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國學修養狀況的調查

◎趙 婕

大學生國學修養狀況的調查

◎趙 婕

國學在大學生中熱了起來?？墒沁@場“國學熱”在大學生中卻呈現出散而無序、盲目跟風的狀態。鑒于此，本研究選定西南大學在校本科生作為個案調研，對北京師范大學180名大學生進行問卷調查。本文以近幾年來“國學熱”的現狀及其在大學校園造成的影響為線索，以引導國學在大學生群體中健康持續發展為目的，分析當代大學生國學修養狀況、“國學熱”在大學生群體中形成的獨特原因，以及提高大學生國學修養所面臨的問題，并探尋國學在大學校園發展的現實途徑。

國學 國學熱 民族文化認同

一、“國學”的界定

“國學”一詞，產生于西學東漸、文化轉型的歷史時期。率先使用“國學”一詞的當屬梁啟超。1902年秋，梁啟超在寫給黃遵憲的信件中提議創辦《國學報》，“以保國粹為主義”。幾個月后，梁啟超又撰寫《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多次提及“國學”。章太炎則于1906年9月在東京發起“國學講習會”，他說：“夫國學者，國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吾聞處競爭之世，徒恃國學不足以立國矣，而吾未聞國學不興而國能自立者也。吾聞有國亡而國學不亡者矣，而吾未聞國學先亡而國乃立者也。故今日國學之無人興起，即將影響于國家之存滅?！雹賴鴮W一詞使用的必要性由此可見。國粹派鄧實在1906年曾撰文說:“國學者何？一國所有之學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一國之學以為國用，而自治其一國也?！雹卩囅壬膰鴮W概念很廣泛，主要強調了國學的經世致用性。而后，胡適先生在《國學季刊》發刊詞中，也曾經給國學下過定義：“中國一切過去的文化歷史,都是我們的國故，研究這一切過去的文化歷史的學問，就是國故學，省稱國學?！雹塾捎诤m先生當年在學術界的地位很高，因此他的觀點影響范圍最廣?，F代一般人對“國學”的理解，大多沿革于胡適。

嚴格意義上，到目前為止，學術界還沒有給我們作出統一明確的界定?！皣鴮W”是一個不斷演化充實的概念。但是，有關國學的內涵已經形成默認的共識。國學院倡建者、中國人民大學校長紀寶成認為：廣義的國學，即胡適所說的“中國的一切過去的歷史文化”,思想、學術、文學藝術、數術均包括其中；狹義的國學，則主要指傳統思想文化，它是國學的核心內涵，是國學本質屬性的集中體現。④事實上，僅就“國學”一詞在近代中國的演變發展看，它經歷了從“中學”到“國粹”，再到“國故”，再到“國學”這一過程。目前，國學以學科分，應分為哲學、史學、宗教學、文學、禮俗學、考據學、倫理學、版本學等；國學以思想分，應分為先秦諸子、儒道釋三家等；國學以《四庫全書》分，應分為經、史、子、集四部，以經、子部為重，尤傾向于經部。清代學者論學術，將國學分為三類:一為義理之學，二為考據之學，三為辭章之學。以國學大師章太炎《國學講演錄》所分，則分為小學、經學、史學、諸子和文學。⑤

根據現實中急需探討的“熱”的那部分“國學內容”，本文主要探討的國學即狹義的國學。它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學術方面，主要指中國傳統的哲學、歷史、語言、文學方面。

二、當代大學生國學修養狀況分析

（一）大學生對于“國學”概念認知模糊

調查顯示，僅有5.5%的大學生非常清楚國學的內容，而且大部分是文科學生；50.6%的大學生表示大致了解；對于國學內容不清楚和沒聽說過的分別占到41.7%和2.2%。這說明，當代大學生對于國學的概念是十分模糊的，有的大學生甚至沒有國學概念。在國學經典的閱讀方面，僅有3.1%的大學生完整地閱讀過一部國學經典；84.3%的大學生表示沒有完整地閱讀過，只是泛泛了解；還有12.6%的大學生表示從來不讀國學經典。由此可見當代大學生閱讀國學經典的意識淡薄，國學方面的知識極其匱乏，僅有的相關知識也較為零散，缺乏要點，沒有形成完整的國學知識體系。

