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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詞“剔”字的詞性探源及其用法分析

2020-12-15 06:50王涵林綱
三峽論壇 2020年6期

王涵 林綱

摘? 要:“剔”字本是動詞,而在徐州方言中,“剔”是特殊的程度副詞,相當于普通話“很”“非?!?,且“剔”常與單音節形容詞連用,構成“剔+adj”固定結構,即“很……”“非?!?。采用歷時分析與共時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探究“剔”從古代漢語中的動詞演變為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詞的原因與過程,分析徐州方言“剔+adj”結構的句法功能、特點并探究它們的語用功能,以這三個研究目標為落腳點來全面探析徐州方言副詞“剔”字的特色面貌。

關鍵詞:徐州方言;程度副詞;“剔”;歷時分析;共時分析

中圖分類號:H172??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3-1332(2020)06-0079-06

徐州話,屬于北方方言中原官話-徐淮片,它和普通話比較接近,語法變化較少,但詞匯有較大區別。目前學界對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詞的研究不多,只有如吳繼光(1986)[1]、徐君善(2008)[2]、李娜(2010)[3]、李海玲(2010)[4]等,前人的這些研究,向我們展現了徐州方言副詞的種種特色,如“挺、稀、恁、般、血、透、虛、直個”等,這對徐州方言的研究有非常重要的價值。但是,除了前人關注的程度副詞外,徐州方言中還有一個特殊的程度副詞“剔”,它的詞性演變過程與在徐州方言中的特色使用值得我們深究。

程度補語在語法化過程中由補語位置擴散到狀語位置是很正常的現象,有些程度副詞最初是在補語位置形成的,而后才擴散到狀語位置。比如“極”→他好極了,最初是表示“他好到了極點”,所以古漢語還可以說“好至極”,后來“極”在補語位置獲得了程度副詞的用法,再后來就擴散到狀語位置,現在便可以說“他極好”。又如“透”→涼透了、好透了、壞透了,現在徐州方言中也可以說“透涼、透好、透壞”。但是,在徐州方言中程度副詞“剔”字比較特殊,它的語法化過程卻不是這樣,這與“剔”的本義有關。我們嘗試對“剔”的詞性演變動因進行歷時的探究,并對其在徐州方言中的特色面貌做共時層面的分析。

本文語料全部來自來北京大學CCL語料庫、筆者考察以及部分的自省所得

一、徐州方言特殊程度副詞“剔”字含義界定

“剔”字作程度副詞的特殊用法,是徐州方言的特色?!缎熘莘窖栽~典》中介紹,“剔”是副詞,用在某些單音節形容詞前面,表示程度很高,相當于北京話“非?!?, 如:剔圓、剔團、剔直、剔亮、剔好、剔硬等[5]25。又如,“他們家那孩子小臉剔圓剔圓的,可可愛啦”“路上結冰了,剔滑,你走路可得小心點啊”等等。

結合《現代漢語詞典》和北京大學CCL語料庫,“剔”在普通話中的使用情況主要有五種:①剔除;②挑剔;③剔開;④剔+名詞(較少使用);⑤剔透、剔亮。前四種用法在普通話中很常見,且與本文研究側重點無關,故不贅述。值得注意的是第五種用法,如:

(1)而湖岸那枝枝垂柳,掛著一串串冰珠,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瓊瑤《水云間》)

(2)那條畫廊與之同名的蜿蜒于綠草之間的湖上,一半是剔透明亮的薄冰,一半是晶瑩潺潺的流水。(愷蒂《旅途上的獨角獸》)

(3)我那先祖用鼻子蹭著發黃的小冊子就著剔亮的油燈用古人的悲歡離合撫慰小女兒。(當代報刊/作家文摘1993)

此時“剔透”“剔亮”二詞中的“剔”是作為副詞性語素使用,通過檢索語料庫我們也發現,“剔”作副詞使用時詞組僅此二例。而“剔”作為程度副詞使用,在徐州方言中卻大量存在,如“剔軟、剔好、剔長、剔滑、剔圓”等等,那么,動詞“剔”字為何會轉變為徐州方言中的程度副詞?為何普通話中會保留“剔透、剔亮”二例的副詞用法?下文詳細論述。

