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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背影與疾病隱喻
——夏煒詩歌藝術談

2023-03-07 13:29
關東學刊 2023年6期
關鍵詞:青蛇背影張力

林 祁

素以小說家聞名的夏煒(1)夏煒,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廈門市作協副主席、廈門民進開明書畫院副院長、國韻文華書畫院研究員。職業作家,畫家,詩人,跨界藝術家。著有長篇小說《贗品》《鐵觀音》《那些花兒》,中短篇小說《小雪》《高尚》《都市獵人》,詩集《青蛇的背影》,散文集《等茶》,報告文學《人在草木中》。曾獲中國最美圖書獎、孫犁散文獎、全國青年文學作品大賽優秀獎、福建省百花獎、優秀文學作品獎、福建省好書榜優秀圖書、廈門市文學藝術獎等。新近由小說向詩歌“出擊”,為什么呢?從文學地理學視域來看,夏煒由小說向詩歌“出擊”,與其“新廈門人”的自身經驗及所處環境有關。廈門有著名的鼓浪嶼,鼓浪嶼有著名的日光巖,“日光巖下的三角梅”曾經“崛起”而紅遍天下。

舒婷之后廈門無詩。不會閩南話的夏煒做起廈門人很是生猛,更有甚者,寫小說的他居然跑到這“廈門詩歌地理”來寫詩,豈不自討苦吃?再說他的詩集取名《青蛇的背影》,有何寓意:莫非詩歌是小說的背影?誰是誰的背影倒不要緊,重要的是現代文學史上的經典“背影”早有定論,是父親!此非關詩歌與小說吧。夏煒想重造“背影”,莫非“得了瘋病”?以至于苦了為他詩集作序的威格:“夏煒重新迷上詩歌,我卻陷入‘惡夢’”。寧愿把他的寫詩看作試圖對“那些花兒”等小說創作的突破,寧愿把他的寫詩看作是對舒婷詩性的呼應:“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蓖纯?哪怕只是一晚,哪怕還戴著口罩。但我們想說,不管你想寫什么,都應該從寫詩開始,因為詩歌是一切寫作的起點和終點。(2)黃梵:《意象的帝國:詩的寫作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 。而在起點和終點之間,夏煒與時代一起焦慮與思考。

疾病進入詩歌,不僅是對人們日常生活的直接呈現與觀照,更是成為切入當下社會現實的隱性途徑。疾病不僅是個體生命的隱喻,更成為政治與社會焦慮,以及都市生活現代病呈現的另一切面。

且細看詩集的封面設計:夏煒親自畫的青蛇美女之背影端坐其中。既然是背影,且勿論蛇或龍甚至“父親”,都會是娓娓動人吧。似乎夏煒的畫更多追求的是具象,而詩歌卻喜歡象征。新批評派理論家在詩歌“本體”上最醉心的,就是詩歌中的比喻,尤其是隱喻。新批評派重要理論家之一的克利安思·布魯克斯就斷然地說:“我們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現代詩歌的技巧:重新發現隱喻并充分運用隱喻?!?3)克利安思·布魯克斯:《反諷:一種結構原則(1949)》,趙毅衡:《“ 新批評”文集》,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第377頁。

從夏煒詩中可以看到,當下比抒情更重要的,首先是對疾病隱喻的關注。抒情有病,詩知否?詩學有病,天知否?

一、疾病隱喻的張力

像夏煒那樣“棄經從文”者不多。廈大畢竟出過“棄醫從文”的偉人,雖然魯迅在廈大只呆了不足半年的時光,卻有劍蘭與身影留在墳頭。(4)參看廈門大學魯迅紀念館中的照片:《魯迅在廈大的留影》。夏煒畢業于廈大,偷得劍蘭并不奇怪,雖然并非出身于中文系,更與后來的人文學院無緣。他的“煒”沒人本來不奇怪,怪的是有火。夏天的一把火,夏煒詩集開篇便燒:“又有人燒起來/在這個雨季”(《我如何寫出這個雨季》)。明明寫雨季怎么寫起火來?原來寫的是病體的發燒——

