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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機器思想的持續在場

2024-03-21 06:42
大眾文藝 2024年2期
關鍵詞:資本主義工人機器

文 葉

(長沙理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長沙 410000)

早在第一次工業革命后,工具機的出現使用提升了生產速度和連續性,其規模的擴大化也加速了機器的社會效能,出于對生產效率的狂熱追求使得對機器本身的制造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單個機器開始難以承載大生產需求的重任,于是這就為機器體系的出場提供了契機,機器制造機器應運而生,成為大工業安身立命的法寶。機器的使用導致了勞動的貶值和資本的增值,馬克思就敏銳地洞察到機器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影響,在資本主義生產中的獨特地位,在機器論片段中他深刻分析了機器的產生背景、其應用經濟與社會影響等方面,以及技術進步后產生的社會問題和對未來機器發展的預測等形成了科學的機器大生產理論,成為馬克思對技術的政治經濟學理論批判重要組成部分。眼下第四次工業革命興起,隨著機器在各個領域的廣泛應用,為人的進一步解放提供了可能,與之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例如個人隱私、就業機會和數據濫用等,機器的智能可能限制或取代人類的創造力和自主性,此外,資本主義制度的危機、歷史遺留的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的矛盾仍然存在。而早在一百多年前馬克思的機器思就蘊含著解決這些問題的思路和方法,對于解決當代社會問題仍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這有助于我們制定有效的政策和措施,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所以,馬克思的機器思想并未過時,而應是持續在場。

一、從“人是機器”到“機器是人”

拉美特利關于“人是機器”的論斷掀起了近代工業革命的一個歷史直覺:開始由神學轉向人學,告示了一種“人是機器”世界觀的轉化。特別是在十八世紀在工業革命高潮驅動背后的機器革命,資本主義生產的組織形式發生了由工廠手工業到機器大工業的這一巨變中,馬克思經過考察和分析,注意到機器代替人的這一工業生產的主導趨勢。認為這種機械化和標準化的生產流程使人逐漸失去了自身的獨特性和自主性,成為機器的一環,主要指人的機械化轉向。

馬克思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指出:“機器代替了手工勞動,但使一部分工人變成機器。勞動生產了智慧,但使工人變成了愚鈍和癡呆?!盵1]資本家將同一行業的手工業者聚集在同一個空間之中,生產主要由有經驗的工人相互分工配合,工人的熟練度和配合的流暢度直接影響生產,此時工人在生產中尚處于主體地位。但到大工業生產時期,出于對生產效率的追求,改變了既往工人與勞動資料之間的關系,生產由機器與機器間相互運轉的機器體系所代替,工人的技能開始被機器所吸收,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作的進一步說明:“工廠中,死機構獨立存在,但工人卻被當作一種活的附屬物并入死機構?!盵2]機器輔助人勞動變為一種人作為機器的勞動,在大工業生產中的工人,漸漸喪失了自己獨立的主體地位和價值,被反向支配成為機器的附屬,甚至自身也淪為機器的一個環節[3],“正是由于工人淪為機器造成競爭,所以出現了機器排擠工人的社會現象”,[4]隨著生產的自動化,想在機器生產體系中生存,只能變成機器的一部分,成為符合機器生產需要的“本地人”。因而,勞動開始失去了內容和興趣,也不再是工人實現自我的方式,而是陷入產品越完美,工人越畸形的怪圈中,機器造成了人的“單向度”,開始從“屬人的技術”到“屬技術的人”的流變。

隨著勞動實踐方式的持續更新,以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智能機器的深度發展與應用,其具有一種即傳統機器并不具備的“智能”張力。即機器與“一般智力”的不斷融合,使其不再游離于人的“一般智力”之外,而是作為一種具有智力能力的個體存在,[5]是對人腦的模擬,人的知識和能動性遷移到具體的存于現實性的“物”中,而同時兼具人的屬性,在這個層面上,機器貌似實現了人化,實現了超越機器這一人工智能的本旨,進入“機器是人”這一轉變中。特別是到后階段從內部改造機體化的賽博格后人類的出現,甚至突破人的心智禁區,通過腦接口等技術進行神經替代,成為心智超群的自主行為者,這就意味著所宣稱的人之為人的情感、理性、尊嚴等均不復存在,人類社會的話語規則方案均需重新改寫,人與機器的全面耦合,是對人類整個生存圖景的重新勾畫,是對人類世界邊界的重新定義,更是一場瀕臨末世存在性危機。但當人類不再是生產的權威者而存在替代的風險時,不禁引人深思:人類在勞動中將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又該何去何從?

