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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蘋果?

2023-03-22 14:53劉治中
文學與文化 2023年4期
關鍵詞:彌爾頓蘋果

內容提要:彌爾頓在史詩《失樂園》中兩次將禁果指認為蘋果,這并非《創世記》伊甸園故事的本意。在偽典、拉比猶太教和早期基督教的釋經傳統中,葡萄與無花果是禁果的主流意象。禁果是如何演變為蘋果的?本文從相關語言、文本出發,對這一問題進行歷時性梳理,并在此基礎上對禁果意象演變背后的觀念加以鉤沉,最后在17世紀英國知識史語境下探討彌爾頓《失樂園》中“蘋果”的意義,認為彌爾頓的蘋果并非簡單沿用拉丁文圣經譯本中的誤譯,而是基于充分的自然史知識有意以作為闡釋謬誤的蘋果表達自身對知識與善惡關系之理解。

關鍵詞:禁果 蘋果 彌爾頓 意象演變

自歐洲近代早期以來,蘋果在西方文學與視覺藝術中已成為亞當、夏娃在伊甸園中偷食的“禁果”的主導意象。彌爾頓(John Milton)在《失樂園》第九、第十卷中兩次將禁果指認為蘋果①,但這既不是《創世記》伊甸園故事的本意,也不是一個不言自明的意象,其背后經歷了語言和觀念上的曲折變化。有趣的是,作為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文學教授的劉易斯(C. S. Lewis)曾在《〈失樂園〉序言》中指責批評家提出走入死胡同的問題:“我們不需要問:‘什么是蘋果?它就是蘋果。就像苔絲狄蒙娜的手帕是手帕一樣,一切系于其身,但它自身卻無關緊要?!雹诙谑畮啄旰?,身為作家的劉易斯在奇幻小說《納尼亞傳奇》系列開篇之作《魔法師的外甥》中卻化用了失樂園故事魔鬼誘惑夏娃的原型,讓女巫賈迪斯誘惑男孩迪戈里去吃有魔力的蘋果。③劉易斯的態度體現出蘋果作為禁果意象的吊詭性:一方面,在對單一作品主題的理解上似乎無足輕重;另一方面,卻又深刻影響著包括他本人在內的西方文學整體想象力。劉易斯有意懸置了禁果意象問題,一些中國現代作家則對此產生了徹底的誤解,對圣經文學頗有研究的周作人便在《女人的禁忌》一文中寫道:“因為她聽了蛇的話偷吃蘋果,違反了上帝的命令?!雹軣o論是西方還是中國文學界,對禁果意象及其演變問題長期存在著忽視與誤解。

禁果是如何成為蘋果的?這看似是一個不太“學術”的問題,目前國內的相關介紹主要發表在報刊雜志而非學術刊物上。①實際上,其中所涉及的由古希伯來到文藝復興晚期之間漫長歷史時期的語言、文本、圖像史和植物學知識十分龐雜,這是一個具有鮮明跨學科研究特征的問題,本文只能管窺蠡測,以期學界進一步深入研究。

一 《創世記》到偽典:禁果是蘋果嗎?

既然“禁果”概念來自圣經,那么我們首先拋開一切闡釋,回到《希伯來圣經》伊甸園故事原文中去。在《創世記》第2章,神把人類始祖亞當安置在伊甸園,吩咐他可以隨意吃園中各種樹上的果子,但同時規定:

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創2:17)

這便是“禁果”的由來,但原文只說是“分別善惡知識樹上所出的”( ?? ?? ?? ?? ??? ?? ?? ?? ??? ?? ??? ???? ?? ?? ?? ??? ),甚至連果子這個詞都沒有提到。伊甸園故事的要點在“禁”而不在“果”,“果”執行的是偶然律,而“禁”執行的是必然律:你不可吃,你吃的那日子必死?!秳撌烙洝返?章夏娃被蛇引誘后偷食了禁果,該節文本中倒是出現了“果子”,用的是 ??? )??? ?? ??? peri),在希伯來語中可以泛指任何樹的果實。

在未被命名的情況下,禁果有無可能是蘋果呢?從圣經文本看,這種可能性甚小?!疤O果”(????????? ?? ??) ,tapuach)一詞在《希伯來圣經》中僅出現6次,且從未出現在《創世記》和律法書中。從語文學和植物學角度說,tapuach 一詞的外延不僅包括蘋果,也包括柑橘、杏等薔薇科植物。被中英文譯本譯成“蘋果”或“apple”的tapuach 未必是今天植物學意義上薔薇科蘋果屬的蘋果。從植物全球史來看,盡管關于野生蘋果和馴化蘋果的起源地都存爭議,但其主要分布在中亞大陸、高加索地區和天山一帶②,古代以色列并非蘋果產地,其主要農作物以《申命記》中所記載的“圣地七果”為代表,即小麥、大麥、葡萄、無花果、石榴、橄欖和蜜(申8:8)。簡言之,伊甸園故事中未提及禁果是什么果子,而從蘋果在圣經文本中的出現及古代以色列物產方面也看不出禁果是蘋果的可能性。

