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夢”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

楊曉芳

人的一生是不斷追求的過程，追求不止，夢想不停。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夢能體現被人們深埋在潛意識里的情感，而那些被回憶起來的夢的碎片則能幫助我們感知這些深藏的情感。文學作品中有不少關于夢境的描寫。那么，夢在文學作品中到底有哪些作用呢？接下來，筆者就舉例談談。

一、可以表達思想感情

比如，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詞的上闕寫時間的流逝，轉瞬間妻子已經去世十年之久，是實寫;下闕記述夢境，夢里全是詞人與妻子相處的畫面，抒寫了詞人對愛妻執著不舍的深情，突出了對亡妻的思念，是虛寫。在亡妻忌辰的傷感之日，詞人又怎能“不思量”那聰慧明理的“賢內助”呢？往事驀然至心間，久蓄的情感如奔騰的江水難以遏止。但是，他并未直接寫自己與妻子之間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而是記敘了與妻相見的夢境。這種寫法非常巧妙。

在現實生活中，詞人只能看見“千里孤墳”;在夢里，他卻能夠看見妻子“正梳妝”的場景。詞人夢見的是“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這樣一個非常普通的場景，而他對妻子的情感也就蘊藏在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夫妻在夢中相見，本是“久別重逢”，二人并沒有卿卿我我，而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詞人把自己的感受融入夢境，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效果。一場夢逆轉了時間與空間，使陰陽兩隔的一對夫妻能夠再次相見，讓蘇軾對愛妻“不思量，自難忘”的情感得以宣泄。詞人借夢境寫往日生活中的瑣碎片斷，之后又將現實與夢幻混在一起，說“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可他明明知道妻子再也無法與自己重逢了。這首詞的感情非常的深沉，表達了詞人對愛妻的懷念之情。難怪這首“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的悼亡詞能成為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

二、可以凸顯人物的性格或品質

比如，魯迅先生在《阿 Q正傳》中寫阿 Q在土谷祠夢見自己把平時欺辱他的人都懲罰了一遍：

這時未莊的一伙鳥男女才好笑哩，跪下叫道：‘阿Q，饒命！’誰聽他！第一個該死的是小D和趙太爺，還有秀才，還有假洋鬼子，……留幾條么？王胡本來還可留，但也不要了……

作者借這一夢境很好地凸顯了阿 Q的性格特征。阿 Q平時受人欺負，不敢反抗，只有在夢里才能做一回主人，出一口惡氣。這說明他是一個非常軟弱且喜歡自欺欺人的人。

又如，艾青在《大堰河——我的保姆》中描寫了大堰河的夢境：

大堰河曾做了一個不能對人說的夢：

在夢里，她吃著她的乳兒的婚酒，

坐在輝煌的結彩的堂上，

而她的嬌美的媳婦親切的叫她“婆婆”……

這一夢境不僅表達了人物的美好愿望，而且凸顯了大堰河的美好品質。大堰河的“夢”是千千萬萬個貧苦的母親與中國勞動婦女的夢，她們一生奉獻，流盡乳汁，不圖回報。大堰河的夢是那么的樸實，但是“乳兒”畢竟是地主的兒子，所以她的夢“不能對人說”。這一夢境凸顯了大堰河淳樸善良的品質。

三、可以深化作品的主題

比如，楊朔在《荔枝蜜》的結尾寫了自己的夢：

我不禁一顫：多可愛的小精靈??！對人無所求，給人的卻是極好的東西。蜜蜂是在釀蜜，又是在釀造生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人類釀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卻又是多么高尚??！

透過荔枝樹林，我望著遠遠的田野，那兒正有農民在水田里，辛勤地分秧插秧。他們正用勞動建設自己的生活，實際也是在釀蜜——為自己，為別人，也為后世子孫釀造生活的蜜。

這天夜里，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只小蜜蜂。

作者受到蜜蜂“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別人”的精神感染，希望成為勞動人民中的一員，像辛勤的蜜蜂一樣為建設新生活而貢獻力量。作者以夢境作結，再次表達對蜜蜂的贊美之情以及愿為建設新生活而奉獻一切的迫切心情，深化了作品的主題。

四、可以反映現實生活

俄國短篇小說巨匠契科夫在《凡卡》中也以一個甜美的夢境來為文章收尾：

他抱著美好的希望而定下心來，過了一個鐘頭，就睡熟了。在夢中他看見一個爐灶。祖父坐在爐臺上，耷拉著一雙光腳，給廚娘們念信。泥鰍在爐灶旁邊走來走去，搖尾巴……

《凡卡》最后以甜蜜的夢來收尾，暗示凡卡所追求的自由生活只不過是一場虛假的夢，他的悲慘生活還將繼續下去。作者寫這樣一個夢境，折射出沙皇統治下俄國貧苦兒童的悲慘生活。

其實，許多作者都曾在作品中寫過夢。比如，唐代大詩人李白在《夢游天姥吟留別》中借夢遁世，抒寫了自己對光明、自由的渴求;清代小說家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多次描寫人物的夢境，以暗示人物的命運;清朝小說家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穿插夢境，為作品添上一抹奇幻的色彩……這些夢或反映了人物的內心世界，或表達了作者的思想情感，或凸顯了作品的主題，或照應了現實世界，在作品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作者單位：甘肅省白銀市第十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