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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詩語詩歌小輯

2022-04-22 14:24
江河文學 2022年2期

夜泊清江

◇ 江漢

小船懶散地蕩呀漾呀,然后就倦了

遂用桅桿撐開夜色,泊于清江南岸

于是就落帆,半截纜索蜷伏著,咬住了

河水

月亮跟著出門,放牧自己,落下無數的

淺艙里擠出一艙月光,將江水揉得安

船只也只是向斜里橫了,況且并不飄

心,靜了一會,又動了一會

夜寒就撲了過來,淹沒了男人、女人

涼氣從江流上起身,毛茸茸地往艙里

煽起半江漁火,確鑿就是一個家了

女子一身潔白,將濕潤的聲音遞過來

男人嗯啊,赤膊著,就拿眼看了江面

那是耀眼的白啊,來了,又去了

甚至白得無邊無際,居然吃水不淺

白水的船上,是落黑的煙霞,是寥廓頂

起的

蒼天

只此青綠

◇ 喀左梅子

一滴濃墨,直奔云霄

一路鏗鏘,震蕩流云調出青綠

水在水袖上舞,山在山外秀蠻腰

風的月,梳過云髻,對鏡千年

終于,從油彩里破繭

怒放的生命,如不敗的青花

優雅轉身,延展峨眉

不需酒香與花香,不需怨懟與笑聲

只此一色,與層巒疊嶂摩擦

赤足踩在崖壁上,咚咚作響

萬山磅礴,沐兮最深的藍

從裙裾上一綹一綹醒來,參差著

妖嬈著或者,在你看不見的拐角處

一族高貴的孔雀,指給你,那

盛開了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的青牡丹

立冬

◇ 余瑤

大雨拍窗

驚醒了最后秋夜

聽見,冰冷的腳步

樹在掀起黑色海嘯

已然明了,葉子

載著熟睡的蝴蝶飄流

細聽夢囈語——

死亡,是蟄伏

你醒來,仍是大海的驕傲

它會彈射你,讓你飛翔

去馬爾康看你

◇ 趙文斌

去馬爾康看你

那年在賞花節上,我們說好的

在直波碉樓的槍眼里看你

在高原狹谷翻動的經幡里看你

在卓克基土司官寨底樓的廊道里看你,朝

我款款走來

在大藏寺的唐卡畫紋路里看你

在第六世達賴喇嘛的絕世情詩里看你

在紅軍拴馬的木樁前看你

在普通、神秘、悠遠、遼闊的憂傷里

在燃燒得越來越旺的鍋莊舞里

我看你——

在美麗修長的梭磨河

前生今世的清徹里

丟石頭的小姑娘

◇ 楊家育

年三十的晚上

天氣還透著涼

小山村偶爾傳來一聲脆響

有一個小姑娘

獨自往溪水里丟石頭

我問,你爸媽呢

她說,沒有回來

我又問,那你丟石頭干嘛

她說,砸月亮

景星寺

◇ 張喜年

景星寺座落在瓊湖的一隅

我蝸居在紅塵的一隅

從地圖上看

我離景星寺很近

近得穿過那道墻

就可抵達

我曾無數次嘗試走近它

去沐浴它的暮鼓與晨鐘

我從前世出發

沿著那道廊橋

走了兩個輪回

而傳說中的那朵蓮花

還隱約在黃昏的彼岸

我茫然四顧

發現那塊木做的路牌

被人做了手腳

它的箭頭

正指向一個

冒著酒氣的

狗肉鋪

夜行者

◇ 二水哥

那棵樹是消息樹

給放牧夜色的人,指認方向

翻過山口

失眠者,可以找到散落的羊群

而趕路的你還得前行

一定要找到太陽

后半夜的月,在烏云中時隱時現

香煙上亮起的焰火

能逼退孤魂野鬼

不用害怕

“把自己的影子按倒之后

星群,天空,曠野,都是你的了”

風衣里裹著空蕩的身體

扛著中年

你就是顆行走的樹

而今晚

一路在替黑夜放哨

樹紋

◇ 于耀廷

滿臉的褶皺

是飽經滄桑的閱歷

或深,或淺

是風吹雨打的痕跡

或窄,或寬

滿臉的褶皺

是頑強生命的堅毅

或長,或短

是地球衛士的宣示

或近,或遠

滿臉的褶皺

是日月穿梭的親昵

或熱,或寒

是時光如流的盛意

或忙,或閑

滿臉的褶皺

是神奇自然的賞賜

或簡,或繁

是無言卻有情的詩

或直,或彎

歲月如歌

假如有形

我好像看到了它的樣子

沙漏

◇ 敖永橋

一扇門

一道關口

擠不住

時間一粒一粒漏下

腳印淺淺

找不準離家方向

風扭動腰肢

羊腸纏繞山腰搖擺

投下一縷目光

捋一捋

老屋長滿的胡須

像秋天荒草

弄疼一地枯黃

船帆越長越矮

橫在江面

艄公緊握

畫筆逐漸萎縮

成了黑點

像一個眼珠

麋鹿說

◇ 聶升舉

我們不敢相認,不敢

穿過一株樺樹的咫尺之隔;

不敢停留片刻,

在這蘆葦、濕地、河流遠去的地方。

我們,聽樺樹上的鳥鳴,

并從它們聞出的子彈氣息里

繼續逃。像三千年前于楚王箭矢中突圍,

在這萬物安好的月夜。

但我們已無力馱起家園一同潰散——

層層剝皮式驅趕,

比四面持續飛來的子彈

更絕望:

我們,甚至找不到下一個獵場。

愿望

◇ 簡箋

窗外。風時有時無

向晚的天空

看不出一絲下雪的征兆

對面的濱河東路,懸鈴木葉子仍在

簌簌飄落,幾乎就要鋪滿

小小的街心公園

“它們像雪一樣下著呢!”

她驚異于自己的想象,轉身

坐回椅子里

作業本很快將她的雙手

重新淹沒。兩天前那首題為“秘密”的詩

被停在了第一句

蕩漾

◇ 半壁心空

從水波上

截取一朵浪花

在春風里行走,暗香浮動

適合著一襲紅衣

借大片綠色

修剪一只蝴蝶的舞步

追風的白云

駛向一萬畝水草豐美

鳥鳴和腳印

都有桃花的印記,在春天

習慣為草木讓路

橘色的黃昏,正涉水而來

誰的歌聲,唱出江南水韻

二十四橋的明月

與我一起抵達。三月煙雨

收割一茬又一茬的

春燕呢喃,只有月光聲色不動

紙上青花

◇ 素手

酷似青花瓷

這紙上杜撰的幾朵青花

我們對面而坐,你面前的桌面

朱紅色上滿是劃痕

我的眼睛總是離不開那只紙杯子

白底藍花

水霧在杯口繚繞

仿佛就要生出一闕宋朝的詞

只有當你端起時,我才看見她在你的手中

掙扎

凹陷

像我們一樣

露出一個贗品的特征

一根細小的刺

◇ 董賀

“他踮起腳,伸出手

試圖抓住,綴滿紅果的枝串”