水,生命之源也吞噬生命

這是雨水吧

匯流

交集著看不見的戰線

飛與行走,水與溫度

陷落的城,有同樣的麻煩

德爾塔

有人又燒了起來

蹤跡模糊

接著,“雨隨著發燒的天空行進”,連天空都燒起來了,莫非詩人也被燒瘋了?還是威格的序寫得有趣:“這太讓我開心了,一個詩人變成一個好詩人,是從寫壞詩開始的?!惫P者不妨接著打趣:一首詩的張力,是從“瘋”開始的,有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不科學,缺理性,但是好詩!好得一塌糊涂!可惜夏煒還不夠“瘋”。盡管序言早就一本正經地診斷出他的“瘋病”:夏煒畢業于廈大經濟系。當年留廈,在一著名國企任辦公室主任。忽一天辭職,領導問:你要下海嗎?答:當作家——朋友得知后,皆以為得了瘋病……幸虧沒有狗盯著他多瞧幾眼,要不也敢寫“狂人日記”,沒準。

“疾病被常常用作隱喻,來使對社會腐敗或不公正的指控顯得活靈活現?!?5)[美]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程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20年,第75頁。這是美國學者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一文中指出的。作為一門新興的交叉學科,疾病與文學關系的研究,或曰文學病理學研究,已經有了很好的開端與不俗的成果。在中國大陸,疾病敘事研究肇始于二十一世紀初。隨著敘事學和跨領域、跨學科研究的不斷深入,國內人文社科研究界,尤其是文藝理論界,愈來愈多研究者的目光投向了疾病敘事研究,這也體現了它作為一個新興學術生長點在學術界日益得到重視。而夏煒如此頻繁地自陳病患,實際是在隱喻其人生面臨的巨大生存困境。

在這首寫疾病的詩里,夏煒很理智地將德爾塔符號入詩,你也許看得懂,但李白肯定看不懂——且莫用看得懂與否評價詩歌!夏煒就是有意讓你看不懂,給你向來舒適的閱讀來點“顆粒感”,就像用慣細膩的白瓷,不妨換換樸實的彩陶,從手感到眼感給你一種新的感覺。這應該是一種有意義的詩探索。

沿著不明管道游走的

一種表象

有人熏艾草有人拔火罐

有人死而復生有人茍且偷生

皮膚是你我的燈罩

不論紅燈綠燈

光總是那么柔和

透明的液體在緩緩流淌

有可能殺死英雄

有可能殺死你

“痛”的個人經驗并不隸屬個人,“沿著不明管道游走”的它,既是共同經驗的個人解讀,也是往昔經驗的重新喚醒。如果你痛過,你就能讀懂甚至喊痛;但如果你懂卻裝不懂,依舊躺平,那也是一種民族的悲哀吧。

醫院總是擁擠

醫生總是皺眉

皮膚是你我的面具

沒有潰爛生瘡

外觀依然強壯

為了刺激表面強壯的你,雙眼明亮卻視而不見的你,夏煒借助色彩喚醒你的視覺及至知覺。這就是為何他的詩里有不少顏色,并不僅僅是他喜歡畫畫的緣由。試讀《我的名字叫紅》(6)夏煒:《我的名字叫紅》,《青蛇的背影》,北京:現代出版社,2022年,第5頁?!?/p>

我的名字叫紅

我要告訴大家

遠大榮光和美好明天

未來一切的一切,除了謊言,危險和罪惡

還有真實的美好

但紅,涂抹在畫布中

在畫里的花瓣上躍躍地

沉默……

好一個“躍躍地沉默”!閩南語把謊言稱作“黑白講”,莫非“新廈門人”夏煒偷得其中色澤——

我的名字叫白

小白是狗,太白是仙

我,不吠也不吟誦詩的白

我想記錄下旁觀者看到的一切

黑,卻慢慢地,涂滿了我潔白的肉體

不僅僅是顏色的轉喻,其寓意隨著色澤,滲透讀者的肌膚??梢娚娌≡姼桀}材獨特,極具開拓性,而且還深藏著豐富的精神意蘊,隱喻著詩人生理、生存與政治等多重困境?!恫《尽?7)夏煒:《病毒》,《青蛇的背影》,第23頁。:

