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看見了我自己

蔡曉芳

牛背鷺

被冬日照耀的世界藏著火焰

也藏著溫暖

正如此刻

水牛在河邊嚼著青草

寬厚的牛背，默默地為歇息的牛背鷺所用

它們安靜，相互依附

那種和諧的畫面感，讓我覺得

它們應該是親人

這使我看見了，生命中

另一種高貴的定義

池鷺

那只站立時，具褐色縱紋

飛行時體白而背部深褐的鳥兒

是池鷺

那只一向寡言，棲息于稻田、池塘

和沼澤濕地等水域的鳥兒

是池鷺

那只喜歡在竹林頂處營巢的鳥兒

細小的身子里

隱藏著一枚火藥

它抵觸、慌亂，發出低沉的叫聲時

那一定是

有人引燃了導火線

夜鷺

以黃色、白色、黑色、墨綠色，以金屬光澤之色

長帶狀的白羽

即使隱進黑夜里

我仍能看清它醒目的榮耀

在平原和丘陵地區的溪流、水塘、江河、沼澤和水田地上

一小群夜鷺，對于世外動靜

它們有恰到好處的直覺

像蜘蛛，織著一張網

螞蟻

我看到它們正沿著

陡坡向高處搬運食物

微小的體型，艱難地跋涉

我用一根樹枝橫在路中，它們微微怔了一下

沒有片刻的停留，即又繞道而行

像一個內心執拗又隱忍的人

仿佛認定了卑微

是它們一生的宿命

而我卻在驚愕間

忽有一種疊加的卑微

在雨中看見了我自己

瓦片下的雨水

讓一棵石縫里的狗尾巴草

感受到草芥之命

也有與生俱來的重量

它大口地吸氣，仿佛迎面而來的是生活的美好

雨水長久地沖刷拍打

讓屋檐下的石頭

也有被擊穿的時候

當命運與之對立，沒有誰可以阻止

而我，在一場雨中

看見了自己

我在不斷轉換

有時是草芥，有時是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