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頂商人的船政之旅

余 暇

引 子

清同治三年（1864）初夏的一天，在追剿太平軍殘部的途中，閩浙總督左宗棠率一行人等視察閩江口的山情水勢，來到了福州馬尾。

左宗棠登臨馬限山，環顧四周，指著前方的一片田疇水塘茅草河灘說，好，好！開辦船政，選址就是這里了！

閩江從福州城西北向東南經臺江、馬尾而后出海。馬限山下的這段閩江，因江心有大礁石如馬頭，故又稱馬江。馬江南岸是長樂營前，北岸即馬尾，向海出口處則為長門鎮。

長門鎮對面洋面上有四島屹立，形狀像四只趴在地上的老虎，“四虎”后邊又連一小島，統稱五虎礁。五虎礁附近島嶼暗礁星羅棋布，水道兇險，是閩江出?？诘奶烊黄琳?。從馬尾到長門鎮，兩岸青山對峙，成天然險阻。而馬江一帶則水面寬闊，沿江地勢平坦，形成天然深水良港。正是因為馬尾具備這樣攻守皆宜的優越條件，左宗棠才確定在這里建設船政（造船廠）和船政學堂。

閩江口五虎礁

胡雪巖

隨行左宗棠左右的人中有協助他攻打太平軍的“常捷軍”統領——法國海軍日意格上尉，還有杭州阜康錢莊的老板胡雪巖。

胡雪巖初識左宗棠

胡雪巖（1823—1885），本名胡光墉，字雪巖，出生于安徽績溪，后隨父親移居浙江杭州。胡雪巖幼年時候，家境貧寒，僅讀過4年私塾。12歲那年，父親病逝，胡雪巖離家去杭州“信和錢莊”當學徒。胡雪巖從掃地、倒尿壺等雜役干起，因為人勤勉、踏實老成，學徒師滿之后，做了錢莊正式的伙計。

道光二十八年（1848），胡雪巖結識了“候補浙江鹽大使”王有齡。王有齡是福州人，因為滯留杭州等候“補缺”花完了盤纏銀兩，經常到錢莊借貸。其落魄的樣子很不被伙計們待見，只有胡雪巖始終以誠懇友善的態度對待王有齡，甚至掏出自己積攢的零花錢來接濟他。

咸豐元年（1851），王有齡苦盡甘來，奉旨署理湖州知府一職。他知恩圖報，轉贈了一筆錢給胡雪巖，并讓其代理湖州公庫。

胡雪巖天生具有金融家的稟賦，他抓住這個機會在杭州開辦了阜康錢莊，讓官府公庫的“死錢”變成刺激當地經濟發展的“活錢”。胡雪巖先是在湖州開辦絲行，放貸給農民，扶助他們種桑養蠶，然后就地收購湖絲，運往杭州、上海脫手變現，再將回收的銀兩代湖州公庫如數解交浙江省“藩庫”。

如此這般的操作，讓阜康錢莊的家底逐漸厚實起來。湖州的經濟發展也成就了王有齡的業績。胡雪巖37歲時，王有齡升任浙江巡撫，更是鼎力相助胡氏的阜康錢莊，衙門官銀遞解、漕運往來等業務全都交給胡雪巖代理。胡雪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除錢莊外，還購地置業，開起了許多店鋪。

同治元年（1862），太平軍攻占杭州及浙江大部地區，胡雪巖奉王有齡之命前往上海、寧波購運軍火，到湖州等地鄉村購買稻米糧食等，接濟清軍。是年底，杭州城破，王有齡殉職，自縊身亡。胡雪巖用阜康錢莊的現銀購買的2000擔大米，全部壓在了杭州城外的漕運船上。