你和我在同一皮膚里

當我難以入眠的時候

你來拜訪我

不懷好意

讓我失聲并沉默

按在頸項間的手指觸碰的

只是表象

天使似乎勝不過魔鬼

深邃而機智的隱喻使具象具有張力。手指觸碰的“痛”從表象到魔鬼,從“皮膚”到“燈罩”的隱喻等等,皆表現為“遠取譬”的大跨度畸聯。變形的目的在于破壞固有的自然聯系性。變形是現代詩語的特征之一。陳仲義對詩歌的張力有專門研究,如《變形:“遠取譬”畸聯——探究一種張力》指出:詩語好的變形是既能改變能指的“形態”又能讓所指發生意義變遷,獲致更具喻指意義的深度——變意。變形大體呈現出優美與怪誕兩大系列。為糾偏過分的變形有人以現象學為根據提出不變形或少變形乃至反變形觀點。但不管變形的多與少,其成功與否,最終還得接受張力與詩意的檢驗。(8)陳仲義:《變形:“遠取譬”畸聯——探究一種張力詩語》,《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4期。為了將張力從對立統一說(即內涵與外延的矛盾統一)中解放出來,陳仲義提倡更為科學的關聯說,即“張力是對立因素、互否因素、異質因素、互補因素等構成的緊張關系結構?!?9)陳仲義:《現代詩:語言張力》,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年,第73頁。那么,從“皮膚”到“燈罩”等一系列的“遠取譬”,帶來變形或畸形的效果,是否使夏煒的哲思與隱喻獲得張力呢?

詩歌會把語言運用到接近無法表達的極限,甚至試圖超越語法的規則,超越字典對字義的約定,抵達言外之意。(10)黃梵:《意象的帝國:詩的寫作課》。在新批評家們看來,詩人的功夫就表現在他是否能夠創造出具有張力的比喻或隱喻。國內新批評研究最負盛名的學者趙毅衡指出:“高度重視比喻,尤其是隱喻,是新批評派語言研究的一大特色;由于象征主義的巨大影響,大部分現代文論派重視分析象征,所以,新批評在這一點上是獨樹一幟的?!?11)趙毅衡:《“ 新批評”文集·引言》,第54、54- 55、93頁。值得注意的是,“遠取譬”中跨度過大的變形常會導致文本的晦澀難解,甚至成為毫無意義的意象羅列與堆積。

在夏煒的詩歌中,“遠取譬”較為明顯地構成了詩歌中的張力場域;由“遠取譬”等變形手段營造的“陌生化”效果,形成他獨特的詩歌張力與詩意。而在詩歌語言的陌生化與親近化的齟齬中所產生的張力也不容忽視,最突出的即是作為異鄉人與廈門這座海島城市的相互碰撞與融合,各種語言、文化因素與形式結構作為一種異質性、互補性的因素,共同構成詩歌的語言張力。

通過分析詩歌的張力來解讀詩歌,揭示其詩意的復雜性和統一性,可以獲得審美愉悅,甚至可以獲得文本以外的文化“增值”。

二、異鄉人的城市病

近年廈門作家談論得最多的是作品如何地域化又如何超地域。而夏煒索性“橫向突破”,從小說移往詩歌寫作,可以說他左手寫小說右手寫詩,但一用電腦便左右不分(也許是最高境界?)。他一門心思參與“廈門詩歌地理寫作”,“連同記憶一起編織,傘花旋轉成無數移動的島(日光巖)”……雖然是異鄉人,他卻久在異鄉不為客,號稱“新廈門人”,他更多思考的是這座城市里人們的痛與樂。

許多的故事

和許多的浪漫落在一起,疊影

青蛇,那個長發及腰的

白衣女郎

一個異鄉人與她面對面

姑娘,因為你的背影

我已經多走了四千八百步

我沒有帶傘,你不必學姐姐喚雨

可以喝一杯暖暖藍山?一起(12)夏煒:《青蛇的背影》,《青蛇的背影》,第16頁。

一起喝一杯苦苦的咖啡?不要掛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也不要上下求索“肩膀”,靠或被靠一晚,不要有病或無病呻吟吧,索性“與聲音談一場戀愛”——

死了都要愛

死,就死球了吧

我親愛的集美

云在今天感到了寂寞

因為花都出庭,聽

詩人們在嘉庚書房里

吟浪

昂立龍首的舟,則在歸來堂前

踏浪

——16屆集美詩歌節印象

集天下之美的詩歌節的詩似乎生病了,連“花都出庭”了,出什么“庭”呢?

