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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城堡》中的孤獨意識

2022-02-03 22:28李晴晗
今古文創 2022年3期
關鍵詞:卡夫卡城堡村子

【摘要】卡夫卡作為20世紀西方小說中的領軍人物,被后人評價為最孤獨的作家,代表作《城堡》是最富有其風格的作品,本文試圖從《城堡》這部作品出發,從身份、行為和言語交際三個方面探究K這個藝術形象的孤獨,并通過城堡與K、城堡與村民分析環境對立中的孤獨,意在在前人的基礎上更加深入分析《城堡》中體現的孤獨意識的內容,為以后的研究提供更多的思路。

【關鍵詞】《城堡》;孤獨;K

【中圖分類號】I521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03-0017-03

一、孤獨意識的釋義與溯源

《說文解字》中的“孤”屬于子部,解釋是“無父也”,譯為年幼無父,成語鰥寡孤獨也對孤獨有了一定的意義的界定。孤獨在《現代漢語詞典》中的釋義是獨自一個、孤單,在權威英語詞典中釋義是,沒有朋友、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梢?,漢語是從自身的角度出發,主要強調個人的心理感受,英語則正好相反,是從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出發,沒有穩定的社會聯系所以感受到孤獨。把中文英語的權威詞典結合起來看,孤獨是因為社會人際關系的不穩定而產生的一種心態或情緒,是能實際感受到的客觀存在。

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人思想變得混亂,兩次世界大戰動搖了他們的信念,信念坍塌后的他們開始對上帝表示懷疑,開始體味到與世界格格不入,體味到孤獨。但是人自身體味到的孤獨與孤獨意識還是有所不同,前者是一種心態,是一種不與他人進行交往,人與人之間變得疏離,是人生活的一種形式。而后者則是一種意識,是由于孤獨產生的意識,是理性意義和感性意義的同時存在。

從孤獨意識的成因講,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是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沖突,只要是主體需要,便會一直不懈追求來滿足主體的需求,但是如果主體與客觀之間出現偏差,需求得不到滿足,便構成了主體上的孤獨,形成了孤獨意識。

卡夫卡的孤獨意識與他所處的時代有一定聯系,20世紀的西方世界比較動蕩,興起的機械文明沖擊了知識分子心中的理想社會,在一戰結束后人們又對宗教產生了懷疑,加深了社會的矛盾,心靈得不到慰藉孤獨感就油然而生,孤獨意識已在大量作品中體現出來,表現主義也開始盛行。

卡夫卡的生活也與他的孤獨和體現在作品中的孤獨意識有著密切的關系,他是不在基督教世界的猶太人,他是說德語的捷克居民,他自身的身份上就存在多處矛盾,生活中與父親,與工作,與未婚妻之間也不是和諧的,這些讓他感受到無處可去。

他熱愛寫作,將自己的心血都投入了進去,孤獨也都體現在作品中,特別是《城堡》,主人公名字叫K,這與卡夫卡(Kafka)的首字母相同,而且在《城堡》創作之初采用的是第一人稱來敘事,可見K在一定程度上是卡夫卡自己,K所經歷的比如被村民排擠,不受城堡承認,最后孤苦伶仃地離去都與卡夫卡的經歷類似。所以他所有的孤獨意識的來源都與自身和時代相關。

卡夫卡作為那個時代最偉大的作家,是最早感受到當時人們內心世界的孤獨的人,他所描寫記錄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感受,是當時社會乃至整個人類都無法避免的,社會現實造就了卡夫卡。

二、K藝術形象上的孤獨

(一)身份上的孤獨

小說開篇就開始渲染孤獨,首先開門見山地表明了K的身份,又描寫了村民對他的敵意和孤立。

小說的第一句話就寫到“K抵達的時候,夜已經深了”。[1]從開篇第一句話就可以獲得到一個信息,就是K并不是村子里的人,緊接著“村子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城堡山籠罩在霧靄和夜色中毫無蹤影”[1],以及K“仰視著似乎虛無縹緲的空間”[1],這幾句話也奠定了整本書的基調,不僅把K放到了一個比村子和城堡都要低一等的局面上,而且在某種意義上還把他和它們隔離開來了,所以剛讀完整本書的第一段話后,就可以得知K并非村子里的人,也更不是城堡中的人,他是一個外鄉人,與其他人都沒有任何聯系,就是這樣孑然一身地來了。

