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葛蘭西統一戰線思想的論釋與啟示

摘??要：中國共產黨歷來把統一戰線作為政黨能力的重要內容。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理論觀點，貫穿于黨的建設和統一戰線工作之中。作為意大利共產黨創始人之一、著名馬克思主義思想家的葛蘭西，在《里昂提綱》中同樣存在把統一戰線視為政黨能力的論述。葛蘭西的相關論述為我們加深理解“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命題提供了有益參考。在葛蘭西看來，統一戰線內貫于“黨的意識形態”領導力、“黨的組織形式和內聚力”、“黨在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能力”、“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之中。統一戰線作為重要構件又將政黨能力聯結為有機聯系的整體，其自身就是既具體又綜合的政黨能力。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不僅是黨的本質規定，而且是黨的現實存在方式；不僅是黨鍛造自身的實踐方式，而且是檢驗群眾性政黨的價值尺度，體現了馬克思主義政黨思想在存在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上的辯證統一。統一戰線是黨克敵制勝、執政興國的強大法寶，是中國共產黨自身具備的重要能力。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對于建構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的新范式、推進馬克思主義統一戰線理論中國化時代化、完善大統戰工作格局、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凝聚民族復興磅礴偉力、增強黨的執政能力等都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葛蘭西；政黨能力；統一戰線；黨的建設；人心和力量；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D61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3378（2024）02-0043-15

“統一戰線是黨的總路線總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1］，在不同歷史時期都發揮了重要作用?！敖y一戰線并非孤立存在，而是與政黨建設、現代國家建設以及民族復興存在聯系?！保?］研究與闡釋統一戰線與政黨能力的內在關聯，對于新時代政黨建設、國家發展和民族復興具有重要理論參考意義。作為意大利共產黨創始人之一、著名馬克思主義思想家的葛蘭西，在《里昂提綱》中同樣存在把統一戰線視為政黨能力的論述。葛蘭西的相關論述為我們加深理解“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命題提供了有益參考。

一、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立論基礎

中國共產黨百余年奮斗歷史一以貫之地重視統一戰線，歷來把統一戰線作為政黨能力的重要方面，取得了革命、建設、改革的偉大勝利。統一戰線在廣義上指一定歷史條件下不同社會政治力量為了一定的政治目標而結成的政治聯盟，在狹義上指無產階級及其政黨自身團結的戰略與策略。統一戰線概念由恩格斯首次提出并由列寧進一步豐富和發展。毛澤東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際相結合的重要理論成果之一，就是將統一戰線與黨的建設聯系起來。他在《〈共產黨人〉發刊詞》中指出：“黨的建設過程，黨的布爾什維克化的過程，……是這樣同黨對于統一戰線問題、武裝斗爭問題之正確處理或不正確處理密切地聯系著的?！保?］他進而談到統一戰線與政黨能力的緊密聯系：“黨更加布爾什維克化，黨就能、黨也才能更正確地處理黨的政治路線，更正確地處理關于統一戰線問題和武裝斗爭問題?！保?］605“統一戰線，是實行武裝斗爭的統一戰線。而黨的組織，則是掌握統一戰線和武裝斗爭這兩個武器以實行對敵沖鋒陷陣的英勇戰士?！保?］613他通過“武器”與“戰士”的關系生動闡明了統一戰線與政黨能力的內在關聯。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黨的統一戰線工作，從全局和大局的戰略高度總結百年統戰的歷史性貢獻和新時代取得的歷史性成就，形成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做好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思想，系統升華了統一戰線作為政黨能力的理論和實踐。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統一戰線是“黨的事業取得勝利的重要法寶”［4］?！吨泄仓醒腙P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建立最廣泛的統一戰線，是黨克敵制勝的重要法寶，也是黨執政興國的重要法寶?！保?］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愛國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團結海內外全體中華兒女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法寶?！保?］黨的二十大報告將統一戰線升華為“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的強大法寶”［7］。

習近平總書記從統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戰略高度，立足新時代、新征程和新使命，在總結百年大黨奮斗歷程和統戰經驗基礎上，就加強和改進統戰工作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將統一戰線上升至中國共產黨本身具備的重要能力的高度。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必須充分發揮統一戰線的重要法寶作用”“必須解決好人心和力量問題”“必須堅持好發展好完善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等“十二個必須”。其中，“人心和力量問題”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真正有力量是從內而發，建立在主體間性平等的基礎上，不是靠外在強制。作為歷史主客體的中國共產黨，充分發揮統一戰線重要法寶作用，激發群眾主體的內在本質力量，處理好政黨自身與人民群眾的內在本質力量問題，昭示著政黨能力。力量本身表現為能力，而能力又是力量的外在化，力量與能力是辯證統一的關系。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心和力量”論斷，涉及執政黨自身能力鍛造的問題。能力問題既是邏輯與歷史統一問題，又是執政黨自身本質問題。能力，簡言之就是能動的力量。作為現象，它是主體作用于客體并使之發生質與量的改變；作為本質，它是主體內在本質力量的外在化。力量是主體自身的能動性和否定性，能力則是揚棄力量虛無化主體的辯證否定性即建構性和生成性的否定性，是主體間互為中介建構自身的能動過程。所以，運用統一戰線法寶作用解決人心和力量的問題，就是中國共產黨建構自身能力的問題；激發人民群眾的能動力量，就是激發政黨自身的能動力量。因此，堅持統一戰線，既是增強政黨能力的需要，也是“讓黨和人民事業始終充滿奮勇前進的強大動力”［8］的需要。