運糧的漕運船隊遭左宗棠部隊截獲。胡雪巖被押解到清軍大營接受審訊。胡雪巖因此結識了左宗棠，二人成為后來20多年官商配合成就大業的“最佳搭檔”。

胡雪巖協助左宗棠東平閩浙

1860年，太平軍攻破江南大營，左宗棠奉兩江總督曾國藩之命在湖南招募5000人，組成“楚軍”，奔赴江西、安徽與太平軍作戰。1862年1月，朝廷同意曾國藩的推薦，正式補授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命其督辦軍務，并率楚軍進軍浙江。就在這時，左宗棠在杭州城外截獲了胡雪巖的運糧船。當時因為多年戰爭，農村凋敝，糧食成為稀缺商品，甚至貴于黃金。胡雪巖情急之下，為了保命，聲稱愿意將2000擔糧食無償贈送給楚軍。

左宗棠

左宗棠因此在楚軍大營約見胡雪巖。胡雪巖說，商人在商言商，但“利從義出”，不能唯利是圖。左宗棠認定他是個講信用、有膽識的商人，不僅用官府銀票悉數買下胡雪巖的幾船大米，還另外給了胡雪巖一筆錢，要求其繼續為楚軍代購糧食和置辦軍需用品。胡雪巖逢兇化吉，大喜過望，交代貼心隨從前往湖州附近鄉村為軍隊籌糧，自己則帶著大部分銀票趕往上海，在上海租界掛牌開辦了阜康銀行。

阜康銀行開辦伊始即高息攬儲，積累資金，繼而又在江浙一帶開辦了多家分號。幾乎在開辦阜康銀行的同時，胡雪巖還開辦了幾家當鋪。在太平軍起義和清軍圍剿太平軍的戰爭中，許多地主豪紳帶著家里的田契、房契和金銀細軟逃到城里。隨著戰爭拉鋸式的進展，這些有錢人花光了隨身攜帶的銀兩，只好將田契房契等送到典當行典當。胡雪巖的當鋪條件優越，很快就搜集到大批的田契房契。阜康銀行以這些房契、田契和自己的銀行商號為擔保向外資銀行借貸，再將借貸來的銀兩去購置糧食軍械。

胡雪巖不辱使命，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著大批糧食和軍械返回左宗棠的楚軍大營。左宗棠非常欣賞胡雪巖的辦事能力，便奏報朝廷，稱胡雪巖“急公募義，勤干有為”，請求將胡雪巖調到楚軍做后勤總管，并負責浙江全省的錢糧、軍餉。朝廷準奏，指示浙江厘稅收入和軍餉悉數由阜康銀行負責收押解付。

日意格

胡雪巖在積極協辦楚軍軍需的同時，介紹法國海軍上尉日意格與左宗棠相識。日意格戰前擔任寧波海關稅務司一職，在太平軍攻占寧波時，他拒絕向太平軍交出所掌管的關稅，并親自組織率領“洋槍隊”參加清軍收復寧波的戰斗。左宗棠采納胡雪巖的建議，于1862年7月，招募華勇千人(后增至3000人)，組成中法混合軍，名曰“常捷軍”，由法國軍官任教練，日意格任幫統，協助楚軍作戰。

在左宗棠東平閩浙的戰爭中，胡雪巖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胡雪巖將麾下許多商行業務放手交給各個襄理掌柜的去打理，自己則長年跟隨左宗棠左右，協辦楚軍軍務。每到一地，胡雪巖都要開辦“雪記”粥廠，接濟流民，招募兵勇，安定人心，并通過各地的阜康錢莊分號向地主富農發放貸款，指導他們代購種糧、桑苗分發給農民佃戶，督促當地盡快恢復農桑生產。在每一場戰斗結束之后，胡雪巖都要組織民工協助軍隊打掃戰場，收殮遺骸，同時向軍民人等免費發放隨身佩戴的草藥香包，以避免瘟疫。胡雪巖隨軍每到一地，都要四處尋覓醫家高人，搜集民間秘方。在幫助左宗棠期間，胡雪巖順勢在各地辦起了幾家中藥房。