（二）國學文化傳播方式轉型中的困境

在大學生“國學熱”的原因調查中，37%的大學生表示是由于社會輿論（類似百家講壇）的導向作用。而對于《百家講壇》這樣的“國學快餐”，更是有90%的大學生站在贊同層面。綜上表明，媒體的介入，尤其是“國學文化快餐”的出現確實使得國學熱了。處于信息爆炸時代的大學生，在獲取國學知識方面也想用直觀易懂、要點明晰的“國學快餐”代替晦澀的自主閱讀，竭力尋找“高效率”的知識獲取途徑。但“國學快餐”在商業化的炒作下有時難免會將國學經典世俗化?！皣鴮W文化快餐”其實也彰顯了國學文化傳播方式在現代社會的轉型困境。

（三）大學生的國學觀

對于“國學”，站在“喜歡”層面的大學生高達85.5%，但問卷中反映出來的卻是大學生對國學的無知，這種熱情中的無知需要審視。在“國學是否可以給我們當代人提供切近的信仰和信仰體系”這一問題上，有26.1%的大學生表示完全可以，另有63.3%的大學生表示或許可以，不確定。這表明大學生在充斥著多元價值觀的世界中，對待國學抱有一些崇尚感，但更多的則是疑惑和盲目。

（四）大學生對國學前景的認識

對于國學發展的前景，僅有10.6%的大學生認為非常美好，一片光明；51.7%的大學生認為困難重重，需要我們不斷地探究思考才能取得進一步的發展；7.8%的大學生認為和現在一樣，沒什么變化；28.8%的大學生認為會在短暫的“熱”后重新趨于平靜；1.1%的大學生認為國學最終會消失。數據表明：多數大學生對待國學的發展問題并不持有樂觀態度?？梢妵鴮W的未來依舊困難重重，需要面對。

（五）高等院校漠視國學教育

在大學生“國學熱”的原因調查中，僅有3.3%的大學生認為是由于政府的關注和引導。這表明，在國學的推廣過程中，政府職能部門并沒有提供相關的政策和措施，導致“國學熱”在整體上呈現出散而無序的狀態，沒有形成一致性的合力。在大學生國學方面知識最主要來源的調查中，有25%選擇學校教育，53%選擇自主閱讀的國學書籍，22%選擇來自電視廣播、網絡和其他。這說明目前大學生獲取國學知識的渠道主要是書籍、大眾傳媒、網絡。而其中最主要的方式仍然是傳統的書籍閱讀。學校教育在大學生的國學學習中并未占據主導地位，現階段高校的國學教育依然是在自發自愿基礎上進行的，具有很大的不穩定因素。有關部門在原則上雖然給予支持，但沒有編制專業教材，沒有專項的資金投入，導致高校國學教育環節比較薄弱。對于“學校里面設置的和國學有關的講座和選修課程”，有8.9%的同學表示不大了解。這說明即便在學校有意識的推廣國學教育的情況下，相關宣傳工作也并不到位，使國學教育沒有達到最佳效果。

（六）缺乏相關評審制度

調查中，對于當代大學生國學知識普遍匱乏這一問題，43.3%的大學生認為“是和學習外語、計算機、自然科學的時間相沖突”，訪談中也有很多大學生表明能夠熟練地用英語讀寫，卻看不懂文言文。由此可見，在應試教育的體制下，大學生對于知識學習含有明顯的功利實用主義，面對考研就業的社會壓力，會選擇用大量的時間學習英語、計算機或者專業知識。另有11.4%的大學生認為是缺乏相關評審制度的考核。這表明要確保國學在大學生中健康持續推廣，完善機制建設是不可逃避的現實課題。

三、國學在大學生群體中再次“熱”的原因

在調查和訪談中，對于這幾年高?！皣鴮W熱”的原因，3.3%的大學生認為來自政府的關注和引導，37%的大學生認為來自社會輿論（類似百家講壇）的導向，34.4%的大學生認為是在這個浮躁時代的一種精神要求，23.9%的大學生認為是實現民族文化認同的需要。

第一，國學熱是學界和媒體的推波助瀾。學界方面，高校紛紛成立有關國學的研究機構，相關出版的學術著作不計其數，每年召開各類國學學術研討會。這些學界活動在增強大學國學氛圍的同時，也引起了大學生的廣泛關注。媒體方面，《百家講壇》、報刊雜志、網絡的積極宣傳推動，重新喚起了大學生了解國學的熱情。大學生作為接受信息速度最快的群體，在環境的影響下開始重新審視國學。