黨的相關重要文獻自覺將統一戰線視為政黨能力。比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以加強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先進性和純潔性建設為主線”［4］。其中，黨的執政能力包括“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本文簡稱“黨的四大能力”）［4］?！叭罕娊M織力”的一個重要維度就是以統一戰線為中介的黨的執政能力；“社會號召力”體現在統一戰線工作中；統一戰線作為意識形態建設的重要場域貫穿于“政治領導力”和“思想引領力”之中。這充分體現出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的理論創新——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這一理論創新是“基于對新的歷史條件的清醒認識，繼承和發展了黨的歷屆中央領導集體關于統戰工作的思想方法、理論觀點，是結合新時代統戰實踐需要而進行的理論創新，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有機組成部分”［9］。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理論觀點，為深刻理解“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什么好”［10］，為進一步構建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話語體系和學術體系提供了有力說明和思想資源。

葛蘭西在《里昂提綱》中也存在把統一戰線視為政黨能力的相關論述。本文以葛蘭西關于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思想為研究對象，以期加深對統一戰線基礎理論的研究。葛蘭西不僅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而且是意大利共產黨的創始人；不僅是活動家，而且是理論家。有的著作認為，葛蘭西的有些思想“今天仍然以自己的榜樣、見解和科學理論著作為工人階級、被剝削階級群眾、全體意大利人民指出了社會上、精神上恢復雖有困難但是正確的道路”［11］。關于葛蘭西的思想，人們比較熟悉他的市民社會、文化霸權、有機知識分子等理論。關于他的政黨思想，有的學者關注到政黨的戰略與策略和聯系群眾的重要性，指出“在葛蘭西看來一個政黨必須堅持無產階級的群眾觀，堅持與群眾保持密切聯系”［12］，但未具體指向統一戰線，也未談及政黨能力。有的學者認為葛蘭西“極為重視統一戰線組織的策略，認為意大利共產黨沒有取得對無產階級和廣大社會公眾的決定性影響，‘黨就必須繼續利用統一戰線策略”［13］，但未詳細展開論述，也未從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層面加以研究。筆者在《論葛蘭西無產階級政黨能力建設的有機構成》一文中，從政黨能力的有機構成維度指出統一戰線的內在聯結作用［14］。本文將從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維度進一步論釋葛蘭西的統一戰線思想。

二、葛蘭西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思想形成

葛蘭西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思想是在革命實踐中形成的，是理論與實踐互動的結果，其形成發展大體經歷了五個時期。

（一）學習接受期

1913年葛蘭西加入意大利社會黨，從此踏上尋求社會解放的道路，開始關注“關于工人階級作為國家的新領導者的任務問題”［15］。一戰爆發，意大利社會黨的中立政策令葛蘭西的階級意識更加清晰：“無產階級和它的政黨必須作為新的領導階級，領導起解決整個國家生活中最重要的問題的斗爭?！保?5］241915年意大利社會黨在是否參戰問題上越發表現出軟弱與妥協，葛蘭西認識到黨的意識形態建設的重要性，意識到獲得廣大人民群眾對政黨認同的重要性。1917年葛蘭西領導都靈工人與資產階級改良派開展爭奪工人合作社領導權的斗爭并獲勝，開始思考“爭取工人和農民、北方和南方的統一和團結，爭取他們之間建立革命的同盟”［15］38的問題。團結、同盟、聯合的策略與政黨能力問題開始進入葛蘭西的理論視野。

（二）反思探索期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取得勝利，葛蘭西撰寫《反〈資本論〉的革命》一文高度肯定無產階級政黨在革命中的重要作用，同時流露出創建意大利無產階級政黨的意愿。此時意大利國內的革命形勢卻出乎人們的意料，意大利社會黨在無產階級革命熱情空前高漲之時，表現出領導能力的極度不足，甚至在機會主義的攻擊下幾近分裂。葛蘭西指出：“如果社會黨要不被那些幾乎就在我們身邊的事件所制服和壓倒的話，它就必須更新自己?！保?6］無產階級政黨的結構性更新即重構無產階級政黨本質力量，成為葛蘭西新的政治目標。1920年葛蘭西帶領分裂后的第三派“共產主義教育小組”開展工人運動并取得勝利。他認為“向意大利無產階級提供一個能夠組織工人國家并為建立共產主義社會創造條件的共產黨”［16］174的時機已經成熟。

1921年1月21日，葛蘭西正式創建意大利共產黨。意大利共產黨的成立，標志著葛蘭西從無產階級事業的接受學習者轉向獨立探索者。意大利共產黨建立初期，正面臨法西斯主義發展壯大。葛蘭西意識到這種威脅的嚴重性，認為僅靠共產黨的力量遠遠不足以應對，必須依靠黨與群眾的聯合力量?！盁o產階級結成統一的戰線，反對法西斯主義的進攻！恢復工人階級的統一！同社會黨人取得協議，共同行動！”［15］175共產國際的口號回應了葛蘭西的政治思考，“統一戰線”開始進入葛蘭西理論與實踐的視野。1922年5月葛蘭西赴莫斯科專門研究全世界工人團結和布爾什維克黨的斗爭經驗，對帝國主義發展規律以及社會主義建設等問題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三）現實助產期

1922年10月29日法西斯奪得意大利政權，此時“統一戰線”的結成顯得更為迫切，葛蘭西主張應立即同社會黨內的“第三國際派”進行有條件的聯合。他認為共產國際提出的“統一戰線無論是在技術上還是在實際運用的一般方法上都是非常正確的”［16］197，但要結合意大利的實際，“找到能夠使它具體化的黨和人”［16］197?！敖M成有思想中心的統一的共產黨”［16］197成為葛蘭西新的思考點。面對法西斯的步步緊逼，葛蘭西不得不就“統一戰線”的具體開展做出快速回應。1924年2月，意大利共產黨機關報《團結報》正面宣傳“統一戰線”，注重加強“工人階級的團結、工人和農民的團結、意大利北部和南部的團結、意大利全體人民在反法西斯斗爭中的團結”［15］100?？颇h確立了“統一戰線”目標——“建立統一的無產階級陣線，建立一切反法西斯力量的聯盟”［15］108。1925年1月3日，墨索里尼發動第二次政變。而以博爾迪加為首的極左派（意大利“左派”共產主義者）則認為當前的敵人是意大利社會黨（意大利工人階級的傳統政黨），當前黨的任務是“開展宗派主義斗爭”。其結果是破壞了黨的團結，黨的組織工作陷于崩潰，黨的政治探求方法（辯證法）的統一性和完整性也被破壞了。在此背景下，葛蘭西認為解決黨組織的完整性和黨組織的活動尤其是黨聯系群眾的問題刻不容緩。

