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鄉村住宅空間研究主題類團分析
——基于戰略坐標圖

夏 勝 徐 峰 孫佩茹 蔣 毅

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以來，人們對鄉村的重視程度日漸提高，鄉村住宅作為鄉村建設的一個重要方面被廣泛研究。早期，一些學者對鄉村住宅戶型設計進行了總結，在研究的過程中指出鄉村住宅空間研究的匱乏[1]。研究的主觀性強，成果較早且呈碎片化。

現階段，雖然與鄉村住宅空間相關的研究日益增多，但是對其進行梳理的研究依然較少。鄉村住宅空間的研究內容是否還是匱乏，各研究又有怎樣的特點和相互關系一直未能有明確的解答。

1988年Law等人提出了戰略坐標思想，具體使用戰略坐標圖來表示某個領域的研究內容，映射研究內容之間的相互關系[2]。本文基于此方法，對現階段（2000年—2021年）鄉村住宅空間的研究內容按主題類團進行歸納和量化，進一步解析各主題類團之間的關聯機制，為鄉村住宅設計提供參考。

1 研究方法

以“知網”數據庫為文獻來源，以“農村住宅”“鄉村住宅”“村鎮住宅”為主題詞進行檢索，時間區間選為2000年1月—2021年3月，收集后人工篩選得到文獻561篇。首先構建鄉村住宅空間研究領域高頻關鍵詞的共詞矩陣，然后對高頻關鍵詞進行層次聚類，提取主題類團的內涵。通過計算，將各主題類團的現狀進行量化，繪制戰略坐標圖。以戰略坐標圖的象限為單元進行分析，最后剖析各主題類團之間的關聯機制。

1.1 關鍵詞聚類

從561篇文獻中抽取關鍵詞共計1329個，對前35個高頻詞匯進行頻次統計（圖1），高頻關鍵詞雖然體現了研究領域的熱點，但卻無法表達相互間的聯系。進一步對高頻關鍵詞進行共詞統計，共詞矩陣中對角線上的數值永遠為0，非對角線上的值代表其行列兩個關鍵詞共同出現在一篇文章中的次數（表1）。以共詞矩陣為基礎，采用組間連接法和平方歐式距離進行層次聚類，參考各關鍵詞的含義將35個關鍵詞聚合成“地域特色”“功能及空間設計”“廚衛專項改良”“空間演變”和“策略”5個主題類團（圖2）。

圖1 前35位高頻詞匯

圖2 關鍵詞樹狀圖

表1 高頻關鍵詞共詞矩陣（局部）

1.2 戰略坐標圖繪制

依次計算5個主題類團的密度、向心度及戰略坐標位置：計算各主題類團內部每個關鍵詞與其他關鍵詞的共現次數和，然后取平均值作為各類主題的密度；計算某類主題內部的關鍵詞與其他主題類團中的關鍵詞的共現次數和，然后取平均值作為該主題的向心度；以密度和向心度的值為坐標原點，每個主題類團的坐標值即密度或向心度與均值的差值（表2）。戰略坐標圖以密度、向心度分別為X、Y軸，并以密度和向心度平均值的交點作為坐標原點[3]，5個主題類團在四象限中均有分布（圖3）。

表2 各主題類團的密度、向心度

2 戰略坐標圖分析

2.1 第一象限：地域特色主題類團

（1）地域特色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和特點

“地域特色”主題類團處于第一象限，包含“傳統民居”和“地域性”兩個關鍵詞?！暗赜蛐浴北旧砭哂虚_放性，沒有明確的概念。地域性和傳統民居在鄉村住宅空間研究中高度重合，主要涉及空間形態、院落布局、建筑色彩、建筑形式、建筑細部、布置、結構類型和營建八個方面（圖4）。如：盧健松等人探討了洞庭湖地區特殊的綁扎工藝[4]；虞志淳等人對陜西關中地區鄉村住宅的戶型和院落組合關系進行了研究[5]；王瑜等人探討了地域性在建筑形式和細部的體現[6]。地域特色研究對鄉村住宅的物質和非物質元素進行提取，以保護和傳承鄉村住宅風貌為目的。

圖4 地域特色研究內容徑向樹圖

現階段鄉村住宅地域特色研究有以下三個特點：

對空間形態和院落布局的研究較多，而對營建的研究較少。多數學者對空間形態和院落布局的序列、尺度、交通、組合等方面進行了定性研究，個別學者基于調研數據，采用線性回歸的方式對平面布局與地形、溫度的關系進行了量化[7]。營建方面，少數學者對建筑師的三種介入模式（高校建筑師、獨立事務所、專業化設計團隊）進行探討[8]，以總結創作體系為主，未涉及不同介入模式對地域特色的影響。

