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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大鼓《詩仙擱筆》音樂分析

2021-01-23 06:32
中國音樂 2021年1期
關鍵詞:詩仙器樂曲藝

序 言

湖北大鼓作為湖北省代表性曲種,在湖北乃至全國有一定的影響力?!对娤蓴R筆》是由湖北大鼓國家級非遺傳承人、著名湖北大鼓表演藝術家付群剛創作,攜女弟子徐穎共同演繹的新作。該作品以黃鶴樓上“崔顥題詩李白擱筆”的傳說故事為素材,唱述了一段“文人不相輕、尊賢敬能”的佳話。2019年,在上海榮獲了第十二屆中國藝術節第十八屆中國文藝政府獎“群星獎”。

音樂是湖北大鼓研究中的重要內容,同時也是目前曲藝音樂研究中的一個薄弱環節。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湖北大鼓,學界對其音樂的關注一直較為滯后,目前在中國知網上僅見4篇文章①參見羅莉:《民間音樂視域下湖北大鼓中的揚琴伴奏藝術》,《曲藝》,2019年,第7期;歐陽亮:《芻議湖北大鼓中的二胡伴奏藝術》,《曲藝》,2015年,第12期;李秀琴:《黃岡善書(湖北大鼓)藝術特征探究》,《黃岡師范學院學報》,2015年,第2期;范曉君:《論方言對湖北大鼓唱腔的影響》,《肇慶學院學報》,2006年,第6期。。但是,其中未見針對湖北大鼓某一曲目音樂的研究。此外,有關湖北大鼓音樂的傳承與發展,并結合某一曲目進行的分析更是罕見。早年,在何遠志編著的《湖北大鼓》②參見何遠志:《湖北大鼓》,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82年。,以及《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湖北卷》③參見《中國曲藝音樂集成》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湖北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湖北卷》(下),北京:新華出版社,1992年。和《中國曲藝志·湖北卷》④參見《中國曲藝志》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湖北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志·湖北卷》,北京:中國ISBN中心,2000年。中,曾對此問題有所涉及,但缺乏對具體作品的實例分析,因而顯得實證精神

不足。與此問題相關的研究,唯見武漢音樂學院音樂學系研究生李曦的學位論文⑤參見李曦:《張明智與他的湖北大鼓音樂》,2011年武漢音樂學院碩士學位論文。。該文對湖北大鼓名家張明智及其音樂進行了研究,特別是其中的“動態分析”角度,對本文的研究具有一定參考意義。所謂“動態分析”,是指結合某音樂特定的表演背景、時間延展過程的一種分析方式。曲藝音樂的“曲目音樂分析”,戲曲音樂的“劇目音樂分析”等即屬此類型。⑥參見蔡際洲:《范疇與角度:中國傳統音樂的形態研究問題》,《黃鐘》,2020年,第1期。在本文中,擬將運用這種方法對《詩仙擱筆》的音樂進行研究。試圖探討在該作品中,唱腔、器樂與說白是一種什么關系;作者是如何繼承傳統,又是如何發展創新等方面的問題。

為此課題,我們采訪了湖北大鼓名家付群剛。他表示,在創作中秉持“藝久必變、變則新美、美不離宗”的理念,是他的藝術追求。本文的研究材料,來源于付群剛提供的《詩仙擱筆》樂隊譜(周洪爐記譜)和《詩仙擱筆》演出的視頻。視頻系全國第十八屆“群星獎”湖北省參評節目(曲藝類)復賽報送版,時長11分59秒(含片頭)。

【四平調】為湖北大鼓唱腔的基本曲調,其曲調為五(六)聲徵調式或五(七)聲徵調式。板式多為一板一眼。結構上有“四句式”與“二句式”(即上下句)兩種形式。四句式落音分別為2、5、6(或1)、5,其中第三個樂句落音比較自由。二句式落音多為2、5,其中上句落音相對較自由。演唱時,運用黃陂方言“依字行腔”。我們把這些作為湖北大鼓音樂的傳統特征,并以此來衡量、考察《詩仙擱筆》的繼承與發展情況。以下,我們在對樂譜與視頻資料進行記錄與整理的基礎上,根據間奏將《詩仙擱筆》分為定場詩和三個段落(各段之間間奏相同)逐一進行分析。

