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守諾重信中走向霸主的晉文公

◇ 嚴自順

春秋時期形勢圖

晉文公（前697—前628），是我國春秋時期的著名政治家。他一生坎坷，歷盡磨難而矢志不渝，流亡經年而終成大器；他內修外治，靠守諾重信成為繼齊桓公之后的第二位中原霸主。

絳縣是晉國重鎮，在歷史上留下了濃重的痕跡。它是晉國中期的重要都城，晉國公族的滅亡之地，八位晉公的執政之所，更是以晉文公為代表、晉國霸業的龍興之地。在絳縣，自古流傳著“槐泉老子下村兒”之傳說，即是說絳縣槐泉村是晉獻公的龍葬之地，距此一公里的下村是其子晉文公的龍葬之地。傳說加上史載，向人們述說著晉文公靠守諾重信登上君位、稱霸中原的事跡。

在逃亡中培育誠信品格

晉文公，姬姓，晉氏，名重耳，晉獻公之子。晉獻公有5個兒子，申生是太子，重耳、夷吾為狄人所生，奚齊、卓子分別是驪姬和她陪嫁的妹妹所生。重耳為公子時就敏而好學，是一個璞玉渾金的好少年。母親常常教育他做人要講誠信，重品行，只有守諾重信，才能團結大多數人，成就一番事業。還給他列舉了古代靠守諾重信凝人心成為君主的例子，在他幼小的心靈里撒下了誠信的種子。在同伴中，凡是承諾為人辦的事，他一定要辦成，哪怕自己吃虧受苦，也從不悔約，漸漸成了孩子王，有了較高威信。

隨著重耳的長大，晉國宮廷斗爭愈演愈烈。晉獻公先是娶了狄國狐氏之女狐姬，狐姬就是重耳的母親；在大敗驪戎時，又得到了驪姬，驪姬就是奚齊的母親。晉獻公對驪姬非常寵愛，想立她的孩子為太子。當時太子申生不得寵，晉獻公還把太子趕出國都，最后太子自殺了。晉獻公死后，奚齊當了國君，不久奚齊、卓子先后被殺。被迫外逃的夷吾先回到國內，立為晉惠公。晉惠公害怕重耳搶他的君位，派人到處追殺重耳。于是，重耳開始了顛沛流離、輾轉于列國的逃亡生涯。

重耳與狐偃、趙衰、顛頡、魏犨、胥臣等人先是逃到狄國，其中狐偃是重耳的舅舅，狄國也是狐偃的祖國。此時狄國正在和靨咎如打仗，并俘虜了兩個姑娘。翟人便把兩個姑娘給了重耳，重耳娶了其中一個叫秀隗的姑娘，生了伯鯈和叔劉，另一個賜給了趙衰。

