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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國國家圖書館所藏《水滸傳》蒙譯本二種考述*

2021-07-28 12:43
民族翻譯 2021年3期
關鍵詞:底本國家圖書館蒙古國

⊙ 齊 季

(內蒙古師范大學蒙古學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引言

《水滸傳》是一部流傳廣泛,版本極為復雜的漢族文學經典作品。其版本分屬三大系統,即120回本系統、100回本系統和70回本系統。蒙古族譯者曾對此三大系統中的數個版本進行多次翻譯,產生了諸多蒙古文譯本。目前蒙古國國家圖書館藏有三種蒙古文《水滸傳》抄本,分別為黃色封面的70回本抄本、藍色封面的70回本抄本,以及一種尚未確定翻譯底本的紅色封面抄本。迄今為止,學界對該館所藏《水滸傳》蒙譯本的研究多集中于前二者的比較、流傳方式、改創策略等方面。如,扎拉嘎在《清季蒙譯本〈水滸傳〉二種述略》一文中對該館所藏70回本《水滸傳》蒙譯本及我國所藏一種100回本《水滸傳》蒙譯本之底本進行了考證,并且通過比對兩種蒙譯本共有的第22回內容,對兩種譯本之間存在的地域性差異及其成因做了詳細的闡釋。[1]金榮的博士論文《喀爾喀蒙譯本〈水滸傳〉研究》及著作《清代蒙譯本〈水滸傳〉研究》中均對該館所藏70回本《水滸傳》蒙譯本進行了較為全面的研究[2-3],惜仍未涉及另一種未知底本范圍的抄本。對于此譯本,目前僅有蒙古國學者E·圖門吉日嘎拉先生的《宋朝涼(梁)山故事》略有簡述,推斷其可能為19世紀的譯著,并列舉兩例指出該譯本或許譯自1953年出版的一種現代漢文版本。[4]然而從考據學角度來講,該結論并不可靠。筆者認為,只有通過《水滸傳》蒙譯本和《水滸傳》不同漢文版本之間的跨語言文字比對,才能解決該藏本的所依底本問題。故本文援引相關蒙漢文文獻,通過逐字逐句地對讀這一翻譯底本不詳的《水滸傳》蒙譯本和多種《水滸傳》漢文版本,限定其最為精確的底本范圍。為便于論述,本文中將此譯本簡稱為“蒙古國藏本”。①

一、蒙古國藏本之版本概況

蒙古國藏本目前收藏于蒙古國國家圖書館蒙古文古籍特藏部,殘存5冊,分別為第一冊、第二冊、第三冊、第四冊、第八冊。索書號依次為7487/96、7488/96、7489/96、7490/96、7491/96。冊葉式線裝本,毛筆抄本,人名、地名、官名等漢語詞匯均以滿文書寫。葉高25厘米,寬26厘米。紅色布質封面,封面葉中間從上到下豎題書名及冊次,如,“Sui k? juwan-u bicig,-duGar/dUger debter”(漢義“水滸傳,第×冊”)。封面上方鈐有一枚正方形藍色藏印,印文為“m ongGol arad ulus-un sinjilekUi uqaGan-u kUriyeleng-Un nom-un sang-un tem deg”(漢義“蒙古人民共和國科學院圖書館印章”)。封面中部左側另鈐有一枚長方形藍色藏印,印文為“ulus-un nom un sang”(漢義“國家圖書館”)。五冊封面的情形均相同,但是扉葉不盡相同。具體來說,第一冊扉葉未題任何文字,僅鈐三枚藏印,即上述兩種藏印和一枚正方形朱文印,印文為“ulus-un nom un sang”(漢義“國家圖書館”)。第二冊扉葉題“Sui k? juwan-u bicig”,復鈐上述蒙古人民共和國科學院圖書館和國家圖書館藏印。第三、四冊扉葉題“Sui k? juwan-u bicig”,亦復鈐“蒙古人民共和國科學院圖書館印章”和“國家圖書館”兩種藏印。第八冊扉葉題“Sui k? juwan-u bicig naim aduGar debter”,僅鈐一枚蒙古人民共和國科學院圖書館印章。