一、定場詩音樂分析

《詩仙擱筆》定場詩,以傳統的“打鼓說書”⑦“打鼓說書”是湖北大鼓的舊稱。形式開場。據付群剛介紹,這種傳統的形式不用樂隊,直接由表演者的“清唱”開場。作者此舉是想改變多年來形成的,由樂隊伴奏引入的開場形式。目的就是“讓傳統之美成為新的時尚”,給人一種出其不意之感。(見譜例1)

譜例1 《詩仙擱筆》定場詩;付群剛演唱;許璐記譜

《詩仙擱筆》定場詩為傳統的打鼓說書形式,鼓板節奏以正、反七音點為基礎,四個樂句,每句7字,均為“二二三”詞逗。第一、二、四句押韻,為由求轍。唱腔結構為傳統的【四平調】四句體,板式為一板一眼,四個樂句的落音分別為2、5、1、5。第一、二句末的拖腔,吸收了恩施民歌《嗯哪嗯》⑧據付群剛口述,我們在百度上以“恩施民歌《嗯哪嗯》”進行搜索,發現優酷網視頻中的恩施民歌《嗯哪嗯》與付群剛所描述的極為相近。該視頻后經付群剛本人確認,譜例2系我們依據該視頻音響的記錄。優酷(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TM1ODUxMjI0OA==.html?),2015年10月15日。的音調。(見譜例2)

譜例2 恩施民歌《嗯哪嗯》;付群剛演唱;許璐記譜

在譜例2第二小節和最后一小節上,均用到了“嗯哪嗯”的襯詞,饒有興味。這種用法十分受觀眾的歡迎。據付群剛介紹,他第一次聽到這首民歌是在全省少數民族音樂匯演中,當唱到語氣詞“嗯哪嗯”時,場下的觀眾頻頻笑出聲來,現場氣氛非常熱烈。于是,他將此運用到《詩仙擱筆》的定場詩中,吸引觀眾的注意。定場詩的最后一句“詩仙擱筆美名留”中,第二和第三逗中插入京劇中念“引子”的音調。一板一眼轉散板,將句幅和節奏拉寬,體現了李白豪放的性格和仙風道骨的氣質。隨后的齊唱合腔重復第三逗唱詞,曲調回到【四平調】上。

根據以上的描述,我們將以“時長”⑨為什么要運用“時長”來進行定量分析?我們的考慮是:第一,我們選擇的研究角度是“動態分析”,其中必然要體現出研究對象的“歷時性”特征。第二,唱腔、器樂、說白三種表演要素,也主要是在“時長”上才能體現出“用量”的相互關系。第三,音樂中的“傳統要素”與“發展要素”,更與“時長”關系密切。某種風格的音樂要素在聽眾耳中停留的時間越長,其影響也就越大。對中國傳統音樂的某樂種而言,由在“時長”上占主導地位的音樂要素構成的曲調,自然也就更容易得到觀眾的認同。為觀察依據,對表演過程中唱腔、器樂與說白⑩鑒于湖北大鼓《詩仙擱筆》表演的具體情況,并結合我們對視頻音響作定量分析的實際,特對“唱腔、器樂、說白”的內涵及其“計時”情況作一簡要說明:唱腔,在本文中除了人聲外,還包括樂隊與人聲同步的伴奏部分。湖北大鼓的樂隊伴奏,是“跟腔式”的器樂表演形式,不同于專業音樂中的樂隊部分具有獨立的表現意義。因此,這部分音樂的主體是“唱”。器樂,是指由樂隊演奏的獨立出現的前奏、間奏、尾奏,不包括上述與人聲同步的那部分,也不包括在說白中加入伴奏的那部分。說白,是指除了上述唱腔、器樂以外的,由演員以“說”的方式講述故事的那部分;當然,還包括在說白時加入器樂伴奏的那部分。因為在說白中加入伴奏,仍然是一種“輔助”的表現形式,其主體仍然是“說”。的關系,以及音樂中“傳統要素”和“發展要素”的關系進行定量分析(本文所計算比例,均按四舍五入的原則保留整數,下同),得出結果見表1:

表1 《詩仙擱筆》定場詩音樂分析一覽表

如表1所示,在定場詩中沒有說白,表演全部由唱腔、器樂構成,總時長58秒。從歷時的角度看,其中器樂部分(板鼓擊奏)20秒,唱腔38秒。從音樂的“新舊”關系上看,發展要素11秒(第一句“抖”和第二句“喉”上融入了恩施民歌的音調,共4拍,時長4秒;第四句“美名留”融入了京劇引子的音調,合腔重復第三逗唱詞鞏固了主唱的地位,時長7秒);占比19%。那么,傳統要素47秒(總時長58秒減去發展要素11秒),占比81%。

二、第一段音樂分析

第一段由前奏、八句唱腔和說白構成。前奏僅五板。較之傳統的前奏在篇幅上進行了縮減,但仍然保留了湖北大鼓的旋律特征。據付群剛介紹,現代人生活節奏加快,湖北大鼓也要適應觀眾的節奏。傳統前奏大多過于冗長,不太符合現代人的審美要求,故對前奏進行了刪減。不僅如此,這個前奏還用在段與段之間連接上,成為劃分段落的重要標志。(見譜例3)

譜例3 《詩仙擱筆》前奏;周洪爐記譜;許璐整理

第一段的八句唱腔分為前六句和后兩句,其中插入說白。前六句唱腔為湖北大鼓傳統的【四平調】,可看作是上下句結構和四樂句結構的綜合運用,落音分別為2、5、2、5、6、5,共46板(含過門)。與傳統湖北大鼓不同的是,前六句唱腔中的第一、二句句末的齊唱雖重復唱詞,但對主旋律進行了引申和發展。一方面鞏固主唱的地位,另一方面對江城新雨后的美景進行了渲染,為人物出場做好了鋪墊。第六句使用數板的形式,為主要人物李白開相?“開相”是湖北大鼓藝人的行話,人物介紹的意思。,這種形式的運用加深了觀眾對主人公李白的印象。(見譜例4)

譜例4 《詩仙擱筆》第一段前兩句;周洪爐記譜;許璐整理

接下來的說白韻腳為言前轍。與傳統說白不同的是,在說白中加入了樂隊伴奏。后兩句唱腔也為【四平調】,上句落音為1,下句落音為5,共15板(含過門),末句末字運用了典型的湖北大鼓的甩腔結束。

按照與定場詩相同的分析方法,得出結果見表2:

表2 《詩仙擱筆》第一段音樂分析一覽表

從表2可以看出,第一段表演總時長合計79秒。其中,說白時長僅為13秒;唱腔、器樂合計66秒,占主導地位。在音樂的“新舊關系”上,發展要素11秒(前奏5小節,4秒;第一句領唱后的合唱3小節,3秒;第二句領唱后的合唱4小節,4秒),占比17%;傳統要素55秒(用總時長79秒減去發展要素11秒,再減去說白13秒),占比83%。

三、第二段音樂分析

第二段為《詩仙擱筆》的主體段落。該段講述了李白游玩黃鶴樓,正欲提筆留下詩作,猛看到有一塊詩碑上刻有崔顥的《黃鶴樓》詩作,于是駐足品讀。李白感嘆詩作之妙意,想讓太守請出這位高人并要與其為友,同醉江城。然而太守告知,崔顥已于五年前辭世。李白悲痛欲絕,擱筆,面向崔顥的詩碑一拜。故事情節跌宕,由游玩的好興致——對崔顥的仰慕——李白的謙遜——痛失崔顥的悲傷——對崔顥的尊敬組成。該段以湖北大鼓【四平調】為基礎,吸收其他音樂元素,并結合運用多種表現手法來展示人物心理活動,刻畫人物的性格。該段由五個小段唱腔和說白組成。

