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中的“馬戲”

盡管這樁交易能否生效仍然懸而未決，這有待中美兩國主管部門的審批，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愣頭小伙”——騰中重工要購買大名鼎鼎卻又風流不在的“老”悍馬，這巨大的反差真是讓旁觀者的面部表情要多豐富有多豐富。

經過6個月的喧囂后，騰中重工收購通用悍馬一事終于有了重大進展。10月10日，兩家公司簽署最終出售協議，根據協議，騰中將獲得悍馬品牌、商標和商品名稱的所有權，同時，擁有生產悍馬汽車所必需的具體專利的使用權，買方還“自動承接”了悍馬與原有經銷商簽署的經銷協議。

此收購案從一開始就飽受爭議，到此時，爭議聲更甚。實質原因就在于：悍馬是不是千里馬難說，但自古悍馬難駕馭是真。

云遮霧罩的收購

這種紛擾多時的收購還得從今年6月份說起。

6月2日，申請破產保護不久的美國通用汽車宣布，公司已就出售其越野品牌悍馬事宜，與一家潛在收購方達成了諒解備忘錄。

在金融危機和事業高潮的雙重打擊下，通用的這一“利好聲明”，除了使它在華爾街的股價小有反彈外，準備迎娶老悍馬的“潛在收購方”也迅速浮出水面，這就是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四川騰中機械有限公司”(簡稱騰中重工)。

隨即，騰中收購通用旗下的“悍馬”引發頗多質疑。集中表現為：

第一個疑問是收購資金來源和收購后的負債率。根據有關報道，此項收購交易價格為1.5億美元；按最新匯率1美元兌6.8256元人民幣計算，折合10.2384億元。而據此前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之聲全國新聞聯播報道，以生產石油設備、路橋機械為主的騰中重工注冊資金只有3億元，2008年產值15.7億元，上繳地方利稅2000萬元，以這樣的資金實力，在一筆投資上投入超過3倍注冊資本，對騰中重工影響可想而知。

至于說騰中重工擬投入8億～20億美元經營悍馬，按上述最新匯率1美元兌6.8256元人民幣計算，折合54.6048億元～136.512億元，相當于該公司注冊資本3億元的18～45.5倍，是其2008年產值15.7億元的3.5—8.7倍，如此巨額投資，未知騰中重工錢從何來?

第二個疑問是騰中究竟買到了什么?騰中網站披露協議的核心內容無非四點：一是悍馬原有的經營團隊等3000個工作崗位得以保留；二是騰中將獲得悍馬品牌、商標和商品名稱的所有權，同時，擁有生產悍馬汽車所必須的具體專利的使用權；三是收購方為騰中與神秘富豪李炎專為本次收購成立的一家投資公司；四是根據協議，在一個約定的過渡期內，悍馬將委托通用汽車為其組裝整車、提供關鍵部件以及商業服務，也就是說，悍馬的生產基地將仍然選擇在美國。

從以上列舉的協議的要點看，除了保留了3000個工作崗位明明白白之外，作為并購基本要素的“誰來并購，并購什么”，以什么價格并購則都語焉不詳，閃爍其詞。特別是并購的核心內容一并購標的更是讓人看不懂。比如，騰中披露，此次交易得到的是“悍馬品牌、商標和商品名稱的所有權，同時，擁有生產悍馬汽車所必須的具體專利的使用權，買方還將承接悍馬與現有經銷商簽訂的經銷協議”，但稍有并購常識的人都知道，一個真正的并購無非獲得兩種東西：一是股權，一是資產。前者意在獲得企業的控制權，后者意在獲得企業的單個優質資產。但很顯然，騰中并沒有獲得悍馬的股權，而且，需要點明的是，他也不可能獲得悍馬的核心技術，因為這個核心技術仍然保留在AMG手里，當年通用從AMG轉讓的時候，這個核心技術也沒有轉讓過去。騰中買到的僅僅是“品牌、商標的所有權”等。也就是說，騰中買到的僅僅是這些沒有任何實際價值的“無形資產”。這些無形資產，一旦悍馬倒閉，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而所謂“生產悍馬汽車所必須的具體專利的使用權”，也是AMG將悍馬轉讓給通用的時候，轉讓給通用的一項“專利授權許可”，并非生產悍馬的核心技術。這樣，還沒有仔細解剖，這起炒得沸沸揚揚的交易的本質已經和傳說中的并購風馬牛不相及。騰中獲得的既不是股權，也不是核心技術，不是實物資產，而是具有極大估價風險的一些無形資產。

