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學習方式影響團隊創造力的機制研究:創意倡導和評估的視角

翁 杰 蔣雨昕

(浙江工業大學管理學院,杭州 310023)

0 引 言

隨著外部競爭日益激烈,創新成為企業增強核心競爭力、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驅動力。創造力是創新的基礎,團隊模式的普及讓團隊創造力在組織中的重要性逐漸凸顯,如何提升團隊創造力成為管理實踐和學術研究的焦點。但現有研究大多側重于如何推動成員產生創意,較少關注創意產生之后的評估過程是決定創意去留的關鍵環節。團隊成員提出的優質創意被領導低估甚至忽視的現象在實踐中屢見不鮮。因此,如何提升創造力評估的準確性,篩選出真正有價值的創意對組織和團隊創新至關重要[1]。為此,需要團隊學習發揮關鍵作用。

以往的研究多籠統地將團隊學習視作單一的、整體的概念,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團隊中的學習并非均勻等量分布,學習主體在團隊學習網絡中不同的背景、地位等因素,都可能會影響其學習參與程度[2]。團隊領導和成員是團隊學習的個體基礎。相較于成員之間,成員與領導之間的知識勢差和知識距離更大,積極的相互學習帶來的提升效果更為明顯[3]。團隊領導作為權威人物,經驗豐富,思維與工作方式更為成熟,常被成員視為榜樣,團隊成員向領導的正向學習是團隊中常見的學習方式。然而,隨著科技創新快速發展、新生事物不斷涌現,創新思維更為活躍的團隊成員對新興事物與創新觀點更加關注和包容,領導向成員的反向學習越發重要。

因此,本文基于議題營銷理論,細分團隊反向學習和團隊正向學習兩種學習方式,構建以創意倡導和創造力評估為中介、以環境動態性為調節變量的模型,探究團隊反向學習和團隊正向學習影響團隊創造力的不同路徑機制。

1 研究模型與假設

1.1 團隊反向學習與團隊創造力

團隊創造力是團隊在共同工作中產生的關于產品、服務、過程和程序的新穎和有用的想法[4]。團隊學習則是提升團隊創造力的重要途徑。團隊反向學習是團隊學習的重要方式之一,是指團隊領導從吸收和解釋團隊成員的知識和經驗的過程中學習。團隊領導雖然資歷更深,但知識基礎和思維模式也更容易趨于陳舊和固化,而成員往往在創新思維和能力上有更好的表現。一方面,團隊反向學習推動了創新知識、信息在成員與領導之間的轉移,有利于領導打破認知和思想的禁錮,促進新想法的產生[5]。另一方面,團隊反向學習能夠增進領導和成員間的交流,建立對復雜問題的共同理解,有利于領導更好地理解和完善團隊中現有的創意。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1:團隊反向學習正向影響團隊創造力。

組織努力激發創意,但團隊創造力仍低于預期,可能是由于成員的創意得不到管理者的積極評價。創造力評估是指領導識別和欣賞員工創意的價值(即創意的新穎性和實用性)的程度[6]。認知是評估決策的基礎,但管理者往往會存在有限理性和路徑依賴,容易導致認知視角的單一或片面性,進而阻礙對創意的精準識別和評價[7-8]。團隊反向學習能夠更新和豐富領導的認知結構,彌補其和成員之間的知識差距,提高認知一致性水平,有利于深入挖掘創意價值,從而提升創造力評估水平。

創造力評估是促進創意轉化、實現創新發展的關鍵因素[9]。團隊領導如果無法鑒別真正的優質創意,就會直接限制團隊創造力的發展[1]。此外,團隊領導掌握資源分配權,錯誤的評估結果會導致團隊有限的資源被不合理配置,也會抑制成員提出新想法的意愿,從而對團隊創造力產生長遠的消極影響。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2:團隊反向學習通過正向影響創造力評估,進而影響團隊創造力。