是秋日,敞開成熟的心空

也讓我們清醒,是回憶多于眼前

喧鬧多于安靜,甜味的畫圖

輕涂著,生命最初的光澤

和奶白色的聲音,乳名、村莊

長滿笑容的山丘,與溪流

像一面鏡子,立于時間的身側

在打谷場,藏貓貓、滾鐵環

伴著螢火蟲的暗光,伸開

想象的觸角,他多想回去

鉆進褶皺的深處,和親人的懷里

持久的詞叢,深沉而熱烈

該開的花,都開過了

枝上的葉子,也將逐漸落下

這個午后,突然萌生的念想

像心頭,一根細小的刺

不如歸去

◇ 吳相蘭

退無可退時,轉身

坐下。任千里風沙堆砌懸崖

尾隨而至的黑馬,揚身而起

用蕭蕭的嘶鳴,喊出月輪

野茫茫啊

風從黃沙里來,從懸崖下來

從靜默的身體里來

持續的風中,懸崖垮塌

世界只剩腳下的一粒沙子

一滴淚托住掙扎的馬

遠古的明月從星宇深處趕來

與身后的明月合為一體時

我將策馬而歸,擁抱

你蔥蘢的煙火

陽光落滿了院子

◇ 谷玲玲

萬物皆明,雨水已了無痕跡

對面的藤椅開始期盼余生

閑閑地,偶爾輕晃一下

吻合自然的節拍

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書攤開在某個折角的頁面

風來,翻一頁

無風,我翻一頁

草木緩緩釋放著清新氣息

陽光落滿了院子,落滿我的周身

鄉間小路

◇ 紫紫

小路長滿野草

像從未翻動的日歷

阿春已流落他鄉。牛鞭上的夕陽

是一幅無法復制的油畫

偶爾經過的鳥,繞著樹木嘰嘰喳喳

還在重復著阿春曾經的歌謠

春天

◇ 陳華美

濕漉的夜巷

伸出幾扇窗口

一只鳥,替我們接住春天

這些生長在枝頭

行走在岸邊

甚至寄居于屋檐下的使者

從不說出,關于在人間跋涉的苦

看似用舊的雪花

每年這個時候又恢復嶄新

它們與鳥一樣

能發出紅燈籠的語言

能讓母親跪拜的香火

燃亮天空

嗩吶

◇ 史燁

你就使勁吹吧

把姑娘吹成小媳婦

把娃娃吹落地

把死人吹上天

你不能為自己吹時

院子里的牽?;?/p>

把你吹上了山

曙光

◇ 劉桂蘭

忍著痛,從久已習慣的

桎梏抽身

撕開巨大的黑

像一個身著金甲的戰士

貼著塵埃,站起

勇氣,來自潛伏的光

讓千萬柄劍齊飛

幾十年煙火中

筑了又筑的厚壁

在凌凌光波中,瓦解

那些厚重的暗沉

正一點點

染上橘色的芳芳

另一個出口,光明涌動

不確定的事物

◇ 冀北

我不知道

高高的山脊上那個移動的

黑點,到底是什么

灰熊?

巖羊?

雪豹?

山神?

……有些事物

是眼睛看不見的,就像是

對于山頂上的黑點

我是另一個

在山腳下的荒漠中

緩緩移動的黑點

我想,那高處的事物

也曾一次次發出同樣的疑問

在這萬古沉寂的高原上

我們像兩個目光炯炯的黑眼珠

既看不見對方

又看不見自己

寫一首詩給你

◇ 陳懷

當有這個想法的時候

春風就來了,心湖波光瀲滟

冰封的時刻,見識了造紙術

在一張宣紙上

用力透紙背的功力

寫下詩情盎然的詩行

綠色,一往情深地推進

芽苞一樣的逗號,在青枝上點綴

一首詩的模型

有春雨綿綿,也有陽光明媚

情深處,桃花十里

所有的眼神與動作,都溫情脈脈

綿延的鄉土上

有我難以忘卻的鄉愁

◇ 陳達

一步三回頭

我依依不舍的走出了生我養我的山村

卻仍把莫名的心事

留在老家面南背北的墻根下

忘記在牛羊吃草的山坡上

因此盡管我的腳步

已經踏入了城池的街巷

可怎么也踩不出

山村的寧靜與安詳

我知道

那高跟鞋時重時輕的節奏

能撩撥每一個男人的神經

但它永遠也不會變成

山路上那支動聽的民謠

如同我的村莊我的爹娘

讓我根深蒂固讓我終生難忘

我愿意

◇ 張景義

我愿意化作晶瑩的雪花,

為你披上浪漫的白紗;

我愿意化作馬良的神筆,

為你描繪最美的圖畫;

我愿意化作高效清潔劑,

為你清除空氣中的污穢;

我愿意化作一縷晨曦,

為你開啟每一個黎明!

我愿意化為人們的一盆湯,

舌尖上的美味把愛心滋養;

我愿意化成飛翔的一雙翅膀,

像雄鷹一樣堅強;

我愿意化作一首戰歌,

眾志成城的樂音如此鏗鏘;

