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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波斯灣的寓言

2010-07-12 00:57喬納森弗里德蘭編輯任紅
中國三峽 2010年2期
關鍵詞:迪拜寓言

文/喬納森·弗里德蘭 編輯/任紅

世界上最高的建筑——迪拜塔 攝影/ChinaFotoPress/CFP

盡管國王竭盡全力裝得若無其事,迪拜絕不是其他地方可以復制的人造仙境。它是波斯灣的一部分,徹底暴露了這個地區最丑陋的一面。迪拜的面前還有另一條敞開的道路。在這條路上,人們的追求不是帆船形狀的酒店、人工群島和帕麗斯·希爾頓式的派對,而是一個學問勝地,櫛次鱗比的大學和學術機構直追伊斯蘭黃金時期的學術巔峰。財富本來應該有更好的用途。

“和其他酋長國及海灣國家一樣,迪拜并沒有把它無盡的財富用在自己的人民身上,更不用說更廣泛的阿拉伯地區的人民了?!?/p>

當我們的后代坐在搖椅上給他們的兒孫講述起21世紀初的風起云涌,故事必然要從一個寓言開始,這個寓言發生在一個叫做迪拜的地方。幾十年后,當時間朦朧了細節,故事聽起來有便點像圣經故事或伊索寓言。

“孩子們,這個故事里有一個沙漠國王,他渴望著把他的版圖變成全世界最奢華的王國。他要建造地球上第一高樓,建造富麗奢華超乎人類想象的大飯店。他揮金如土,原來的沙漠變成寬闊的公路,擠滿了世界上最高級的汽車,人們觥籌交錯,徹夜笙歌,享用著蘸著金箔、散發著鵝肝香味、塞滿龍蝦肉的壽司,每個售價高達100英鎊?!?/p>

“即使自然本身也阻止不了他。他命令在本來沒有海灘的地方人工建造海灘,并且把它們弄成各種天馬行空的形狀。如果眾神從天空俯視,就會看到棕櫚樹,甚至世界地圖形狀的沙灘。他花錢太多,也太快了,根本不可能維持下去。而真正的問題只有一個:這些錢全都是借來的。終于有一天,所有的一切將重新歸于流沙……”

或許最終的結局并非真的這么悲慘,但這個故事注定具有歷久彌新的震撼力。

對于在當前危機中受到重創的全球資本主義來說,迪拜就是一個完美的隱喻。無論在經濟上、道德上,還是環境上,從任何角度來看,迪拜的獨裁者——謝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馬克圖姆的夢想都是不可持續的。

第一世界無從對迪拜嗤之以鼻,我們根本沒有資格傲慢地搖著手指,告訴阿拉伯人如果他們認為可以建成一個可以與倫敦、紐約和法蘭克福等相匹敵的金融中心,完全是被騙了。我們沒有資格俯視迪拜,因為它的缺陷也正是我們的,盡管它們被放在光怪陸離的聚光燈下。

富人們開始捫心自問下一個犧牲者會是誰,金融時報認為是希臘,其他人猜想是拉脫維亞、匈牙利,甚至還有愛爾蘭。因為這些國家犯下了和迪拜一樣的錯誤,盡管在程度上可能有所差別。他們肆無忌憚地透支信用卡,瘋狂消費,而現在賬單已經到期。

但是,犯錯的絕不僅僅只有這些地方,我們人人有份。明年日本的公債即將接近其GDP的兩倍,美國的債務也與經濟產出近乎持平。英國在這方面也不甘落后,預計其債務將達到GDP的89%。我們都依靠借債度日。

阿聯酋人去鄰國參加民族傳統節日 攝影/ChinaFotoPress/CFP

從這一點來說,希望把伯瓷酒店建成世界唯一一座七星級酒店的國王與那對佛羅里達夫婦并無多大區別,只不過后者是從拖車屋搬進了公寓。他們都是用別人的錢買了自己買不起的東西。迪拜不過是這個次貸世界上的次貸小國家而已。

當然,這在經濟上是不可持續的。但我們和他們的區別不是類別上的,而是程度上的。迪拜繁榮有兩個推動力:一個是不斷上漲的房地產價格,事先沒有一個人想到它竟然也會下跌;另一個是廉價的資金,低利率使其源源不斷地涌入。這聽起來毫不陌生,因為它不僅是我們前不久情形的寫照,也是眼前的現狀。我們大手大腳地花著輕易借來的金錢,這是我們努力擺脫眼前泥潭的辦法,也正是我們陷入泥潭的原因。