第一小段由女聲演唱,唱腔為傳統的【四平調】。唱詞由四個七字句組成,四句押韻,由求轍。該段主要描述了李白登游黃鶴樓的場景。第二小段由男聲用第一人稱(李白)演唱。該段一改之前敘述性表達的方式和上下句結構,運用了戲曲“叫散”的形式。句中行腔仍為湖北大鼓風格,但句末融入了楚劇【女迓腔】過門的音調,一氣呵成,把李白對崔顥的敬仰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見譜例5)

譜例5 《詩仙擱筆》第二段之第二小段;周烘爐記譜;許璐整理

第三小段由男聲唱,表達了李白的謙遜豁達,文人間相互尊重的美德。唱腔仍為【四平調】,音樂為五句構成,五句落音分別為1、5、1、5、5。其中第五句重復第四句唱詞,旋律有所發展,更突出了李白要與崔顥“惺惺相惜寫春秋”的愿望?!皩懘呵铩碧?,運用湖北大鼓固定甩腔結束。第四小段也由男聲唱,該段為了表現李白失去詩友崔顥的痛苦心情,吸收了楚劇【悲迓腔】和【仙腔】的旋律來豐富湖北大鼓的表現力。唱段由上下兩句構成,【悲迓腔】的旋律如泣如訴,一唱三嘆,極富藝術表現力。同時,【仙腔】中兩個不同宮調的固定腔,更增添了這種情緒的渲染。(見譜例6)

第五小段又回到湖北大鼓【四平調】(男聲獨唱),敘述了李白擱筆的原因,也是作品立意之所在。這段由兩個四句組成共八句,是整個《詩仙擱筆》中篇幅最長且一氣呵成的唱段。八句落音分別為2、5、1、5、2、5、1、5,終結句仍用到了湖北大鼓的固定甩腔。按照表1和表2的分析方法,得出結果見表3:

譜例6 《詩仙擱筆》第二段之第四小段;周洪爐記譜;許璐整理

表3 《詩仙擱筆》第二段音樂分析一覽表

如表3所示,在第二段表演中,總時長為497秒。其中,說白303秒,占比61%;唱腔、器樂合計194秒,占比約39%。在這一段中,說白的用量居于主導地位。從音樂的“新舊關系”上看,發展要素65秒(融入楚劇【女迓腔】音調,18秒;運用楚劇過門,5秒;融入楚劇【悲迓腔】【仙腔】音調,42秒),占比34%;傳統要素129秒(用總時長497秒減去發展要素65秒,再減去說白303秒),占比66%。

四、第三段音樂分析

第三段唱腔仍為【四平調】。與傳統的一人獨唱的方式不同的是,該段運用男女齊唱+樂隊幫唱的形式,歌頌了詩仙擱筆尊賢敬能的美德,贊揚了文人不相輕的和諧價值觀。該段是《詩仙擱筆》的終曲,也是點睛之筆。并與定場詩首尾呼應,渾然一體。唱出末字“流”后增加一個襯字“哎”字行腔,本應終止在5上,卻出乎意料地將此音提高一個八度,隨著一個補充終止,最后落在結束音上。確有“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之感。按照與前面相同的統計方法,結果歸納見表4:

表4 《詩仙擱筆》第三段音樂分析一覽表

如表4所示,在第三段表演中沒有說白,全部由音樂來完成。因而這段表演中主要表現為唱腔與器樂的交替,即唱腔39秒+器樂7秒。從音樂的“新舊關系”上看,發展要素10秒(第四句末字拖腔3小節,10秒),占比22%;傳統要素36秒(用總時長46秒減去發展要素10秒),占比78%。

五、綜合分析

如果說前面四個部分是對《詩仙擱筆》進行的“要素分析”的話;那么這里的“綜合分析”則是以上文中各段落的諸要素為對象,對其相互關系進行的“結構整合”?參見蔡際洲:《中國傳統音樂研究中的定性分析》,《中國音樂學》,2014年,第4期。。因此,綜合分析有從整體、全局的角度觀察音樂事項的特點。以下擬從“唱腔、器樂、說白的關系”和“傳統要素與發展要素的關系”兩方面入手。