我愿意化作一尊雕像,

靜靜地陪護在你的身旁……

◇ 任超

天色就這樣暗了下來

等一場雪的時間

似乎就是一生

如同等一個人

但依然會等

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無論你從江南

還是從塞北而來

等到四野荒蕪

等到沒有路人

等到光禿禿的枝丫

等到光禿禿的旅程

我喜歡等

等到花落成冢

等到青絲白頭

無論是因一場雪

還是一個人

春天的姑娘

◇ 高發奎

我喜歡春天的太陽

照在紅磚青瓦上

隔壁家的花貓

瞇著眼睛

晾衣架上的干魚更干了

腥味瞞過了懶惰的外公

代銷店里飄出幾絲淡淡的醋香

花大姐,聲音嘶啞,學著貓步

發小,翻出蒙塵的銅鑼

轉眼,又是一年的時光

村莊,還是不聲不響

春天如春姑娘,粉墨登場

柳絲吐綠,比鞭還長

我學著花大姐的花腔

思念你——帕米爾高原上的姑娘

我在柳行懷念一只螳螂

雪的隱喻

◇ 爽心

你曾說,天空中的每朵白云

都是一座漂泊的孤島

葦草叢涌蕩著潮汐

苞谷低垂

等待雨水飽滿的四季

而我,獨自路過苦籽蔓的小雪

你曾說,每場遇見都有注腳

白色的意境,沒有誰

會留在寂靜的原地

傾斜的山林,洞悉每一陣風的來歷

時光抽離時雪下得很大

大到,我聽不見漫長的告別

隔著凌厲的雪花

你能否聽見我,聽見我的聲音

水杉矗立在廣袤的時間

而我,獨自懷抱湖水撕開的荒涼

立春后

◇ 肖雪濤

鞭炮聲剛剛消逝

紅燈籠仍然晃蕩在門楣

蠟燭流干了像血一樣紅的淚水

西北風在沒有月亮

沒有星星的夜,吹著長調

立春后。小河咳嗽了一聲

雪地里的幼苗被驚醒

這時候,春是個剛剛學會

挪步的小孩,邁著跌跌撞撞的

腳步走來。棉衣是只包袱

壓著不肯離去的嚴寒

草木萌動春意盎然

那是南方。似乎與北方無關

無非是花兒開得早一些與遲一些

草木綠得快一些或慢一些

這并不能阻止季節交換

過了元宵,就該喜接雨水

在乍暖還寒的日子里

眺望大雁北歸

◇ 姜鳳龍

我孤獨地坐在燈光下

窗外的雪穿過風的縫隙

將無奈的時光流淌在玻璃上

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壓縮的空殼中

一場雪,從哪里來,走向哪里

無人知曉春天的渴望

被反反復復推遲的時鐘

等待重新奏響黎明的樂章

我把情人節的淚水

珍藏在一張沒有寫完的白紙上

用一場雪的白蓋住內心的憂傷

今夜沒有什么比一陣風更狂野的釋放內心

這雪,蓋住昨日的磕磕絆絆

那沒有太多拐彎的腳印延伸向城市的外圍

這個春天不要指望救命的稻草返復糾纏

那幾片雪花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藏在腋下

已是午夜,還有什么比一陣輕咳更驚天動

逆轉的風沒有改變雪的任性

那個荒野中圍著篝火的乞丐

是否知道,那冒著熱氣的坑是一個陷井

我的詩還空著一片白

◇ 姜超

茫茫原野白雪漫天翩躚

思念是一種迢迢等待

守望小寒釀一壇雪夜的芳醴沏飲下

如醍醐灌頂. 酣醉淋漓

奈何輾轉風塵只能貯存幽藍記憶里

我的詩還空著一片白

用筆描畫出她的倩影聽一曲《萬水千山總

是情》

抒一首風花雪月

讓雪與我一起消瘦

在時間渡口

擺渡一世清歡

眼前飛雪如銳利刀刃

多想斬斷曾經的纏綿悱惻

讓雪花將虛空的心壑填滿

一任歲月流逝

誰能使它停憩片刻

看飛雪玉花

驀然酸楚把一紙揉碎拋灑吹散

殤情的詩言頓化作一顆顆淚水

澆枯鮮活的靈魂

母親與雪

◇ 楊優

母親與我說時

它在北邊的天空飄蕩

亦或在南來的路上

散發出冰清的光澤

柔軟的白,自己素凈著自己

像那年來到我們身邊

六角的形體,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

靜靜望著……

母親一抬頭

它似飛蛾,已消融在風中

八公山

◇ 朱翰香

你來自八億年前

被譽為藍色星球上的生命之源

早在新石器時代

人類就在此生息繁衍

你得名于淮南王劉安

匯八公在此論道煉丹

寫成著名的《淮南子》奇書

記載了古代文化的燦爛

東晉前秦淝水之戰

留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笑談

蘇東坡曾領略你的風采

把你幻化為不朽詩篇

八公山風景區

淮南子文化園

不要說你歷史有多長

你是微縮的錦繡河山

再見孔乙己進店

◇ 李建宏

長胡子重逢歲未

孔乙己照例身穿長衫

隨一陣風快閃咸亨酒店

拉客的黃包車悠閑在岸

他此刻依舊在課本站著

往事筆直如松

百草園生長一碟茴香豆

讀者似曾相識三味書屋

穿越兩杯冰凍果汁

他一直抿嘴無語

埋名環顧網絡小說

汗滴一碗紹興黃酒

白發叢林秋收五谷雜糧

新生代手機彩鈴響起

我下載了一個表情包

他立馬微信互動

我邀約碎時光回頭聊

他起身去前臺打賞出店

江南太陽雨淋濕百味人生

空中花園落土為安

它們開它們的花

我結我自己的果

◇ 馨嵐

二十八天前

水仙洋水仙郁金香

以高級種球身份

不約而同清新至我家

三位花缸守望在原地

它們并肩站在茶幾上

安靜有夢

一場相遇將標示各自攀登高度

在無邊的夜里我的詩行

一不小心闖進它們的夢鄉

我聽見一種幸福

做個安份守己的種子

當天然大年站在面前時

它們一覺醒來氣質驚艷全場

像除夕的煙火在夜空里舞蹈

一邊開放一邊燃燒

一棵月光樹在窗外迎風擺動

我伏案碼我自己的字

碼個比詩還遠的遠方

碼個比姹紫還嫣紅的春天

斷枝的樹

◇ 阮更超

一棵樹斷掉枝條,一定是被動的

它無法對抗金屬或者火的鋒利

它甚至沒有疼痛

在握著光的風中舞蹈

它的一生被向上的慣性左右

捕捉陽光,對抗地心引力

以及燃燒身體,是它全部的本分

而像斷枝這樣的額外選項

它也時刻接受,并且會及時

止住鮮血和傷口,讓施暴者感到

實施暴力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這如同斷枝剖面上的圓環

可以說明年齡,也可以作為箭靶

甚至在多年后被稱作高齡箭靶

桃花祭

◇ 閆殿才

那枚詩書中,載錄的桃花,潸然落下

以一種辭舊的方式,將宿命定格在

泣血的霞光中。這薄如蟬翼的飛舞

為青澀的果子,做了一次,胎衣的嫁接

而桃花潭,用它的唇,它溫柔的舌

接住,這天外飛仙般的撒落

以一慣的虛擬和純真,清澈和明凈

將多年的遙望、期待,變幻成

絢麗繽紛的水彩

這如眸的潭水啊,曾經噙滿桃紅和嫵媚

那些咫尺天涯的酌痛,遙不可及的夢

那些,朝露濯滌的眉尖,懸掛的

沉甸甸的相思和疼,化作

一觸即發,轉瞬而逝的顫栗

雖然遲暮。雖然

相逢,即陌路

杏花

◇ 楊定祥

新年剛過,一枝紅杏

便從古詩詞的小令里跚跚走出來

并用自己的平仄和韻律

規范和修辭著季節

溫婉的粉嫩,像春天的一盞燈

點亮小草,溪水和村莊

用芬芳和微笑滋養蜂蝶,鳥鳴和我的心思

月光落下來,我的夢

被小南風吹成了杏花雨

嵖岈山上的石猴

◇ 谷雷

高大的身軀

據說是天下第一

當我用目光擁抱你時

你把自己的來歷、出生、感悟

娓娓道來

你確實是天地的孕育

血統絕對高貴

小說家吳承恩助你出生

你把人間轉了一圈又一圈

為了不被忘記

你又跑進電視劇里

當一回主角,作一回王者

當然也你坦然接受了六小齡童的摩拜

過于強壯的身體

使你失去了依靠

那些遮風擋雨的傘

對你來說就是遙遙無期

同類已經離你遠去

孤獨成了你最親密的伴侶

我理解你的深意

想得到王者的榮耀

必須選擇放棄

那頂金光閃閃的王冠

是經過煉獄的洗禮

拋棄雜質換來地

別在嘴上掛著詩與遠方

◇ 曾春根

乞丐伸出那只破空碗

討要的已不再是裹腹的食糧

你的手夠不著天邊的事物

你已掏空了囊中的銀兩

撂下慈悲,拂袖而去

充分進化過的乞丐太無操守

你在一根獨木橋上走來走去

此岸彼岸都是同樣的風景

今天和昨天皆為一致的氣象

你想將被人要去的一切要回來

爾后,裝進自己貼身的衣袋

不要別人在意時去觸摸

父親不管了,母親也不管了

你已經無處訴苦,更無處邀功

猶如稻田里令人嫌棄的稗草

偏偏要比禾稻高出一個頭

沒有膽量跨過這道溝坎

你就別在嘴上掛著詩與遠方

淋雪時刻

◇ 白月霞

你愛過她。也這樣愛過別人。

所以再次路過她的城市,你沒勇氣下車

最后一次相見(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

她問:你還會再來看我嗎?

