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不需要小北約

繼韓國總統尹錫悅3月訪日、4月訪美之后，日本首相岸田文雄5月訪韓備受關注。但放在日韓地理毗鄰的背景下，日本領導人時隔12年再訪首爾，怎么看都不像是關系熱絡的標志。畢竟，從“破冰”到“融冰”尚有距離，再達到準盟友狀態又要歷經波折。

上一回日韓首腦互訪，是野田佳彥和李明博的“雙向奔赴”，但兩人下臺時都發生政黨輪替，談不上外交遺產延續；到了安倍晉三和樸槿惠任內，日韓于2016年締結《軍事情報保護協定》，總算搭建了準盟友機制，但兩年后在文在寅任內，韓國大法院判決日本戰犯企業承擔強征勞工賠償責任，日韓關系隨之每況愈下，演化到相互貿易制裁的地步。

美國奮力拉扯，日韓才沒有一拍兩散；然后在去年馬德里北約峰會場合，美日分別牽頭搞了美日韓、日韓新澳兩場小范圍峰會。日韓算是坐下來，按照“北約亞太化”的設想做了點工作；之后，拜登又拉上日韓組建“芯片四方聯盟”，盡管日本尚未解除對韓國半導體行業的化學品出口管制。

今年日韓的一系列互動，與尹錫悅的外交轉向分不開。包括他下令由韓國的基金會以“第三方墊資”賠償本國被強征勞工，以及在從蘇丹撤離韓僑時將部分日本人一并帶回，都促使岸田“決心回訪以回報尹錫悅的決斷”。但需要注意的是，韓國在野黨控制著國會，尹錫悅由于對日“屈辱外交”和應對美國“監聽門”不力，近來支持率徘徊在30%出頭。

岸田文雄的支持率本來也差不多，但因未遂刺殺和自民黨贏得地方選舉而有所反彈。岸田3月突訪基輔后，收下尹錫悅拱手送上的外交大禮，之后在政治故鄉廣島籌辦G7峰會，并邀請尹錫悅出席。這些短期加分項，其實與岸田的外相出身、美國的極力攛掇，以及日俄關系趨于緊張，都有關聯。

安倍晉三生前，曾幻想俄羅斯歸還4座千島群島島嶼。民族主義色彩濃厚的安倍，曾與普京一同泡溫泉，卻在任期末段極力煽動厭韓情緒。而他的遇刺身亡和日俄關系因烏克蘭戰事疏遠，也為岸田文雄重啟對韓關系做了鋪墊。

換句話說，作為“盟主”的美國，充其量是為日韓關系托底；而日韓關系上揚，有其自身結構性因素，且可逆性依然不小，尤其在韓國國內。日本是否支持韓國加入G7、使之變成G8，是日韓關系的試金石。

即便美國穩定了美日韓三角，也只是部分恢復了冷戰時期在東北亞的勢力版圖，離構建“亞洲小北約”的目標還相差甚遠。在東南亞、南亞，“亞洲小北約”構想依然總體上不受歡迎。例如，拜登夸口美菲共同防御條約覆蓋南海，但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訪美時，明確表示不愿他國采取挑釁行動將菲律賓卷入。此外，相比“昂撒系”的美英澳核潛艇聯盟，美日印澳的“四邊機制”仍相對松散。盡管美國轟炸機4月首次在印度參加軍演，但美印軍事合作被認為只是“塑料友誼”，不足以顛覆印俄傳統關系。

一些西方大國的國內矛盾尖銳、政斗激化，也影響了其模式的有效輸出。例如，美國金融風暴的雷還沒排掉，財政又因債務上限面臨違約風險，眾院還在調查拜登家族不當得利；又如，英國首相蘇納克因未申報關聯利益受調查，副首相拉布又被辭職，執政黨則在地方選舉中丟掉上千議席……

相比之下，中國政局穩定，有能力提供全球公共產品，也愿意跨越意識形態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4月以來蘇丹戰火不斷，中國海軍協助撤離1300多名中國人以及其他國家公民的努力，讓只派海豹突擊隊員從喀土穆撤走美使館人員卻落下數千平民的美國相形見絀。

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周年之際，第三屆“一帶一路”峰會正在籌備。本著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方針，中國也歡迎日韓關系恢復到正常狀態，以便于年內啟動中斷數年的中日韓領導人會議。但北京對于美韓旨在加強“延伸威懾”、方便美國核力量進駐朝鮮半島的“華盛頓宣言”不茍同，更反對打造在軍事上捆綁、對外拱火的“亞洲小北約”。

事實上，從沙特伊朗和解到敘利亞重返阿盟，亞洲涌現了一股拒絕鐵幕的潮流。中國—中亞峰會5月中旬在西安召開，作為6國元首間首次實體形式的峰會，超越了上合組織的既有框架，更沒有冷戰式的黨同伐異腔調。而亞洲的主體性，亦將在這類破鏡重圓或新型合作中重新得到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