這一段話緊接著的下面的一段話,講的是K在客棧的火爐旁湊合休息,看似是進入了一個平穩的局面,但是沒過多久就被粗暴地叫醒,要求K出示可以留在這里過夜的許可證,如果沒有許可證,就請他立刻離開。這里是全書第一次表現出村子里的人不歡迎K,想要把他趕出去,完全不考慮他沒做過任何威脅到他們利益的行為,只是因為他不是村子里的人,直接選擇將這個外鄉人趕出去。

因為身份不同,他一開始就要遭受這種排擠,這種排擠又是從頭至尾的,他在村子里的生活處處碰壁,被客棧老板娘趕出客棧,受到學校男教師的區別對待等等。村子里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對他,為數不多的幾個也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例如:未婚妻弗麗達對他的愛情,但是在貴賓飯店的侍女培批最后告訴K,弗麗達能那么快拋棄克拉姆情婦這一身份也是另有原因;看似與他交心的巴納巴斯一家,也是因為阿瑪麗婭的原因,想通過K這一層關系,來解決自己的問題。所以,不難看出,K的孤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外鄉人的身份。

但是,K卻毫不在意自己外鄉人的身份,認為土地測量員是理應被所有人好好對待的,在小說開頭面對城堡總管兒子的質問和驅趕時,他說“讓我來告訴您吧,我是伯爵老爺請來的土地測量員”[1],這證明了K對自己身份的認同,但同時矛盾點也在這里,他被給予土地測量員的身份似乎是出自一個工作的失誤,當他帶著克拉姆給他的私人回信時給村長看時,村長告訴他村子里根本不需要土地測量員,他的身份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并指出克拉姆的信只是錄用,并非給予他身份,也未給他任何承諾。這樣一來,K本為之自信的土地測量員的身份似乎是一個笑話,他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這就更增加了K的孤獨感。其實城堡在實際距離上并非遙不可及,只是“K卻永遠孤立在城堡之外,他這種不被承認的身份,注定了他只是‘無家可歸的異鄉人’,他是一個孤獨的漂泊者”[2] 。

(二)行為上的孤獨

粗略地看,《城堡》幾乎算是K為了進入城堡所做的努力的一本書,書里面都是以他為中心,情節也是根據他的所作所為來開展的,但是不難發現,從頭至尾只有K一人想要進入城堡,并且進行了不斷努力。

在村民的眼中,城堡以及城堡中的老爺們都是類似神一樣的存在,他們每天忙于公文,無暇顧及一些煩瑣小事,甚至不直接跟村里接觸,只要是城堡下的命令,都是絕對服從的,城堡就這樣樹立了一個絕對的權威在村子的上空,似乎成了一個會發號施令的嚴絲合縫的鐵桶,所以當K想要去進入這個鐵桶里面時便沒有人去支持他,這正是這一行為之所以孤獨主要原因。

K的未婚妻弗麗達是橋頭客棧老板娘的女兒,K也算是她的準女婿,可就算是這樣親密的關系,老板娘也無法理解他想進入城堡這一行為,后來還將K趕出了自己的客棧。至此,K進入城堡的路徑又少了一條,這一行為的孤獨有強烈了一分。

雖然與自己沾親帶故的老板娘認為K的行為和想法屬于違抗并拒絕提供幫助,K自己為了實現目標也做了不少努力,當他得知克拉姆今晚會乘雪橇返回城堡時,他便在克拉姆的雪橇旁邊等待,K等了幾個小時,克拉姆也沒有出來,最后燈也都熄滅了,只有木回廊上面的小口子有著微弱的燈光。這樣的描寫就把K扔到了一個孤獨的環境當中,沒有人陪伴,只有黑暗和寒冷,在這個村子里,注定是沒有人陪伴的,是孤獨的。雖然他在這里的等待也是他的自由,而這種等待也是毫無意義的。他在村子里自由卻孤獨,也毫無希望,“K來到城堡,就像一只鳥闖進無形的籠子,在其中不停地沖撞。只是他沖撞的目的不逃出鳥籠,而是要在鳥籠中找到自己應有的位置”[3]。

