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布谷

陳 煒

會展中心的畫

趁黎明未至

要在四個釘子

規劃的方形建筑里

畫一幅

關于釘子的畫

揮舞力與鐵錘 計算畫框的大小

以數學家的方式

觀測兩對平行的直線

利用風與勾線筆撥轉釘子的方向

于是 葉子正好可以

在深藍以外的地方

涂抹黃色、綠色或者紅褐色

就像因酸堿度不斷變化的pH 值

在力中探討守恒的定律

在直線之間確定平行的法則

在規定的值里尋找標準

四個釘子

組合成堅固的坐標系

看展的人 在四方的坐標系

看 坐標的四方

消解與重構 審視與闡釋

堆砌無意識的名詞

他們都忘了

這不過是 一幅

關于釘子的畫

昨日

向寄居在書柜的灰塵請教

如何特別地度過一天

翻開無盡的頁碼

尋找答案

1，7，8，23

在書頁間完成一次完美的跳馬

地平線永恒的起降

使整個宇宙陷入永動機的圈套

詩人撬起地球

將詩句鐫刻在海溝深處

挪用鐘樓的分針和時針

驅趕山間的羊群

跟隨滾落的巨石

像蚱蜢一樣

在紙風車上追趕夕陽

等到天黑 再偷偷把口袋里的星星

還給大地與山嶺

誰也看不出

這一天 和昨日有什么不同

布谷

我時常聽見

一聲布谷響徹山林

由遠及近。如梵鐘

在初秋幼童嬉戲的晨間

也在殯葬隊的嗩吶聲中

我時常聽見

這聲布谷從大地的脊柱傳來

由內及外。如木魚

一節一節敲打在

我頸后的海溝，不見回聲

我時常聽見

那聲布谷于稻田中隕落

由上及下。如經幡

月色將它們釘在夢的根部

照見空空如也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