對建筑色彩研究的不足。大部分文獻只是對鄉村住宅的顏色進行描繪，而缺乏研究，如：缺少對色彩的標識和情感作用的定性研究；缺乏色彩在鄉村住宅空間中的面積對比、明度對比、色相對比和彩度對比等量化研究。

對家具布置研究的不足?，F有研究描述了家具布置方式和不同布置方式的空間特點，文獻數量較少，且以縱向研究為主，鮮有橫向對比研究，缺乏對特色生活模式的解析。

（2）第一象限小結

“地域特色”主題類團的向心度和密度值都高，即“地域特色”主題類團與其他類團關聯緊密，且類團自身內部的聯系也十分緊密（圖3）。這表明：一是地域特色是研究領域的熱點，具有重要作用；二是研究者眾多，且理論不斷創新，具有良好的發展前景，不易衰退；三是其他主題類團也會涉及“地域特色”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地域特色”是一個交叉性較強的類團。

2.2 第二象限：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

（1）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和特點

“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包含20個關鍵詞。功能和空間在鄉村住宅研究中不可分割，主要涉及生活生產功能、空間特性、戶型設計和模塊化四個方面（圖5）。如：朱曉青等人對鄉村住宅的生產功能進行了研究[9]；陳夢闡釋了鄉村住宅空間的模糊特性[10]；岳曉鵬等人基于調研，設計了三種鄉住宅戶型（學習型、交往型、舒適型）[11]；呂廷紅對鄉村住宅進行了模塊化設計[12]。功能及空間設計研究對鄉村住宅的功能需求進行歸納，以鄉村住宅的功能改良為目的。

圖5 功能及空間設計研究內容徑向樹圖

現階段鄉村住宅功能及空間研究有以下兩個特點。

對生活和生產功能的單一研究較深，而對兩者的關聯研究較淺。一些研究依據生產功能對鄉村住宅進行分類，指明不同生產功能對應不同的空間使用方式。另一些研究依據用餐習慣、客廳使用狀況、家庭人口結構對鄉村住宅的生活功能進行歸納，總結了生活模式。雖然大量的案例研究證實生活和生產功能的重要性，但罕有學者對不同生產功能與生活模式的對應關系、生活和生產功能在鄉村住宅中的混淆狀態和比例、生活和生產功能之間的轉換等內容進行研究。

對空間多元化和單一化的研究較多，而缺乏平衡兩者的研究。一方面鄉村住宅空間多元化的需求日益顯著[13]，另一方面鄉村住宅建設量大，急需適應性強的空間形態[14]。在此背景下，一些研究探討鄉村住宅的公共性、可達性、開放度、自發性和適老性，從社會、空間組織、人口屬性等角度探討鄉村住宅空間多元化的特點和原因。另有一些研究指明鄉村住宅空間具有相似性，以模塊化的方式對空間尺寸和立面形式進行歸納，輔以組合和可變性的方法倡導鄉村住宅空間單一化的可行性。雖然諸多學者對空間多元化和單一化進行了大量的案例研究，但罕有學者對空間多元化和單一化存在的限定條件、空間多元化和單一化之間的博弈關系等內容進行探討。

（2）第二象限小結

“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的向心度值高、密度值低，即“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與其他類團關聯緊密，類團自身內部結構較為松散（圖3）。這表明：一是功能及空間設計在鄉村住宅空間研究領域出現頻繁、活躍度高，是該領域重要的研究內容；二是該類團內部主題之間互動并不頻繁，在今后的發展中不易確定，可能進一步演化為研究領域的熱點和核心，也極有可能分解。

圖3 我國鄉村住宅空間研究主題戰略坐標圖

2.3 第三象限：廚衛專項改良和空間演變主題類團

（1）功能及空間設計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和特點

“廚衛專項改良”主題類團包含7個關鍵詞。廚衛的改良對鄉村居住環境質量的提升有著重要的作用，主要涉及支撐系統、布置形式、高頻尺寸統計等方面（圖6）。如：付本臣等人指出鄉村住宅的廚衛空間存在分區混雜，配套設施不完善的缺陷[15]；熊瑤等人明確廚房面積與燃料、灶具、設備等因素相關[16]；徐聰藝等人基于灶具的不同提出多灶并用的設計案例[17]；白偉等人建議優先選擇“L”型或“U”型操作臺面，提升廚房的適老性[18]。廚衛專項改良研究對鄉村住宅的健康、衛生問題進行解析，以提升居住環境質量為目的。