正文書寫紙張呈白色。前無序文后無跋文,亦無任何批語。第一至四冊所屬章回為單句回目,共含26回內容,即第一至二十六回內容。具體而言,第一冊包含8回內容,即第一至八回內容,正文每半葉14、16行不等,每行字數不等。第二冊包含6回內容,即第九至十四回內容。第三冊包含6回內容,即第十五至二十回內容。第四冊包含6回內容,即第二十一至二十六回內容。第二至四冊之正文每半葉均為19行,每行字數不等。蒙古國學者E·圖門吉日嘎拉先生曾披露該抄本,并介紹其第一至四冊共含有24回內容,即第一至二十四回內容。[4]然而,經筆者仔細檢讀原書得知,第一至四冊的實際回數為26回,并非24回。其內容則對應《水滸傳》漢文版本100回本(或120回本)之第一至十三回內容。需要說明的是,第三冊之第十五回、第十六回回目為“Gau-tai-iui dung-coo siuwan-ba-nar-i surGaju lin-cung-i alay-a kem egsen,lu-zhi-San cereg-Un arad-i daruju lin-cung-i tusalan kUrgegsen”,漢文意思為“高太尉命董超薛霸殺害林沖,魯智深制服軍兵并護送林沖”。顯然,此兩回回目與其他回目相比,別具特色,應為譯者根據內容所提煉出的自命回目。并且,其與我國所藏《水滸傳》蒙譯本之對應回目亦有明顯差別。

另外,第十九回、第二十回回目前寫有“SUi k? juwan-u bicig-yin arbaduGar debter-Un Uliger bulai”(漢義《水滸傳》之第十冊故事)字樣,第二十一回、第二十二回回目前寫有“SUi k? juwan-u bicig arban nigedUger debter-Un Uliger bulai”(漢義《水滸傳》之第十一冊故事)字樣,第二十三回、第二十四回回目前寫有“SUi k? juwan-u bicig arban qoyaduGar debter-Un Uliger bulai”(漢義《水滸傳》之第十二冊故事)字樣,第二十五、第二十六回回目前寫有“SUi k? juwan-u bicig arban GudaGar debter-Un Uliger bulai”(漢義《水滸傳》之第十三冊故事)字樣。這些字樣不僅交代了第一至四冊譯自《水滸傳》的信息,而且也傳達了其譯自所依翻譯底本之第幾冊的信號。第八冊所屬章回則為雙句回目,共4回內容,即第三十二至三十五回內容。正文每半葉12行,每行字數不等。

二、蒙古國藏本之底本問題

從回目考察,蒙古國藏本五冊中前四冊與第八冊底本來源不屬于一種版本。具體說,第一至四冊的回目與漢文原著諸版本之任何一個版本的回目均不同。而第八冊回目則與漢文原著諸版本的回目完全對應。由于第一至四冊與第八冊回目特點有異,故本文將蒙古國藏本分成第一至四冊、第八冊兩個部分進行底本探考。不同版本間的文字對勘是考證版本源流的最基本且最可靠的方法。[5]若要考察蒙古國藏本的底本來源,須對蒙古國藏本與《水滸傳》漢文原著進行部分對應內容的比勘。在此,選用能夠說明問題的7種漢文版本。即120回本系統中的郁本②、100回本系統中的天本③、容本④、鐘本⑤、芥本⑥、李藏本⑦、三大寇本⑧。

我們首先將第一至四冊與上述7種漢文版本進行比對。

(一)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與《水滸傳》諸漢文版本的文字比對

在探索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所依底本時,本文選取了具有代表性的5例,對與上列郁本、天本、容本、鐘本、芥本、李藏本、三大寇本中的對應內容逐字逐句地進行了比對。如表1:

表1

據表1的例1-3中不同版本之間的異文可知,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均同于100回本之天本、容本、鐘本,異于120回本之郁本、100回本之李藏本、芥本、三大寇本。因此,我們可以基本排除第一至四冊譯自郁本、芥本、李藏本、三大寇本的可能性。我們又從表1的例4-5中在不同版本之間的異文可以看出,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同于100回本之天本而異于100回本之容本、鐘本。這進一步印證了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幾無譯自袁本系統(袁本、郁本、寶翰樓本)、滌本系統(李藏本、芥本)及三大寇本的可能性,而與天本具有親密的關系。質言之,相對而言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的翻譯底本很可能是100回本系統中的天本。

下面,再考察回目上與前四冊明顯相異的第八冊的底本來源。

(二)蒙古國藏本第八冊與《水滸傳》諸版本的文字比對

探求蒙古國藏本第八冊所依底本時,本文用郁本、天本、容本、鐘本、芥本、李藏本、三大寇本與第八冊共有的3首詩文的文本對應關系進行了探索。如表2:

表2

由表2的例1可知,第八冊中的詩文與上述天本、容本、鐘本中的詩文不對應,而與郁本、芥本、李藏本、三大寇本中的詩文完全對應。因此,蒙古國藏本第八冊絕非譯自天本、容本、鐘本。再由表2的例2又可以發現,郁本、芥本、李藏本、三大寇本對劉高妻子容貌的描寫從“……生定天資秀麗”后面一句開始有所不同。

具體而言,郁本與芥本、李藏本作:

云含春黛,恰如西子顰眉;雨滴秋波,渾似驪姬垂涕。②⑥⑦

三大寇本作:

云鬟半整,有沉魚落雁之容;星眼含愁,有閉月羞花之貌。恰如西子顰眉日,渾似驪姬涕泣時。⑧

蒙古國藏本第八冊之對應詩文的譯文作:

jiGasun-i sibUgUlekU GalaGu-i unaGaqu,

saran-u gerel-i duradqu ceceg-i qubiraGulqu baidal boi.

erten-U si-zi m anglai aturiGsan,larqi uilaGsan adali.①

蒙譯本的漢義為:

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恰如西子顰眉日,渾似驪姬涕泣時。①

通過細細對讀以上舉例文可知,蒙古國藏本第八冊譯文同于三大寇本中的對應詩文,只是未保留“云鬟半整,星眼含愁”這兩句。到此可以初步認定第八冊的底本是三大寇本的可能最大。但是,表2的例3又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第八冊既以三大寇本為依據翻譯,同時也參考了其他版本。因為,第八冊中譯出了三大寇本里所脫落的詩文。但是此結論只是基于筆者目前所掌握的資料而做出的判斷,第八冊是否譯自與三大寇本屬同一系統并與第八冊完全對應的版本,則另當別論。

三、結語

通過對蒙古國藏本版本特點的介紹及相關蒙漢文文獻的一系列比勘,筆者初步認為蒙古國藏本第一至四冊與第八冊分屬兩種譯本,即第一至四冊為一種譯本,第八冊則另屬一種獨立譯本。其中,前4冊除了詩文的有意刪節及個別字句的漏譯外,其余譯文則較為忠實于原著。且較我國所藏其他蒙譯本而言,其語言風格繁豐、表達充分、描寫細膩,將原著翻譯得極為透徹,對其中大多數方言俗語、行話的理解都比較準確,不難看出譯者的翻譯水準之高,亦充分表明譯者漢學造詣較高。至于第八冊,我們不能因為它殘存一冊而忽略它的學術及文獻價值。筆者認為,它可能是另一種獨立譯本的殘存部分。經與原著及其他蒙譯本對讀發現,第八冊語言風格相對簡練,在不影響閱讀與理解的前提下,對一些語句進行了有意刪減。

本文研究結果已充分表明,僅蒙古國國家圖書館就藏有四種《水滸傳》蒙譯本。這些譯本與國內外所藏《水滸傳》蒙譯本遙相呼應,共同豐富了蒙古國所藏《水滸傳》的譯本種類和版本體系。作為一種漢族古典文學的經典作品,被翻譯成如此多的譯本,足以表明蒙古族讀者對它的賞識與青睞。

大量漢文小說被翻譯成蒙古文并在蒙古族讀者中廣為流傳,不僅豐富和發展了蒙古族文學和漢族文學,也促進了蒙漢文學和文化的相互交融。因此,全面搜集和整理國內外現存的漢族古代小說蒙古文譯本,不僅有助于蒙古族翻譯史和文學史的研究,對蒙漢文學接觸與交融的研究也具有重要的推動意義。

注 釋:

①施耐庵.《水滸傳》(蒙古文手抄本),現藏于蒙古國國家圖書館.

②郁郁堂刊本《忠義水滸全書》,共120回,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

③萬歷十七年(1589年)新安刊刻的帶有天都外臣序《忠義水滸傳》(所謂天都外臣即汪道昆之托名),原本已佚。今存康熙五年(1666)石渠閣補修本,共100卷100回,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

④容與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共100卷100回,中國國家圖書館、日本國立公文書館、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上海圖書館、天理圖書館等地均有館藏。

⑤《鐘伯敬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共100卷100回,巴黎國家圖書館、日本東京大學綜合圖書館、日本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均有藏本。

⑥芥子園刊本《忠義水滸傳》,共100回,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

⑦李玄伯藏本《忠義水滸傳》,全書共100回,存44回,即第1-44回,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

⑧三大寇本《忠義水滸傳》,共100回,存66回,即第1-20回、第26-71回,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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