我們需要理解的是,盡管智能機器顛覆了傳統機器的概念和結構,但在本質上仍然是機械化的延伸,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技術現象。智能機器也并未超越馬克思“機器論”的理論邏輯,傳統機器模仿工人的手工技能并替代體力勞動以此作為工人體能的補充裝置,智能機器是一種模仿人類思維并彌補人的腦力勞動的存在,是更強大的機器,二者都是人類創造的勞動資料,使我們人手創造出來的人腦的器官,是對象化的知識力量;都貫徹著“程序化地分解程序-標準化的工作流程-機械化的生產方式”等工作原理;同時智能機器的功能從追求剩余勞動轉變為追求剩余知識,但這種超越也未打破其背后的資本邏輯,仍是資本擴張的“幫手”。因此,無論是機器排擠人造成的“人是機器”還是針對“機器是人”的被替代奴役的恐慌擔憂,本質上都是勞動異化的結果,其作為一種社會現象而言,都在馬克思唯物史觀的審視中,馬克思的機器大生產理論仍具有跨越時空的穿透力與生命力。

二、對技術樂觀主義與悲觀主義的超越

對科技價值的不同認識水平導致了科技價值的不同,在對科技社會價值的評價中現存著兩種完全不同的觀點和思維方式:一種是技術樂觀主義,即“技術崇拜論”或“技術救世論”,認為科學技術是社會進步發展的決定性因素,社會問題如經濟危機、環境污染、人的解放、戰爭等問題都可以依靠技術的進步解決。技術樂觀主義者預設了價值和工具的分離、對立,抽離了所含的人文價值屬性,只強調其客觀工具屬性。[6]他們宣揚工具理性,以工具論為主導,以技術決定論為結局,比如早在大工業生產時期,精確性、高效性的機器應用使得財富的聚焦效應劇增,導致附魅的神性自然轉向了祛魅的機械自然觀出現,技術崇拜由此展開,人們崇拜機器生產帶來的資本財富;崇拜機器體系引發的經濟規則;崇拜一種改變時空觀念的機器坐標。[7]技術崇拜自工業革命伊始,直至今天的智能時代,這種崇拜仍然愈演愈烈,技術似乎被賦予了一種自主性的“神力”,人與技術的關系更是走向了一種胡塞爾意義上的交合延異。

與技術樂觀主義與之相對是技術悲觀主義,這種悲觀論調是與人們對技術認知與體悟的日漸加深相輔相成的,特別是在面對AlphaGo、AlphaGoZero、類人機器人索菲亞(Sophia)等各個領域的智能機器時,在技術對人類主權的各種侵占中以及媒體科幻電影渲染的恐慌中,許多人文主義者都表達了對技術的反思,例如海德格爾追問了技術的本質,將技術視為是一種“座架”,自然和人類社會都被依附于其中使得自身失去其獨立性而成為一種甘受其奴役的“持存韌”,游離生存在生態破壞和政治崩塌的危險邊緣。[8]技術文明是精心設計的夢工廠,人之為人的本質已被遮蔽,人們在享受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掉入這一龐大的幻象統治中,甚至衍生出技術原罪這一技術浪漫主義的抽象思辨考察,甚至出現了主張放棄技術、遠離現代文明、退回原始自然狀態的極端反技術主義論調。

我們不難發現,無論是對人類進步的希冀還是潛意識里的憂患,都呈現出一種決定論傾向,都忽視了技術背后的邏輯和環境對技術的反作用。而馬克思在“機器論片段”中的機器哲學敘事開起了一條全新的技術批判主義路徑,這里的批判不僅代表了“拒絕”和“否定”,還有“澄清前提、劃定界限”的內涵。[9]他首先立足于唯物史觀確證了技術的雙重向度中的物質形態,社會中的技術人工物不過是人本質力量的外化,是人腦的產物。其次馬克思還指認了技術作為社會關系的本質維度,技術發源生長于生產實踐這一“母體”中,工具機器首先改變的是人與自然的關系,物質世界隨著實踐的深化不斷向人敞開;同時由于它鮮明的實踐性更是表征著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正如手推磨代表著封建社會,蒸汽機代表著資本主義社會。再者,馬克思是站在政治經濟學微觀層面解剖機器技術的,機器雖有一定的自主性,但只是一種與對象世界溝通的中介客體,馬克思表明:“個人怎樣表現自己的生命,自己就是怎樣,他們是什么樣的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盵10]“生產什么”的結果和“怎樣生產”的過程是密不可分的,而機器所代表的先進生產力中蘊含的解放力量必須與活勞動相結合,但在資本主義社會里,作為機器的生產資料被資產階級所占有,所以必須服從資產階級的逐利需求,馬克思深刻洞悉了機器背后的資本增值屬性,從根本上說明無產階級被剝削的根源在于生產資料私有制,并對以往人們將機器與機器的應用等同起來的錯誤理解進行了修正和超越,提出要區分機器自身和機器應用的主張,并由此開始展開對機器資本主義應用的批判。