第二，國學熱是大學生面對浮躁時代的精神需要。當今是一個急速變化、面臨重大轉折的時代，現實中多元價值觀相互碰撞和沖突。一方面，近年來，一些優秀的傳統倫理道德在現實生活中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并由此引發了許多社會問題：極端個人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功利主義，誠信危機等。當代大學生在求學期間面對著種種社會現實問題，充滿了迷惘、惶惑、浮躁、掙扎。另一方面，國學中蘊含的重人際關系、重社會和諧、重道德修養、重禮義廉恥、重道德自律、重理想人格、重和而不同等思想資源。這些思想資源恰好是當今社會最缺乏的東西，也是當代大學生最需要了解、最想要獲得的東西。調查顯示，對于國學中提倡的“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的道德觀，96.1%的大學生站在認同層面。更有98.3%的大學生對于國學《易經》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等能給我們提供現實的精神力量表示贊同。精神層面的“危機”已經促使大學生想從國學中去尋找支持和慰藉，從國學中去尋找另一個精神的支柱，建構一套屬于自己的道德信仰體系。

第三，大學生通過國學尋找到自己的民族之根和文化身份。當今時代，多元文化共同溝通和交流，然而，現代社會的話語霸權、文化霸權同樣存在。當代大學生在接受“西化”教育的同時，如果放棄自身固有的中國傳統文化就意味著全盤西化。在多元文化的未來世界里,一個沒有文化核心，或只用政治信條或狹隘的意識形態來界定的社會，只能陷入“文化孤立”之中，喪失在當今文化轉型中的自主能力，甚至失去民族文化的生存權和對話的話語權。因而，當代大學生急切地需要尋找到自己的民族之根和認證自身的文化身份，實現民族文化認同。國學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學術要義，是中華民族之成為中華民族的身份證和象征。國學資源可以幫助大學生傳承“中國式”的思維方式、民族心理、審美情趣和行為習慣。在應對全球化的挑戰中，“不丟棄”中國的民族文化認同，真正擔當起當代大學生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歷史重任?！皣鴮W熱”應需而生。

四、提高大學生國學素養的對策

國學作為民族精神的載體，在有效實現大學生民族文化認同的任務中擔當著重要的角色。面對大學生堪憂的國學修養現狀，提高當代大學生國學修養狀況成為了當務之急。

（一）學界和媒體的正確引導是普及大學生國學教育的保障

面對國學熱，學界和媒體應當對大學生進行正確的引導。國學畢竟是“學”，是一門需要潛心研究的學問。學界應加強學術規范的建設，扭轉目前學術浮躁的現象，保持嚴謹理性的作風。同時要防止媒體制造的國學文化過度娛樂化、商業化的傾向，以免大學生的國學熱情被過濃的娛樂商業氣息消磨耗盡，陷入新的困境。對于“國學快餐化”既不能盲目樂觀,也不能將國學與媒體教化的功能對立，而是應該在理論和實踐操作層面對其探索、求解。事實上，國學如果和傳媒有序結合，有一個度的把握，通過健康的積極向上的形式表現出來，使大學生在輕松愉快的過程中得到教化感染也是可行的。媒體應該運用其滲透力和影響力，致力于建設國學精品欄目。

（二）培養高素質的國學教師隊伍

大學生對于知識學習含有明顯的功利實用主義，因此應當加強高校教育在大學生國學知識普及這一重要環節。根據調查，對于在學校里面設置“國學學位”，有82.8%的大學生認同。對將國學定為大學里面必修課程這一問題，高達98.3%的大學生站在認同層面。這表明大學生對學校的國學教育期望值很高，希望可以通過在校學習掌握更多的國學知識?，F實中，學校教育在國學知識的普及和推廣中卻沒有充分承擔起自身的責任。因此可以考慮把國學教育納入常規教學，在考慮大學生實際情況的條件下，適當地增開與國學知識有關的必修、選修課程，多舉辦些相關學術講座。使國學的精髓與學校教育內容融為一體，把國學教育作為考核學校整體工作的一項重要指標。同時，培養高素質的國學教師隊伍是推廣國學知識的師資保障。國學教師必須明確自身定位，注意在學術探討中學會嚴密地論證，用批評、改造、面向未來的精神對待國學教育。

