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而安懷安城

劉媛

明長城的懷安城遺址，位于今河北省張家口市懷安縣懷安城鎮。這里地處河谷，地勢略為開闊平展，早在西漢漢武帝時期即置邑，到唐長慶二年（822年），取“朝廷施仁政，百姓懷恩而安”之意在此置懷安縣，也是懷安城名、今懷安縣縣名的由來。

遼金時期，懷安城屬西京道大同府（今山西省大同市），明初屬山西行都司，歸山西大同府所轄，后屬宣鎮。明代的宣鎮和大同鎮同氣連枝，統稱“宣大”，“凡為邊有九，其最重而稱要害者，莫如宣與大”，而懷安城地處大同鎮與宣鎮之間的交通要道上，接壤宣、大，為云州、朔州咽喉?！缎笊轿魅倛D說》中記載，懷安城建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隆慶三年（1569年）包磚，“周九里零一十三步，高三丈七尺。設守備一員，止管火路墩五十二座。所領見在官軍一千四百三員、名，馬六百二十六匹。本城當兩鎮沖衢、四通八達之地，供應浩繁，復設東門驛，以資遞送?！?/p>

今懷安城的輪廓清晰，但四面城墻包磚基本無存，夯土墻均有多處局部坍塌、損毀，城門無存。四面城墻外原有護城壕，今已多處攤平，或種地養殖，或修了房子。城內住滿了居民，有好幾個自然村，郵局、電網、小學、中學、超市、農機店等，各種生活服務設施齊全。懷安城遠近聞名的特色食物是豆腐皮，用香料和鹽煮過，每張厚3毫米左右，比A4紙略大，一張張對折，整整齊齊地摞起來，掀開蓋布就能聞到香味，看上去白里透黃，拿起來軟顫筋道，吃起來滿口醇香，價格卻極為親民，城內有多家豆腐皮作坊，婦女們推著獨輪車在街口售賣。

懷安城內有一座昭化寺，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位于西大街，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與懷安城同一年所建，后又多次重修。昭化寺坐北朝南，現存建筑有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三大士殿等，為明代早期的木結構建筑，在官式做法中，又表現了當地的地方民間做法。其中大雄寶殿內四壁上有明代壁畫93平方米，繪制的人物有47組，490余位，規模之大實屬罕見，有較高的藝術價值（數字來源于國家文物局官網）。

《宣大山西三鎮圖說》所載懷安城

懷安城城墻遺跡

從懷安城南門位置出來，一直向南5公里，是一座東西橫亙的大山。山根有水溝口，沿著這條河道可以穿越大山，通往今山西省大同市天鎮縣的南高崖堡，堡附近有水沖口。今這條河道上修筑了2座水庫。南高崖堡土夯墻體的輪廓尚存，局部坍塌嚴重，今有同名村莊，為天鎮縣南高崖鄉的鄉治所在。新中國成立前南高崖村一直歸河北省懷安縣，20世紀50年代察哈爾省撤銷，南高崖村劃歸山西省天鎮縣。過了南高崖堡，朝東南方向沿著河道翻山越嶺繼續往南，即為今屬河北省陽原縣的水口溝、水峪口，從而進入桑干河谷地中的東城（今河北省陽原縣），這條通道沿途各高處都有烽火臺。

懷安城遺址以北近30公里處，有明長城宣鎮的柴溝堡遺址，位于今柴溝堡鎮，“堡地沃壤，居民殷庶”，今懷安縣人民政府駐地在此。宣鎮于明帝國來說意義重大，“本鎮形勢，紫荊控其南、長城枕其北 ;居庸左峙、云中右屏;內拱陵京，外制胡虜，蓋屹然西北一重鎮焉”（《宣大山西三鎮圖說》，下文所引文獻皆出自此）。柴溝堡土筑于明正統二年（1437年），景泰、成化、嘉靖年相繼重修，萬歷二年（1574年）包磚，高三丈五尺，周長七里一十三步。當代的“鎮”只是一個地理范圍很小的基本行政區劃單位，一個縣里就包括多個鄉鎮。而明長城體系中的“鎮”范圍廣大，相當于今天的大軍區，地理范圍可以包括今天的多個市縣，以“鎮—道—路—城（堡）”分成4級。宣鎮中宣府守道的下西路共轄6座城堡，分別是柴溝堡、洗馬林堡、渡口堡、西陽河堡、李信屯堡、懷安城，這一帶山峰與河流交錯，地形較為復雜，所處地理位置不同，險要程度也有差別，“各城堡洗馬林、西陽河、渡口堡俱極沖，柴溝次沖，李信屯又次之，懷安則近腹里矣?！?p>

懷安城昭化寺

南高崖堡

今天的柴溝堡作為河北省懷安縣的縣治所在，有高鐵、火車站，有2條高速公路、2條國道，已經是一座高樓林立的現代化繁華縣城，而明柴溝堡的遺跡所剩無幾。柴溝堡的特產是熏肉?！稇寻部h志》載：“柴溝堡熏肉特佳，名馳省外，以之分贈親友，無不交口稱贊?！?009年6月，“柴溝堡鎮熏肉制作技藝”入選河北省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懷安縣已把熏肉制品加工作為立縣產業來發展，現“柴溝堡熏肉”為“中國旅游必購商品”。