三、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批判到數字資本主義批判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將目光投到社會維度層面,他將目光投到社會維度層面,主要從機器使用的歷史必然性和所產生的社會后果兩方面展開了機器資本主義應用批判。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獲取剩余價值是資本主義生產的直接動機和根本邏輯,因此使用機器的目的不是為了解放勞動而是為了占有勞動,追求更多的剩余價值,首先擴大對工人的剝削范圍,將婦女兒童卷入勞動力市場,使勞動力供給增加,從而提高了資本的有機構成。其次增加了工人的勞動時間和強度,使得工人處于依附地位,以此獲得統治工人的絕對權力,“最終使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契約發生了革命?!痹诠と颂幘巢粩鄲夯耐瑫r,與之造成了機器與人的異化,機器排擠工人現象與日俱增,這無疑加劇了無產階級的貧困化以及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的矛盾,歷史上曾出現過的用罷工、毀壞來反抗機器的盧德主義就是這一矛盾激化的后果。馬克思通過研究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批判了資產階級虛假的道德原則,其所倡導平等、自由的道德價值原則一旦進入到生產領域就會受到資本的擺布而消失不見,是對不平等雇傭關系的遮蔽,是極其虛偽的。

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批判不僅是大工業時期的,更是一種開放的社會理論,為我們審視第四次工業革命提供了視角和方法,因此更是成為當代資本主義批判的理論滋養。特別是伴隨信息技術革命計算機大數據算法的廣泛使用,資本主義已經邁向信息時代階段,資本主義新形態數字資本主義應運而生,以數字、符號等形式出現的數據信息已然作為當下炙手可熱的生產資料存在,對生產消費領域不斷滲透,完成了勞資關系的重洗,因此不少西方右翼學者甚至斷言資本主義是人類存在的終極形態,社會主義已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數字勞動通過鼓吹自由對主體、時間空間不斷消解擴張,完成了“數字圈地”,進而將整個生活世界重新編碼囊括進資本主義構建的生產體系下,同時由于數據價值、生產的非物質化特性實則加重了剝削隱秘性、全域性,陷入數字自由主義的陷阱。工業時代機器排擠人取代了人的體力勞動,今天數字勞動更是覬覦人的腦力勞動;數字資本通過數字勞動構建“無產化秩序”,實則是掩蓋對數據的占有,人與勞動產品進一步分離;人機關系顛倒,人的主體性依然缺位;整個社會方方面面都被符號化,勞動異化的廣度深度不減反增,“炫智”已成為現代性的濫觴。

事實上,數字勞動不過是機器勞動的新樣態,依然是資本服務于自我增值的重要一環,資本主義社會雖然擁有前所未有的社會生產力,但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制與生產的社會化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當私有制的“外衣”無法容納生產力的發展時,就會變成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的枷鎖。[11]數字資本主義時代,這種矛盾不僅未消失,反而以更加隱秘、更具迷惑性的方式彌漫,是對人們感官向度、心理向度更智能、精妙的剝削。數字資本主義將人類拋擲于一種數字化生存語境中,對人的時間、空間進行盤剝,模糊了勞動時間,開啟了對人閑暇時間的全面殖民,將豐盈的生命存在幻化成由一個個數據、符號組成的數字化存在,由機器崇拜過渡到數字崇拜,這更是一種對人主體性的消解。因此,馬克思對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批判所做的唯物史觀分析依然是實現對數字資本主義超越和揚棄的出發點。

其次,在馬克思的批判也是一種對黑格爾邏輯學的重申,是在“否”中推進“是”的“否”,即歷史中的沖突也是自由得以可能的條件。立足于解放而非控制的依然是審視當代資本主義全新變化的最佳制高點,否則就只能是畫地為牢,人類沒有任何“出離”的可能性。[12]馬克思明確表達了物質的力量只能依靠物質來摧毀,破解資本邏輯的武器就在機器及未來發展所代表的先進生產力,推動人類解放的現實力量就隱藏在資本主義內部。[13]因此,以解放的視角開展,以階級分析的方法去申明其本質,對這一社會結構的消解更是所有資本主義批判理論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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