你說嗯。

你走了很遠忽然轉身

發現她一直跟著,她撲到你懷里

大聲哭,她的眼睛開始下雪

此后多年,每當下雪天,每當

想起她穿著紅棉衣在雪地里消失的畫面

時間的手就一次又一次

把你推到她面前,淋雪

七夕橋

◇ 李保璧

七夕的翅膀

是在不經意間

懸在空中

劃過山顛的太陽

輕點虛線,切割出一道彎彎的山樑

編織一段凄美的故事

連起了上天和人間。她掙脫了洪荒噪雜

的聲音

匯成了無邊而七彩的橋樑

追逐彩色的夢

夢回故鄉

◇ 馮琎

多少次夢里

我披著春光

戴著狗尾巴草做的花環

走在田埂上

多少次夢里

我看見孩童

追逐蝴蝶

他們的身后,灑滿了

笑聲,花香

多少次夢里

我已經迷路

站在陌生的路口哭

母親急切的呼喚

拯救了我的孤獨

多少次夢里

我看見母親,在村口

已經站成了一棵樹

我看見父親,遠去的背影

鑲嵌著巨大的時空

油菜花黃了又黃

一次次把芬芳,撒進

我的夢鄉

路中時景

◇ 許之格

我倚在一座橋欄上留影

身邊是大片的山茶花和低矮的灌木

背景是夕陽,空山和結成冰凌的秋水

輕漾的部分,是一副動態的油畫

大地仿佛在等一場雪來燃燒

我努力擺正自己

讓靈魂與各種石頭相遇碰撞

成為它的一部分

除了收集陽光雨露

將不動聲色的風

也攬入懷中

我養的水仙就要開花了

◇ 陳東升

雨下三天,草木

吐納濕漉漉的詞匯

新年要登高,登上山頂

便可觸及干凈的天空

看山坳,一片片的綠野

送走寒冷

我養的水仙就要開花了

風吹著它安靜的睫毛

積蓄清麗的夢境

讀出沉浸式的生命

溫婉居家

在期待中通向潔白的春天

布:紀事

◇ 冰斌

那時你是一匹湖水。

他撫摸你:他涉水而來。

場景是預置的:石凳空著——

這時你已是一株棉。

坐在一朵花中,

人們稱你為棉花。

你的小身體,藏著鞋

藏著襖,藏著廣褒的田……

一株棉不會比一塊木頭

更長久地敵過歲月??!

他終于在石凳上坐下,

滿臉疲憊仿佛經過漫長的

跋涉——

而你已長大成為一個女人。

你穿帶格子的紅裙子——

你已不是你。你替一個人

生活在人間。

氣功感覺

◇ 張玉錫

血的潮汐隨著心中的月亮漲漲落落

一扇窗打開徐徐地納進新鮮空氣

順著一線天而下豁然開朗

便是古書上說的不知有漢的桃花源

軀腔內是一個世界,軀腔外是另一個世界

把脊椎骨當作洞簫嗚嗚地吹起嘍

神經的蚯蚓在皮下緩緩地蠕動

氤氳的霧氣把縱縱橫橫的路迷住了

那一塊懸崖也披著夜色入了云端

便有了靈犀一點像螢火蟲閃著冷光

隱隱約約地指點迷津礁岸

腳趾抓地把錨拋得很深很深

手又劃動把心載得很遠很遠

人立成碑紋絲不動

一天的勞累在坩堝里燒成了甜莓果

飄飄然天人合一生命復歸于童年

迎春

◇ 劉斌

春天的故事從明天開始

風中搖曳的樹梢還未吐新

等待金雞報曉的時刻

沒有鞭炮,孩子們的臉上少了笑容

機場、車站擁擠的人群

把辛酸和夢想帶在路上

冬天還在春耕的最后一刻徘徊

我提前進入你的夢里

在不知停歇的呼吸之中

樹林的小鳥還在睡覺

當群山隱沒在暮靄之中

這個冬天還能持續多久

人類展開全部的想象向你靠近

小鳥的翅膀是我無數次的渴望

你在不遠處微笑著回應我的孤獨

當東風壓倒西風的時候

我夢想的另一種形式

春天的故事從泥濘開始

溫子升

◇ 雨荷風

搗衣聲,在長安

明月,在冤句

口碑,在南北朝

饑餓難耐,那個撕吃被襦的人,在晉陽大

江左文人,宋有

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昉

我子升足以凌顏轢謝,含任吐沈

清白見疑,忠心被誣

懷疑的土壤上羽毛翻飛

打濕的孺毛

彎曲的翅膀

瑟瑟發抖

眼睛里流出無端的凄楚

在山西晉陽

一只一千四百多年的老鳥

至今還在樹冠上叫

殘雪過后春暖水

◇ 鳳萍

風帶著寒氣撒嬌

呼吸間冉冉升起

結冰的路面吐著煙霧

殘雪消融在枯枝間躍動

無法伸直的雙手

躲藏在手套里粉紅

悄悄構一副鵝黃嫩綠

搜尋沿河的沙洲

尋找婷立覓食的鷥

放慢呼吸的節奏

不想解封水底冰封的仙氣

不想沉淀冬季的往事漂流

也許詩人眼里都是噙滿了綠

任憑思緒隨著風的旋律

捕獲即將到來的萬種風情

將色彩調配成最佳的比例

在時光里,詩箋上

帶著韻腳而透紙留跡

豐盈一種簡單的美

心思寄在院前的幾顆杏樹

待花開滿園春色時

春有約

◇ 金茂舉

我承認我就是一株野花

是一縷春風溫暖寒潮的心

春有約

是一場春雨慰藉干涸的浮生

春風過江南

驚醒了蘇堤楊柳和寒山寺的鐘聲

春風過塞北

萬里長城白雪融化,樓蘭新娘伸了伸臂膀

途經斷橋望殘月

不見故人歸來

春來水漸暖

他日幽徑聞花香

皆言相思苦

千里暮云寄深情

你看,一塘清水暖夕陽

還有無數花開傾古城

快樂的真實性

◇ 付麗萍

還沒來得及說:終于又可以坐到漩渦上

一些小情緒

無法逃脫,被我們一個一個說出來

并沒有人來打擾

沒有人看見:我們每次都會脫掉鞋子

坐在木橋上

把腳丫伸到水里

光滑的石板,靜靜地躺在清澈的水里

“一絲青苔也沒有”