（四）思想生產期

為了擺脫意大利共產黨內外交困的窘境，鍛造意大利共產黨自身發展的可能力量，指明意大利共產黨發展方向和道路，葛蘭西開始思考黨的能動性、獨立性、戰略性、策略性等問題，概括來說就是能否將意大利共產黨鍛造成歷史主體—客體的黨，本質上是意大利共產黨能否將自身鍛造成歷史主體—客體的黨的問題。葛蘭西從建立意大利共產黨到鍛造意大利共產黨，目的在于使意大利共產黨成為獨立政黨。作為主體的黨必須以自身為中介，將自身作為對象和客體，在實踐中實現自我揚棄，在更高的層次上實現自我本質的提升，這是主體自我規定的過程。自我規定不是單純的主觀抽象，而是在現實中實現主觀的客觀化，在思想與行動的統一中將自身凝聚為無產階級的“思想中心”，即綜合為有能力可擔當無產階級歷史使命的“具體化的黨”?！熬唧w化的黨”即體現主客體統一的總體性的黨，既將自身設定為被改造的對象（客體化）又實現自我改造（主體化）的黨，不斷自我更新，在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的辯證運動中實現質的飛躍。

自我鍛造的過程就是主體的建構過程，就是不斷超越自身主動尋求本質提升的過程。這一過程體現為政黨自身具有的本質力量和能動力量的外化與否定，這就是政黨能力的能動性。政黨能力或黨的能動性不僅僅是抽象的，它還是面對現實力量的力量，也就是它必須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它的對手。這種能動的否定力量要么表現為與對手生死斗爭的生命冒險，要么表現為將外在力量轉化為內在力量的斗爭策略。前一種否定是毀滅對手的同時也毀滅自身的絕對否定，后一種否定是將自己的對手以及廣大群眾轉化為自己的同盟或自身的一部分的辯證否定。絕對否定會導致本來力量弱小的意大利共產黨不存在，而辯證否定則可以在壯大自己的同時擴大戰勝對手的可能力量。辯證否定在特征上表現為統一性和完整性，在現實性上就要尋求轉化對手、聯系群眾、結成同盟；在方法論上體現為戰略與策略，運用戰略與策略則是政黨能力。作為真正的政黨能力必然體現在與對手打交道和聯系群眾的現實活動之中，在鑄造新世界中展現自身目的性、歷史性和社會性，體現理論自覺和實踐建構，同時規避否定力量的盲目性。在理論層面，政黨能力獲得了辯證法的合理闡釋；在現實層面，如何展現政黨能力以及能否實現由外到內的轉化則成為葛蘭西思考的重中之重。

（五）思想深化期

1926年1月20日，意大利共產黨第三次代表大會在法國里昂召開，大會通過了《意大利的形勢和意共的任務》（簡稱《里昂提綱》）?！独锇禾峋V》基于意大利經濟狀況、政治狀況、階級狀況以及未來革命的可能問題，回答了政黨能力、革命前景以及革命動力等問題?！独锇禾峋V》指出，當前最為關鍵的是如何將意大利共產黨打造成一個真正的具有主體能動性的“工人階級政黨和革命政黨”［16］274。這支“布爾什維克黨”要打造成功，必須具有這樣的能力：“（1）黨的意識形態；（2）黨的組織形式和內聚力程度；（3）黨在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能力；（4）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16］274（本文簡稱黨的四種能力）。其中，“黨的戰略和策略”具體化為“統一戰線的策略”，可以推論出“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就是黨的“統一戰線”的能力，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思想由此提出。葛蘭西提出的政黨能力構件中，有的地方使用“力”，有的地方使用“能力”，且為并列關系。力與能力是有區別的，葛蘭西為什么要這樣表述呢？實際上，力可以理解為力量和能力，力量是主體最內在的原動力和驅動力，能力則是外在的、后天的技能和知識。兩者有區別有聯系：力量是發揮后天習得和領悟內容作用的內驅力；能力是內在本質的外化和表現，既是現象的也是本質的。葛蘭西這樣使用，意在說明力是最根本的東西，它必須體現在作用力中，而作用的好壞則指向能力。力是政黨的內在本質，如果僅僅這樣理解必然陷入抽象，真正的現實的政黨必然在自否定（力）的運動中展現為主體間性的活動，表現為現實能力彰顯自身本質，需要辯證理解。

統一戰線作為“無產階級的和革命的政黨和團體的政治活動（策略），是同共產黨如何去領導群眾和如何去贏得大多數人的問題有密切聯系的”［16］290。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是意大利共產黨“如何去領導群眾和如何去贏得大多數人”的“戰略和策略”性活動。其展開形式是“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開展目的是贏得大多數人，“考慮到群眾中的這種傾向，并有能力促進它，發展其中的積極因素，……達到不斷增長的動員和力量上的有機團結”［16］290。贏得群眾必須到群眾中去，到群眾中去在于贏得群眾，這一雙向活動的中介就是統一戰線。統一戰線既連接黨與群眾的兩端，又將兩端緊密聯系為一個總體。這一總體的能動性就是政黨能力問題，關系到能否深入群眾中去和贏得群眾目的的達成?！霸谝獯罄?，只要黨仍然遠沒有贏得對工人階級和勞動居民的大多數的決定性影響，黨就必須繼續利用統一戰線策略?！保?6］291統一戰線既表現為無產階級革命政黨贏得群眾和組織群眾的能力，又作為“戰略和策略”成為贏得革命的重要方法和手段。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在“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及“戰略和策略”方面已顯性地表現出來，在其他兩個能力中也隱性地存在著。統一戰線始終作為能力構件內貫于政黨的四種能力之中。

