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視野下的種子產業集中與技術變革

張麗霞

（河北省石家莊市種子管理站，石家莊 050051）

在不擴大農業用地的情況下養活不斷增長的人口，作物產量的持續增長是必要的。種子在農業糧食系統的可持續發展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運作良好的種子市場對于全球糧食安全是至關重要的。近幾十年，特別是近幾年的并購浪潮已經成為一個備受關注的話題。一系列的兼并和收購已經重塑了全球種子產業，陶氏化學和杜邦公司的合并，使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下跌了一半，中國化工收購先正達，拜耳合并孟山都，全球種子市場、技術、人才等要素進一步向跨國巨頭集中，推動了優質資源整合、優勢業務重組，種業與農化、信息、生產服務等領域融合發展，領先優勢進一步放大，與此同時也引起了人們對市場日益集中的擔憂以及其對價格和創新的影響。本文力圖從全球視角對種業企業并購與技術變革進行分析研究，探究其可能的影響，從而為我國種業兼并重組提供有價值的參考建議。

1 種子產業的企業集中趨勢與技術演進

1.1 1997-2015 年集中趨勢在過去20 幾年里，全球種子行業的企業進入持續的行業整合期。特別是在2004-2008 年之間，行業集中度大幅提升，世界種業形成了以農化集團為基礎的六大集團，即孟山都、杜邦、先正達、拜耳、陶氏和巴斯夫，幾大種業巨頭的規模優勢日益凸顯。在1997-2015 年期間，排名前幾的公司市場份額大幅增加，而處于中間水平的種子公司市場份額停滯不前，一定數量的中小企業消失或被淘汰吸收。2015-2016 年“六大集團”之間的新一波并購浪潮進一步增加了龍頭企業的市場份額[1]。

過去20 幾年集中趨勢的另一個主要因素是轉基因種子的出現，這些種子因為技術收費比傳統的種子價格高，主要由大型公司銷售。這就進一步增加了種業巨頭的市場份額。

1.2 2015-2016 年“六大集團”之間的并購浪潮企業的集中和國際化在很多行業中都能看到，從2007-2016 年，全球所有行業平均每年有超過44000起并購。并購的動力根源于尋求企業的發展，并購的目的主要有尋找規模經濟和范圍經濟，提升行業戰略地位，即在市場上尋求強勢或主導的商業地位。此外，通過并購，企業可以取得先進的生產技術、管理經驗、專業人才等，這也讓企業擁有更強的研發能力。在許多行業中，這種并購整合強化了大型企業的主導地位。發生在2015-2016 年大型農藥和種子公司新的并購浪潮，除了源于以上提到的一般要素之外，有以下幾個方面也發揮著特定的作用。

（1）農產品價格和收入的下降以及某些天氣條件導致農業投入公司的種子和農藥銷售下滑。在2014-2015 年全球農藥銷量下降了9%，種子銷量也下降了9%，甚至更低。這種減少持續到2016 年。（2）許多國家加強了對農藥的監管力度。（3）對于高度依賴金融市場和股東的公司來說，為了良好的股票回報，新的合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4）此外，2016 年的低利率讓融資成本降低，達到了拜耳等公司的承受范圍。（5）由于人口增長以及由此導致的人均耕地面積減少，在未來的幾十年，將需要更多的農業投入。氣候變化、疾病蔓延、殺蟲劑耐藥性以及消費者特定需求等無疑加劇了這種趨勢。因此，種業企業的前景是光明的。

除巴斯夫之外的“六大集團”都參與了這波并購和收購浪潮：（1）2015 年5 月，孟山都試圖收購瑞士公司先正達；而后者拒絕了，認為孟山都的報價太低。（2）2015 年12 月，陶氏化學與杜邦先鋒合并，成立新集團——道杜邦。（3）2016 年2 月，中國化工集團公司以430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先正達。（4）拜耳，一家德國大型化工集團，業務涉足制藥、非處方健康產品，動物保健、種子、農用化學品和材料等行業，自2016 年5 月起一直在考慮收購孟山都。2016 年9 月，雙方同意以660 億美元的價格進行收購。