西洋河與南洋河在今懷安縣城東部匯合。沿著西洋河向西，柴溝堡以西15公里處有渡口堡，為弘治九年（1496年）土筑，萬歷五年（1577年）磚包，周二里五十七步，高三丈五尺。這座堡似乎被上天厚待，“本堡雖號沖，本易守，沿邊如牛心、大尖等山獨多險峻，墩臺聯絡，林木稠密，從來虜無由此入犯者。其物力豐盛，比新河、新開堡猶過之，此可足保障云?！苯裉斓亩煽诒みz址尚存磚券門洞和部分堡墻，堡內外有同名村莊，為鄉治所在，人口較為密集，飯店、銀行、郵政等服務設施齊全。

從渡口堡出發，沿著西洋河繼續往西8公里處，有明長城的西陽河堡，今名西洋河村。西陽河堡為正統五年（1440年）創建，成化十年（1474年）展筑，萬歷三年（1575年）磚包。堡周長四里八十步，高三丈五尺?！氨颈つ吮炬傊畼O西，西北與大同平遠堡接壤，兩面皆邊，與虜抗衡，最稱沖要?！苯襁z址尚存，四面城墻包磚已無，墻體多處坍塌，兩座城門的磚券門洞完好，甕城尚存墻。堡內有一座關帝廟，近年獲得修繕，內祀關圣帝君、天齊大帝、二郎神君。該堡緊傍西洋河，周圍田地寬展，堡內有同名村莊，居住人口較多。

《宣大山西三鎮圖說》所載柴溝堡

從西陽河堡繼續往西北3公里處有馬市口，今有同名村莊。如今這里高鐵、高速公路、國道密集穿村而過，明馬市口的遺跡基本無存，只剩下一株幾人合圍的巨大柳樹。在明代，馬市口是依傍長城的明蒙之間“三大馬市”之一，人流物流源源不斷在此匯集，商賈云集，物資豐富，飲食自然也頗為講究，其中最為出名的美食是“一窩絲”，是一種精致的面點，與柴溝堡熏肉、懷安城豆腐皮并稱“懷安三寶”。

馬市口村東北山頂有總鎮臺，烽火臺高高聳立，下有高鐵隧道穿過。馬市口西北1公里處有桃溝，如今這里是內蒙古自治區、山西省、河北省交界的地方，附近公路邊有國務院立的界碑，橫截面為三角形，三個側面各有對應的省區名。河北懷安縣長城到馬市口村后，跨干澗溝向西至平遠頭村，進入山西省天鎮縣界，明時由此向西始屬大同鎮轄。這附近三個省區的小村莊，皆稱己村是“雞鳴三省”。今三省區按照“晉冀蒙長城金三角”區域合作戰略，內蒙古自治區的烏蘭察布市、山西省的大同市、河北省的張家口市簡稱“烏大張”，正在從多方面進行緊密合作。

渡口堡遺址

西陽河堡舊址

桃溝附近的山里有一處燒制長城磚的古窯址，今已廢棄，部分窯坑坍塌，草木灰大量堆積，殘存變形和有裂痕的巨大廢棄長城磚。這一帶的長城有磚石的敵樓，其中有四座帶匾的敵臺，不同于真保鎮長城“茨字三號臺”這種有規律順序編號的命名方法，而是有各自獨立的名字。

桃溝附近明長城磚窯遺跡

李信屯堡

從柴溝堡東南部過南洋河大橋，沿著南洋河往西南走25公里后，有李信屯堡，創建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萬歷八年（1580年）磚石兼砌。堡墻高三丈五尺，周長二里二百六十步。今李信屯堡遺址的夯土輪廓尚存，磚券門洞基本完好，堡內有同名村莊，多處民房為城墻磚所砌。李信屯堡以東不足1公里處，有李信屯舊堡，為長方形，面積5.5萬平方米，堡墻四面完好，內有同名村莊。這兩座堡隔著南洋河，共同扼守著這條大通道。附近10公里內，西有山西省天鎮縣的永嘉堡，南有枳兒嶺堡，東有團山堡，沿途各有烽火臺，地勢兩山對峙，為宣、大交界要害之區。

枳兒嶺堡地處晉冀兩省交界，西為山西省天鎮縣張西河鄉，東為河北省懷安縣王虎屯鄉，以512國道相連。今有同名村莊，堡內外人口密集，堡墻殘破不堪，墻體上有多處掏洞。如今這里的人們開始有保護遺跡的意識，可見以建筑垃圾砌成簡易護基支撐瀕臨坍塌的墻體，墻下立著“萬里茶道遺存點”的石碑。

萬里茶道遺存點，枳兒嶺城址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