水波。紫丁。它們由掙扎,到茂盛

都被彼此的心意覆蓋

紙上的月亮

◇ 南木子

在唐詩宋詞里隨處可見,長久地

向山河低頭,照亮人或照亮夜晚

都是為了加深親近之感

文言文一樣神秘的表達

不知是出于愛,還是慈悲

不用發出聲音,就漫過一個人

內心的土地和樓閣

變成一張真正意義的白紙

仿佛重新為誰鋪開起點

而明天站在視線另一頭,像某個憧憬

光鋪了一層又一層

鼓勵從身體里醒來的影子

與它對話,即使用無聲

青石階

◇ 嚴剛

被人為地鋪在通往山頂的路上

任何一種解讀

都不可改變它的沉默

這么多年,早就忘了當年鑿刻之痛,是如

搬到一座山的半坡

經歷無數晝夜,僅有的粗劣

也在腳下,變成

發光的石頭,并保存著初心的完整

沒有人想起,包括它

也不知道自己

是誰,身體已長滿青苔和塵土

唯一慶幸的是:有你經過

突然覺得,踩疼的瞬間也是一種慰藉

遇見流水和光

◇ 張貽敏

山谷幽長,走進去

總能遇見。用時間仰起頭

即使路很久

流水叮咚,雙手撩起來

幾年前,與他們游玩九仙山

在澗邊

愉悅的氛圍,輕輕踏在磨盤堆砌的小橋

崇光正濃,擺幾種

氣舞的功法,讓心情在時光的倒影里

流淌,石頭形態各異

感受,席地而坐的開懷

聽水流里

鳥鳴的禪意,釋放各自的神態

大自然,任意渲染

喝一口清泉,步入另一個塵世

立春

◇ 毛文文

身邊的河流

它們的聲音在召喚我

在老版地圖上

找那條小路,近于母腹的曲線

默念心語。柴狗的吆喝里

小草準備張燈結彩

陽光在山崖叮咚小溪

給蟲豸彈琴,給花香捎信

冰已遠,那是多瑰麗的破裂

夢從柳枝的披肩滑下來

滑下輕盈的影子

年年,燕子從這里飛過

帶我去山上找雪人

童話的世界改天換日

山上遮蔽的積雪已模仿霜

垂涎泥土,模仿種子

深愛從泥土下呼吸

從縫隙里起身

風一來,新的聲音任意生長

與桃樹站成一對情侶

◇ 晨葉

要說,就一瓣一瓣敞開胸懷地說

憋得太久的語言

是桃核,而不是花蕾

紅的嘴唇,白的牙齒

吐出的語言紅白相間是歲月的凝重

要寫,就伏在春天的枝頭

一朵一朵地盡情去寫

白紙上的紅是一代傳一代的朱批

有一次吐故,就有一次納新

蜜蜂在甜蜜上采擷,蝴蝶

在芬芳中穿行

像我剛從冬寒中逃離出來的心

一刻也靜不下來,總想彌補往日的過失

想留影,就再往后靠

與一棵桃樹站成一對情侶

把臉上開出的桃花,一幀幀寄給友人

蘆葦蕩

◇ 龔凱健

聽到你的壞消息以后,我常常

會去水邊,讓自己站成一根蘆葦

從根部筆直向上,順從事情的發展

誰知道路途會有多少意外

有時候停下來,一陣風吹過我

恍惚的片刻,就有一小段時間悄悄溜走

蘆葦表達時間的方式,是在陰晴不定的季節

穿著綠裙子,一夜白了頭

總是在不停地錯過,比如水中飄過的云朵

比如一閃而過的火光,多想讓它停下來

點亮我,熊熊燃燒一次

無論是否熱烈,都無法忽視體內

有一串深不見底的空歡喜

我放眼望去,這樣的空歡喜,浩浩蕩蕩

野簃

◇ 楊孝洪

倦了,煩了,就回無想山

回我那爬滿青藤的木屋——

卸下面具,盔甲和羞辱我的掌聲

柴門打開,陽光和清風

側身先于我擠了進去

小屋溫柔地接納我

也包括我的缺陷

書架上,被書簽隔離的

唐詩宋詞一下子燦爛起來

渴望著被撫慰,被融入的快感……

今夜,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

只是靜靜地坐著,在窗前

讀一片月光。不說話

讓聲音失去沖動的

理由

寬窄門

◇ 田富春

從一扇窄門中走出

在另一扇窄門中歸去

這是宿命

中途,人一生要經過許多門

寬寬窄窄

總是期待門越走越寬

不亞于癡人說夢

況且,我們常常對寬寬的門視而不見

偏偏要走進窄窄的門

于是,擁擠、哀嘆、疼痛便成了常有的事

寬門,窄門在那里

擺設它的是一雙無形的巨手

地位高下,貪困富有,高大或者弱小

經過的概率每個人都會差不多

寬闊、窄小

或許只是一種心情

春耕

◇ 尤言

東風村的鋤頭,鐮刀和風車

即將下架。挖掘機開進春天的村莊

再過些日子,便長出一只巨大的鋼筋水泥

巨獸

吞掉麥穗,谷浪,和整條河流

地下的父輩再也不能

躺在青草地里傾聽親人的腳步聲

活著的生命

來不及眷顧應該眷顧的,集體流浪

最后的冬水田,倒映著田埂上的豌豆花架

那扎著小辮子,踮起腳尖采桑的身影

那些屬于春雨和蓑衣的事物

與牧笛一起,沉入歲月的深淵

還能說什么。在鋼筋水泥的

怪獸時代,春耕已交給

未曾沾過泥土的手

在電腦上輕輕一點,便改變了大地的屬性

木船

◇ 劉文書

我家在淮河南

姑父住淮河北

童年是漂蕩的小鳥

我在姑父的船上

船在浪花里托起我的歡樂

與魚兒游戲與漣漪一起歌唱

音符是水中泛起的金光

我站在船頭

風撕扯著膽搖搖晃晃

掐腰挺立,姑父搖櫓的樣子

像某個朝代的舩公

這條河是我內心波濤

彩虹一道道飛越淮河

扣在石磨上的木船像一尊碑

船的內核掀起狂瀾

捂住胸口捂住這人間的疼痛

與君書

◇ 童靈子

這是離開你的第七個冬天

院中梨樹依舊會落滿雪,屋舍皆白

唯有瀝青路面漆黑

綠化帶里盡是雪樹霜枝

裂隙中,隱藏壓抑的靜……

昨日的庭院突然陌生

一夜大雪,覆蓋了多少

已知與隱藏的事物?