疾病在詩人那里是一種文化現象,病態之于詩人的生態、心態與創作,均有著特殊的意義。疾病更大程度上不是作為隱喻而是以“實寫”的面目出現。夏煒的涉病詩歌,為解讀、闡釋文學與疾病的互滲關系提供了案例,具有當代文化價值。同時,疾病作為敘事進入詩歌時,不自覺又強化了其本應掙脫的隱喻意涵。

詩人沒有因病而陷入精神困境,而是力圖通過詩的治愈方式,回歸生命原態,體驗生命高峰:

我的身體里住著一片海

由西向東,向大海

浪漫的地方,想象

帆影搖曳出島嶼的倩影

三、詩歌的抒情病與敘事力

如果說,舒婷詩“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是廈門這座小城最抒情的表達,是20世紀80年代最浪漫的抒情。而今城市的“幸存者”不再沉浸于“痛哭一晚”的幸福,不滿于新詩的抒情病而力求做不動聲色的情節敘述。

“敘事”是自我詮釋的一種方式,而疾病敘事正是一種被“疾病”中斷了原有的生命故事情節而對自我生命進行的重新探尋,它不僅是在敘述一場病痛,它更是在渴望透過經歷病痛折磨的身體重新發出生命的吶喊。

泉港,昔日喧囂熱鬧的海灣

穿梭如鳥的船歸港又出海

有些船,永遠消失在海岸線的一邊

有些船,沉睡在海底孤寂千年

有些船,拋卻七百載塵沙

把偉岸的殘軀展示在博物館

夏煒的詩歌是有價值的,值得一讀;他的詩看似簡單,但在矛盾沖突中形成了和諧統一且富有張力的有機整體,往往具有深刻的內涵和寬廣的外延。就像《城里的風》《城的榮耀》《草木詩經咖啡館》《泉州灣里的古船》等,這類詩歌中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詞匯是富于深意的隱喻,正是載體和隱旨之間的差異與不對稱等關系增強了詩的魅力,理解隱喻、感受詩歌張力要調動心理體驗,讀者必須感受到詩歌意義的延生——

兩只貓臥在椅子里假寐

主人慵懶

因一杯加了草的咖啡想起草原……

人類的路,已經走得如此危機四伏,我們每個人也一定貢獻了自己的“微小錯誤”。面對集體災難時,沒有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可以獨善其身!這時寫詩,是否如輿論所說,會是輕慢、無知的呢?這時,就該回溯一下美和詩意的源頭,它們當然不是修辭策略,不是表達技藝,而是原始人保護部落和選擇未來的方式,他們依據美和詩意選擇時,等于修正了現實中的錯誤。這些錯誤因威脅過部落的生存,被他們永遠銘記在心,被他們用美和詩意淘汰。一些選擇慢慢浮現為后來的道德,比如,“五服之內不許通婚”之類,和杜甫詩中的道德情感——“詩言志”之類。還有一些選擇,旨在擺脫現實的逼仄、局促,通過面向激動人心的未知,把人類帶入前所未有的未來,它們就是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中說的故事和本書涉足的詩意。唯有同時被這兩類選擇照拂,人類才真正有福,一旦擺脫其中之一,懲罰就隨之而來。(13)黃梵:《意象的帝國:詩的寫作課》。

疾病在人類社會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特殊角色。美國著名理論學家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中賦予了“疾病”一個很生動的比喻:“疾病是生命的陰面,是一重更麻煩的公民身份。每個降臨世間的人都擁有雙重公民身份,其一屬于健康王國,另一則屬于疾病王國。盡管我們都只樂于使用健康王國的護照,但或遲或早,至少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們每個人都被迫承認我們也是另一王國的公民?!?14)[美]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程巍譯,第17頁。夏煒在他的詩集中也賦予“疾病”一個生動的比喻:青蛇的背影,并非父親的背影,卻令人想起那些黑色的背影,令人感動的沉重背影,無以抒情卻令人深思。

“病”的書寫映射在中國現當代詩歌的肌體上,從“第三代”詩潮中的戲謔疾病,陷入90年代的困頓和沉潛,至新世紀“打工詩歌”中的指控疾病。這一嬗變過程,從“上半身”到“下半身”,從“患病”的想象到“死亡”的想象,從抒情(抽象)到敘事(具體),從以“精神疾病”(隱性)為主導到以“生理身體疾病”(顯性)為主導,且“精神疾病”貫穿始終,呈現出了不同的病態表征。這個歷程依次演繹了“病”的生命隱喻、文化隱喻和社會現實隱喻的主題,大致勾勒了疾病在現代化發展中的歷史走向。