三、葛蘭西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思想構件

葛蘭西從政黨能力有機構成提出統一戰線思想，不僅具有斗爭策略的維度，而且具有黨的本質規定維度。作為黨的斗爭策略，統一戰線能夠反映黨是否與時俱進，是否敢于面對挑戰、勇于斗爭，是否將人類事業不斷推向深入。作為黨的本質規定，統一戰線能夠反映黨是否具有群眾性，是否謀劃人類未來解放，是否具有實現人類幸福的可能。統一戰線雖然是在意大利面臨革命困境的情況下（作為策略）提出的，但這恰恰體現了政黨的內在本質及其本質外化的能動性，也恰恰檢驗并區分了共產黨與其他政黨的本質不同。

（一）作為“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的統一戰線

“意識形態的一致是黨的力量和政治能力的一個組成部分?！保?6］274一方面，“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顯性表達了對直接目標的理解能力、形勢分析能力以及政治方向把握能力，即一個政黨區別于另一個政黨，首先是在思想、綱領、目標上具有本質區別，這是一個政黨不可或缺的政治構件和思想構件。無產階級革命政黨只有用“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的學說”［16］275武裝頭腦，才能“在意識形態上完全一致”［16］274地形成本階級意識的“思想中心”。另一方面，“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隱性表達了客體方面的要求，即黨的意識形態不但武裝全黨，而且武裝廣大人民群眾，凝聚人心和力量，更好地體現黨的意識形態的領導能力，體現黨“作為工人階級領袖的職能”［16］274。這一隱性層面更為重要，但易被忽視。

《里昂提綱》提出“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是為了應對意大利混亂的工人階級運動局面。當時，意大利共產黨內部存在各種思想傾向，除了以格拉齊亞德伊為代表的右翼傾向，以博爾迪加為代表的極左傾向，還有最高綱領派的中間傾向。他們不是企圖修正馬克思主義，就是與馬克思主義相抵觸；不是懷疑無產階級革命，就是懷疑無產階級政黨領導群眾的能力；不是受第二國際經濟決定論的影響，就是接受小資產階級的滲透，嚴重歪曲黨的性質、職能、策略等。因此，葛蘭西認為必須在撥亂反正中建設無產階級革命政黨自身。

葛蘭西認為加強意大利共產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建設，一方面要在思想上達到黨內高度統一，另一方面要通過意識形態的凝聚力和引領力在思想觀念上改造和引導群眾。意大利共產黨希望通過密切聯系和爭取群眾，擴大規模和影響，對抗來自內外的風險和挑戰，將自身建設成為一個具有“國際主義精神”的黨，一個屬于“世界的黨”，一個以解放全人類為最高政治使命的“布爾什維克黨”。葛蘭西將黨的意識形態建設放在首位，是對復雜歷史境遇（西歐革命失敗、法西斯上臺、工人階級政黨的混亂、意大利共產黨革命前景等）的回應。他提出：“提高黨的思想意識水平……保證所有黨員對革命運動的直接目標有徹底的理解、具有對形勢進行馬克思主義分析的一定能力及具有相應的把握政治方向的能力”［16］275，“在任何時候爭取群眾同黨結合在一起”［16］275。提振信心、增強自信是意識形態領導能力提出的現實需要，不僅是政治問題和思想問題，而且是組織問題和實踐問題；不僅是政黨自身問題，而且是黨群關系問題，包括統一戰線問題。統一戰線內貫其中，作為隱性力量起著重要作用。

（二）作為“黨的組織形式和內聚力”的統一戰線

“黨的組織形式和內聚力”的程度決定政黨是否統一、獨立、革命。如何塑造獨立的政黨領導群眾實現人的解放？重視黨組織的中介作用和間接塑造，構成早期西方馬克思主義者致思的重要維度。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關于組織問題的方法論》一文，專門闡釋了黨的組織對于黨的自身建設的重要作用。黨的組織不應僅作為外在形式的統一整體，而應將其作為黨的階級意識的統一整體和武裝全黨進行無產階級革命的運動總體。無產階級只有建立起總體性階級意識，才能由此聯系而成革命的總體性力量。黨的組織因此成為非無產階級意識上升為無產階級意識、非無產階級政黨上升為無產階級政黨、無產階級政黨上升為人類解放政黨的重要中介，更確切地說它是構成無產階級意識與無產階級政黨的重要紐結。無產階級政黨要成為革命的政黨必須具備無產階級意識，即用“總體性辯證法”武裝無產階級政黨，必須通過組織的中介作用才能達到統一，而且是一個不斷發揮中介作用的歷史過程。這樣無產階級政黨才能不斷地獲得自身發展的力量并成為獨立的、革命的政黨，才具有推動歷史發展的可能。政黨“成熟還是不成熟的問題只能這樣來判斷，即看一種關于應做什么的見解在行動的階級和領導它的黨的意識中是以抽象和直接的形式存在呢，還是以具體和有中介的形式存在”［17］。