二、動詞“剔”轉化為徐州方言副詞的原因與過程

我們從“剔”字的淵源含義出發,借鑒邢福義先生的“普—方—古”理論思想來分析“剔”字, 發現“剔透”與“剔亮”是貫穿古代漢語、徐州方言、普通話的僅有的兩個詞語。我們以此為切入點,認為動詞“剔”字變為徐州方言中的程度副詞主要有三方面原因:

(一)詞義:古代漢語中“剔”的含義在隱喻機制下的抽象

《說文解字》中,“剔,解骨也,從刀易聲”,[6]368本義是分解骨肉,把肉從骨上刮下來[7]145。通過檢索CCL古代漢語語料庫,我們發現,在上千條相關語料中,“剔”最初都是作為動詞使用,其含義主要有三種:剔除;剔取;剔開。如:

(4)焚炙忠良,刳剔孕婦?;侍煺鹋?,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勛未集。(周·秦博士《今文尚書》)

(5)斜拔玉釵燈影畔,剔開紅焰救飛蛾。(唐· 張祜《贈內人》)

(6)須臾有龍下,入甕水中,剔取食之而差。(唐·張鷟《野朝僉載》)

(7)又欺君操孤微,必無復仇之志,逐詣州府自露,為君操密藏白刃刺殺之,剔其心肝,咀之立盡。(唐·劉肅《大唐新語》)

(8)開石通澗,剔柯疏林。遠眺重疊,近矚嶇。(六朝《全劉宋文》)

(9)且以眼前言,虛實真偽是非處,且要剔脫分明。(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

上述例子中,例(4)、(5)中的“剔”字都是“剔開”之義,例(6)、(7)是“剔取”之義,例(8)、(9)則是“剔除”含義。

此外,在古代漢語中,“剔”還常常搭配特定名詞一起使用:剔+名詞,如“剔肉、剔骨、剔燈、剔目、剔翎、剔股、剔舌”等,這種用法在古代刑罰中較常見,今天已幾乎不用,只有“剔牙”較常見。

通過分析語料,以上“剔”的三種含義及“剔+名詞”用法在宋代之前都是動詞,宋之后的元明清時期詞性便慢慢發生變化,不再是單純的用作動詞,其副詞用法異軍突起。如:

(10)你道我老也暫休,占排場風月功名首,更玲瓏又剔透。我是個錦陣花營都帥頭,曾玩府游州。(元·關漢卿《南呂·一枝花·不伏老》)

(11)剔團明月如懸鏡。(元·王實甫《西廂記》)

(12)這二圣年紀兒小,人物兒剔巧,駕得云快。磨旗的有一把年紀,人兒又生得癡夯,駕得云慢。(明·羅懋登《三寶太監西洋記(三)》)

(13)婦人見說,爬將起來,穿起衣裳,坐在床上,柳眉剔豎,嬌眼圓睜。(明·馮夢龍《喻世明言(下)》)

(14)胸中錦繡三千段,心剔透,性和暖。(元· 劉庭信《一枝花詠別》)

“剔”由最初的動詞“剔肉、剔骨”演變為副詞的這一變化,從詞義上看,是隱喻機制在起作用。隱喻就是“從一個認知域向另一個認知域的投射,是一種用一個具體概念來理解一個抽象概念的認知方式[8]”。 “剔”字本是動詞,“分解骨肉”之意,其剔分的結果是界限分明,比較純粹,抽象出一種充分、極致義。而徐州方言中的“剔+adj”結構的用法,最初便是從“玲瓏剔透”這個詞得來,在關漢卿的雜劇中“那廝愛女娘的心,見的便似驢共狗,賣弄他玲瓏剔透”, “玲瓏剔透”是用來形容人精明靈活,在這個聯合式的成語中,撇開“玲瓏”不看,單看“剔透”這個形容詞,它的本義是指把美玉雕刻得通透,內部鏤空,結構奇巧,各結構之間界限分明,這與“剔”字本義“分解骨肉”、肉骨分離一樣;后用來形容器物結構新奇、精巧美觀,多指中間鏤空的工藝品;最后“剔透”這個詞才在隱喻機制下被用來比喻人心思靈巧、聰明機靈,這也是抽象出來的一種充分、極致義。如:

(15)將無作有,心不如口,閃得我有國難投。從來剔透,不似這場落后。(《宋元戲文輯佚·蝴蝶夢》)