胡雪巖協助左宗棠創建船政

同治五年（1866）2月，左宗棠班師返回福州，即責成胡雪巖、日意格等得力助手，著手策劃創建船政的工作。

早在1864年，在率軍東平閩浙的途中，左宗棠就萌發了創建船政的夢想。

自1856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以來，西方列強攫取了我國內河航行權，壟斷了我國內河的航運。外輪入侵使原來承擔南北貨物和人員交流的內河沙船業無力競爭，紛紛歇業，南北漕運逐漸困難。在東平閩浙的戰爭途中，左宗棠考察福建形勢，對此極為憂慮，曾上奏章給朝廷，陳述福建內河航運不堪的現狀：“福廈二口洋商云集，不徒洋貨概由洋商自運，即內地土貨亦多歸其運銷?！?/p>

在行軍途中或戰斗間隙，胡雪巖常常陪左宗棠下棋。一日，左宗棠推開面前的棋盤對胡雪巖說：“先生助我打戰，我助先生發財。戰爭結束之后，先生定要助我實現造船的夢想??！”胡雪巖回答說：“雪巖能有今日家業，全靠大人提攜，大人是為今諸葛亮，與大人結交，雪巖深感榮幸，自當在所不辭！”

左宗棠聽了胡雪巖的一席話，非常高興，說：“好！有先生相助，吾之造船夢想必可成真！”左宗棠造船的夢想，也是前輩林則徐的夢想和遺志。自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后，林則徐即提出要有自己的船隊和戰艦。魏源也在其所著的《海國圖志》中提出要“師夷長技以制夷”，提出要利用外國的技術人才和設備來建造中國自己的造船廠，用自己造的船來組建船隊，同時還要培養自己的造船人才和航海人才。

在行軍途中，在楚軍大營的帳篷里，關于開辦船政、建造船廠和設船政學堂的宏偉藍圖，在左宗棠與胡雪巖對弈的棋盤中逐漸成形了。

討論到船政的總體規劃，胡雪巖認為應該著眼于深遠，要做就做最大最好的。胡雪巖對左宗棠說：吾觀大人打戰排兵布陣，從容不迫，穩扎穩打，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而雪巖經商則不然。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雪巖布局求大求富，使用銀兩多多益善，即使一時短缺也無所畏懼：八個壇子七個蓋，騰挪之下也都能夠全部蓋上。

左宗棠這幾年眼看著胡雪巖發家置業，錢莊商號米鋪藥店，一家接一家開辦，事業越做越大。官家的庫銀是死的，而到了胡雪巖的手里就變活了，原先只能夠干一件事情的銀子，竟然被他利用做成了好幾件事！作為閩浙總督，有兩省的稅銀做基礎，有胡雪巖的阜康錢莊當依托，又何愁船政事業不能夠成功？！

然而，船政初辦，諸如派員出洋購買機器設備、引進外籍技術工人等，必定還要依賴洋人的幫助。胡雪巖說就由日意格來辦，他熟悉洋人業務，會說漢語，在協同楚軍作戰中能夠服從指揮、忠于職守。左宗棠雖也同意胡雪巖提出的以高薪聘用日意格的意見，但畢竟日意格是洋人，要將船政總監督（總管）的重任全權交給日意格，左宗棠還是有所忌憚。

胡雪巖贊成左宗棠堅持“權自我操”“主權在我”的原則，但認為凡事“預則立”，且“事在人為”。他找日意格當面溝通，從“義、利”兩方面游說，表示合同要明文約定所有洋員必須聽命于船政中方最高負責人。

日意格表示理解并明確表態：“我們來為中國政府工作，我們沒有放棄我們作為法國臣民的權利，但我們不再尋找通常已經到這些國家居住的法國人的那些條件(指領事裁判權)?！比找飧竦膽B度排除了船政雇用的外國人員可以借助當時不平等條約而不服約束的可能性。

1866年4月，楚軍班師回閩。左宗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擬購機器雇洋匠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分析了東南沿海形勢，提出“東南大利，在水而不在陸”的觀點，并就選址和創建船政可能遇到的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以及應對措施。他已然成竹在胸，耐心地等待著實現這一抱負的時機的到來。此時，胡雪巖也親自趕往北京，以阜康錢莊北京分號為據點，開展外交攻勢，廣泛結交外國銀行的各級買辦，并設法結交滿族親王權貴，為左宗棠大展宏圖創造機會并掃清障礙。