重耳流亡路線圖

晉文公重耳畫像

然而，在狄國仍不安全，晉惠公又派勃鞮追殺重耳。在狄國住了12年的重耳聞訊，就與趙衰等人商量說：“在狄國多年，雖狄國對我們很好，但在這里也為暫且歇腳?，F既然有人追殺，我們還須走到大國去。齊桓公喜好善行，有志稱霸，體恤諸侯，現在聽說管仲、隰朋去世，齊國也想尋找賢能的人輔佐，我們為何不前往呢？”于是他們踏上了去齊國的路途。離開狄國時，重耳對妻子說：“你等我二十五年，若不回來，你就改嫁?！逼拮有χ卮穑骸暗鹊蕉迥?，我墳上的柏樹都長大了。雖然如此，我還是等著你回來?！敝囟恍邢仁堑叫l國，遭到拒絕；又一路走到齊國。到齊國后，齊桓公厚禮招待他，并把同家族一個少女齊姜嫁給重耳，陪送24輛駟馬車，重耳在這里很滿意。后齊桓公去世，齊孝公即位，內憂外患接踵而至。重耳在齊國住了5年，留戀在齊國的生活，不想離開齊國了。隨從趙衰、狐偃十分焦急，在一棵桑樹下商議如何離開齊國。齊姜聽說后，勸重耳趕快離開齊國，勸他說：“您是一國公子，走投無路才來到這里，您的這些隨從把您當作他們的生命，您不趕快回國，報答這些勞苦的臣子，卻貪圖享樂，我為您感到羞恥。況且您現在再不去追求，何時才能成功呢？”看到他有些動心，又勸他：“齊桓公之所以把齊國治理這么好，主要是實施德政，您要成就大事，就要以德治國，以誠服人，無論何時，都要牢記重諾守信?！饼R姜是一位知書達理、膽識過人的女子。她和趙衰等人用計幫重耳離開了齊國。途經曹國來到宋國，宋襄公剛剛被楚軍打敗，在泓水負傷，聽說重耳賢明，就按國禮接待了他。宋國司馬公孫固與狐偃關系很好，就對重耳等人說：“宋國是小國，又剛吃了敗仗，不足以幫助你們回國。你們還是到大國去吧?！敝囟x開宋國經過鄭國，遇到不友好接待。于是又到楚國，楚成王用對待諸侯的禮節招待他，重耳也按諸侯禮節回見楚成王。當楚成王詢問關于兩國一旦開戰重耳如何面對時，重耳僅用“退避三舍”作以回答。楚國大將子玉聽后對楚成王說：“君王您對晉公子太好了，今天重耳出言不遜，請殺了他?！背赏跽f：“晉公子品行高尚，在外遇難久了，隨從都是國家賢才，這是上天安排的，我怎么可以殺了他呢？況且他的話又有什么可以反駁的呢？”后來楚成王聽說秦王想把重耳接到秦國去，就對重耳說：“楚國離晉國太遠了，秦國與晉國交界，秦國國君賢明，你好好去吧?！庇谑琴浰土嗽S多禮物給重耳，重耳離開楚國到了秦國。秦穆公十分高興，并隆重接待了重耳一行。不久，晉惠公去世，在秦國為質的太子圉逃亡回國即位，立為晉懷公。秦穆公十分憤怒，不久就派軍隊護送重耳回晉國。前636年春季，在重耳等人回國到達黃河岸邊時，狐偃把玉璧還給公子，說：“下臣背著馬籠頭馬韁繩跟隨您在天下巡行，下臣的罪過很多，下臣自己尚且知道，何況您呢，請您讓我從這里走開吧?！惫诱f：“如果不和舅父同一條心，有河神作證?！闭f著，把玉璧扔到了黃河里。接著，他們一行先進入曲沃并在曲沃武廟祭祖繼位，成為晉文公，與此同時，在高梁殺死了晉懷公。

從小接受的良好教育和十九年出逃之路，培育了晉文公誠信的品格，奠定了晉文公稱霸的基礎。

城濮之戰中的守諾和重信

春秋時候，重耳被迫流亡外逃。經過千辛萬苦來到楚國。楚成王以諸侯之禮相待。一天設宴招待重耳時，楚成王問重耳：“你若有一天回晉國當上國君，該怎么報答我呢？”重耳略一思索說：“美女侍從，珍寶絲綢，大王您有的是；珍禽羽毛、象牙獸皮，更是楚地盛產，晉國哪有什么珍奇物品獻給大王呢？”楚成王說：“公子過謙了，話雖這么說，可總該有所表示呢?！敝囟χ卮鹫f：“要是托您的福，果真能回國當政的話，我愿與貴國友好。假如有一天，晉楚之間發生戰爭，我一定命令軍隊先退避三舍（一舍等于三十里），如果還不能得到您的原諒，我再與您周旋?！?/p>