圖6 廚衛專項改良研究內容徑向樹圖

現階段鄉村住宅廚衛專項改良研究呈現“兩多一少”的特點。

對布置的研究較多。一些研究總結廚房的工作流線，提出縮短儲物柜與儲水裝置到操作臺的距離，櫥柜內部布局應多樣化；一些研究從燃料和灶具出發，指明燃料、灶和廚房布置之間的相互關系；一些研究根據不同的布置形式對廚房進行分類，指明各種布置形式的特點；一些研究指明衛生間應設置扶手、防滑措施、坐便器等無障礙設計內容；一些研究對衛生間進行分類，指明各種布置形式的特點。

對尺寸的研究較多。一些研究基于人體尺度，限定廚衛的面積、開間、進深、設備等的適宜范圍。另一些研究基于調研，統計廚衛空間的高頻尺寸[19-20]，以此來進行案例分析。

對支撐系統的研究較少。個別學者提出廚房空間可從五個支撐系統（采光照明、給水排水、排煙排氣、物料存儲、廢棄物處理）進行改良[21]；少量學者對衛生間的排水、通風提出了改良建議。

（2）空間演變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和特點

“空間演變”主題類團包含6個關鍵詞，主要涉及空間變化、演變影響因素和住宅整體變化三方面（圖7）。如：陳汪丹等人基于調研發現鄉村住宅出現雙客廳或雙餐廳的功能分化趨勢[22]；盧健松等人指出設備發展、選址變化是鄉村住宅演進的直接原因[23]；李佳陽等人歸納出宏觀、中觀和微觀的演變影響因素[24]；段威等人將配房空間分為五型，指明相互轉化的規律[25]?？臻g演變研究對鄉村住宅的空間變化規律進行分析，以探討規律背后的影響因素和驅動機制為目的。

圖7 空間演變研究內容徑向樹圖

現階段鄉村住宅空間演變研究有以下兩個特點。

空間傳承與變革之間的碰撞。一些研究提倡對鄉村住宅的形制、空間組合方式、營建模式進行保留，以功能變換的方式應對生活的需求；另一些研究指明鄉村住宅空間變大、客廳取代堂屋、車庫的出現等一系列變化是生活需求的體現，應對建筑的形式進行變更。

對生產空間演變的研究不足。個別研究提及鄉村住宅空間演變體現了需求從單純注重生產轉移到生活生產并重，生產活動的變化對住宅空間產生了影響。但鮮有學者對鄉村住宅生產空間的演變特征和規律進行深入探討。

（3）第三象限小結

“廚衛專項改良”和“空間演變”主題類團的向心度值和密度值都較低，即這兩個主題類團與其他類團關聯較少，獨立性強，類團自身內部結構也較為松散（圖3）。這表明：一是廚衛改良和空間演變在鄉村住宅空間研究領域發展不成熟且沒有形成核心研究內容；二是此方面的研究者較少，目前研究較淺，沒有形成系統的理論體系，屬于有待開發的區域。

2.4 第四象限：策略主題類團

（1）策略主題類團的研究內容和特點

“策略”主題類團包含3個關鍵詞。策略研究主要涉及空間優化、空間改造、空間彈性和適用性四方面（圖8）。如：王柳博提出優化空間，集約緊湊空間布局[26]；董婷婷針對住宅不同部位提出改造策略[27]；黃森泰提出了可增長、可分隔、可兼用、可分戶的彈性設計策略[28]。策略研究對鄉村住宅的功能問題提出解決路徑，以指導設計為目的。

圖8 策略研究內容徑向樹圖

現階段鄉村住宅空間策略研究呈現“一多一少”的特點。

適應家庭結構和生活模式變化的策略研究較多。一些研究對生活模式進行分類，制定平面、立面、屋頂和構件預制的設計策略；另一些研究基于生活方式的改變，提出空間組合形式和鄉村住宅改擴建的策略。