都愈加不可察了……

風從頭頂經過,香樟樹

和以前變化不大——

一些積雪落下,并不發出聲音

隨意得像抖落一些身外之物

而我此刻,卻有重逢之喜

仿佛遇到了失散許久的親人。

紙上的時間

◇ 孫建忠

我在紙上開了一朵小花

她有嬌嫩、白里透紅的面龐

綽約的風姿、楚楚動人

這是我用歲月的精華澆灌而成

她歌唱山川、揮灑單人的倫巴

是雨中的風簫、是我隨身攜帶的音符

我在紙上描繪月光

她沉靜、很少喧嘩

黑夜里

她淡雅的身影消融著乖張

有了她

第二天的黎明便明媚和燦爛

我在紙上拾起一枚落葉

那落葉有凋零的悲意、金黃的浪漫

我把它夾進了歲月的書頁

就凝固了一簇火焰、一片冰冷的雪花

塵封的記憶

◇ 吳海龍

那年的暑假很短

就像當年我們身上的衣裳

總也蓋不住手腳上時光

圍著村口王塘,不用擼袖子

我們都能打很酷的水漂

一塊隨手撿起的瓦片,馱著

毛絨絨的笑聲,一圈一圈地

漾到今年我元旦的假期

那年的暑假很長

陽光,撫摸過當年的衣裳

從撿過瓦片的指尖散下來

在王塘壩,笑容被曬得花白

一圈圈流水,被打過水漂的手

一層層疊成一座座高樓

我站在其中一棟樓房堂屋

桃紅色地板仿佛在陣陣抖動

我分明聽見了當年自己的笑聲

腳手架上的貓

◇ 田浩國

清新的雨像月光穿過銹蝕的腳手架

沙沙聲猶如小和尚在誦經

板床枕頭下,我摸出爛了邊角的

《奧利弗詩選》

當讀到:“黑水塘的水像石頭葉子和火,

把寒冷灌進體內,驚醒了骨頭?!?/p>

我打了個顫,想起老家已經干枯的水塘

兒時,我和玩伴總用石塊葉子和火

將囚在冰下的水解救出來

想到這里,浮力牽著我的目光離開書本

工棚外面的雨停了

一只灰貓蹲在腳手架水平桿上

前額四條顯著的黑帶,應該是野貓

它舔一下帶血跡的前爪,盯著我

叫了兩聲

聽不出是哀嚎還是憐憫,不知道

等著我救它,還是來救我

復蘇的愿望

◇ 宮保紅

高過心事的微風,起于視線之外

在晨光里泛白

如同找到真相的線索,一層層剝離混沌

冰層下,水伸直被釋放的懶腰

不管是溫暖,還是希望

比既定的時間來得更早一些

隔岸,與柳樹的淺綠煙塵對視

晨跑的人路過,汗水通透,騰起薄霧

遠處蕩來的鐘聲,起伏著年輕的吶喊

一浪一浪,像淡忘的海潮

而目光鉆出沉重的身體

眺望整齊的步伐,麥田返青、桃林怒放

身邊,每一種事物,都傳遞著神秘力量

再次正視陽光和雨露的想法

從厚厚的包漿里,破殼而出

環衛工人

◇ 段凌霄

清晨不解風情

寒風飆出高音

環衛工人

在馬路上鋪開畫面

舞動筆桿

寫意

他們

在采摘果實、捕捉魚兒

見到在風浪里淘氣的魚兒

眼睛發亮

看他們編織著五彩夢想

我行注目禮

眼前出現了一座長城

高潔的心靈鑄造的

有它呵護

心靈不再怕風雨侵蝕

父親的牙齒

◇ 唐春元

父親的牙齒

和父親一樣在歲月里

磨平了尖銳

先前是松動,爾后脫落

僅剩兩顆門牙用以關住風聲

父親告訴我他每脫落一個牙齒

當晚就會做一個惡夢

沒有牙齒的父親

再啃不動骨頭了

但他還是使勁地咬一些青菜,蘿卜

父親不止一次當著我的面

用手指輕輕搖晃著那兩個門牙

說:“牙齒老的已經不像個牙齒了

也好,再不用擔心它咬痛舌頭了”