《創世記》伊甸園故事中未被命名的禁果為后世闡釋者們提供了積極的想象空間。在兩約之間的猶太文學傳統中,幾部重要的“偽典”——《以諾書》《巴錄三書》《亞伯拉罕啟示錄》③十分關注禁果為何物這一問題。這幾部書卷都具有濃厚的天啟色彩,主人公都曾“與神同行”,在啟示與異象中看到過伊甸園的景象,關于亞當和夏娃偷食的禁果是什么果子,他們也都各自給出答案:

我看到了知識樹,人吃了它的果子可得大智慧。那樹有柏樹那么高,葉子像角豆樹,果子像美麗的成串葡萄,晶瑩剔透、香氣四溢。我說:“這樹實在是美,看起來多么迷人!”和我一起的圣天使拉斐爾回答:“這就是知識樹,你的祖先吃過它的果子,得了知識,眼睛明亮了,知道自己赤身裸體,因此被趕出了園子?!保ā兑灾Z書》第32章3-6節)④

我巴錄對天使說:“請讓我看那讓亞當受騙的樹?!碧焓垢嬖V我:“神造樂園的時候,命米迦勒率二十萬零三名天使在樂園種樹,米迦勒種橄欖樹、加百列種蘋果樹、烏利爾種堅果、拉斐爾種柑橘、撒旦奈爾種葡萄樹,所有天使都種各種各樣的樹?!蔽野弯浽賳柼焓梗骸罢堊屛铱茨巧哒T惑亞當夏娃的樹?!碧焓拐f:“是葡萄樹,撒旦奈爾種的。因此神詛咒他和他的果子?!保ā栋弯浫龝罚鬯估蛘Z版]第4章6-8節)①

再看這異象,是誰誘惑了夏娃?樹上是什么果子?……于是我看那異象,眼睛看到伊甸園。有一個身高背闊的巨人擁著一個跟他體貌相當的女人,他們站在伊甸園的一棵樹下,那樹的果子像成串的葡萄。樹后站著一個蛇形的東西,有人一樣的手和腳,左右肩上各長六個翅膀,拿著樹上的葡萄,那兩個相擁的人在吃。(《亞伯拉罕啟示錄》第23章)②

上述三部書卷對禁果為何物的問題給出了共同的答案——葡萄。而至于為什么是葡萄,《亞伯拉罕啟示錄》和《巴錄三書》共同將其歸因于魔鬼的參與,前者認為蛇就是魔鬼阿撒瀉勒,他用葡萄誘惑了亞當夏娃,后者認為葡萄樹是魔鬼撒旦奈爾種的?!兑灾Z書》雖未做進一步解釋,但將其安排在討論魔鬼成因的“守望天使”部分,這也正是兩約之間影響深遠的魔鬼觀念的主要來源。這些書卷看似關心禁果為何物,實際上思考的是人為何會在伊甸園中違背神意的問題。在對這一問題的解答中,《以諾書》為代表的偽典走向了魔鬼論,認為魔鬼誘使人悖逆并被逐出伊甸園,這是《創世記》乃至整部《希伯來圣經》都不曾有過的觀念。而后來文藝復興時期圖像藝術中頻頻出現的魔鬼化身為蛇、在蘋果樹下誘惑亞當夏娃的形象,在這里可以找到根源,只是葡萄被置換成了蘋果。

二 “葡萄說”與“無花果說”:拉比猶太教、早期基督教至中世紀

根據成書于公元3世紀至6世紀之間的拉比猶太教釋經文獻《密德拉什》中的《大創世記》記載,猶太教拉比們對禁果為何物依然饒有興味并就此展開爭論,他們有的說是葡萄,有的說是無花果,有的說是小麥,有的說是香櫞,如此等等,不一而足。③ 其中許多解釋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真正形成影響力的只有“葡萄說”和“無花果說”。值得注意的是,拉比猶太教在爭論中普遍拋棄了魔鬼觀念,回歸圣經文本本身。支持“葡萄說”的拉比們引用《申命記》:“他們的葡萄樹是索多瑪的葡萄樹,蛾摩拉田園所生的。他們的葡萄是毒葡萄,全掛都是苦的?!保ㄉ?2:32)認為葡萄是惡果?;蛞门瞾喸谄咸褕@中醉酒失儀的故事(創9:20-29)來說明葡萄酒導致罪惡的發生。而支持“無花果說”的拉比們則認為亞當與夏娃在知道自己赤身裸體后取來無花果樹葉遮羞(創3:7),因此他們當時可能就在無花果樹旁,無花果就是禁果。