黨的組織形式一方面表現為黨的自我組織的結構性和規范性，即我們通常理解的黨的組織機構；另一方面則表現為黨組織群眾的能力，即統一戰線。黨的自我組織，即以黨的組織機構為中介塑造自身，增強黨的內聚力。黨通過多種形式組織群眾，既突顯自身的本質規定又突顯自身的內聚力量，將外在力量不斷轉化為內在力量，形成黨的內聚能力。因此，“組織”既可作“名詞”解，又可作“動詞”解。葛蘭西同樣重視黨的組織的中介作用，并將其發展成為政黨能力。作為無產階級政黨能力，必須將自身的本質力量投射到外部世界，根據自身的目的鑄造新世界，使外部世界越來越具有人的終極目的性。因此，闡釋政黨能力，不能抽象化，而要具體化，這是葛蘭西的工作。

政黨能力不是直接獲得，而是要通過物質性活動間接獲得，也就是在實踐中獲得。要“保證無產階級獲得完全的政治獨立；給無產階級一個形象、人格和一種嚴格的革命意識；以及防止來自一些階級和分子的任何滲透或促使分裂的影響”［16］279，沒有組織的內聚力“就會分散成不起作用的一盤散沙”［16］345。意大利共產黨成員構成復雜，大部分來自工人、農民，如何組織他們成為革命力量是個難題。黨的量需要擴大，但黨的質的提升是關鍵問題。這既需要黨的組織在黨的整體量的規定性上發揮作用，也需要黨的組織在黨的總體質的規定性上發揮重要作用?！耙粋€布爾什維克黨的組織，在黨的生活的所有時刻必須是一個集中的組織?！保?6］281無論在口頭上還是在行動上都要體現黨的統一性，并且將之形成鐵的紀律，這樣才能避免陷入宗派主義斗爭的旋渦，黨的領導不致陷入崩潰。只有“保證他們的集中、組織和紀律的時候，他們才會成為力量；假使沒有這種聯系力量，他們就會分散成為無數的小部分，彼此削弱，從而消滅的無影無蹤”［18］。因此，統一戰線作為組織群眾的重要形式體現著黨的內聚能力，成為黨的集中領導和密切聯系群眾的重要保證。

（三）作為“黨在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能力”的統一戰線

無產階級政黨是群眾性政黨，聯系群眾是無產階級政黨的根本存在方式。黨的意識形態、組織力量、內聚能力都體現在聯系群眾這一活動中。意大利無產階級政黨構成的復雜性現實決定意大利共產黨必須具備聯系群眾的活動能力，這樣才能將意大利共產黨打造成革命的、世界性的政黨。

聯系群眾，既符合馬克思唯物史觀的基本原則——“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19］，也符合馬克思人的本質論——“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0］。葛蘭西認為“人的本性是社會關系的綜合”［18］39，人不是孤立的個體，人在社會關系（類）即在人與人的聯系中才能獲得自身的本質規定，因此只有在社會關系中才能強大意大利共產黨。如果單純依靠理論宣傳來聯系群眾，并在發達資本主義階段培養更多的馬克思主義者，形成統一的政治力量，一方面會使黨的自身建設陷入理論的抽象化，另一方面會陷入自身存在虛無化的危險。因此，葛蘭西強調的是“活動”，即在自身本質力量的現實化行動中，緊緊依靠歷史的創造者（人民群眾），壯大自身并使自身成為更加強大的歷史創造者和改造世界的新主體。因此，聯系群眾本身是自覺、能動、歷史的活動，更是一種實踐能力。

在聯系群眾的實踐活動中，一方面通過意識形態改造人的思想的惰性，尤其是改造人的傳統利益觀念；另一方面是用新的經濟觀念——共產主義經濟觀念——改造他們的頭腦，在“自愿合作”（非盲目）的原則基礎上，更多地爭取廣大工人農民群眾積極投身政治生活，讓他們成為自己生活的主人，由此引導他們自覺形成價值上的認同，融入無產階級陣營并成長為無產階級革命的一員。這需要每個黨員具有高度責任感，具有一整套觀念體系，使階級意識“以‘民眾信仰的形式發揮強大的威力”［16］488。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就是能夠使階級意識具體化的人，而“能夠使它具體化的人”就是葛蘭西所指的“有機知識分子”。整個活動過程可以理解為奪取“文化領導權”、建立“市民社會”的過程。黨群關系考驗一個政黨的政治立場和活動能力，葛蘭西認為“統一民心的過程便不再是機械的和偶然的，而變成自覺的和必須的了”［16］503。

（四）作為“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的統一戰線

如何聯系群眾或以何種方式聯系群眾而使凝聚民心成為必然呢？這就需要黨具備戰略決策能力和策略運用能力?！包h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也就是把革命勝利所需的一切力量組織和統一在無產階級先鋒隊和工人階級周圍的能力；也就是利用客觀環境和這些環境造成的不但是勞動居民中的，也是工人階級敵人中的力量對比的轉變，以便切實把這些力量引向革命的能力?！保?6］285“布爾什維克政黨”的斗爭經驗給了葛蘭西極大的鼓舞，他認為列寧提出的“統一戰線”是力量聯合的重要方式。根據意大利共產黨自身的特點，在如何構筑反法西斯聯盟問題上，葛蘭西不斷深入探索統一戰線的組織問題，堅持“在特定的條件下，運用靈活的政策”［16］292。他繼續發揮工農委員會的基層組織作用，把工人組織起來，同時爭取農民投入到政治斗爭中來，建立革命的統一戰線聯盟。他還通過中間解決的辦法爭取資產階級陣營特殊的中間群體，“集合更廣泛的力量作為黨的后盾”［16］292。如果這些策略能夠實現，“就會加速革命進程和開始更廣泛的斗爭”［16］292。他認為：“在意大利，只要黨仍然遠沒有贏得對工人階級和勞動居民的大多數的決定性影響，黨就必須繼續利用統一戰線策略”［16］291，否則“黨就可能使自己嚴重地偏離作為革命領袖的任務”［16］293，不但喪失革命，而且喪失自身。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就具體體現為“統一戰線”。

