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

第一次踏上金山星時，我已是聯盟星艦大學的一名大三學生。

那段噩夢般的往事已經過去十五年了。那天是我6歲的生日，父親在森木星結束出差后連夜搭乘了回家的客運艦。登上星艦前，父親打來了視頻電話，向我展示著他手里那個大大的神秘禮物盒。而現在，父親已經在“塞壬”小行星帶中飄浮了幾十年！

長大后，我從未放棄尋找父親死去的真相，而那一連串事故語焉不詳的調查報告，都指向了曾被稱為“工業新骨骼”的金山礦。

課本的照片中，金山星上遍布著鉆探平臺和密密麻麻的運輸船，就像一片茂盛的鋼鐵叢林?！敖鹕叫恰边@個名字雖然俗氣，卻是對那片樂土最準確的概括。

而它的衰落幾乎也是在一夜之間，疑云重重。

大學的專業課解不開他身死星空的真相。十五年后，我終于有勇氣來到那個謎境。

我至今忘不了那里漫天的塵埃和三輪烈日的炙烤，與那里有關的記憶總帶著揮之不去的土塵味和燒灼感。

走下太空港，視野所到之處只有無數坑坑洼洼的廢棄礦床和東倒西歪的機械殘骸，仿佛一具巨獸的殘破尸體。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出現一座突兀的小酒館，像沙漠中的綠洲般充滿不真實感。

酒館里空空如也，只有老板站在吧臺前，心不在焉地擦著各式各樣的酒杯。他四十多歲，皮膚黝黑，臉上密布著溝壑般的皺紋，面無表情，干裂的嘴角叼著一根劣質香煙——麻木、滄桑，一如這顆行將就木的星球。

我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寒酸地點了一杯水。老板把水端到我面前，又回到吧臺低頭做著手里的活兒。尷尬的沉默像冬日的寒霜，凍結了這間小小的酒館。

“您好！”我鼓起勇氣說道，“我想了解一下這個星球的往事，您能給我講講嗎？”

老板沒有反應。

我沒來由地有些生氣，重重地將杯子往桌面上一砸：“我父親死了，因為金山礦?！闭f完，我便為我的沖動感到后悔。

老板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哼，死于金山礦的人多了，你不如直接去問那個老家伙，順便問問他為什么要把這顆星球害成這個鬼樣子?！彼孟伦旖堑臒熤噶酥?，“沿這個方向走，挨著礦區有一片別墅，那里現在只有一個人住，你不會錯過的?！敝?，他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殺人惡魔竟然還棲居在他的巢穴里！我不禁一顫。

離開了酒館，我沿著他指的方向繼續往前走，不多遠就看到了他所說的那片礦區。

那里與我之前所見的礦區截然不同。即使也已廢棄，但透過層層的圍欄依然能看到高聳挺立的鉆探機、隧洞交織的礦山以及縱橫連綿的運輸車道，昭示著遠去的輝煌。

我找到了那片別墅區。幾十棟別墅久經風沙摧殘，門口堆積著厚厚一層沙土，仿佛一件件挖掘了一半的文物。只有一棟門前還算整潔，門口兩側還有兩盆發蔫的盆栽。

我一直以為惡魔只創造地獄，卻不曾想有惡魔會委身于這樣的地獄！

我鼓起勇氣敲了敲門，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者走了出來。他看到我有些驚訝，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唔，已經好久沒有人來了?！?/p>

我謊稱是來此游歷的旅客，他把我讓進屋里，用他那如枯木般的手倒了一杯水，顫巍巍地遞給我。

那一刻，我真的很難把眼前這位枯槁、和藹的老人與窮兇極惡的殺人犯聯系起來。我在茶幾邊的沙發上坐下來，說道：“您能給我講講這顆星球的往事嗎？”

老人躺回到古舊的躺椅里，閉上眼睛，干癟的臉上浮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做一個美夢。

那還要從我的父親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