隨著上述并購案的陸續落地，一個全新的行業格局正慢慢形成，全球農化行業競爭進入新的階段。與此同時，在并購過程中，為了避免并購帶來的價格上漲、選擇缺乏或寡頭壟斷，并購必須通過反壟斷審查和各國的監管要求。例如，拜耳收購孟山都需要得到30 個國家反壟斷當局的批準；中國化工收購先正達，被監管機構要求剝離幾種農藥業務，這樣新實體就不會在某些農藥業務上占有過高的市場份額；陶氏化學和杜邦先鋒的1300 億美元的合并在2017 年6 月底獲得了歐盟的批準，這項批準取決于杜邦先鋒必須出售一些農藥資產，同時停止一些相關資產研發活動。此外，在完成合并的2 年內，被合并的實體，被稱為道杜邦的公司必須分裂成3 個獨立的公司。

1.3 種業企業的技術進化除了上述經濟驅動因素外，植物育種的技術變化對種子行業的整合也起到了一定作用。農作物的馴化始于大約1 萬年前，人們根據植物采集活動中積累的經驗，發現散落在土壤中的野生植物種子，在適宜的條件下，適應著氣候周期性變化，定期發芽、抽穗、開花、結實，于是開始嘗試種植這些可食用的野生植物。直到19 世紀末和20 世紀上半葉，大多數農民把收獲的種子保存起來并對其進行群選，為下一季選擇種子。19 世紀末期，這種選育技術是培育新品種的主要途徑；然而，也有一些育種者逐步引入一些經過改進的種子。在20 世紀初，孟德爾的遺傳法則把植物育種“從一門藝術變成了科學”。一些小型私營企業開始采用這種更高效的選擇方法選育種子。因此，在20 世紀的發達國家，越來越多的農民逐漸開始購買商業種子。一個多世紀以來，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隨著科技的進步，培育新品種的技術也有了新的進展，特別是雜交技術的出現，這使得商業種子的比例有很大的提高。然而，這時的歐美種業市場主要以小規模個體企業為主，多數企業資金匱乏，無力進行自主育種研發，完全依賴國家的科研院所。因此，直到20 世紀70 年代，種子企業的集中程度仍然相當低。

20 世紀70 年代至80 年代，伴隨著雜交技術的擴散和雜交種子的普及，農業產業的機械化水平不斷提高，農業化學投入品的需求急劇增長，產業利潤快速流入農化企業和生物技術企業手中，從而增強了農化企業和生物技術企業實施并購的物質基礎。20 世紀80 年代末至21 世紀初，全球生物科技迅猛發展，生物育種成為育種的重要手段，尤其是90 年代中期轉基因作物的商業化推廣，推動種業的市場價值實現高速增長。與此同時，私營企業和公共機構在種業研發領域的角色悄然發生了變化，私營企業成為作物育種的主力軍，大型種業公司重點開展品種培育、技術改良、商業化、技術輸出等應用型研究，發展成為種子市場的主體。而國家科研機構的研發投入則無明顯變化，逐漸形成了國家科研機構專注于基礎性、公益性研究。

1.4 最新的基因編輯技術隨著生物技術的不斷發展，全球轉基因作物種植比例進一步擴大?；蚓庉嫾夹g的興起，將對現有格局產生重大影響[2]。

孟山都、杜邦先鋒、先正達、陶氏等大型種業公司憑借其在轉基因領域的優勢，基本處于行業完全壟斷的格局。2012 年出現的CRISPR 基因編輯技術，勢必對整個行業產生新的影響。與轉基因技術相比，基因編輯技術在育種周期、物種改良、產量提高、抗逆耐逆性等方面更具優勢。轉基因技術要想獲得某個優良性狀往往需要十幾年，而新的CRISPR 基因編輯技術對某一個基因的改良只需幾周，大大降低了成本?；蚓庉嫾夹g不引入外源基因，可針對特異基因和性狀進行改良，與天然作物農產品沒有區別。因此，各國對于它的監管較轉基因技術也寬松很多。美國、瑞典、加拿大、德國、阿根廷等都明確提出一部分基因編輯產品不屬于轉基因作物監管范疇。

我國在基因編輯技術上也緊跟發達國家的步伐。自CRISPR 基因編輯技術誕生之初，我國科學家便迅速展開研究，已成功將基因編輯技術應用在水稻、玉米、大豆、小麥和馬鈴薯等作物上。