統一戰線“是黨的全部活動的綜合準則”［16］290。從邏輯層面來講，如果政黨能力是抽象，那么統一戰線則是具體，它是政黨能力由可能性走向現實性的具體體現和綜合表現。從戰略高度來講，統一戰線的設計可以組織和統一一切可能力量，使其團結在無產階級先鋒隊和工人階級周圍，成為革命成功的重要力量保障。從策略方面來講，統一戰線是達成這一設計的具體行動方案，這不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而是始終體現政黨群眾性的重要方面。統一戰線戰略和策略實施得如何，直接體現黨的思想的真理性、黨在群眾中的形象以及黨員自身的能力水平。反過來看，它考驗黨能否以自身形象吸引廣大群眾，檢驗黨的意識形態能否被廣大群眾所接受。統一戰線戰略與策略實施得好，政黨與群眾在意識形態基礎上更容易達成共識，進而增強黨的意識形態領導力和黨組織的內聚力。

四、葛蘭西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思想總體

統一戰線內貫于政黨能力始終，又將能力構件聯結為整體，使黨自我生成為謀求人類解放、實現人的類本質的“布爾什維克政黨”。真正的、獨立的、能動的政黨，自我生成的辯證運動過程必然表現為具體而總體的特征。

（一）共時性與歷時性的總體性特征

在共時性意義上，統一戰線將黨的四種能力勾連為一個整體，即黨的四種能力不是毫不相干、彼此孤立的，而是相互聯結、有機構成的?！捌渲械拿恳粋€條件同其他條件都是緊密聯系的，在邏輯上不能把它們分割開來。事實上，每一個條件都表明和包含著一系列的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相互有內在的聯系，而且交疊在一起?！保?6］274在歷時性意義上，統一戰線在運動中始終保持黨的四種能力的統一性和整體性，并且在運動中不斷推進黨自身本質力量的提升。從四種能力的出場順序來看，作為黨的戰略與策略能力的統一戰線最后出場；從每個政黨能力構件來看，統一戰線都內貫其中。在辯證法的意義上，統一戰線綜合黨的能力構件而成為新型的政黨能力，顯示出政黨自我規定和自我發展的能力。

（二）辯證環節具體聯系的總體性特征

葛蘭西的思路很清晰、邏輯很嚴謹：黨的第一種能力即意識形態領導力，一方面在于“提高黨的思想意識水平”［16］275，形成“具有對形勢進行馬克思主義分析的一定能力及具有相應的把握政治方向的能力”［16］275，以此反對社會民主黨（右派）、最高綱領派（中派）和以博爾迪加為首的極左派，并防止他們繼續墜落。另一方面，必須“以馬列主義關于無產階級政黨是一個群眾性政黨”為宗旨與上述宗派進行斗爭，“以便能夠改變形勢，不脫離群眾，并繼續獲得新的影響地區”。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群眾性政黨，本質決定黨的意識形態領導不能脫離群眾?！袄碚撘唤浾莆杖罕?，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保?9］9意識形態作為黨的“思想中心”說服廣大群眾，認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體現黨的組織能力。黨的第二種能力即組織能力，其基本任務在于通過組織的中介作用將意大利共產黨打造成獨立的黨，“保證無產階級獲得完全的政治獨立；給無產階級一個形象、人格和一種嚴格的革命意識；以及防止來自一些階級和分子的任何滲透或促使分裂的影響”。首要的組織基礎就建立在“生產、因而是勞動場所（基層組織）”［16］279上，“以便領導工人階級的群眾運動”［16］279。所以，黨的第三種能力即聯系群眾的活動能力就顯得尤為重要，要求“每個黨員必須是一個政治上的積極分子，他有能力傳播黨的影響，把黨的指示化為日常的行動并能領導一部分工人群眾”［16］284，而且“必須用心”去工作。如何“把革命勝利所需的一切力量組織和統一在無產階級先鋒隊和工人階級周圍”［16］285？這就是黨的第四種能力即戰略和策略的能力，即具體化為“統一戰線”的能力。

（三）從兩極到中介的總體性特征

黨的四種能力通過統一戰線具體體現，在這個意義上統一戰線是黨的四種能力的綜合。當然，統一戰線也有其自身的本質規定，即作為組織群眾和聯系群眾的活動彰顯群眾性政黨的本質。無產階級政黨通過統一戰線的實踐中介將黨和群眾連接為一個整體，并在整體運動中內在地保持自身革命的總體性和群眾性政黨的本質規定。葛蘭西既在辯證邏輯的理論建構中通過統一戰線的中介將無產階級政黨的本質綜合為群眾性政黨，又要在現實層面讓意大利共產黨將這一本質體現出來，從抽象到具體地展現無產階級政黨的群眾性本質及其所擔負的歷史使命。意大利共產黨據此獲得群眾的價值認同，使群眾自覺投身解放事業，同時鍛造意大利共產黨的政治獨立性即獨立領導無產階級革命的主體性，獨立地應對黨內復雜狀況、國內復雜的階級關系以及西歐革命失敗的負面影響。