左宗棠的《擬購機器雇洋匠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節選）

1866年5月，英國參贊威妥瑪為保證英國在華利益，積極向清政府鼓吹“新政”，鼓動其向外國購買船炮裝備中國海軍。朝廷要求東南各省督撫討論這些“新議”。左宗棠借此機會，以閩浙總督身份正式提出創辦船政、自造輪船的主張。他指出，中國只有自主掌握造船和航海技術，才能不被洋人所控制。但同時，在興業初期，則必須雇傭外國人員幫助造船。

左宗棠的《擬購機器雇洋匠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于1866年6月25日上奏，7月14日朝廷批復下達，以“當今應辦急務”令左宗棠辦理船政。批復中明確“經費于閩海關稅收內酌量提用，不足時，提取福建省厘稅應用”。從左宗棠上報奏折到朝廷下達批復詔書，前后不到三個星期。

接到朝廷的批復，左宗棠在短短的4個月內，大體完成了包括船政局選址、資金籌措、人事安排、確定辦廠辦學章程、聘請外國教師和技術人員、進口部分機器設備等一系列繁雜和細致的籌備工作。同時左宗棠專折奏請朝廷任命胡雪巖為船政提調，在轉折中評價胡雪巖“素敢任事，不避嫌怨。從前在浙歷辦軍糧、軍火，實為緩急可恃。臣入浙以后，委任益專，卒得其力。實屬深明大義不可多得之員”。

根據《福建船政大事記》記載：當年（1866年）9月份，船政征遷土地工作完成；11月23日，派胡雪巖為船政提調；11月29日，胡雪巖、日意格等人在福州提交辦廠的保約、條議及合同規約；12月11日，左宗棠上報以日意格、德克碑為正、副監督，并與日意格、德克碑簽約，確定了建廠造船的總體規劃。

時逢西北事起，1866年10月14日，左宗棠接到調任陜甘總督的命令，他以閩省造船需要，請求緩赴陜甘總督任所。10月31日，左宗棠奏請派沈葆楨總理船政。11月19日，軍機處奉旨派江西巡撫沈葆楨總理船政。12月16日，左宗棠離開福州，取道北京，前往陜甘。

12月29日，左宗棠將胡雪巖、日意格等人的保約、條議、合同規約等文書送達總理事務衙門總署。12月30日，上諭批準左宗棠所報各項章程及推薦人選，明確在沈葆楨母喪丁憂假期未滿之前遇有船政事宜，由英桂（福州將軍）等陳奏。待沈葆楨銷假之后，由沈葆楨、英桂等聯名陳奏，同時明示“仍列左宗棠之名以期始終此事”。

福建馬尾造船廠舊影

造船廠船臺上準備下水的“萬年清”號

也是因為上諭“仍列左宗棠之名以期始終此事”的一句話，胡雪巖對于船政的提調職責也一直延續到他被朝廷摘去頂戴花翎革職抄家之時。胡雪巖對于船政的事業真正做到了“始終此事”。

沈葆楨與英桂等人執行朝廷指令，嚴格按照左宗棠創辦船政的計劃開展工作，一年后，船政正式開工。在沈葆楨的具體運作之下，造船廠和船政學堂的開辦非常順利，業績斐然。

同治八年（1869）秋，船廠的第一艘輪船“萬年清”號下水成功。這艘輪船從馬尾試航一直行駛到達天津港，船上從舵工、水手到管理人員全部為中國人。天津港萬眾歡騰，盛況空前。

同治十年（1871）5月19日，第六艘輪船“鎮?！碧栂滤晒?。遠在邊陲的左宗棠特別寫信給胡雪巖：“閩局各事日見精進，輪船無須外國匠師，此是好消息……閣下創議之功偉矣?！睂r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胡雪巖之死