(一)唱腔、器樂、說白的關系

唱腔、器樂、說白的關系,主要是曲藝音樂中“說與唱”的關系。在本文中,我們還將唱腔與器樂再作區分來進行觀察。一般說來,不同表演要素的時長及其關系,與全曲的表演風格有關。此外,在不同段落的時長關系上,還與音樂的表現因素與邏輯因素相關?參見蔡際洲:《戲曲音樂的表現因素與邏輯因素——關于全劇音樂材料構成規律的探討》,《黃鐘》,1992年,第3期。。缺乏表現因素,其音樂盡管從整體上看布局得當,但過于嚴謹而缺乏生氣;缺乏邏輯因素,其音樂表現性強,局部精彩,但結構松散,缺乏整體感。

我們綜合前面表1至表4的數據,將其整合見表5:

表5 《詩仙擱筆》唱腔、器樂、說白關系一覽表

首先,從全曲看。我們可知唱腔與說白的時長完全相同(都是316秒),占比也完全相同(都是46%);器樂48秒,占比最?。▋H為7%)。如果將器樂與唱腔的時長相加,則可以得出音樂部分的時長數為364秒,占比約54%,略大于說白的時長。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在“說與唱”的時長安排上,大致合乎傳統的“短篇”湖北大鼓的基本規律?“湖北大鼓除中、長篇曲目的‘說’仍占有較大比重外,短篇曲目均以唱為主,僅有少量‘夾白’?!敝x楓宗:《湖北大鼓概述》,載《中國曲藝音樂集成》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湖北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曲藝音樂集成·湖北卷》(下),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2年,第969頁。由于湖北大鼓的傳統曲目缺乏這方面的基礎研究,特別是有關各表演要素關系的定量分析,因此,我們無法將《詩仙擱筆》的分析結果與已有成果進行比較。這里只是指將相關看法提出,聊作學界參考而已。。即在短篇曲目中,一般都是以唱為主。另一方面,也體現出作者在創作中的理性思考——讓“說與唱”的用量在全曲的布局上大致相當。關于這點,在我們對付群剛的采訪中可以得到印證。他認為,說白運用的目的,除了使人物的形象更生動外,還與避免四平調上下句反復過多引起的審美疲勞有關。湖北大鼓的唱腔體制,屬“單曲反復結構”。其優點在于曲調短小,便于記憶,便于流傳。但是,長時間地反復運用也存在著單調、枯燥的問題。

此外,從各段落看。由于每個段落的表現內容不盡相同,因而其不同表演要素的布局也各有特點。如開場的定場詩與結尾的第三段,全部運用音樂來表現,沒有一句說白。這種安排自然是湖北大鼓的傳統表演特點使然,同時也與故事的表現因素有關。但是,在第一段尤其是第二段中,說白的分量大大加強。即由第一段的13秒(占比16%)至第二段的303秒(占比61%),也體現出在該段落中,表演要素布局的特殊需求。據付群剛介紹,說白在這幾處的運用主要是人物表現的需要,同時,它還可平衡全曲“說與唱”的關系。

綜上所述,從各段的表現因素上看,“說與唱”的運用各具特點且具有一定表現力;從全曲的邏輯因素上看,“說與唱”的關系又大體布局得當,結構完整??傊?,以上分析表明,《詩仙擱筆》的創作既考慮了表現因素,也考慮了邏輯因素。二者緊密結合,相得益彰,較好地完成了表現該故事的任務。

(二)“傳統要素”與“發展要素”的關系

唱腔,是湖北大鼓音樂的主體。在繼承傳統與發展創新方面的情況如何,直接關系到該曲目的成敗。一方面,基于湖北大鼓觀眾的審美需求,其唱腔自然應該以傳統的腔調為主體。這樣,觀眾才樂于接受,才認同它是湖北大鼓。另一方面,作者付群剛在這個新曲目的創作中也有一些新的追求。同時,更由于傳統的【四平調】在表現性能上的局限,以及曲目中特定情緒表現的需要。因此,吸收新的音樂素材來充實湖北大鼓唱腔也就成了作者的重要選擇。因此,在《詩仙擱筆》中,唱腔的“新舊要素”及其關系也是值得我們關注的問題之一。