湖心亭

◇ 鐘賢英

藍鏡子,漣漪微微蕩漾

曉霧如煙,從湖畔向湖心卷襲

我的神思迷失在縹緲中

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汪藍

湖上影子,唯大覺山一峰、湖心亭一點

亭中人一粒

湖面,清晨些許寒涼

一條魚,吻破了水鏡子

釋然而輕快

牽動我的微笑,如同故人

它記得我前世的樣子

你看,它在回清倒影中

一次次地擺尾問候

傾聽十月

◇ 賈虹月

空下來的老院子

除了偶爾漏下來的鳥鳴

再沒有了可驚喜的聲響

前庭的菊,后院的吊瓜

孤零零的立在晚秋里

它們與我一樣

均都成了無人認領的孩子

清風翻動著舊日子

時光的洪流里,思念洶涌而來

家的溫暖還在,父母的疼愛還在

那就把時間交給時間吧

讓生活治愈生活

我柔軟的心啊還需要

填滿生活里微小的期待和幸福

青綠腰

◇ 張慧嫻

高挽的發髻挺立

山峰的陡峭

青綠們柔美的腰身

繪出層巒疊嶂

利落的甩袖隱入畫中

懷抱日月江山

曼舞千年時光

一闕清麗,一首婉約

在千里江山圖上

綠意盎然

低眉順眼的轉身回眸

如炬的眼神颯颯

點燃盛世的輝煌

婀娜的青綠腰

彎出的不是嫵媚

而是大中華支撐的堅強

牡丹

◇ 劉秀華

這方土里開出一叢牡丹

端莊,雍容嬌艷

你開在春色滿園的陽臺

中貫日月

昭昭在目

你虔誠地讓陽光洗禮

安安靜靜地聽著一起向未來

心境那么詩意

你的紫是上天賜予的

優雅的色彩有絕代貞名

你的美歷經磨難

清風,月華,冰雪與你凝眸時

會偎依金烏

被玉帳笙歌蔓延

你是牡丹,同立春結緣

像我的摯友潔澈旁邊

臨芳翰墨

寧靜致遠

等一朵花開

◇ 尋葦

風終于不再撕扯

那株梧桐所剩無幾的枯葉

我從一杯茶的熱氣里

分離出所有動和靜

呈給白墻,一窗臺的綠

及窗外另一扇窗

日歷在左,筆在右

唯有工匠和詩人能讓石頭升華

而臘月和正月的距離

不過是續一杯茶

等一朵花自地平線盛開

◇ 吳海寧

我的蘭花,不在雅室

亦不在幽谷

只在窗前安靜地開花,落花

看陽光,一次一次從東向西攀爬

把心思隱在光線之外

自顧自地修行

自顧自地香著

某一刻,我忽然覺得

這些干凈的植物

就像一個人

依著本性生長在人世間

轉身

◇ 田詠梅

小時候怕黑

鄉野里一路狂奔過后

讓我深信

腦后幾點忽明忽暗

無關我和父親

轉身,在城市的夜

時常走到出神

燈火那么亮、那么多

父親會不會來

更擔心的是

即便來了,也認不出

哪一聲響動才是我的小名

無視

◇ 陳筱靜

小小的缸

容納魚兒的全部

這局部的自由

無視方寸以外的無邊禁錮

一月之柳也選擇無視

廣闊的寒冷

芽苞鼓脹

仿佛整個春天暫居于此

立春

◇ 尹德燦

那些夢想

無需很久便能綻開

清風吹過來,情竇初開

希望,縈繞在激動的枝頭

此刻,多想

與春天,一同站起來

看藍天,看白云,看云中的魚

多想透過云層,看到離鄉的故人

我并不是浪漫之人

我只是習慣于興奮地藏起

藏在初春的背后,然后悄悄地

長出自己的花苞來,不急于怒放

◇ 文慧英

太陽把云朵藏在身后

乘著風,就望見了土地上的笑

田埂上背影,映出金光

鐮刀被趕出柜,在壟上

過客,停留機器的歌唱

讓旋律在記憶里飛翔

沉甸甸的黃,在打谷場晾曬

路劈裂舊山頭

毛栗子樹長出翅膀陳列在文字

十幾里黃坡被柏油香沾染

深一腳淺一腳趕過的學堂

一笑就能抵達

苦栗子樹從此也就沒有了春天

鳥巢

◇ 劉春菊

我甚至懷疑鳥巢是太陽的

建盞

早上六七點,太陽都在清洗杯盞

杯里雀茶升騰,有時四散

世間百味,杯外世界多姿變幻

女人是上佳的水,而人世間眼淚

最掛杯

都說人走茶涼

夜晚月亮會潑了這一杯

新沏一盞,換一杯世事冷暖

時間的禮物

◇ 劉平

太陽跳出地平線的那一刻

萬物便睜開了雙眼

所有的啼哭,從尋找中開始

一個嶄新的世界,磁石般

吸引每一雙剛睜的眼

正午,陽光火熱

燃燒的青春和激情,點燃

生命的內核。一棵小樹苗暴發體內的小

宇宙

茁壯長成了參天的大樹

黃昏,陽光的余熱

敬畏每一寸土地

在阡陌縱橫的大地上

佝僂的身影,依然在不停奔走

時間無時無刻不是在向塵世饋贈

精致的禮物,即便入夜

黑發落滿月光,在滿天的星光下

依然是一處明亮的光源

野簃

◇ 憐子

居于鄉野,心情好的時候

我會讀書,烹煮

屋前的一大片空地,繡球

芭蕉和鳶尾,誰愛開誰先開

另外一角種上美洲茶

下雪之前,綻放一樹藍色的浪漫

這小小的院落,石桌

石凳。我們

圍在一起喝熱茶,談詩與生活

然后,我會用花帚清理落花

聽秋天嘮叨或沉默

一種寂靜如此完整

◇ 許良才

在普遍的空曠的寂靜中

回到自己的房間

上鎖,把自己鎖在里面

太狹窄了,實在是太狹窄了

使我無法自由地呼吸

我偷偷摸摸地浪費一些眼淚

無聲,產生哲學上的憐憫

比抽象的詞語更抽象

機械而準確到達地點

輕輕擰開水籠頭

煩惱隨著水流進入

暗無天日的世界

在地底經過層層的過濾

然后經歷日曬,雨淋

往復循環達到欲望的高峰

一個方向

◇ 郭逸竹

四月清明,四月雨

四月艾草,總帶煙雨

接過一支艾草

如同延續一個方向

接受自身的柔弱

風雨里,始終堅持一個向度

溫熱著祖母,以及她那些鄉親的日常

一支艾草在河流里趟過七十余載

這個四月,落花早已不知去向

只有懷念寫下慈愛、耿直和良善

在庭院里,我接過祖母那支艾草

我要它繼續繁衍

要祖母在泉下能聽見花開的聲音

聽見人間的美好

結語

◇ 陳雨濛

那些文字聚在一起很久了

吹散一些,補充一些

終于分層,沉淀在此

上坡耗油,肺活量

祈使詞已在筆鋒的喉頭磨出毛邊

在此之前,還有一段虛詞的引橋

漣漪與浮力交織的倒影里,動詞探測細節

折射率遞進表格,占據篇幅滄桑

結語類似結痂。黃昏的一塊紗布

洇出每日滲液。世間結語大體相同

無論是特別鳴謝,還是出讓版面

都可以從中,抽出幾根白發

但你不能揭下來,貼在自己的創面

在詩歌里虛度光陰

◇ 王紀金

我用大把的閑暇,豢養詩歌

三十年來,詩意迅速繁衍

占據我的生活

我喜歡在詩歌里,虛度光陰

父親是農夫,喜歡在院子里種花

他種的莊稼很瘦,僅夠養活家人

田野歸來,他伺候花

喝茶,看云,虛度光陰

有根藤,鉆進我年幼的身體

蔓延進生活的深處

燈紅酒綠的隔壁

有人和我一樣,從體內,扯出

一行行常春藤,抖抖紛披的綠葉

虛度著光陰

啞石

◇ 洪恩

陽光照在時間的表面

也會深入內心

就像石頭,它不說話,它的皸裂

往往從內部開始,而外表

是一層虛設的鎧甲

內部脆弱的石頭

與質地無關

它們在歲月的長河里沉默太久

就像一個逃離塵世的人

它們裝聾作啞,拒絕光

拒絕一切柔軟的事物

對于人間善惡,閉口不言

最終,成為了一尊雕像

堅硬的外殼包裹一顆玻璃的心

景象

◇ 趙洪林

一些人,在歲末放飛煙花

歡慶聲,在煙塵下日漸豐盈

而有些流螢,卻早早退場

以,不規則的批判形態

刺破,虛構繁華

這時,夜空勾勒出一個句號

無數未知的生命,在瞬間

被詛咒聲催眠,氣氛如此祥和

沒有誰,在荊棘叢中喊疼

至于有人許愿,發出感嘆

這些,都無關緊要

時光,孕育了多少草木

就會在尾聲里,找出更多

夭折的理由

那么多親友,被往事窖藏在地下

裝聾作啞,像晚秋里惆悵的風

越走越遠,遠到每一幅圖像

剔除了,最初的骨骼模型

歸途

◇ 張建軍

一張車票,把游子的心

射回。北方鄉下的燈籠

雪地里火紅火紅

放好出汗的車票,笨重的行囊

爬在窗戶邊

一節節退去,南方已南

楊樹。撲入眼簾

黃土坡。跳進車窗

一聲響鞭

放羊的秧歌

鄉音!情不自禁地搖下車窗

寒潮來襲

◇ 羅高亮

寒風收割著泛黃的事物

落葉的悲鳴,絲毫未引起

路人駐足

人間空空,一道虛掩的門外

有昨夜走失的文字

唯有取出貼身收藏的暖意

供一朵雪花長途跋涉

是誰導演了這一場寒流

雪意侵襲了田園

剛探出頭的麥苗,被遮住了眼晴