(三)言語交際上的孤獨

自從K到了村子以后,雖然日常的交際很頻繁,但是語言和意識的矛盾卻很常見。

K在學校附近正好偶遇了男教師與一大群孩子,孩子們都在看著K,嘰嘰喳喳地一直說話,K卻一個字也聽不懂,K問男教師認不認識老爺們,男教師卻煞有其事地用法語強調有孩子在場,好像K問了十分嚴重的問題,K提出去看望教師時,教師雖然告訴了住址,卻沒有發出邀請,然后就帶著孩子們走了。其實男教師一開始對K并沒有很大的惡意,語氣還很溫和,直到K提到城堡里的老爺時時,男教師便有了離去之意,K兩次提出看望才得到似是而非的回答。這次對話使他心神恍惚又使他惱火,他本來只想結交一些新朋友,但是這總會讓他更加疲倦。

這時K請求去一位老者的家里歇息,也聽不清老者的話。但休息過后有兩個男人請他離開,雖然他們為自己的做法失禮道歉,但是又立馬解釋是因為他們不需要客人,村子里并沒有好客的習慣,然后就把K推了出去,老者家里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可以看出,在正常言語交際中,不會將客人直接趕出家門還開心大笑,村民們被當地特殊的文化浸染的時間長了,與K這個外鄉人的文化出現了矛盾,但他們認為這是正確的。

K從老者家走到小巷里時,碰到從城堡出來的K的兩個助手,他們正好經過這里,要前往K所住的客棧,K一聽便立刻提出一同前往,但他們只是點了一下頭,腳步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帶著K返回客棧。K再一次在日常與人們交際中失敗,似乎村民們都刻意疏遠他,聽不懂K的話,也不樂于幫助他。

三、環境對立中的孤獨

《城堡》中孤獨意識的體現并不是僅僅在K的言語行為上,在城堡與村民之間、城堡與K之間的相互對立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一)城堡與村民

小說并沒有介紹村子和城堡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也沒有說它們是如何結合到一起的,一上來就是直接將二者結合在一起,沒有村子,城堡高高在上的權威就無從體現,沒有城堡,村子就似乎無法運轉。它們看似結合得十分緊密,但是深究下去卻并非如此。他們反而像是兩個孤立存在的個體,只是地理位置上接近,事實上并無密切聯系,遙遙相望產生對立。

從人類社會發展來看,都是先有人類的聚集形成村落,再有權力機關,所以城堡的形成應該在村子形成之后,城堡的老爺應該是管理自己和村子事務的,但閱讀完小說不難發現,似乎不是如此。

首先看城堡,巴納巴斯對于其辦公室的描述是這樣的,公事房有一道道擋板,但是擋板又不是明確的界限,雖然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是有些巴納巴斯是可以通過的,有些卻不能,貴賓飯店不許普通人居住,小房間也沒有窗戶,老爺們就算收到錯誤文件也不肯打開門,K一次被秘書莫穆斯傳訊,是因為他要按照規定將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但當K問起克拉姆會不會讀起這份文件時,莫穆斯卻說不會看的。再看村子,村子里面的窗戶都非常小,打開以后只能看到兩只眼睛,通往城堡的大道,據村民們說,不會有雪橇經過。從這幾個細節描寫就可以看出,城堡和村子雖然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但它們都帶有明顯的封閉性,幾乎不與外人交流,本應該緊密相連的集體,卻成為了兩個對立的孤獨的個體。

整本小說出現次數最多,被村民們討論最多的老爺是克拉姆,他的形象在親眼目睹,添油加醋中被了解得七七八八,可是關于他具體是什么長相,村里卻眾說紛紜,對他的高矮胖瘦各有各的說法,甚至說他在村里和離開村里,喝酒前和喝酒后樣貌都不同,對于克拉姆樣貌的模糊認識,也可從側面證明城堡與村子的聯系并不多,這些聯系似有似無,就像城堡統治村子,卻又不管理村子。