我們將表1至表4中的材料進行重新整合,得出結果見表6:

表6 《詩仙擱筆》音樂“傳統要素”與“發展要素”關系一覽表

第一,從全曲的“新舊要素”上看。上表的數據顯示《詩仙擱筆》的傳統要素占比73%,發展要素僅為27%。也就是說,在《詩仙擱筆》全曲的音樂中,傳統要素占主導地位。結合以上的表1至表4,我們知道,該曲目中傳統要素的主體,就是湖北大鼓的經典唱腔【四平調】。由此說明,我們在對湖北大鼓音樂進行發展時,如能在全曲的時長比例上,將傳統要素置于主導地位,那么,這種發展、創新是能得到觀眾認同的。盡管其中有27%的發展要素,但它在全局上不占主導地位,不影響該曲目的總體風格。此外,從發展要素本身的特點來看,也是該作品獲得成功的重要原因。其一,這些“外來者”與湖北大鼓是“近親”,放在一起并無“格格不入”之感。如其中的主要成分是楚劇唱腔,而楚劇就是形成于湖北黃陂、孝感一帶的地方性戲曲劇種。楚劇運用的方言和流傳范圍,與湖北大鼓基本一致。其二,發展要素與人物心情的表現需求相統一,結合自然。以第二段融入楚劇音調為例。在該段表演中,為了表現李白得知崔顥去世的悲痛心情,在湖北大鼓的行腔中逐漸轉入具有哀怨色彩的楚劇【悲迓腔】【仙腔】,也體現了故事發展中表現因素的需要。

第二,從各段落間的“新舊要素”上看。如果說定場詩、第一、二、三段是全曲的四個段落的話,我們也可將其看作是全曲音樂“起承轉合”的四個部分。即起——定場詩;承——第一段;轉——第二段;合——第三段。所謂“起承轉合”,在這里主要是指各音樂部分的結構功能。在以往中國傳統音樂的結構分析中,無論是“轉句”也好,還是“轉部”也好,其一般特點就是在“轉”這個位置引入對比因素。諸如,或引入新的材料,或在宮調關系上發生變化,或在音區上句幅上做文章等等。那么我們再觀察表6便可發現,在《詩仙擱筆》的四個段落中,第二段(即“轉部”)引入新材料的比例最多(發展要素占比34%),因而,其傳統要素比例最低(66%)。由此,可以說明作者在創作構思時,似有一種有意無意的安排——將引入發展要素與四個段落的結構功能聯系起來,并用以架構全曲音樂的邏輯關系。?誠然,這只是我們的一種分析結果與推測。實際上在不少音樂作品中,音樂學家的分析往往與作曲家的思考不盡相同。誠如童忠良先生所指出的,“也許只能是一種直覺的美感在作曲家腦中自然地起作用”。童忠良:《論〈義勇軍進行曲〉的數列結構》,《音樂研究》,1986年,第4期,第89頁。

結 語

以上,是我們運用“動態分析”的視角,對湖北大鼓的曲目音樂研究進行的一次粗淺嘗試?!皠討B分析”作為一種研究音樂形態的角度,起步較晚?初步看來,較早的文獻當推王震亞先生的《京劇〈玉堂春〉音樂分析》。參見王震亞:《京劇〈玉堂春〉音樂分析》,《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4年,第1期。,學術積累有限。因此,在回答如何研究、研究些什么等問題上,目前還力不從心。因此,本文的研究也就不可不受到種種主客觀條件的限制,而存在著若干尚待解決的問題。誠然,對曲藝音樂進行“動態分析”,也不可能盡然都是本文中探討的各“表演要素”的關系,以及音樂的“新舊要素”之關系,需要探索的問題還有很多。我們唯有在這一領域的個案研究上不斷積累,不斷總結,方能形成一定的學術傳統,并為形成具有中國文化特點的理論與方法——“中國范式”?參見蔡際洲:《探討中國傳統音樂研究的“中國范式”》,《音樂研究》,2019年,第2期。,奉獻出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附言:本文在撰寫過程中,得到付群剛先生的協助,特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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