爍的星、動聽的故事，還有外婆那輕搖的蒲扇，我便在這寧靜祥和中安然入睡。

外婆，您那熟悉的聲音與溫暖，總讓人感覺身處明媚春光中。您用真誠的心貼近每一個人，使我也懷著這樣的心去待人、愛人。您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卻教給我世間的真善美，讓我明辨善惡，熱情待人。

桃花依舊靜靜地開放著，似乎在聆聽我和你的故事。在陽光里瞇起眼睛，鼻子深深一吸，桃花淡雅的幽香沁入心脾。湛藍的天空飄過潔白的云朵，那個季節柳絮紛飛，陽光那么好，桃花那么艷，卻不為誰停留……

陽春三月，桃花初放，一路有你，一路晴空，我們一路經營著這份恒久的幸?！?/p>

例文點評：

這是一篇情感真摯而細膩的習作例文。感恩外婆，一路有你。從文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作者成長的道路上，外婆擔任了極其重要的角色。作者通過對外婆的回憶，抓住生活中與外婆相處的各個細節，感受外婆對外孫的真摯的愛。在描寫的運用方面，寫景寫人相得益彰。首先，文章首尾、中間均有寫景，開篇寫景，引出下文，結尾寫景，以景結情。中間寫景，點染生情。生花之筆處處皆是。更為難得的是，人物描寫的手法運用非常嫻熟，無論是對外婆的肖像描寫，還是對人物細微的動作描寫，以及極具個性化的語言描寫，都恰到好處，不煩不膩，使外婆的人物形象真實豐滿。不妨拿起你的筆，行動起來，盡情展示你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