1.2 團隊正向學習與團隊創造力

團隊正向學習是指團隊成員在吸收和解釋團隊領導的知識和經驗的過程中學習。相較于成員,團隊領導通常資歷深厚、經驗豐富,成員向領導學習,獲得經驗知識,增進技能水平,提升創新能力,提高創意質量,從而有效促進團隊創造力提升。信息交換是學習過程中的關鍵活動,團隊領導往往掌握更加全面、深入的工作信息和資源,團隊正向學習的缺乏會導致成員獲得的工作信息和資源非常有限,難以形成真正有價值的創意,進而制約團隊創造力提升。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3:團隊正向學習正向影響團隊創造力。

議題營銷理論指出,由于管理者時間和精力的稀缺性,下屬需要主動采取策略以向上吸引和影響管理者對議題的關注和態度,而其議題營銷意愿又與成功概率有關[10]。創意倡導是創意過程中的關鍵環節,是指對新穎創意的積極宣傳,旨在獲得推進該創意的許可,進而獲取資源支持[11]。團隊正向學習有利于成員吸收領導的知識、技能和經驗,獲取更多工作信息,增強認知基礎,促進創意完善,更優質的創意也有利于實現更好的倡導效果,增強成員實施創意倡導的信心和意愿。

議題營銷旨在影響他人對問題的關注和理解,能夠吸引管理者關注不被重視的議題,提升決策質量,從而創造更好的組織績效[12]。員工完善創意并主動尋求管理者關注是員工創意贏得管理者認可、支持和采納的關鍵所在[8]。團隊正向學習有利于提高創意質量,還能幫助成員發展與領導共享的心智模式[2],使其在創意倡導時采取更恰當的方式有效突出創意價值,減輕團隊領導在評估高度新穎的想法時的認知負擔[6],由此積極影響評估決策,避免創意被過早放棄,從而提高團隊創造力水平。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4:團隊正向學習通過正向影響創意倡導和創造力評估,進而影響團隊創造力。

1.3 環境動態性的調節作用

環境動態性是指企業外部環境變化的速度和不可預測性[13]。在動態環境中,外部變化迅速,競爭更加激烈,感知到高環境動態性的團隊會有意識地采取更多的團隊學習行為[14]。動態環境容易導致領導缺乏決策所需的信息,增加決策難度。因此,領導往往會加強團隊反向學習,與成員交換更多的信息,以便更好地評估其創造力。同時,為維持和增強競爭優勢,團隊創新需求更加強烈,領導在創造力評估中更可能摒棄偏見,創意新穎性和有用性更容易被凸顯,對評估產生有利影響。反之,在穩定環境中,團隊領導可能傾向于維持現有發展,更加重視風險因素,從而抑制了創造力評估的準確性。因此,本文提出假設H5:環境動態性在團隊反向學習與創造力評估之間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研究模型(見圖1)。

圖1 研究模型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工具

鑒于目前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反向學習尚未形成成熟量表,本文在既往研究的基礎上自行編制測量量表?，F有關于團隊學習概念和維度結構的觀點較為繁雜,往往因研究而異,總體形成了行為和結果兩種主流觀點。行為觀將團隊學習概念化為不同類型的行為[15];結果觀則強調通過團隊學習,實現團隊成員知識技能的增加以及團隊績效的提高[16]。因此,從研究視角來看,行為和結果是團隊學習的兩個重要方面,而態度又是影響行為意愿的核心因素,故本文基于“態度-行為-結果”的邏輯框架,參考相關研究[2,17-19],并征詢管理學專家意見,分別設計了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反向學習的初始量表。通過預調研檢驗和凈化量表,并再次邀請專家評議后,最終確定量表條目。其中,團隊正向學習正式量表包含7個題項,團隊反向學習正式量表包含5個題項。

本文其余主要變量均選用成熟量表,變量量表的來源及其Cronbach’s α值詳見表1。各變量均采用Likert 5點計分,1代表“非常不符合”,5代表“非常符合”。此外,本文將團隊成立時間和團隊規模作為控制變量。

表1 變量的測量

2.2 研究樣本

為降低同源偏差的影響,本文以團隊領導-成員配對的方式收集問卷。團隊領導評價團隊反向學習、創造力評估、團隊創造力以及環境動態性,并填寫團隊基本信息;團隊成員完成團隊正向學習和創意倡導的填寫。調查樣本主要來自浙江、上海、江蘇等地的工作團隊,共回收357份問卷。剔除無效問卷后,最終獲得263份有效問卷(領導問卷62份、成員問卷201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73.7%。