其實，不光是我們這些看客看不懂，就連中國的審批部門都搞不清楚騰中買的是什么。商務部此前對于騰中所謂的“收購”悍馬的申請未予受理，理由是，騰中的申請書根本沒有說清楚是要收購股權，還是技術，商務部希望騰中提供更詳細的說明。同樣的困惑，國家發改委也遇到過。因為根據中國的相關法規，中國企業到海外收購必須要到發改委預備案，涉及引進項目還要進行審批。而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張曉強面對媒體表示，騰中與通用之間，似乎是一種服務貿易協議，而不是資產和股權的收購，不屬于發改委審批的范圍。如果協議連審批部門都看不懂，內中的玄機就太令人尋味了。

難怪經濟學博士，資深律師馬光遠先生作出了三種揣測：一是騰中當時本來只想做一場公關的炒作，但在外界的質疑下搞得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以挽救自己的聲譽；二是在海外投行的蠱惑下，騰中真的買到了一些不值錢的“品牌”而上當受騙；三是騰中明知商務部等不會批準，發改委更不會批準悍馬國產，所以將計就計做了一場廣告盛宴而已。

“綠色悍馬”路阻且長

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有些人力挺收購。他們認為，作為一家特種車及機械制造企業，騰中要想向汽車行業延伸必須選擇一條好的途徑，而悍馬的機械技術，有利于提高騰中的產品水平，是一條產業延伸的好途徑。而且現在高耗油并不等于以后也高耗油，完全可以把悍馬改造成適合國內產業政策的需要，成為一款低能耗的品牌。騰中現在喊得最響亮的口號，也莫過于“打造綠色悍馬”了。

騰申總經理楊毅多次對媒體表示：騰中非常關注新能源，包括油電混合和純電動，收購悍馬之后，騰中自然會把悍馬正在研發的油電混合車和雙模車項目“發揚光大”。一旦將來在國內建立起悍馬的生產基地，我們會造出符合國家相關產業政策的新車。

“悍馬已經在申請柴油排放證書。2010年后，還可以使用85％的生物燃料。悍馬H4型概念車現在的百公里油耗，已經降到9.6升，綠色悍馬，有廣闊的前景?！睏钜阏f的挺堅定。

但正如一些人士說的說的那樣，“收購方未來要生產綠色悍馬，環保悍馬。這聽起來如同要買一只沒有刺的刺猾一樣滑稽，托詞而已?！比绻否R變成了節能環保的小巧的豐田普瑞斯，收購方是決不會去買的，而真如此，悍馬也不會路越走越窄，淪落到今天這般賤賣的田地。如果真的是為了節能環保的大計，收購方又為何不直接去買個環保的品牌呢?

而且從前期騰中重工與通用的協商來看，核心生產技術未必能順理成章獲得。再加上“悍馬”車本身具有濃郁的美國軍用性質，在美國等發達汽車市場，“悍馬”的突出賣點除了其強大的越野性能和與惡劣環境對抗的能力之外，大排量和高油耗也是典型的美國車特征。悍馬的SUV屬性決定了這個龐然大物注定是一部耗油魔鬼，任何人都很難通過提高發動機的環保性能去維持悍馬的巨大扭矩(起步瞬間的輸出馬力)。而這一交易面臨的最大障礙，正是悍馬高耗能與中國汽車產業政策不相吻合。

再假設一下，騰中收購成功，也能獲得核心技術，就能順利“綠化”悍馬了嘛?

作為以重工機械為代表的騰中，顯然本身并不具備超越悍馬的技術實力，必然需要“外援”。在引進技術的同時，又必將面臨著更為龐大的投資。騰中重工固然有底氣，市場銷售業績良好，但在耗費了1.5億美元收購來悍馬之后，還有沒有后續的大量資金投入?核心技術如果被控制在美國合作方，技術改造還將處處被人掣肘，如此一來，騰中改造悍馬之路也必將阻力重重。

就算拋開汽車產業本身的特殊性和專業性對外行來說門檻極高不說，光是美國各種勞工法規／高管薪酬／工會勢力／本土政治，就足以讓沒有準備好但卻想證明自己也能征服世界的中國企業，三下五除二的被整得暈頭轉向，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