（四）形式與內容統一的總體性特征

統一戰線是葛蘭西審時度勢在特殊時期謀求黨的自身發展所采取的特殊形式，其內在的核心則是黨的能力。作為形式與內容統一的統一戰線，既是在困難時期對黨的本質的強化與深化，更是政黨能力建設的具體化——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在葛蘭西看來，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是意大利共產黨謀求自身存在、發展可能和實現突圍的能動力量。首先，這種能動性不是盲目的沖動，而體現為一種規范性，即意大利共產黨將自身規定為思想統一、組織有序的無產階級革命政黨。其次，這種能動性體現為人的感性活動即實踐，是感性與理性的統一，是主體與客體的統一，是目的與手段的統一，是理論與現實的統一。最后，這種能動性是一種超越的力量。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本身就是一種有組織、有計劃、有目的的，理性的、辯證的、歷史的活動。黨在自由自覺的實踐活動（統一戰線）中不斷獲得自身新的規定，不斷突破自身，向更高的目標——人類解放——邁進，體現了存在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的統一。如果不從黨自身的本質活動去理解統一戰線，那么統一戰線不過是政黨的暫時性策略和權宜之計，只是政黨的外在形式。統一戰線不是簡單的名詞，其本質是動詞，即主體（無產階級革命政黨）組織、引導、統一客體（廣大人民群眾）的活動。如果不從內在機理或有機構成去理解統一戰線和政黨能力，很容易造成四種能力構件的簡單并列或交疊，就會遮蔽統一戰線內貫其中、聯結每一能力構件并使其成為整體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如果從葛蘭西“實踐哲學”所堅持的“絕對歷史主義”來看，統一戰線就有了理論與實踐統一的現實意義。

總體上，統一戰線是意大利共產黨（個別）解決自身發展，在特定的歷史時期所采取的戰略策略（特殊），獲得群眾支持保持群眾性政黨（普遍）這一本質規定的方式。也可以理解為，統一戰線使意大利共產黨進一步擺脫自身本質的抽象，在革命實踐、突破困境、贏得群眾的現實化進程中不斷綜合并將自身規定為具體而全新的政黨。統一戰線綜合政黨能力、表現政黨能力，又保持黨的群眾性本質。其自身的辯證運動不但體現無產階級政黨行動的方法，而且成為無產階級政黨的存在方式，更構成檢驗是否為群眾性政黨的尺度，體現存在論、認識論、方法論的統一。更為重要的是，統一戰線體現政黨能力——活動的執行力和行動的規范力。如果忽視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黨的性質就會陷入空洞的抽象，人類解放事業就會陷入浪漫的空想，黨的自身鍛造就無從談起。雖然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是葛蘭西應對現實特殊狀況所采取的靈活的、具體的策略，但統一戰線與黨的性質始終保持著同一，即在特殊化過程中既實現自身又保持自身的本質規定。因而，統一戰線必然會隨時代的發展而發展，隨時代的需要而展現特有的樣態，但無論怎樣與時俱進、豐富形式，其內在本質不會變，始終聯系群眾、依靠群眾和解放群眾。在時代變化中，統一戰線會以不同方式彰顯馬克思主義政黨面對時代挑戰、化解時代問題、謀求自身發展、引領社會進步的能力。

五、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理論啟示

時代賦予統一戰線不同的內涵與價值。對于意大利共產黨而言，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是葛蘭西結合本國實際對意大利共產黨自身發展作出的理論研究與實踐探索。遺憾的是，里昂會議后不久，葛蘭西就被法西斯抓捕入獄，未能直接介入意大利共產黨的自身建設和革命實踐，也未能檢驗這一思想。對于中國共產黨而言，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實踐結果，是新時代新征程的理論創新，是全面推進民族復興的歷史要求。我們要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進程中，運用好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發揮好統一戰線凝聚人心和匯聚力量的強大法寶作用，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一）在政治和理論高度上建構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的新范式

有學者認為：“統一戰線有兩種范式，一種是經典‘敵我友范式，一種是新型‘共同體范式?！保?1］本文認為當前有條件建構第三種即“政黨能力”范式。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講話和理論著作中已有關于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相關論述，需要理論工作者加以闡釋，將其從理論觀點轉變為理論體系。

第一，從黨和國家的最大政治高度理解新時代統一戰線工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民心就是最大的政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越是向前推進，越需要凝聚最廣泛的力量”［22］。新時代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這需要“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畫好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最大同心圓，以團結凝聚力量，以奮斗鑄就偉業”［23］，“充分調動各民主黨派所聯系的社會力量及無黨派人士共同參與，形成互聯、互補、互動”［24］。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新時代最大的政治”［23］，“我們黨歷來注重從政治上建設黨”［25］?！敖y一戰線是黨領導的統一戰線，要確保黨對統戰工作全面領導。統戰工作是全黨的工作，必須全黨重視?！保?6］將統一戰線提升至政黨能力的政治高度，既保證黨的全面領導，又鍛造政黨能力，形成相互促進、共同提高的良好局面。

第二，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理論視角建構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話語體系。建構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話語方式和理解范式，可以更大程度地提升對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學術認識。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馬克思主義是我們共產黨人理想信念的靈魂”［27］，要“加深對新時代黨的建設規律的認識，不斷完善黨的建設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28］。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做好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思想是黨的統一戰線百年發展史的智慧結晶?！盎仡欬h的百年奮斗史，我們黨之所以能夠在革命、建設、改革各個歷史時期取得重大成就，……根本在于掌握了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并不斷結合新的實際推進理論創新，使黨掌握了強大的真理力量?！保?0］4在新時代新征程上，要進一步推進黨的統一戰線創新發展。

（二）在理論與實踐統一中不斷發展壯大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

愛國，是言與情的相融，也是知與行的統一。愛國是基于正常理智做出的冷靜而深沉的行動以及熱烈而滾燙的表達，“既表現為個人對國家、民族、歷史文化等的強烈歸屬感，也表現出為祖國繁榮、民族振興、人民幸福而不懈奮斗的行動擔當，具有穿越時空的強大凝聚力和整合力”［29］。要把握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的性質，實現統一戰線工作守正創新。