我偷偷看了無數次

你的手機空間里

踉蹌的腳步尚未抵達

而時間是最好的留白

忘記或者記住

都是一首荒蕪的詩

沒有蓋完的房子

◇ 李悅嶺

記憶里該有的最深刻一筆

是那沒有蓋完的房子

爛石砌成的地基,陽光下顯得蒼茫

父親在世的時候

說以后給我娶媳婦用的新房

令人心酸的往事總是遮蓋不住難以形容

的印記

父親用那雙拖著病體的手

從河水里搬一些略顯扁平的石頭

一次又一次地搬動,看得出他是在搬動孩

子們的未來

土筐、鐵鍬和石頭,這些帶有時代感的東

西

在歲月中漸漸模糊了

直到地基旁父親種的那排老榆樹又發芽了

我才清晰地看到

父親遙遠的背影,伴著石灰墻的印跡

一半埋在土里

一半裸露在地上

與春月書

◇ 朱俊

沿著風走失的方向

追尋春天的奧秘

季節的詞語堆砌在一起

雕梁畫棟和霓虹糾纏不清

風把云朵吹瘦,流放的月光

在山埡口處被一片樹林收納

孤獨的晚燈,在巴山夜雨里

匍匐前進,將退縮的靈魂捆綁

在一支忽閃忽閃的蠟燭上

燈芯是一條白綾,牽著春風

思緒和肉體安睡

流浪的不僅僅只有貓

遲到的詩歌和塵埃

穿越時空的劇顫,抖落在一朵花間

跌跌撞撞的蝴蝶,把一碗酒

用心里的火溫熱

與月光攪合在一起

深夜酒碗里蕩漾著紅肥綠瘦

將每一片月光刻上一句詩

在東風漸緊的夜里鋪陳

桃花之前

◇ 孟憲華

要睡著的時候,夢就醒來

導演一場春天的事

驚蜇一響,萬紫就千紅了

你要備好美酒與琴弦

備好春光春色,引誘我

躍過世俗,沿著春風走過去

我要,先于桃花半步

把桃花運來帷幔

桃花劫,砍掉兩截

桃花符,點上三遍

只留下整個桃花源

親愛的,我要送你一小朵春天

以及所有桃花的誓言

黑夜

◇ 呂敏航

是閃電刺破蒼穹,佛光閃現

伸向前方的意念之舟

在黑夜產生幻想,水流在冰面之下

淙淙流動,屬于暗夜的最后一塊明亮

彎曲起身子,冬天的雪花

放開嗓子,是用喉嚨深處的溫暖

迎接春天,結晶的冬

用自身表達素樸的熱望

我渴望的生活在遠方,風吹拂

我的難過,黑夜翅膀上的霜雪

路燈下徹亮,夜里獨行的人

目光中蘊含字體

一步一個人形

像在洞穿鋒利而深邃的夜

新舊,在此刻兌換

◇ 王根林

時光沿黑白之間,悄無

聲息地滑過

若,疾速穿針引線

生命,仍依既定模式延續

平順亦或跌宕

都歸于脈動的頻率

些許舊拙,勢必被新穎更替

隱忍的事物

多半順應著潛移默化

因而,秋窖所封存的種子

恍惚已顫動喉舌

正靜待冰融以后的溫潤

花瓣雨

◇ 杜曉旺

下雨了

搞不清到底是幾月

淋得滿身都是

心情也五顏六色

還有香味

不想打傘

不想拂去雨滴

遇見一個人朝我走來

是一棵桃樹

只剩下滿樹的毛桃

你想想,一棵樹

把它所有的雨都下給了你

又不讓你負責

這是何意

天將晚

◇ 孫雙立

人們涌向街道

兩側的小攤,車流擠入路口

膠質化的喧囂向無邊的黑

與燈火,彈簧般默默散去

我向著一片記憶里的濕地

輕嗅,放下風和遠山的疲憊

像一汪靜水流露

用舌尖當畫筆,用一品狼毫

來安撫和麻醉夕陽

當寒暄斥退一片漠視

夜就用雨的結,扣住我

試圖用一抔黃土的厚重

平衡老男人的黃昏,直到落暉

在身后慢慢松手

落葉

◇ 趙成

猶豫再三,還是選擇掙脫

在某個不得已的傍晚

告別客居、戒備和卑微

將咬緊牙關的堅持交還給陌生

一躍而下,歸程都打包成弧線

不再管棲居的枝頭是否還有不舍

那一刻,疲憊的夢失去青色

夕陽再次摩挲西風

老屋拽出的炊煙百感交集

而他,撥了撥爬上鬢角的霜色

倚在蒿茅凌亂的墓碑前

輕聲的喊:媽,我回來了

回來了——

城市蛙鳴

◇ 易斌

沉睡的耳膜被連續敲打

陌生和熟悉感官一起醒來

試圖一探究竟

那旋律似蛙鳴,卻感覺少了意境

單調,隱晦,孤獨

如黑暗中發出的摩爾斯密碼

那頻率低沉,壓抑

亦有股頑強脾性,與不言放棄

如我蝸居城市發出的喘息

故鄉的蛙鳴,清脆,洪亮,充滿激情

在雨水充沛的季節

能把一座村莊叫醒

鏟除雜念,我馴服我自己

原來那聲音源于我內心

是游子對故鄉沉重的思念

行到水窮處

◇ 徐素艷

總會有路的,未必通途

借用曲徑,可以抵達海

總會有海的,未必有百川歸入

借用一溪,可遇見一山

總會遇見山,在水窮處

借用一涯,可遇見寒梅

總會有梅的,未必一林

借用一朵,裝我寒透的小心

“這世界如此喧嘩,

讓我們歌唱背后的寂寞”

“這人性如此復雜

讓我們在一罅隙里仰望星辰大?!?/p>

總會有一個角落,許

一個對生活誠懇熱愛的人

活——下——去

見風見雨見前程

就像,總會有一顆星

在月亮看不見的地方閃耀光芒

就像,總會有一朵云

在太陽照不見的地方

聽海嘯的聲音

河堤之上

◇ 宋維運

水草,舞動曼妙身姿

在水里招搖,河水

清且淺,如那人的眸子

石子捧在河床的掌心里

沒有心事,陽光靜靜流淌

河堤之上,我們一起看風景

說好的一起看黃昏

黃昏,那么美

美得像一面晃動的鏡子

高樓擠進來,霓虹燈閃起誘惑

水面迷離似醉酒的眼神

河堤之上,垂柳扶著我

在別人的風景里,心事重重

春風帖

◇ 賀永剛

雪花對于青山另有大用

殘月罩初茶多么不對等

紅果子藏匿的樹叢可能是春天

種一截枯木當作龍骨

星星的鳥鵲在南飛嗎

或者還有南枝掛一枚望春

或者還有桃花在南方獨自害羞

獨自等待

而我的所有像一只燕子

撲棱棱的風帶來的

遠遠大于春天

江河

◇ 宇宙

江河是風,雨,雪

是山,盆地,平原

是花,草,樹

是虎,豹,馬

是血,肉,骨

是神經,腸胃,心臟

是發動機,芯片,組合拳

是大地上的一切

是一切的眼睛,靈魂

是太陽,月亮,星星

是宇宙風情萬種的閃電,大海

致仿古瓷

◇ 馮干勁

雖不能回到過去

但能再現昔日的輝煌

一段歷史

在你的體內浮現

人是現代的人

物是古代的物

一個昨天遺留的故事

讓今人模仿得活靈活現

仿古瓷,是今人對遠古的懷念

再現著歷史瞬間

你不朽的靈魂

從深埋的泥土一直穿越今天

黑點比圓點更疼

◇ 張雯

我們習慣于注重陽光

注重白天

黑夜有比它更黑的顏色

黑夜有比它更堅硬的傷口

一條鐵索鏈咬合著白天鵝柔軟的脖頸

但也卡住了僅有的一抹光亮

她不是誰的女兒或誰的母親

是我們卡在喉頭的烏云

梅之惑

◇ 包明強

聽一枝,日漸枯瘦的梅

堅持到底的愛情

曠野寒風正急,殘雪收緊韻腳

冷艷成了孤傲之地凄美故事

偷走的影子,一直被歲月

通輯

雁過無痕,星月無痕

誰的暗香裝典一簾幽夢

雪悄悄掩蓋有跡可循的腳步聲

又一次在梅悸動的心思上

滲出蹇澀的血漬

固守歲末,把心放寬到春上

粗糲的日子折磨可以依靠的時光

在衰草銹色回廊等候敞亮

一年復一年祈禱的鐘鳴

散落并籠罩著休眠的花語

只此青綠

◇ 左藝

青綠的漩渦,綠了夢中的女子

風穿越溝壑,攜帶無垠的山河

夜開始擁抱萬物的靈魂

聆聽黎明的腳步聲

青從地底漫出

綠從畫的絲卷走出

春天寫意的大地

織錦雨滴雪花腳印和隆起的山峰

尋春人雙手可掬的蕩漾

是相思人寒冬燃起的火苗

只此青綠,陽光正蓬勃

青綠鈣化了蘇醒的骨骼

蒼鷹舒展的春曦

正縫補著我的皺褶

立春

◇ 劉黃強

在海上種植濤聲,在濤聲里種植

一條魚的秘密。然后,

從海鷗的喉嚨喊醒漁人碼頭的夢鄉。

春就在船帆上漲起來。但我關心的是一

顆露珠,

這白鹽的前身它回到昨夜的閃電,會帶來

什么?

海島之上,春天是一些細微的事物濕漉。

剝開詩句中的隱喻,浪花的新思維跳躍

波浪的鼓點。而把矜持還給熱烈

是否就火花耀爍?

酒話還給一次言歡的構思,是否就夢想成真?

——有時候說出了愛也等于說出了別離。

辛丑的大雪回到故鄉,壬寅的雨滴掛在屋檐。

窗外的鳥鳴走漏了誰的情話

沒有地址的書信捎給低頭時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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