城濮之戰示意圖

四年后，重耳真的回國當了國君，成為歷史上有名的晉文公。又過了兩年，宋襄公兒子來討救兵，說楚國大將成得臣率領楚、陳、蔡、鄭、許五國兵馬攻打宋國。大臣們都說：“楚國老是欺侮中原諸侯，主公要扶持有困難的國家，建立霸業，現在是時候了?！睍x文公早就看出，要當上中原霸主，就得打敗楚國。他就擴充軍隊，建立了上、中、下三軍，浩浩蕩蕩去救宋國。前632年，晉軍打下了歸附楚國的小國——曹國和衛國，把兩國國君都俘虜了。楚成王本來不想同晉國交戰，可是成得臣太自負，他派部將對楚成王說：“我雖然不敢說一定打勝仗，但也要拼個你死我活?！背赏踔慌闪松倭勘w成得臣指揮。成得臣先派人通知晉軍，要他們釋放曹衛兩國國君。晉文公卻暗地里通知這兩國國君，答應恢復他們君位，但前提是須先和楚國斷交，曹衛兩國國君真按晉文公的意思辦了。成得臣本想救這兩個國家，不想他們倒先和楚國斷交。這一來，氣得他雙腳直跳，立即下令催動全軍趕到晉軍駐扎的地方。楚軍一來，晉文公立即命令晉軍往后撤。晉軍中有些將士想不開，說：“我們的統帥是國君，對方帶兵的是臣子，哪有國君讓臣子的理?！焙冉忉屨f：“打仗先要憑個理，理直就氣壯。當初楚王曾經幫過主公，主公在楚王面前答應過，要是兩國交戰，晉國情愿退避三舍。今天后撤，就是為了實現這個諾言啊。要是我們對楚國先失了信，那么我們怎么面對天下諸侯。我們退了兵，如果他們還不罷休，步步進逼，那么就是他們輸了理，我們再跟他們交手也不遲?！痹S多將士還是想不通，認為兩軍交戰，哪管什么誠信，勝者王侯敗者寇，自古就是這個理。晉文公想，當下須先解決將士們的思想問題，他們對誠信的含義認識不了，將來怎么做誠信子民、怎么建立誠信國家呢？于是他耐心地對將士們說：“狐偃說得對。兩國交往，貴在守諾重信。我們晉國這樣的教訓還少嗎？”接著他給大家講述了晉惠公失信失敗的教訓。

春秋五霸之一——秦穆公

據《史記》記載，因晉獻公去世，其子奚齊、卓子被殺，申生自裁而亡，重耳、夷吾逃亡在外。國不可一日無君。里克、丕鄭等將眼光投向重耳，秦穆公也有同樣認識，但派使者勸說重耳時卻被婉拒。而身在梁國的夷吾，不避風險，決定回國即位，隨從郤芮則認為為了穩妥起見，還應該爭得秦國幫助，夷吾同意。于是與秦穆公派來的使者在梁國談判時，夷吾單獨會見秦使，允諾若秦國幫助他回國即位，愿奉上黃河以西五座城邑；還允諾為君之后，以汾陽之地封予里克。前650年，夷吾即位，為晉惠公。晉惠公即位后，違背了對秦及里克的承諾，又殺死了丕鄭父與七輿大夫，晉國人認為夷吾言而無信，所以對他都不順服。晉惠公即位后，還對百姓許諾要實施改革，減免稅費，救濟危困，修路通商，結果都沒兌現，反而更加暴政，使得國家盜賊四起，民不聊生，民怨沸騰，最后難免走向滅亡的結局。晉文公語重心長地說：“晉惠公上下失信于民，失去政權的教訓我們不能忘記??！”

這番話令將士們幡然大悟，跟著這位守諾重信、愛民如子的主公，國家何愁不強大，晉國何愁不稱霸！于是毫不猶豫地一口氣撤了九十里才停下來，布好了陣勢。楚國將軍見晉軍反撤，想停止進攻?？沙傻贸疾淮饝?，一步緊盯一步地追到城濮，派人向晉軍下戰書，措詞十分傲慢。晉文公也派人回答說：“貴國的恩惠我們從來都不敢忘卻，所以退讓到這兒?，F在既然你們不諒解，那么，只好在戰場上比個高低了?！贝髴痖_始了，才一交手，晉國將軍用兩面大旗，指揮軍隊向后撤退。他們還在戰車后面拖著伐下的樹枝，戰車后退時，地下揚起一陣陣塵土，顯得十分慌亂的樣子。成得臣一向驕傲自大，不把晉人放在眼里，他不顧前后地追了上去，正中晉軍埋伏。晉軍中軍精銳，猛沖過來，把楚軍殺得七零八落。晉文公連忙下令吩咐將士們只要把楚軍趕跑就是了，不再追殺。成得臣帶了殘軍敗將在回楚國的半路上，覺得自己沒法向楚成王交待，就自殺了。晉軍占領了楚軍營地，把楚軍遺留下的糧食吃了三天，就凱旋回國了。晉文公用守諾重信打贏了一場晉楚之戰，以“退避三舍”詮釋了晉文公的品行操守和道德修養。