2 種子行業正在進行的公司合并的潛在影響

2.1 農業產業鏈發生重大變化公司對各種資源的整合與優化，勢必會對整個農業產業鏈產生重要影響。2010 年代后半段，在農業產業鏈的所有部門確實出現了一些新的趨勢。

（1）更加倡導可持續的耕作、飼養、生產和生活方式。然而，在尋求更好的可持續性發展方向上，不同的企業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分歧。例如，大型企業提出并強調，在欠發達國家和新興國家，由于人口增長和人均耕地面積減少，在有限的土地生產更多產品是非常必要的。因此，植物育種新技術的出現，無疑能有效解決這一問題。新技術的出現不僅能減少對更多耕地的需求，也能有效地保護生物多樣性，保護環境。另一方面，一些基層的小規模農業從業者更愿意根據自己的經驗和方法選擇傳統品種、地方品種或農民的種子，他們往往對轉基因生物和植物育種新技術極為排斥。

（2）對農藥使用的顧慮有所增加，尤其是在西方國家；同時農藥對環境、生物多樣性、生態系統和人類健康的影響也引發了許多爭論。因此，許多國家對農藥和轉基因生物的監管程序正在收緊。例如，在過去的幾年里，草甘膦是應用最廣泛的殺蟲劑，而且與80%以上的轉基因作物有關，其致癌風險爭論一直受到人們的關注。

（3）有機農業、生物防治和生物制劑（生物殺蟲劑、生物刺激劑等）成為農業部門新的發展趨勢。人們更加追求“純天然”。許多農作物保護公司現在都在投資被認為具有高增長率的生物制劑。

（4）種業新一輪科技革命正在興起，即數字農業的發展。一些種子公司，特別是孟山都，已經開始并且正在投資新的信息技術領域，主要包括記錄作物實踐和參數，土壤的異質性，殺蟲劑的精確使用，疾病傳播的局部處理、建模和監測，以及收成預測等。

2.2 2015-2016 年種子行業集中浪潮的潛在影響在過去的幾年里，一系列的兼并和收購已經重塑了全球種子產業。陶氏化學和杜邦公司的合并，使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下跌了一半；中國化工收購先正達，拜耳合并孟山都引起了人們對市場日益集中的擔憂以及它對價格和創新的影響。

2.2.1 對種子產業集中度分析在過去幾十年里，種子行業的集中度大大提高，并且隨著不斷的兼并和收購而增長得更快。排名前4 位的公司（以下簡稱“四大集團”）市場份額1985 年大約占總商業市場份額的8%，1996 年占12%，2016 年占51%。國際種子聯合會和一些專家在最近的一次商業評估中報告，2015 年全球商業種子市場規模約為485 億美元，然而基于種子銷售評估總額僅為370 億美元，遠低于這個值[3]。在種子行業，與其他種子公司相比，四大集團的收入非常大，因為他們不僅出售種子，還出售農藥和其他化學品（藥品、一般化學品）等相關產品。

2.2.2 市場集中度對種子創新的影響公司合并無疑是提高了這些大集團的種子開發能力和應對21 世紀農業和糧食挑戰的能力。兼并和收購將擁有互補資產或投資的公司聚集在一起，使得更多投資得到有效的組織和協調，特別是在研發和創新方面。種子企業并購能快速完成資本擴張，保障了雄厚的資本，提高了育種科研投入，保障其在核心技術的壟斷地位，針對新的創新浪潮特別是在基因編輯、數字農業和生物制劑方面，兼并整合的出現有助于更好地利用這些創新并實現它們。而由于昂貴的經濟和法律成本，使小企業無以為繼，進一步拉大了與大企業的差距。

2.2.3 市場集中度對種子價格的影響許多人對種子價格表示擔憂，因為合并減少了競爭會導致種子和農藥價格上漲。國際種業巨頭并購進一步加劇了這種擔憂。大型種業巨頭憑借其雄厚的資金，超強的管理運營能力，強大的技術優勢及研發實力，逐步搶占市場份額，形成壟斷勢力，影響國際糧食生產、貿易主導權及市場定價權，他們在這些方面擁有更多的話語權[4]。