(16)別是個玲瓏樣子,另生成剔透心兒。(元· 周德清《斗鵪鶉·不辨珉玒套·小沙門》曲)

“剔亮”一詞的轉化機制亦是如此。它的本義指“剔開……使之亮”即“把燈(燭)剔亮”,如:

(17)到了廚房,見那燈也待暗了,火也待乏了,便去剔亮了燈,通開了火。(清·文康《兒女英雄傳(上)》)

以上例子中,重心在動詞“剔”上,表剔燈的動作,后來直接以“剔亮了燈”的狀態結果“亮”來表示其“剔燈”動作,重心在“亮”,稱燈本身或燈所處的容器——房間“剔亮”,形容亮的程度充分。至此,在隱喻機制的抽象下,“剔+形容詞”結構中的動詞“剔”逐步轉化為修飾后面形容詞的程度副詞。至于徐州方言中“剔+形容詞”結構所呈現出來的眾多的其他單音節形容詞,亦是根據“剔透、剔亮”的歷史習慣性用法沿襲和類推下來。其演變過程可如下圖一所示:

即古→方是隱喻機制作用下詞義在思維世界中的抽象,方→普是普通話對徐州方言中“剔”的用法的沿襲和類推。

(二)語法:“剔+adj”從古“中補結構”到方“狀中結構”

從結構上看,“剔透”“剔亮”在古代漢語中都是中補結構:剔~透、剔~亮,或者剔透~、剔亮~,如“剔亮了燈,通開了火”。而徐州方言中“剔+adj”結構是一種狀中結構,我們認為,中補到狀中結構的改變是導致詞性變化的原因,而結構的變化是由于關注詞語內部重心的不同。在聯合式成語“玲瓏剔透”中,它整體是作為形容詞,顯然,第一層次的“玲瓏”與“剔透”都是形容詞,而第二層次“剔透”下的“剔”與“透”詞性不一致,雖然“透”是形容詞,但為了表現出“剔透”整體的形容詞性質,就必須倒逼“剔”作為動詞的本義要變弱,于是由于關注重心的不同,在“剔透”中,由中補結構“透”補充“剔”轉化為狀中結構“剔”修飾“透”,至此“剔”作為動詞向副詞方向發生了詞性的功能游移,完成了動詞向副詞的虛化。如下圖二所示:

另外,我們猜測:從詞語組合角度上看,在古代漢語和近代漢語中“剔”字常與“透”字連用。而在徐州方言中,“透”比較特殊,它也是一個表程度的方言副詞,如“透好”“透酸”等,在其作為副詞的用法中,表示“極端、極其”。[7]1599“剔”與“透”二者常常放在一起使用,甚至已經成為一個固定搭配,那么“剔”字的含義與詞性就不得不受后面“透”字的感染,如上圖三。

(三)社會語境:徐州特定的歷史文化加速語言表達省力

從語言的省力原則角度出發,在市井生活中,“剔”字不再啰里啰嗦地用來表達物理世界中的某個動作,而是直接用來表達動作后的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取向,之后便被人們習慣性地作為一種固定的語言行為。根據沈家煊的三個平面領域理論,“剔”的這種詞性變化正是從行域過渡到知域,最終上升到一種言語行為域,即“剔”在方言中程度副詞的用法就是現實域的動詞“剔”在認知域及言語行為域的投射。

此外,這也跟徐州的地緣關系密不可分。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有些徐州方言也如戰爭一樣帶有簡單、粗暴、豪爽的感情色彩,反映在方言上往往會使話語表達得更加傳神、生動,更能清晰簡約地傳達自己要說的意思,這也是徐州方言中這些特殊的程度副詞得以保留、延續的一個原因。

三、徐州方言“剔+adj”結構的句法功能和特點分析

任何語言都有一定的語法規范,方言也不例外。雖然它只是被一定地區的人們在一定的語境下使用,但它們仍然合乎語法規范,且有規律可循,探索這些規律可以使人們更加規范地使用方言,使其體系化。我們主要從“剔+adj”結構的句法功能、否定用法、詞語組合傾向和中加成分四個方面探析“剔+adj”結構的具體面貌,下文詳細論述。

(一)句法功能

在徐州方言中,“剔”字是一個特殊的程度副詞。其最大的特點在于常與一些單音節形容詞連用,構成“剔+adj”結構,在句中常充當謂語、定語和補語。此外,”剔+adj”結構常和“的”字連用,構成“的”字結構,整體在句中作主語、賓語。