適應家庭生產活動變化的策略研究較少。一些研究對生產活動進行分類，提出人性化、適應性和鄉村住宅改造的策略。但鮮有研究對生產模式的變化需求提出有效可行的策略。

（2）第四象限小結

“策略”主題類團的向心度值較低，密度值較高，即該主題類團與其他類團關聯較少，類團自身內部結構關聯緊密（圖3）。這表明：一是策略在鄉村住宅空間研究領域出現的研究時間較早，理論體系相對完善，但不是該領域的熱點和核心；二是各策略之間較為相似，普適性較強，針對性較弱；三是該主題類團表現不活躍、生命力薄弱，可能隨時間逐漸淡化。

3 各主題類團的關聯

鄉村住宅空間研究內容眾多，各主題類團研究深淺不一，且不斷變化。因此，不能狹隘地從單一主題來審視鄉村住宅空間研究。各主題類團背后是否存在著共同的影響因素，各主題類團之間是否存在著相互影響的關系等問題值得深入思考。結合前文的分析和總結，提煉得出生活和生產是鄉村住宅空間研究的內核，五個主題類團是鄉村住宅空間研究的外表，對相互之間的關聯進行解析（圖9）。

圖9 主題類團關聯解釋圖

3.1 內核與外表之間的關聯

（1）生活和生產模式是各主題類團背后的重要影響因素

不同的家庭結構和生產活動在鄉村住宅空間的地域特色中得到了展現；鄉村生活和生產模式的不同對空間產生了影響，賦予鄉村住宅地域屬性。

（2）家庭結構和生產活動的變化驅動了鄉村住宅空間的演變

早期鄉村生活注重血緣關系，家庭結構以多代共居為主，生產活動主要是農業生產，鄉村住宅空間呈現適應生存的特點。中期鄉村居民的經濟條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多代共居的家庭結構被主干戶、核心戶等規模較小的家庭結構取代，鄉村住宅空間呈現適應生活的特點。當代鄉村生活和生產活動對居住環境提出了更高層次的要求，鄉村住宅空間呈現生態化的趨勢。對生活品質影響較大的廚衛空間優先得到了改良，鄉村住宅的功能及空間日益完善。

（3）生活生產的自發性促使策略的產生

在以家庭為單元的決策作用下，鄉村住宅出現了功能和流線混亂、無序擴張、房間空置等諸多問題。優化、改造和彈性等設計策略應需而生，輔助決策，對鄉村住宅的自建活動產生幫助。

3.2 外表相互之間的關聯

（1）融合—變化—交替

隨著鄉村住宅功能及空間的日益完善，廚衛的改良將逐步與功能及空間設計相融合。功能空間的細化導致傳統空間（如：堂屋、廚房、院落）的消失或轉變形成具有新的地域特色的空間。鄉村住宅空間地域特色的交接替換形成了空間的演變。

（2）支撐—影響

功能及空間設計、廚衛專項改良和策略之間相互支撐。一方面，策略對功能及空間設計和廚衛專項改良起著約束和指導的作用。如何設計、采用什么樣的設計方法等策略內容直接指導鄉村住宅的建設，總結規律和經驗；另一方面，功能及空間設計、廚衛專項改良的大量設計案例檢驗了策略的適用性，對策略進行支持和修正。策略的制定和實施在短期內難以對空間演變產生明顯的作用，但從長遠來看，策略通過指導和約束設計對空間演變有著間接的影響。

結語

我國鄉村住宅空間研究內容主要可分為五個主題類團?！暗赜蛱厣笔茄芯康臒狳c，與其他主題類團的交叉性強；“功能及空間設計”較為活躍，可能成為新的研究熱點；“空間演變”發展不成熟，有待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廚衛專項改良”和“策略”有可能與其他主題類團融合或消亡。未來可以考慮從生活和生產的視角來探討鄉村住宅空間的地域性問題，構建以功能需求的滿足和轉換為核心的鄉村住宅空間演變理論體系。

鄉村住宅的生活和生產功能是各主題類團的重要影響因素。村民生活和生產功能的需求間接體現在鄉村住宅空間的地域特色和空間演變之中。鄉村住宅的空間特征是否能引導生活生產功能的產生和轉變、空間特征與功能的匹配程度、什么樣的空間形態能促使生活生產功能和諧共存等問題值得深入探討。

對鄉村住宅空間研究進行主題類團分析的意義在于實踐應用。根據鄉村居民對生活和生產功能的需求，結合已有策略，實現滿足功能需求且具有地域特色的鄉村住宅設計，為鄉村住宅空間的良性演變提供指導與參考。

資料來源：

文中圖表均由作者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