1866年12月16日，左宗棠離開福州馬尾前往赴任陜甘總督一職。胡雪巖在協助新任船政大臣沈葆楨繼續辦好船政的同時，代左宗棠主持上海采運局局務，負責左宗棠征西大軍所有軍需物質的采購。借著官辦軍需物資，胡雪巖的事業也就勢越做越大。至1872年，阜康錢莊各地分號達20多處，流動資金2000萬余兩，置莊園田地萬畝。

同治十二年（1873）11月，陜甘總督左宗棠得到朝廷允準，將發兵收復新疆。左宗棠寫信給胡雪巖，請他向上海租界的外國銀行借款，解西征軍燃眉之急。胡雪巖親自在上海租界周旋，以江蘇、浙江、廣東海關收入作擔保，代借外款5次，高達1195萬兩。

在左宗棠西征期間，胡雪巖除了幫助西征大軍種樹屯田，還幫助左宗棠先后建造了西安機器局、蘭州機器局、蘭州火藥局、烏魯木齊鐵廠和庫車火藥局等。胡雪巖還幫助左宗棠創建蘭州織呢總局，這是近代中國第一家毛紡織工廠，其產品既供軍用，也投向市場，是中國近代史上最早開辦的一所官辦輕工企業。

這期間，胡雪巖還調用胡慶余堂國藥號的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去制作“諸葛行軍散”“胡氏避瘟丹”“八寶丹”等大批中成藥，免費贈送給左宗棠西征軍的將士們服用，以預防和治療各種疾病，保證了軍隊的戰斗力。左宗棠贊曰：“雪巖之功，實一時無兩?！?/p>

由于輔助左宗棠有功，胡雪巖先后被朝廷授予江西候補道、布政使銜（三品），官帽上二品紅色頂戴，賞賜黃馬褂，并總辦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四省公庫”。胡雪巖一時聲名顯赫，人稱“紅頂商人”。

胡雪巖發家致富“要兼濟天下”的理想通過胡慶余堂付諸實施。胡慶余堂先后研制出了14大類數百種中成藥，并向杭州以及周邊城鄉的老百姓免費贈送“胡氏避瘟丹”和“八寶丹”?！昂笊迫恕钡穆暶h播。胡慶余堂的伙計童叟無欺，售賣的各種藥品“真不二價”的口碑名聞遐邇，胡慶余堂生意日隆。到了光緒五年（1880），杭州胡慶余堂的資本達到280萬兩銀子，比肩北京的百年老字號同仁堂，一時有“北有同仁堂，南有慶余堂”之稱，胡雪巖也贏得“江南藥王”之美譽。

胡雪巖在數十年的商業生涯中，亦官亦商，冒險奮進，無往而不利，但終是百密一疏，在1883年與洋商的生絲大戰中敗北，囤積的生絲被迫賤賣，造成重大虧損。各地官僚豪紳聞訊競相前往阜康錢莊提款造成擠兌，與胡雪巖有長期借貸關系的各家外資銀行也都拒絕再向其貸款，至此，胡雪巖已無回天之力，商業大廈迅速崩塌。

順天府尹等人上奏折報告阜康銀號倒閉的消息，朝廷震驚。朝廷先是下諭將胡雪巖革職查辦，又于1884年2月3日下旨催促左宗棠加緊清理胡雪巖以官府軍需之名舉借外債的情況，同時派欽差大員查封拍賣胡雪巖的當鋪、商號、房產、田莊等用以抵債。

1884年夏天，中法馬江海戰爆發，福州水師全軍覆沒，朝廷急調72歲高齡的左宗棠任欽差大臣督辦福建軍務。

左宗棠重返馬尾，乘船沿江視察，眼見造船廠和船政學堂等建筑成為一片廢墟，閩江兩岸的江防工事成斷壁殘垣，半生心血俱付之東流，氣得渾身顫抖，心痛難言。第二年（1885年9月5日），左宗棠病逝于福州。同年農歷十一月，曾經與左宗棠并肩戰斗、交相輝映、光彩奪目的“江南第一富商”胡雪巖在貧病交加中孤獨而亡，終年6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