1.“剔+adj”結構在句中充當謂語

(18)今晚的月亮剔圓。(=今晚的月亮很圓/非常圓)

(19)哎呦呦,這魚剔滑,怎么拿都拿不?。。ê芑?、非?;?/p>

2.“剔+adj”結構在句中充當定語

(20)剔硬的柿子吃著咯牙。(=很硬、非常硬)

(21)這孩子真管,剔婁重的箱子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就搬起來了?。?很重、非常重)(“婁”在徐州方言中是語氣襯字,無實義,下同)

3.“剔+adj”結構在句中充當補語

(22)冬天里啊,饅頭得餾得剔軟才好吃嘞。(=很軟、非常軟)

(23)小張暑假里天天吃那么多,吃完就躺床上玩手機,也不運動運動,現在好了吧,你看他那臉給吃得剔胖剔胖,可一點都不好看嘍?。?很胖、非常胖)

4.“剔+adj”結構+“的”作主、賓語

在徐州方言里還常在“剔+adj”后面加“的”字,構成“的字短語”,在句中作主語、賓語,具體指代什么可以從語境里讀出來或者對話雙方已知其所指。如:

(24)剔婁大的我不要,我要小巧一點的。

(25)呵,真是太小瞧我了,居然給我一個剔婁輕的,我想要個重點兒的,我能背得動!

(二)否定用法

“剔+形容詞”前面不能加否定副詞“不”,若要表達否定意義時,必須去掉“剔”字,直接說“不+形容詞”,試比較:

(26)a.這些葡萄剔酸,她老人家不能吃。

b.這些葡萄不酸,她老人家能吃。

而不能說:

(*)這些葡萄不剔酸,她老人家能吃。

關于“不”字加在“剔+形容詞”結構的不同位置會有另一種不同的表達效果的問題,下文(四)中會詳細論述。

(三)詞語組合傾向

“剔”后只能加單音節性質形容詞,不能加狀態形容詞,因為狀態形容詞不受程度副詞的修飾[9]12-13,而且并非任何單音節形容詞都能受“剔”修飾。符合條件的形容詞如:大-小、輕-重、硬-軟、長-短、胖-瘦、圓、團、滑、亮、好、酸、直、巧等,該類形容詞幾乎都帶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暗示發話者所賦予的或褒或貶的心理傾向,這種心理傾向語境中一般會有提示,表示的是說話人的一種評價義,故不能出現在疑問句中,而且“剔+形容詞”結構在句中的褒貶意味取決于具體語境。如:

(27)a.二叔拿來的那根繩子剔短,根本就不夠用。

b.二叔拿來的那根繩子剔長,不方便使用。

(a)句的后半句提示了繩子“不夠用”,于是解釋了前半句說話人“嫌棄”繩子太短的原因。(b)句后半句提示了繩子“不方便使用”,是解釋了前半句說話人“嫌棄”繩子太長的原因。但是有時“剔+形容詞”的這種用法也只是表示說話人的一種夸張陳述。例如:

(28)隔壁村兒有一個大胖子,他那身材啊剔圓剔圓的,真真兒地像個球兒。

這里的“剔圓”既不是責備,也不是嘲笑,只是一種略帶喜感的夸張陳述,目的是為了讓聽話者能想象得出他的那種胖乎乎的身材狀貌。

(四)中加成分

“剔+形容詞”結構中,有時會在中間加一個語氣襯字,如“溜、婁”和“不(不子)”,三者在徐州方言中皆被稱為“中加成分”,無實際意義,但放在語境中的具體含義略有不同。 “剔+婁/溜+形容詞”的含義與“剔+形容詞”含義一樣,只是說方言的語氣習慣不同而造成的,“剔長=剔婁長”,“剔滑=剔溜滑”,“剔軟=剔婁軟”等等。但是“剔+不+形容詞”結構的感情色彩含義比“剔+形容詞”程度要重。試比較“剔酸-剔不酸”:

(29)a.這次買的橘子剔酸。

b.這次買的橘子剔不酸。

在說話人思維里(b)句中的橘子比(a)句中的橘子酸的程度要更大,說話人的表情也會更豐富、夸張。而且有時“不”字嵌入“剔”和某些單音節形容詞中間會使詞的色彩轉為貶義[5]50-51,如:“剔軟”(很軟)含喜愛的意味,“剔不軟”(太過于軟了、軟過火了)含厭惡的意味,帶有明顯的消極、否定意味。

四、徐州方言“剔+adj”結構的語用分析

通過分析常用的方言語料,我們發現在徐州方言中“剔+adj”結構使用情況的特色意義,是由于“剔”后所加形容詞及語境的不同使然。在使用程度副詞“剔”來修飾某些單音節形容詞時,它出現的語境及說話人的言語行為預設的目的主要有兩種情況。

(一)物體的性狀正好達到說話人的心理設定值

第一種情況表贊揚意味(褒),如:

(30)剔好的一個小孩兒。

在說話者心目中,對這個孩子的品性鑒定結果是“好”,說話者心中也希望這個孩子的各方面都“好”,此句表達了說話者對該孩子表現的肯定與贊揚。又如,

(31)A:“新換的燈泡怎么樣?”

B:“剔亮剔亮的!”

對話的語境含義是原來的舊燈泡不亮了或者很暗,亮度沒有達到對話雙方的心理預期,在換了新的燈泡后A詢問B換后的情況,B回答“剔亮剔亮的”是對燈泡亮度的贊揚,即B很滿意換后的燈泡亮度。

(二)物體的性狀未達到或超過說話人的心理設定值

第二種情況表責備、埋怨心理(貶),如:

(32)A:“米飯蒸好了嗎?”

B:“剔婁軟,還得再蒸一會兒?!?/p>

B在回答A時,對米飯蒸的情況的心理設定值是“軟硬度適中”,對話中的“剔軟”即“太軟了(未成飯形)”顯然是未達到B的心理設定值,如下圖四所示:

(圖四)

但是在下面例子中,情況相反:

(33)A:“我炸的那些薯條怎么樣,好吃嗎?”

B:“放時間太長了,剔軟,不如剛炸出來時外脆里軟!”

很明顯,在該句中B對炸出來的薯條的心理設定值是脆脆的(外脆里酥),而事實是這些炸出來的薯條放得時間久了,變得太軟了,口感不好,超過了B的心理預設值,表達了B的埋怨心理,如下圖五所示:

(圖五)

可見,在徐州方言中,說話雙方在使用“剔+形容詞”結構時要權衡好語境,“滿則損,缺則憾”。了解徐州方言副詞“剔”的語用特色,“外地人”就可以快速地融入當地人的言語交際中來,同時也可以避免語用失誤和語用隔閡。

結語

文章主要對徐州方言程度副詞“剔”字的詞性進行探源,并分析和歸納“剔+adj”結構在徐州方言區中呈現的句法和語用使用上的特色。我們認為,“剔”的詞性變化是語言應用的一種進步,比造新詞經濟實惠得多。徐州方言中“剔”的程度副詞用法是古代漢語中動詞“剔”的虛化,而普通話中的“剔透、剔亮”只是“剔”作為副詞沿襲方言的“一角”,徐州方言中的“剔+adj”結構則是真正的“冰山”。文化孕育方言,方言展現文化,通過一個“剔”字,可以串起我們對于古代漢語、普通話和方言文化之間的淵源理解,從而更準確地理解語言、運用語言、傳承語言。

注 釋:

[1] 吳繼光:《徐州話中的“肯”、“很”、“管”》,《徐州師范學院學報》,1986年第3期。

[2] 徐君善:《江蘇邳州話中的程度副詞“直擱”》,《現代語文》(語言研究),2008年第8期。

[3] 李娜、喬秋穎:《江蘇徐州方言副詞“般”字的語法與語用分析》,《現代語文》(語言研究),2010年第9期。

[4] 李海玲:《徐州方言中的特殊程度副詞及其用法分析》,《文教資料》,2010年第18期。

[5] 蘇曉青、呂永衛:《徐州方言詞典》,江蘇教育出版社,1996年。

[6]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九州出版社,2006年。

[7] 徐中舒:《漢語大字典》,湖北辭書出版社、四川辭書出版社,1993年。

[8] 張誼生:《論與漢語副詞相關的虛化機制——兼論現代漢語副詞的性質、分類與范圍》,《中國語文》,2000年第1期。

[9] 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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