(二)城堡與K

關于城堡的形象只有一些蒙眬地描寫,城堡周圍的環境都被塑造成縹緲的感覺??ǚ蚩ǖ谝痪湓挶憬淮薑外鄉人的身份,第二三句話就開始描寫村子和城堡,城堡被霧靄和夜色所包圍,也沒有光亮能夠照映出它的樣子。小說開始就把城堡的形象放在一個蒙眬的位置,看似描寫了城堡實質上卻得不到任何有關于它的信息,K對它一無所知。

K在到達城堡的第二天白天就踏上了尋找城堡的路,一開始城堡的輪廓在藍天的映襯下很清晰,但是話鋒一轉“至少從這兒看是這樣”[1],又暗示并非那么簡單。全書唯一一處正面描寫城堡的地方這樣寫道“既不是一座古老的騎士城堡,也不是一座新的豪華府邸,而是一個龐大的建筑群……一座尖塔,它屬于一所住宅還是一座教堂,就無法斷定了”[1],這一段描述看起來是單純寫景,但是依然具有不確定性,城堡具體是什么類型的建筑并不明了,風格也無法確定,即使把城堡看得如此清晰,仍透露著不可把握之感。

比具體描寫城堡更能體現出孤獨的是接下來的情節,K沿著村子的主要干道向城堡走去,但是主要干道只是通道城堡附近,而且像是故意一樣總是改變方向,并沒有靠近城堡,只是沒有離遠。這個情節是一直被人們研究的情節,認為它具有隱喻色彩,意思是城堡就像某種事物一樣遙不可及,無論你做什么努力,都只會在這個迷宮里面來回打轉,無法接近和進入。

所以,城堡周圍環境塑造上的縹緲,用了白雪籠罩,霧靄包圍等等將形象實體包裹起來,讓人無法看清真實面目,營造出了環境上的神秘和孤獨。形象上雖有具體描寫,但是還是遙不可及,也沒有接近城堡的路徑 ,營造出形象上的神秘和孤獨。

在K到達村子之日起,就開始感受到了城堡權力的壓制,他躺在客棧的火爐旁休息都不被允許,但當他被城堡確認身份之后,村民的態度就發生了轉變,他不僅可以休息還可以喝到暖身酒,這是書中第一次明顯描寫城堡對于村子的強權統治。隨著時間慢慢推移,村民們發現K沒有被城堡認可身份,K貌似還對城堡和老爺們不太尊重,對他的態度也就發生了轉變,老板娘也拒絕他繼續居住,男教師也不想讓他來當校役,情況急轉直下。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歸根結底都是城堡的強權,在其統治下的村子對于城堡幾乎算是無條件服從,即使兩者之間的交流幾乎沒有。而且克拉姆形象的不確定性暗喻了城堡對于無聲無息無所不在的統治,可以看出即使是城堡監視村民的行動生活,也沒有人會反抗。K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局面,他是一個反抗者的形象,不斷挑戰城堡的權威,一直在為進入城堡做努力,甚至拒絕克拉姆村內秘書的審問,于是就被城堡和村子同時排斥。他在與奧爾加的談話中曾經暗示村民們都被布蒙住了雙眼,即使再努力也不會看到什么,除非把布移開。這種言語無疑是對城堡的質疑,但是在它權力的壓制下,也不會有人真正理解。

參考文獻:

[1]卡夫卡.城堡[M].高年生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1,1,2,5,6.

[2]彭福龍,劉常輝.夢魘世界獨立生存——從《城堡》看卡夫卡的孤獨意識[J].宜賓學院學報,2009,(5):32.

[3]李曉白.生存的尷尬——淺析卡夫卡《城堡》中土地測量員K的形象[J].鎮江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

(2):75.

作者簡介:

李晴晗,女,漢族,山西運城人,碩士研究生在讀,山西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歐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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