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開的季節

李然

春天的腳步輕輕而至，大地仿佛換上了一襲絢爛的華袍。泥土的芬芳在雨中彌漫，彩蝶在花海間翩翩起舞，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起老家，想起老家的牡丹花。

我的老家在重慶市酉陽縣后坪鄉椒梓村，小時候我和爺爺奶奶住在那里。溫馨的小木屋旁有一塊很平整的菜地，奶奶叫它自留地。一年四季，我都跟在奶奶身后，在自留地里轉進轉出。

奶奶的自留地里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大白蘿卜胖胖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好像下一秒就會自己跳出來。小青菜嫩嫩的，綠綠的，每一片菜葉的根部都像一個小湯勺，奶奶說這叫調羹菜。還有南瓜、香菜、辣椒、茄子……但這些都入不了我的眼。我一進入園中，滿眼都是自留地邊界上那些牡丹。

牡丹，是奶奶家和鄰居家自留地的邊界。這邊界在當時是多么與眾不同啊，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浪漫且富有詩意。奶奶說她沒讀過書，可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別人家的邊界都是用一些堅硬粗糙的石塊堆砌起來的，或者中間挖些深深的土溝，如果沒讀過書，她怎么能想到用這么美的牡丹花作為邊界呢？

奶奶在自留地里勞動，不知疲倦似的，我就無憂無慮地玩耍。奶奶前腳剛用鋤頭挖好一個坑，轉身去拿牡丹花苗，后腳我就用小鏟子將坑填上。有時候，菜苗剛被奶奶種上，就被我當野草拔掉，扔得到處都是。奶奶發現后，也不責怪我，而是滿眼寵溺地笑。于是，我就更放肆地在地上躺著、滾著，弄得滿身臟兮兮的。

有一次，我在綠蔓間發現了一個嫩黃瓜，便跑過去摘?？晌覍嵲谔?，一蹦一跳地夠黃瓜時，不小心摔倒了，逗得奶奶哈哈大笑：“我的乖孫兒，喊奶奶，奶奶就幫你摘！”我嘟起嘴巴，假裝生氣，可是沒忍幾秒，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忽然，有蝴蝶飛過，我又興致勃勃地去追蝴蝶。追了一圈回來，奶奶已經摘下黃瓜，遞到我手里。吃著黃瓜，我纏著奶奶問這問那。奶奶總會耐心地告訴我：“點點的小白花，是海椒花；紫色的像蝴蝶的小花，是洋芋花……”胡鬧了這么半天，我終于慢慢老實下來，幫著奶奶一起干活兒。奶奶栽花，我也栽花；奶奶澆水，我也澆水。

每年春天，奶奶都會忍痛割愛，摘下最艷麗的牡丹給我做鮮花餅當零嘴兒。每每做好，我就會狼吞虎咽，吃得不亦樂乎。奶奶總是滿臉慈祥地說：“乖孫兒，我的乖孫兒，慢點兒吃，奶奶管夠！”

上個周末，是奶奶的三周年祭日，爸爸媽媽帶我回了老家。奶奶的自留地的邊界上，牡丹開了，沒有之前開得熱鬧，卻多了幾分清閑和自在。我喉嚨哽咽，淚眼模糊中仿佛看見自留地里，奶奶依然忙碌著。

（責任編輯／袁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