從古至今,人類歷史就是一部疾病抗爭史?!凹膊 钡亩x從醫學層面延伸至文學層面,在這一發展過程中誕生了“疾病書寫”,隨后“疾病敘事”這一概念在人文醫學領域被首先提出并逐漸在文學領域生發,在文藝批評界得到日益重視。文藝復興之后,疾病的象征不斷泛化且具有階段性,疾病書寫也日漸在文學史中嶄露頭角。如浪漫主義時期,疾病象征著優雅、美麗;而現實主義時期,苦難卻成為了疾病的代名詞,成為作家鞭撻社會丑惡、控訴現實黑暗的利劍;進入20世紀70-80年代,癌癥、艾滋病等疾病的肆虐,使得社會動蕩,出現大量病亡,因而在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文學時期的作品中,疾病也相應地開始大量出現并被賦予了豐富的象征意義。(15)蔡祎、秦海濤:《創傷敘事、疾病敘事之比較研究》,《湖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6期。

無數的傳說

在鳳凰花影里,和古榕的枝須一起,編制

你過往和將來的故事

那些以精準數字塑造的疾病真實,卻忽略了另一種疾病敘事下的真實,即患者、醫療工作者以及作家在陳述疾病感受和個體經驗或以疾病為喻書寫生命故事的真實,這種疾病的感受和經驗比科學的解讀更為原始,是另類的“真實”,更有具象的生命意義。有人形容生過一場大病,就像是暴風雨過后的魯濱遜,漂流到一個奇異、危險的世界,必須在孤絕的荒島上開始他無盡的探索。(16)Hawkins,A.Hunsaker,Reconstructing Illness:Studies in Pathography,West Lafayette:Purdue UP,1999.

四、結語:詩的治愈力

從文學地理學視域來看,夏煒由小說向詩歌“出擊”,與其“新廈門人”的自身經驗及所處環境有關。異鄉人犯了城市病,詩歌犯了抒情病,等等,逼使詩人重新發現隱喻并充分運用隱喻,這恰是現代詩歌的張力所在。此力可治愈與否,這是詩的局限,也是意義,故而召喚諸君“迷上詩歌”。

迷上詩歌,會有兩股力量在交織支撐著我們,一股是外部力量——贊揚或者批評。它或讓我們乘風輕揚,或讓我們臥薪嘗膽。但這股外部力量是不確定性的,今天有,明天未必有。另外一股力量是內部力量——發自我們內心的興趣。而這興趣它未必有什么意義,但它必須是高級的,有趣的。迷上詩歌,妙就妙在這里。

這是《青蛇的背影》之序語,如果允許“畫蛇添足”,在此則以“半截煙”作為結語:

在藍火中點燃

一首詩

有星辰也有陽光

但我

更喜歡夜晚

在浩渺銀河里飄蕩

寫序的威格說夏煒是他見過的少有的擁有“文化官員”身份,而在現實社會中卻沒有“正式”或者說“正當”工作的人?!耙簿褪钦f,他既能涉足于江湖,又脫鞋于江湖。這有點奇妙,也是他引起我興趣的地方——你們喝你們的肉湯,老子自帶干飯。近幾年來,他重新迷上詩歌,說:有純粹感。要我說,這純粹是一種墮落感?!币苍S,聽他學廈門話罵人,美其名曰體味浮生,實乃屬墮落之流,何處覓得“愛人的肩膀痛哭一晚”?也許,生吞蛇膽可以治病,且不論是否“青蛇”。隱喻再度成為明喻,“疾病的意象被用來表達對社會秩序的焦慮”。(17)[美]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程巍譯,第75頁。也許,向下即向上,深度即高度,詩歌可以治愈——也許這是80年代的浪漫之余輝?

夏煒們力圖通過敘事還原摩羅詩力。何為“摩羅”?原為惡魔?!皭耗г娕伞鼻∈囚斞杆瞥绲囊粋€以反抗傳統、追求表達的詩派。在他看來,知識分子應該通過文藝作品,尤其是詩歌,宣揚反抗精神,才能還原人的真實情感狀態。城市有病抒情有病詩有病,何以解病,試以摩羅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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