比起其他人,我們英國人更不應該在評論迪拜時裝模作樣。迪拜力求變成一個金融和旅游中心,但人們批評它的一個重點就是它根本沒有任何實際基礎。那里根本沒有實體經濟,迪拜產生的實際上都是泡沫。

那么,依賴于City(倫敦傳統的金融區)和服務產業的英國,難道真的敢說我們和迪拜有多大差別嗎?事實是,我們也沒有什么實體經濟。

但是,我們對迪拜的批評還有其他要素:那些令人瞠目的奢侈品,都是建立在異國工人的血汗勞動之上。超過100萬來自印度、孟加拉和亞洲各國的男人和女人把迪拜從一個沉睡的漁村(居民只有采珠工人和漁民)變成阿拉伯的拉斯維加斯,但他們得到的回報卻是近乎非人的奴役和少得可憐的工資。他們住在工棚里,每個工棚塞著3000甚至更多的人。在迪拜等級森嚴的社會里,他們的角色就是為外國豪客和富有的當地人服務。這完全就是一個奴隸社會。

我們當然可以指責這種道德上的悖逆,但我們必須意識到自己也有問題。因為如果說西方的經濟繁榮在2008年之前的15年中之所以能成幾倍地增長,完全是低通脹率的功勞。但通脹率為什么會一直這么低呢?原因就在于勞動力成本一直被壓得很低,千百萬中國工人的辛勤勞作成全了西方的繁榮,而他們的工資之低也已接近奴隸制。因此,我們可以譴責那些在迪拜的購物中心購買愛馬仕名包和莫羅·伯拉尼克鞋子的淑女們,但她們和Primark搶購便宜貨的人群并無二致。這兩個群體都在享受著遙遠異國人們的廉價勞動。

為了讓花園變得涼爽,竟然讓空調開足馬力向露天吹風;再加上作為“社交禮儀必需品”的四輪驅動越野車們和室內滑雪場,這要在酷熱的沙漠中心保持零度以下的溫度。因此阿聯酋在全球人均碳排放榜上高居第二簡直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從環境上來說,迪拜更令人驚訝。為了讓花園變得涼爽,竟然讓空調開足馬力向露天吹風;再加上作為“社交禮儀必需品”的四輪驅動越野車們和室內滑雪場,這要在酷熱的沙漠中心保持零度以下的溫度。因此阿聯酋(UAE)在全球人均碳排放榜上高居第二簡直是毫無懸念的事情(超過它的只有其海灣鄰國——卡塔爾)。但英國的化石燃料消費讓我們很難面無愧色。從這一點來說,和許多其他方面一樣,迪拜和我們毫無二致,只不過程度更深而已。

關于迪拜寓言的普遍性,還有一個同樣重要而特殊的部分不可忽視。盡管國王竭盡全力裝得若無其事,迪拜絕不是其他地方可以復制的人造仙境。它是波斯灣的一部分,徹底暴露了這個地區最丑陋的一面。

和其他酋長國及海灣國家一樣,迪拜并沒有把它無盡的財富用在自己的人民身上,更不用說更廣泛的阿拉伯地區的人民了。恰恰相反,正如杜倫大學的克里斯托弗·戴維森所說的,“他們只是進口了所需的現成貨而已”。

因此,通過高價“買進”能夠營造出西化社會浮華表象的建筑師和主廚,盛產石油的海灣國家跳過了培養自身人才的尷尬中間階段。

隨便拿卡塔爾舉個例子,該國解決運動成績問題的辦法,不是想方設法訓練本國的孩子,而是出錢讓外國運動員加入卡塔爾國籍。這種措施在2000年奧運會上取得一點成果——當“卡塔爾運動員塞伊夫·薩赫德·阿薩德”走上舉重銅牌的領獎臺時,只有迂腐的書呆子才會指出這位“阿薩德”先生,實際就是保加利亞運動員安吉爾·波波夫。

迪拜的面前還有另一條敞開的道路。在這條路上,人們的追求不是帆船形狀的酒店、人工群島和帕麗斯?希爾頓式的派對,而是一個學問勝地,櫛次鱗比的大學和學術機構直追伊斯蘭黃金時期的學術巔峰。

心懷這個夢想,海灣地區才有可能成為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動力之源,而不是闊少們的游樂場。

那時候,這里還會產生一個新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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