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與蔡鍔的情誼

陳揚桂

我軍主要締造者之一、新中國開國元勛朱德，與討袁護國、再造共和的蔡鍔將軍，在舊民主主義革命的征程中朝夕相處了5年多時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相識于云南陸軍講武堂

1904年，蔡鍔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回國參加革命運動。1911年初，他出任云南新軍第19鎮第37協協統兼講武堂教官。朱德此時在講武堂步兵科學習，對蔡鍔敬佩不已。在他眼里，只比自己年長4歲的蔡鍔雖然“體弱面白”，但學識淵博，講課精辟生動，為人沉靜莊重，處事穩健干練。在蔡鍔看來，朱德勤奮好學，沉毅果敢，秉性與自己相似，又當過老師、打過仗，社會閱歷豐富，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師生在講武堂一見如故，便有相見恨晚之感。

朱德從講武堂畢業后，蔡鍔把他留下來做軍需工作，并特許他可以自由出入蔡宅。在蔡鍔家里，朱德讀過很多進步書籍，接受了不少新思想。當時蔡鍔正利用工作余暇，輯錄曾國藩、胡林翼治兵言論，編著成《曾胡治兵語錄》一書，朱德得以先睹為快。后來國共兩軍都將此書列為士官必讀之書。蔣介石在原書基礎上增加“治心”一節，印發給黃埔軍校學生。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則派人為《曾胡治兵語錄》作白話注解后，發給八路軍將士閱讀。

朱德做軍需官時，曾與士兵講法國資產階級革命，被巡營的都督府統制鐘麟聽見，欲以宣傳異端邪說、蠱惑人心之罪，將朱德逮捕法辦。蔡鍔聞訊后，設法保護了他。

1911年重陽節那天，臨時革命軍總司令蔡鍔率部起義，火線提拔朱德為連長。此后的幾次戰斗中，蔡鍔論功行賞，把朱德擢升為少校。在一次全軍大會上，蔡鍔特別褒獎了朱德，說他是獲得“援川”和“光復”兩種勛章的勇士，讓朱德深受鼓舞。蔡鍔還經常找朱德談話，關心他和他的家庭。

朱德臨危受命建奇功

1915年12月，已被袁世凱召回京城軟禁的蔡鍔，設計潛回云南，組織軍隊討袁。此前，他致信朱德，稱將于12月25日在昆明舉行起義。25日黎明，朱德率領他的部屬趕到昆明，被蔡鍔派往納溪前線。朱德臨危受命，與數倍于己的敵人血戰三天三夜，最后攻占納溪，大獲全勝。

棉花坡戰役是護國戰爭中最激烈的一仗，因先鋒團總指揮董鴻勛的重大失誤導致戰局惡化。危難之際，蔡鍔又將朱德叫到跟前，說：“玉階（朱德字玉階），棉花坡地處咽喉地帶，我軍和曹錕部集結在咽喉兩端，好比在一條河的兩岸。如果我們炸開那邊的堤岸，曹錕將陷入滅頂之災，相反，如果曹賊炸了我方堤岸，我軍則會全線崩潰。我調你來，就是要你去炸對方堤岸，明白了嗎？”朱德拍著胸脯說：“保證完成任務！請總司令放心！”

朱德設計了一個三路兵馬互相配合的作戰方案，苦守陣地，拖住敵人，接應了護國軍的總攻。曹錕的數萬之眾，好像決了堤的湖水，稀里嘩啦全垮了。

駐馬作聯抒豪情

1916年1月，蔡鍔帶重病率部向四川前線進發。朱德勸他不要親自出征，蔡鍔說：“反正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要把全部生命獻給民國?！?/p>

蔡鍔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仍然矢志不渝地為民國的前途和命運進行不屈的斗爭，令朱德感動和心痛。一路上，為了照顧蔡鍔的身體，朱德不輕易離開他的身旁。他們晝夜兼程，跋山涉水，來到位于滇、川、黔三省交界的瀘州敘永雪山關。這里地勢險要，有“當關據一夫，萬馬應裹足”之稱，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蔡鍔立馬關口，也許是回想起護國軍將士夜渡赤水的壯烈場面，不禁吟道：“是南來第一雄關，只有天在上頭，許壯士生還，將軍夜渡?！敝斓码S即對出下聯：“作西蜀千軍屏障，會當秋登絕頂，看滇池月小，黔嶺云低?！?/p>

由蔡鍔和朱德合擬的這副對聯，后來被刻在了雪山關口小廟的石柱上，印證了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的情誼。

朱德終身懷師恩

1916年8月底，病情十分嚴重的蔡鍔，前往日本治療。動身那天，朱德和戰友們依依不舍地到碼頭為將軍送行。

11月8日，蔡鍔病逝于日本。噩耗傳來，朱德含淚撰寫一聯：“勛業震寰區，痛者番，向滄海招魂，滿地魑魅跡蹤，收拾山河誰與問；精靈隨日月，倘此去，查幽冥宋案，全民心情盼釋，分清功罪大難言?！辈体姷碾x世，讓朱德倍感失落和迷茫。他所撰寫的挽聯，寄托了對蔡鍔的哀思和景仰之情，并發出“收拾河山誰與問”的叩問。

蔡鍔去世后，朱德一邊忙于軍務，一邊籌劃組織悼念蔡鍔的活動。11月26日，他倡議在納溪建一座松坡（蔡鍔字松坡）銅像和昭忠祠，得到納溪軍民的響應。29日，他又牽頭籌備追悼大會，把12月1日至7日定為追悼日期，并逐日安排了悼念活動。在這七天里，朱德天天親臨靈堂巡視。

后來，朱德時常寫詩撰文紀念蔡鍔。辛亥云南起義成功后，蔡鍔請原云貴總督李經羲主持云南大局遭拒絕，仍將他和其家屬禮送出云南。此事常受后人詬病，朱德卻于1965年作詩稱：“生擒總督李經羲，喪失人心莫敢支。只要投降即免死，出滇禮送亦宜之?！闭J為蔡鍔這樣做也是可取的。

多年后，朱德還經常談起蔡鍔，并撰文懷念他。對蔡鍔的后人，朱德關懷備至。湖南剛剛和平解放，他就派人到長沙尋找蔡鍔后裔。1950年6月27日，朱德在家中接待了蔡鍔的長子蔡端。1958年，朱德出面過問，將在青海人民出版社工作的蔡端，調入全國政協文史辦。1961年12月3日，朱德在自己家里召見蔡端夫婦及他們的5個兒女，詳細詢問了他們一家人的工作和生活情況。1973年1月3日，87歲高齡的朱德在醫院召見蔡端，交談1個多小時。

朱德十分關心支持對蔡鍔的紀念活動。邵陽松坡圖書館，是1943年為紀念蔡鍔而興建的。新中國成立后，蔡鍔將軍舊部雷飚致信朱德，匯報松坡圖書館建設情況，并托總司令懇請毛澤東主席，將松坡圖書館特飭為一等圖書館。朱德出面后，果然得到毛澤東的親筆批示：“特飭邵陽松坡圖書館列為一等圖書館?！?/p>

朱德與蔡鍔的交往時間雖短，但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卻延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