第一，從理論上明確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的科學性與真理性。要增強全黨對統一戰線的政治認識、思想認識和理論認識，“加強黨的創新理論武裝，不斷提高全黨馬克思主義水平，不斷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和領導水平”［30］。要加強黨對統一戰線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不斷增強黨的“政治領導力”，切實加強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

第二，在實踐中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靶聲r代統戰工作取得的最大成果，就是在實踐中形成了關于做好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思想?！保?］5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對于中國共產黨而言是實踐的結果、時代的要求、執政規律的體現。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做好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重要思想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統一戰線工作描繪了新藍圖、規劃了新目標、指明了新路徑。在實踐中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是全黨和全國人民共同的歷史任務。

第三，在辯證中不斷創新發展統一戰線工作的方式方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統戰工作要講求工作藝術，因為統戰工作是黨的特殊群眾工作，所以要有特殊的方式和方法。做好統一戰線工作要走好群眾路線，團結就是力量，“凡事團結處理得好，工作就能做得比較好；如團結處理不好，凡事就做不好”［31］。所以，“要改進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32］，首先要“增強開展統一戰線工作的責任擔當”，“把更多的人團結在黨的周圍”［33］；另外要“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同時“堅持一致性和多樣性統一”，“廣泛凝聚共識”［34］。

（三）在完善黨的大統戰工作格局中凝聚民族復興的磅礴偉力

統一戰線是黨領導的統一戰線，要確保黨對統戰工作全面領導。統戰工作是全黨的工作，必須全黨重視、大家共同來做，構建黨委統一領導、統戰部門牽頭協調、有關方面各負其責的大統戰工作格局。要不斷完善大統戰工作格局，匯聚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磅礴力量。

第一，通過統一戰線“聯系群眾的活動能力”提升黨的“群眾組織力”，“確保我們黨永葆旺盛生命力和強大戰斗力”［16］。中國共產黨是用馬克思主義武裝起來的政黨，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保持群眾性和旺盛生命力的重要法寶。群眾路線既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重要結論，也是中國共產黨內在本質的最好說明?！霸u價一個國家政治制度是不是民主的、有效的，主要看國家領導層能否依法有序更替，全體人民能否依法管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經濟和文化事業，人民群眾能否暢通表達利益要求，社會各方面能否有效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國家決策能否實現科學化、民主化?！保?5］共產黨人最大的“初心”是以人民為中心，而統戰工作的本質要求是大團結大聯合，解決的就是人心和力量問題。

第二，通過統一戰線“組織形式”的大眾化和親民化內聚黨的“思想引領力”，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凝聚人心、匯聚力量。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一個系統性工程，也是群眾性工程，既需要黨的全面領導，也需要統一戰線的整體推進。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將黨、國家、社會、個人聯系為一個整體，既講好中國故事，又凝聚中國力量。統一戰線作為充分調動一切可能力量的行動與方法，不是人為化和外在化的強制推行，而是群眾性政黨的本質特征、內在要求和能力體現。

第三，通過統一戰線的“戰略與策略”形成廣泛的“社會號召力”，整體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凝聚起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磅礴力量?！皣抑卫眢w系和治理能力是一個國家制度和制度執行能力的集中體現?！保?6］這就要求“完善大統戰工作格局，堅持大團結大聯合，動員全體中華兒女圍繞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一起來想、一起來干”［7］39。

第四，通過統一戰線的“意識形態的領導力”和“政治領導力”，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提升應對外部風險與挑戰的能力。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中，機遇與挑戰并存。中國共產黨處理復雜局面、應對各種挑戰、戰勝多重風險，需要發揮統一戰線的優勢。通過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完善大統戰工作格局，加強和改進統一戰線工作，有利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提升解決問題的能力，促進祖國和平統一?！爸灰覀儾粩囔柟毯桶l展各民族大團結、全國人民大團結、全體中華兒女大團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海內外全體中華兒女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的生動局面，就一定能夠匯聚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磅礴偉力?！保?］

六、結語

本文以葛蘭西作為政黨能力的統一戰線思想為個案進行論釋：首先，作為“黨的意識形態”領導能力的統一戰線，突出統一戰線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本身不可或缺的政治構件、思想構件和能力構成，是形成“思想中心”的重要保證。其次，作為“黨的組織形式和內聚力”的統一戰線，突出統一戰線作為中介作用間接塑造獨立政黨，是完成自身的解放以及全人類的解放的重要保障。再次，作為“黨在聯系群眾方面的活動能力”的統一戰線，突出統一戰線作為無產階級政黨的群眾性本質屬性，是無產階級政黨存在的根本保證。最后，作為“黨的戰略和策略的能力”統一戰線，突出統一戰線是政黨的戰略決策能力和策略運用能力，是突破困境、自我發展的重要保證。統一戰線不僅是政黨能力的重要構件，而且貫穿政黨能力始終，將政黨能力構成為一個有機聯系的整體。統一戰線是政黨能力的綜合，其本身就是政黨能力，不僅是政黨的本質規定，而且是政黨的現實存在方式；不僅是政黨鍛造自身的實踐方式，而且是檢驗群眾性政黨的價值尺度，體現了馬克思主義政黨思想的存在論、認識論、方法論、價值論的辯證統一。中國共產黨是一個具有強大生命力和旺盛生機活力的政黨，同時也是一個有著顯著政治優勢的政黨。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優勢是多維向度的，主要包括和體現在講政治優勢、群眾路線優勢、嚴明組織紀律優勢、優良作風優勢、自我革命優勢、軍政軍民團結優勢等方面［37］。新時代新征程全面發揮黨的政治優勢，需要全面增強黨的統一戰線能力。鞏固和發展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必須堅持黨的領導，充分發揮黨在政治上的優勢，提升黨的執政能力，“把我們黨建設好”［38］，凝聚共識，匯聚力量，實現大團結大聯合，共同致力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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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龔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