3 實證分析

3.1 同源方差檢驗與聚合分析

Harman單因子法檢驗結果表明,未經旋轉前第一個因子解釋率為38.711%,小于40%,無單一因子析出,表明數據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由于本文中團隊層面的團隊正向學習和創意倡導來源于個體數據,因此需要聚合檢驗。團隊正向學習的Rwg值為0.929,ICC(1)為0.844,ICC(2)為0.946;創意倡導的Rwg值為0.930,ICC(1)為0.911,ICC(2)為0.971,均符合聚合指標要求。

3.2 相關性分析

表2報告了變量的均值、標準差以及相關系數,各變量間的相關性符合假設預期,適合進一步檢驗。

表2 變量均值、標準差與相關系數

3.3 假設檢驗

3.3.1 團隊反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的效應檢驗

本文采用SPSS23.0軟件進行層次回歸分析以檢驗團隊反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的作用機制,結果見表3。由M6可知,團隊反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β=0.456,p<0.01),假設H1成立。對比M6和M8可知,團隊反向學習與創造力評估一起加入模型時,團隊反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仍然有顯著的正向影響(β=0.284,p<0.05),但相關系數由0.456降至0.284,表明創造力評估在團隊反向學習和團隊創造力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2成立。

表3 回歸分析結果

由M4可知,團隊反向學習與環境動態性的交互項對創造力評估有顯著正向影響(β=0.574,p<0.05),表明環境動態性的調節效應顯著,假設H5成立。此外,本文繪制了調節效應圖以更直觀展現環境動態性的調節效應(見圖2)。

圖2 調節效應圖

3.3.2 團隊正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的效應檢驗

由表3的M9可知,團隊正向學習對團隊創造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270,p<0.05),假設H3成立。鏈式中介效應通過SPSS軟件的Process插件進行檢驗,結果見表4。鏈式中介路徑“團隊正向學習→創意倡導→創造力評估→團隊創造力”在95%置信區間為[0.032,0.336],不包括0,表明創意倡導和創造力評估在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創造力之間的鏈式中介效應顯著,假設H4得到驗證。

表4 鏈式中介效應檢驗

4 結論與討論

4.1 研究結論

研究表明: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反向學習都對團隊創造力有積極影響;創造力評估在團隊反向學習與團隊創造力之間起中介作用;團隊正向學習通過正向影響創意倡導和創造力評估,進而對團隊創造力產生積極影響;環境動態性正向調節了團隊反向學習和創造力評估之間的關系,在動態環境下,團隊反向學習對創造力評估的促進作用更強。

4.2 理論貢獻

首先,將團隊學習細化為團隊反向學習和團隊正向學習,深化了團隊學習的研究內容。團隊學習常被視為單一整體的概念,鮮有研究關注其在團隊內部的不同分布。其次,基于創意倡導和評估視角探討了團隊創造力形成的新機制,嘗試揭開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反向學習作用于團隊創造力的“黑箱”,充實了團隊學習與團隊創造力關系的研究。再次,拓展了議題營銷理論的應用領域。以往議題營銷理論大多被應用于組織研究領域,在團隊層面和創意研究領域的應用較少。最后,基于相關研究,編制了團隊正向學習和團隊反向學習在中國情境內的測量量表,為后續相關量表開發提供了參考。

4.3 管理啟示

首先,學習是促進創造力的重要途徑,要鼓勵團隊領導和成員之間積極加強學習互動,塑造團隊學習和創新氛圍,樹立平等學習的觀念。其次,團隊要創造更多實施創意倡導的機會,成員則應根據領導者特質適當調整呈現和宣傳創意的方式,以增加優質創意被管理者關注和采納的可能性。最后,團隊領導要重視創造力評估,審慎決定對創意的接受與拒絕,并加強學習,不斷豐富知識結構,減少既有認知框架對評估的限制,充分識別創意價值。

4.4 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文采用橫截面數據,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來研究可以將縱向與橫向數據相結合以提高實證研究的科學性。此外,未來研究可以繼續深入探索創意細化、創意實施等其他創意過程在團隊正向學習、團隊反向學習與團隊創造力關系中的作用,進一步豐富和完善本文的研究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