3 全球視野下的種業企業并購對國內企業的影響

3.1 中國企業積極加入并購瑞士先正達是全球最具實力的專注于農業科技的企業，領先技術涉及多個領域，包括基因組、生物技術、作物轉化等，另外它還擁有最具實力的運作和管理模式。以色列安道麥是一家歷史悠久的作物保護公司。中國化工大膽嘗試，通過并購這兩家企業，發展成為農化領軍企業，建立了一個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種子和農化產銷網絡，銷售進入約100 個國家。中國化工的并購案一方面利用短平快的方式使我國企業直接獲得國際一流的種子研發資源和銷售資源；另一方面，成為我國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企業的有效途徑，使我國企業能在國際市場占據一席之地。

3.2 國內農化企業受沖擊作為農業生產和消費大國，隨著改革開放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外資企業進入我國，陶氏化學和孟山都的除草劑、杜邦的殺蟲劑在我國占據絕對的優勢地位，特別是陶氏化學和杜邦整合后在我國的農藥市場壟斷地位進一步提高，給我國的農化企業帶來很大的沖擊。

3.3 國內種子企業競爭力不強，差距進一步拉大一方面，我國種企規模普遍偏小，即便2017 年進入全球10 強的中國企業隆平高科，銷售額為4.91 億美元，同比增長48.4%，但其全球市場份額也不足1%。另一方面，我國企業研發能力低，科研經費投入嚴重不足，以孟山都為例，其年研發投入高達17億美元（約100 億人民幣），其中生物技術和常規育種領域各占50%；而國內企業研發經費投入最多的隆平高科，每年僅為 0.5 億美元。我國大部分企業多以代工生產或代銷跨國巨頭的產品為主，大多研發能力弱。行業巨頭的強強聯合，勢必使我國企業無論從規模上還是技術上的差距進一步加大，產業發展空間受到嚴重擠壓[5]。

4 總結

過去幾十年，世界種業的發展始終伴隨著大大小小的整合并購，經濟驅動和技術追求一直是企業兼并收購的主要動力。近幾年，全球農作物價格下跌，農資產品需求低迷引發了新一輪種子行業的整合浪潮，再次將公眾的注意力吸引到種子行業。這一次的兼并和收購已經重塑了全球種子產業。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大型農化企業利用資本和技術等優勢，通過大規模的并購，整合各方資源，打造完整的產業鏈，搶占市場份額，引發了人們對于市場日益集中及價格和技術創新等的擔憂。

一方面，種業是農業發展的基礎，它的變化發展勢必會對整個農業產業鏈產生影響。并購整合使人們對耕作、生產和生活方式，農藥污染、轉基因致癌等產生擔憂?？沙掷m耕作、生物制劑、信息技術是未來種業發展新趨勢。另一方面，大型農化企業的強強聯手，引發人們對于產業壟斷，阻礙市場競爭，威脅欠發達地區和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安全方面的擔憂。積極的一面是加快了產業的技術創新，激發了資本運作，優化了資源配置[6]。

本輪并購對我國的種業企業也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一方面我國種子企業積極參與，另一方面也暴露出我國種子企業很多的問題，如企業規模小、創新能力弱等。在科技競爭日趨激烈的背景下，如何應對危機，迎接挑戰，在國際市場占有一席之地，是需要大家深入思考的問題。

（1）我國種子企業應著眼于經濟一體化的全球布局，學習借鑒國外商業巨頭的運營管理模式，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積極參與海外不同國家地區的并購合作項目，實現“強強聯合”，構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跨國企業，提高我國的全球影響力和話語權。

（2）我國種子企業經營方式大多比較單一，與跨國公司相比，我國種子企業的產業鏈有待進一步完善。鼓勵企業兼并重組，政府堅持扶優扶強，培育育、繁、推一體化的種子企業，增強企業競爭力，擴大市場占有率。

（3）與大型跨國企業相比，我國種子企業普遍缺少競爭力，前者通過其強大的技術實力研發優質種源，具有較強的壟斷勢力?？萍际堑谝簧a力，我國企業只有不斷提高自己的自主創新能力，培養更多優秀的人才，提升企業的科技含量，才能在種業跨國公司加快在中國擴張的背景下不被淘汰。

（4）針對種業跨國企業的壟斷行為，我國應不斷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7]，加強對外資并購和融資行為的監管，有效利用“互聯網+”等現代化的科技網絡平臺來重點對大型跨國企業的行為進行動態追蹤，以此保護我國種業產業的安全和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