根據公元1世紀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在《自然史》中的記載,羅馬人已經種植了多種不同的蘋果樹④,他們從東方引入馴化蘋果并掌握了嫁接栽培技術,使其在羅馬落地生根。但在基督教世界,早期教父們也沒有把蘋果當作禁果,奧利金(Origen)和德爾圖良(Tertullian)便分別持猶太釋經傳統中的葡萄說和無花果說。⑤從早期教父到中世紀時期禁果意象的主要變化是“無花果說”逐漸占了上風,這與該時期深刻影響基督教思想的奧古斯?。ˋugustine)和托馬斯·阿奎那(ThomasAquinas)對《約翰福音》中耶穌在無花果樹下看到拿但業的解釋有關。奧古斯丁在其作品中多處暗示招致原罪的禁果與無花果之間的關聯,他在評論《約翰福音》時認為無花果樹象征著人的肉體之癢,將無花果樹與性欲和人的墮落聯系起來。①而在《懺悔錄》中,奧古斯丁痛改放蕩生活皈依基督教時著名的“花園奇跡”也發生在米蘭花園的無花果樹下②,這不能說是沒有寓意的。到了13世紀,托馬斯·阿奎那在評論《約翰福音》時則說:“無花果樹象征著罪:既因為它遭到詛咒、有葉無果;又因為亞當夏娃在犯罪之后拿它遮羞?!雹蹚倪@種解釋可以大致看出,自奧古斯丁以降、集大成于托馬斯·阿奎那的中世紀釋經傳統將禁果與基督教神學的原罪觀聯系在一起。

以文字闡釋來理解禁果意象終歸有些抽象,歐洲基督教圖像藝術對禁果意象的呈現更為直觀。在早期基督教藝術中,伊甸園故事是常被表現的題材,但其中也找不到關于禁果為何物的明確答案。根據藝術史學者的研究,到中世紀早期為止,歐洲圖像藝術主要以三種方式來表現禁果:第一,淡化焦點,不畫任何果子或模糊背景使人難以識別;第二,抽象處理,畫自然界不存在的果子;第三,泛化處理,依據偽典或民間傳說畫出小麥、葡萄、無花果等不同果實④,其中有不少采取四不像的組合,例如無花果樹上長著葡萄。⑤可見當時藝術家們對禁果意象的處理是小心謹慎的,這也反映出他們在呈現禁果時的知識與想象困境。根據阿贊·亞丁-伊斯雷爾(Azzan Yadin-Israel)等學者的研究,這一狀況發生較大改變要到大約12世紀以后,法國、德國、英國等地關于伊甸園故事的教堂繪畫中開始出現一些看上去貌似蘋果的果實;而在德國畫家丟勒(Albrecht Dürer)16世紀初的名畫《亞當與夏娃》中,禁果則被較為清晰地呈現為蘋果。⑥

三 《失樂園》與彌爾頓的蘋果

弗萊(Northrop Frye)曾簡要總結過禁果演變為蘋果的節點,“在中世紀只有一種拉丁文本圣經,禁樹就被認為是蘋果樹,因為拉丁文malum 有邪惡和蘋果兩個意思。在《失樂園》中,禁樹仍然是蘋果樹”。⑦ 這也是目前知識界針對禁果意象演變問題的普遍看法。

這一說法未必經得起推敲,尤其是在《失樂園》對禁果意象的選擇問題上存在邏輯缺環。公元5世紀初通俗拉丁文譯本中的malum 的確包含“蘋果”與“邪惡”的雙關意,然而:第一,malum 并非只有蘋果一種意思,也可以泛指“任何外層多肉、內層有核的水果,包括葡萄、桃子、橘子、檸檬等”⑧,而在17世紀英語中apple 一詞的辭典釋義同樣如此。⑨將malum 和apple 視為“蘋果”并不充分。第二,拉丁文圣經譯本是否足以左右中世紀至文藝復興時期文學藝術對禁果意象的整體理解,也要打上一個問號。就彌爾頓本人來說,他對古典語言十分熟悉,為何會采用拉丁文譯本中的可疑雙關語也需要加入詞義之外的考慮。

彌爾頓為何把禁果稱為蘋果?蘋果又被賦予了怎樣的意義?回答這一問題需要回到當時英國社會關于植物的知識圖譜和《失樂園》文本中去。17世紀英國不僅是動蕩的資產階級革命時代,同時也是自然科學人才輩出的時代。在經歷了文藝復興人文主義思想的洗禮后,人們充滿對身邊自然世界進行解釋的興趣與好奇心,青年彌爾頓在抒情詩《沉思頌》結尾如此表示:

但愿我衰老慵倦的晚年

能尋找到一座安寧的寺院,

穿上長袍,在長青苔的小室,

在那里我靜坐著,明確地解釋

天空中出現的每一個星宿,

啜飲雨露的每一株草木,

直到老年的經驗

可以領悟一切,像預言的詩篇。①

《沉思頌》中解釋“每一個星宿”“每一株草木”并非彌爾頓一人之愿望,而是17世紀英國知識界對探索、認識與描述自然的整體訴求,“自然史”研究便是在這一時期興起的。②當時英國關于植物知識的著作如雨后春筍,其中影響力最大的是16世紀末約翰·杰拉德(John Gerard)的經典之作《植物志》(The Herball, or generall historie of plantes, 1597),《失樂園》中關于無花果等植物的描述便與《植物志》有頗多相似之處。③具體到禁果問題上,與彌爾頓同時期的托馬斯·布朗(Thomas Browne)在《通俗錯誤》(Vulgar Errors, 1646)一書中指出,禁果在圣經中未被命名,但當時很多作品把它稱為蘋果,這是一種誤解。④飽學之士彌爾頓自然了解這一知識,他沒有草率地將禁果命名為蘋果?!妒穲@》前八卷刻意避開了對禁果的命名,只說是“那果子”“美好的果子”。直到第九、第十兩卷才通過撒旦之口稱禁果為蘋果。這并非彌爾頓偶一為之,他在1644年的《論出版自由》中便已將禁果稱為蘋果⑤,在1671年的《復樂園》(2: 349)中再度延續這一說法。彌爾頓是在清楚這是一個語文學與植物學知識謬誤的情況下在史詩中以蘋果作為禁果意象的,這就有必要進一步探索蘋果在《失樂園》中的意義。

在《失樂園》第五卷,彌爾頓通過天使拉斐爾之口表達了對植物在自然界位置的理解:植物、動物、人在宇宙秩序中雖有層級,但“萬物從他而出,又轉歸于他,萬物如不從善良墜落,可說是創造得完美無缺;萬物同一原質,而賦予各種形狀”(Paradise, 5: 469-474)⑥。彌爾頓筆下的伊甸園近乎包羅萬象,將他的植物及園林知識展現得淋漓盡致,以此描述了一座遠勝于希臘羅馬古典文學傳統中恩那原野、達芙涅叢林等佳所的花園。⑦ 但在彌爾頓眼中,伊甸園真正的超越之處不在于閬苑仙葩,而在于上帝光輝普照之下的善。在如此花園中,任何植物都難以承擔“從善良墜落”的惡果。

那么,什么是禁果?彌爾頓最終選擇了蘋果。彌爾頓在《失樂園》中大概是將apple 視為泛指詞語的,因此沒有對它做任何植物形態上的描述,反而在亞當夏娃偷食禁果后詳細描述了遮羞的無花果(Paradise, 9: 1100-1115)。實際上蘋果從未出現在上帝花園的植物系統中,這就懸置了植物從全善造物中墜落的問題。撒旦口中蘋果的美味只是虛無的謊言,以虛無之果承擔亞當夏娃自由意志選擇的悖逆之過,避免了植物對惡的參與。從知識與“原罪”關系的角度來看,彌爾頓對“原罪”持一種因禍得福(felix culpa)的觀念:通過惡而認識善、因獲取知識而受罰并非真正的罪。亞當與夏娃在品嘗知識樹果實后堅忍地選擇上帝所指引的善,離開伊甸園開始新的生活,這是值得歌頌的人性英雄之舉。因追求知識而被逐出伊甸園、以有知而非無知狀態追求更高的善,這是彌爾頓苦心經營的史詩英雄形象,也是超越荷馬與維吉爾的偉大史詩題材。① 亞當在離開伊甸園之前還不忘向天使米迦勒尋求知識,“我以被禁制的手段,去尋求被禁制的知識。但我還有一些事不了解……”(Paradise, 12: 277-283)知識與“原罪”之間的矛盾用什么果子來象征?或許在彌爾頓的視野中很難找到比蘋果這個充滿語文學和闡釋學誤會的果子更微妙的選擇了。同時,彌爾頓的這一選擇有著堅實的社會基礎。自羅馬入侵不列顛并改良當地蘋果養殖技術以來,蘋果逐漸在英國人民生活中得以普及。②到了16世紀至17世紀,蘋果已是英國文學中喜聞樂見的意象,莎士比亞的作品中多次提及不同品種的蘋果。③《失樂園》以蘋果作為禁果意象并非單純對圣經翻譯的接受,而是基于豐富的自然史、闡釋史以及彌爾頓本人對知識與善惡關系之理解所做出的選擇,這一意象最終也進一步影響了此后英國社會乃至整個西方文學關于禁果的想象。

(劉治中,南開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希伯來文學經典與古代地中海文化圈內文學、文化交流研究”(15ZDB088) 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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