（三）加強滲透氛圍中的國學隱性教育

好的大學校園文化景觀蘊含巨大的潛在國學教育意義，因此，可以利用氛圍搭建國學教育平臺，加強滲透氛圍中的國學隱性教育?？梢钥紤]在高校中建設“國學館”，讓老師設置古風情境，身臨其境地傳道授業，讓學生在這樣的氛圍里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善于抓住有利于弘揚國學知識的節日和事件，以之為契機培養大學生的國學意識?？梢栽谥袊鴤鹘y的節日中，比如端午節、重陽等，在高校開展“國學文化節”，將與之相關的國學知識滲透在節日中；適當添置與國學有關的校園文化景觀。問卷中，對于我們學校墻壁上新添置的與國學知識有關的名言名句，33.9%的大學生表示很喜歡，會有意識地記??；54.4%的大學生表示比較喜歡，偶爾看看?？梢姾蛧鴮W有關的校園文化景觀會推進大學生的國學學習?？梢越M織大學生進行人文古跡的旅游。問卷中，對于在古跡旅游的過程中，27.8.%的大學生表示會有意識地識記和該古跡有關的國學知識；57.8%表示會在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下學習一些。組織大學生進行人文古跡旅游的作用由此可見。

（四）用正確的心態和理性態度對待國學

大學生國學知識匱乏反映出其狂熱背后的無知，因此，必須確保大學生認真重溫國學經典。目前，市面上“解讀”國學經典的書籍受到追捧，但是，國學經典書籍本身并沒有受到關注。認真重溫，不是簡單地聽講座，看幾本解讀國學的暢銷書，而是在踏實的國學書籍閱讀中回歸經典，在重溫中添加創新意識和時代精神。調查中，28.9%的大學生認為“西化”也是造成大學生國學知識匱乏的重要原因。同時，對于提倡國學和吸納西學，僅有3.3%的大學生認為沒有聯系，47.9%的大學生認為有矛盾，48.9%的大學生認為并行不悖，可以相互促進彼此學習。這就要求在推廣國學中，從開放的視角出發，一方面和漢學多交流，另一方面與西學交流。在全球語境的重要層面進行中西對話，讓大學生在交流中溝通，找出相通之處，發展國學。

此外，國學文化有兩面，有人文、儒雅、智慧、超脫的一面，同時又有殘忍、虛偽、庸俗、封閉的一面。國學的主體內容與現代文明一致，如孔子的仁愛精神、儒家的積極進取精神等。但對于國學中需要摒棄的部分也要正視，比如君臣的綱常，授受不親的禮教，父為子隱的回護，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愛有等差，等等，都是缺乏平等意識和自由理念的。凡此種種，精華與糟粕并存。這就需要當代大學生細加辨析、嚴加取舍。在對待國學經典態度的調查中，認為應當“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占89.7%，認為不感興趣不愿意接受的占4.4%，還有5.9%的大學生認為應當全盤接收，這就需要國學教育者對部分國學態度觀偏差的大學生進行矯正，倡導大學生用正確的心態和理性的態度對待國學。

（五）完善機制建設是推進國學發展的有效措施

國學知識的衡量和考察不能采用理工科的量化標準，否則會讓作為文科的國學創新性萎縮。國學在大學生中的發展需要有適合自己特點的評價標準，在探索國學教育新路徑的過程中，既要繼承前人行之有效的傳統方法，又必須要注意導入現代化的教育、科研評價制度手段。要確立國學教育的運行機制，可以主要運用激勵機制、獎懲機制、評估機制促使國學教育持久而有效地進行下去。激勵機制、獎懲機制會充分調動各方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用以相互配合，相互促進，齊心協力地保持國學“熱”。

注：

①章太炎.國學講習會序[N].民報，第七號.

②鄧實.國粹要義[N].國粹學報，第19期.

③許總.“國學”的定位與文化選擇的“度”[J].中國文化研究，2007（3）.

④紀寶成.如何創辦國學院？如何培養國學生[N].南方都市報，2005-6.

⑤周恒利.國學探略[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7（2）.

1.李中華.對“國學熱”的透視與反思[J].理論視野，2007（2）.

2.黃濟.如何看待“國學熱”[J].教育科學論壇，2006（11）.

3.趙存生.社會發展和民族精神[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3）.

作者單位 北京師范大學哲學與社會學學院價值與文化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 許 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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