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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在誰的西側(組詩)

2024-03-30 03:44西西
揚子江詩刊 2024年1期
關鍵詞:鐵板灰燼魷魚

西 西

會議

為了開會時,燈光能均勻照亮整個會廳

除了天花板中間那盞金蘋果般的大燈

還要種蘿卜一樣,橫豎均勻地挖一些

坑位,與椅子對應

只等人坐下,蘿卜的根須就秘密地

與座椅與地板與時空里的灰塵,與被天花板

擋住的星空,形成通路。這個最關鍵的

參會者,不知道自己一坐下

開關就尖叫

一道道光沿著秩序、方向、使命串連萬物

椅子腿接上了雨林的根

熱血跑出褲管,歷險下水道,漂洋過海

回到大腦時,必須不僅絲毫無損

還要拖回那個與燈亮之前完全不一樣的

新世界。

鐵板魷魚

我從沒重視這些語言

鐵板一樣的紙上

一行行文字,像魷魚須

做這些烤物,氣質不能太憂郁

(哦,我還常把魷魚錯打成猶豫)

要有自古如此的自信

手套滿是黃色油漬,不能有

絲毫秩序,因為不知道

他什么時候拿起來朗誦,紙是滾燙的

烤物熟了。在山里長大的孩子

沒見過活的魷魚,一直以為

被油熱得蜷縮起來的觸角就是海的全部。

“死于網”“死于烹飪”“死于生吞”

當我讀出不同型號竹簽下的小字

才發現鐵板的內部

是海綿,每個洞穴都在電腦屏幕上閃爍著

一個字不能多,一個字不能少

我按照人數平均后

把屬于我的一串魷魚吃進腹中

它們遠程服務于巨大的大腦

開始在腹中蠕動,企圖通過胃

抓捕我的尾巴

畫像

我想寫一本厚厚的

供后世學子續寫注釋的注釋

如此許多年后,木頭人

就會繼續跪在畫像前,聽他教導:

“我不是說過了嗎?”裝裱的漿紙沒多少泡沫

據說擅長祛除

春天看不見但喜歡在腦部制造炎癥的病毒。

我說可以辨別的,被子被春風吹干后

陽光的味道會被吸收。我的意思是

紙上的筆記不在解讀范圍,你得把畫像

當成毛巾擦臉,他會繼續諄諄教導: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問,他說了什么?

重點是他說過了,你領悟不了

懸空井

夜深了,碧水潭像一面戰鼓

水面之上海王星與冥王星電閃雷鳴

你脫去衣服如拔下背上翅翮

只剩下一口井狀的天空

懸在頭頂。潭外銀河汩汩,像浩瀚星空擰成

一根荊條抽打,你渴望的戰爭千鈞一發

劍指在你喉間,那道欲成未成的傷口

讓你始終無法踏入碧水潭中

無法取出帶血的鑰匙

在一塊波瀾不驚的翡翠中清洗。要怎么

才能讓隱居肉體的白骨醒過來?

他說愛,你不相信

又任憑那口井像一頂拿在手里

時刻準備

幫你戴上的針織帽子

西湖在誰的西側

為了懸在空中打坐而不被發現

西湖讓夜幕遮住它

因為岸邊每兩個石柱間都會垂下鐵鏈

一有風聲,馬上繃緊。

聽說伍子胥遠遁吳國時沒來得及帶走

心上人,唉唉,美人遮面

團扇鑲著金邊。太黑了

我無法判斷身側

為何叫西湖,而不是東湖、北湖、南湖。

路燈依稀,如果我在石凳坐下

就能看清杯弓蛇影之處

綠蟻的殘色,有人打開密室

舉著火把,穿過不知多長的黑暗甬道

盡頭是隱藏的坐標。這時,它會

放出幾條龍舟,或者掉落

數片南宋的枯柳葉,供人撿起呆望。

密室的門早已關上,它不會讓我知道

虛構的湖

跑去了哪個“西側”。

天空開滿玫瑰

天空出現第一朵玫瑰,以為有人涂了一筆

出現第二朵第三朵,像眉間幾點朱砂

有人疑惑它們怎樣變成一座閨房,甚至

落下的不再是雨而是一封封信

親臨者含淚凝視,這是愛情在傳遞

永生之福嗎?不需要風和陽光

就能生長的物種,上層繼續擴張

下面一層又似騎士歸來。白云很著急

天空被切割成與國土對應的肉塊

王與大臣們爭論不休,行動因遲到而沉重

人們把信燒毀

天空燒出一個洞,但它已變得很厚

幸存者仰著臉透鏡一般聚集在洞下面

陽光絲里有什么

編著你的辮子,你抓不住那只手

灰燼

一疊紙錢,像一只枕頭

地下潮濕不宜安眠。一條水蛭

在熊熊火焰中若隱若現

像夢鉆進黑暗根部攪動

藏于蟲洞的水墨

接著,祭奠出現參差斷層

更多水蛭,從時間呼吸留下的小孔爬出

有一只像纖夫拖拉著灰燼,爬上

因為工業藥水染色而焦黑的鞋尖

它期待曾經涌流其下的血液

再次托起漂泊南北的孤帆

我捏著無骨細長的身體放在掌心,用指甲逗它

喂它血液,終于

紙錢中將要熄滅的火又旺起來。

“我沒有愿望。你們照顧好自己?!?/p>

我用木棍扒拉火堆,維持

蟲洞的敞開

灰燼黑滅前,吸飽了血的水蛭

帶著人間的一部分回到地下

像根脈,蠕動、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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