晉文公與五賢

誠信的力量

晉文公即位稱霸之路，是一條顯示誠信力量之路。

晉國在攻打原國的時候，晉文公和手下約定，用十天時間攻打原國，并通知了原國。軍中只配備了十天糧食供應。到了約定的時間，晉國沒有成功攻下原國，于是晉文公遵守約定，開始撤兵。有原國細作告之說，原國的糧食也將用完，只要再多三天就可以拿下原國。晉文公的臣子們也提出再拖延一下時間等原國滅亡。晉文公聽了他們的說法，鄭重其事地回答：為了得到原國而不遵守約定，是不講信用，他不能這樣做。晉文公仍不改變想法，堅決撤退。此時，原國的子民看到晉文公是一個如此重承諾的君主，都甘心投降歸順晉國。衛國聽到這件事，也主動向晉國投降。

重耳自小就喜好結交士人，17歲時就有五個品德高尚、才能出眾的朋友：趙衰、狐偃、賈佗、先軫、魏犨，而且與他們推心置腹，以誠相待，所以才換來這些朋友共度災難，誓死相隨。甚至介子推在重耳餓得難以支撐時，自愿將自己腿上的肉割下來讓他吃。在出逃的19年里，這些朋友不避生死，和他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的艱難歲月，在富貴面前，又高風亮節，不與之討價還價。介子推寧可被燒死也不愿晉文公為難而去朝廷做官。前636年春天，秦國護送重耳到達黃河岸邊。面對重耳將登上大位，狐偃說：“我跟隨您周游天下，有太多的過錯，我自己都知道，我請求現在離去吧?！敝囟f：“回到晉國后，我一定與您同心，請河伯作證?！边@件事深深感動了下屬們，他們為重耳義無反顧地出生入死，攻克了一個又一個堡壘，取得了一個個勝利。

晉文公還靠誠信理念治國理政。即位之后，他就向人民承諾，一定讓人民過上好日子。為此，他改革法制，減輕刑罰；改革稅制，減輕關稅征收；倡導慈善事業，布施貧民，救濟災荒。特別是改革吏治，推舉賢良，任用有才能的人：封狐偃為相，先軫為帥；讓趙衰、胥臣、欒枝、冀缺等人輔佐他治理國家；讓郤溱、霍伯帶軍隊；讓賈佗、陽子制作禮儀；讓魏犨、荀伯抵御北方戎族。制定官員章程，按法規名分辦事。尤其注重宣揚德教，以培養百姓的純樸德性，還堅持撥亂反正，大量起用晉惠公、晉懷公時期受迫害的舊族，姬姓中賢良的人擔任內務官，異姓中有才能的人擔任邊遠地方官。做到平民自食其力，工商之官有俸祿，差役職務有口糧。不斷厚植國家實力，增強人民凝聚力、向心力和對周圍國家的影響力、駕馭力，奠定了春秋霸主的地位。

前632年，周襄王主持典禮，命令王子亮任命晉文公為諸侯首領，周襄王親寫《晉文侯命》；接著晉文公以周天子命召集諸侯，與齊昭公、宋成公、魯僖公、蔡莊侯、鄭文公、衛叔武及莒子在踐土會盟，實現了稱霸的夢想。

晉文公以其獨有的守諾重信品行和德操，結束了逃亡之苦，登上了君主之位，推進了國家發展，實現了鄰邦友好，成就了一代霸主的宏業，為歷代君王樹立了以誠待人、以德治國的標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