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回音（組詩）

沈天鴻

巖石

沒有多少人知道巖石的艱辛：

一切都與它格格不入

一切都在它身邊又極其遙遠地

遠離

巖石因此無語

承負著地球

站立成山

永恒地面對

無限遼闊的時間和空間的風暴

不曾呼喊因為知道沒有回音

春天

春天撲過原野，枯枝折斷

隔年的草葉徹底腐爛

新綠，又在空氣中回旋！

父親大踏步走著，雨后的潮氣

風吹動的陽光，都蒸騰著

年輕的父親，英氣勃勃

那時我那么小，如同

正午時分父親的影子

緊緊跟隨

僅僅一瞬，陽光推移

霧山移動，現在是我大踏步地

春天一樣走過歲月的門前

云彩非常同情地注視

父親在村頭站著

綠色在他身前身后轟鳴，一直轟鳴

冬夜的寂靜

冬夜的寂靜像雪

明亮而接近生命

其他都是黑暗

點燃一根蠟燭，看它的光

沒有風也顫抖

像持續的閃電，又像

一次微型的日出

帶來確實存在

但憑意念才能感知的微小的溫暖

蠟燭，簡短而歌

將塵世化繁為簡

黑暗在其周圍

如中世紀神學

呼吸而摧毀沉默

秋天和陽光

秋天和我們互相傷害

因此樹葉飄落

讓青色或者白色的山

顯示它們的沉重，與矗立

這其間的邏輯聯系

不為我們所知，譬如流水

我們從不知道也沒問過

它們來自何方

晚稻沉沉地等待收割

什么地方也不去的土地

睡眠而又醒來，正如

它給予生也收藏死

但這是一個晴天，陽光

不需要尋找路徑地

愉快地傾瀉而來

讓萬物和我們都變得

兒童般赤裸

我感覺到瀑布一樣的陽光

隱藏著壁立的懸崖

——沒有人會去那兒。

僅僅是秋天和陽光

在同時呼喚我們

故鄉

土地一直在這里

永遠在這里

沉默到起伏

別問它們歲月

別問它們記得什么

歲月和記憶都是人的

人，到處奔走

移動自己的奇怪生物

回來的是人

一直在這里的是土地

土地哪兒也不去，永遠都在這里

今夜的月亮

月亮，今夜我讓你照料一切

你是復蘇和生命

柔軟的感覺

包括我內部的黑色

那么多東西接近又離去

那么多神秘的呼吸

今夜，大地上都是潮汐

我的心中都是漩渦

陽光中的女人

陽光中的女人，使風景燃燒

因為她可以是任何風景

毫無限制，美麗而搖曳的性

與思想無關，只與

風景有關，年輕，充滿活力

像野性的泉源，一個

移動的節日，使觸及到的

五彩斑斕

但她更像一種疾病來臨——

陽光暗下來了

在她與空氣之間輕輕響起了

生命的雷聲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