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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4年后東西方教會徹底分裂原因初探

2012-04-13 22:23羅春梅歐光耀
關鍵詞:教士教皇仇恨

羅春梅,歐光耀

(中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1204年后東西方教會徹底分裂原因初探

羅春梅,歐光耀

(中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1204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到1215年拉特蘭會議時,東西方教會實際上已經徹底分裂。導致東西方教會徹底分裂的原因在于,拉丁人占領君士坦丁堡和原拜占廷大部分領土之后,在那里進行殖民統治,英諾森三世強硬要求拜占廷人和拜占廷教會服從羅馬教會,而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的洗劫、對拜占廷領土的征服和殖民統治引起拜占廷人根深蒂固的仇恨,拉丁人主教們的暴行和濫用權力也引起拜占廷人的仇恨,這種仇恨使得東西方教會之間完全不可能調和,拜占廷皇帝與羅馬教皇統一東西方教會的一切努力都因拜占廷民眾和教會的強烈反對而失敗。

教會分裂;君士坦丁堡;英諾森三世;拜占廷

1054年,羅馬教皇使節亨伯特(Humbert)與君士坦丁堡大教長米哈伊爾一世(Michael I Keroularios,1043-1058年在位)相互開除教籍。亨伯特等指責米哈伊爾一世及其追隨者“因犯有上述(使用發酵面包做圣餐)的錯誤和瀆神之罪”,宣布開除米哈伊爾以及儀式上神學上支持米哈伊爾的所有人的教籍;反過來,米哈伊爾宣布開除亨伯特等人的教籍[1]。這一事件往往被認為是東西方教會正式分裂的標志。然而,1054年事件并沒有造成東西方教會的真正分裂。當時只是在政府和教士中有所意識,廣大民眾則對這一分裂反應平靜,甚至在一段時間里并不知道東西方教會的教義差別,后來教皇們在與拜占廷的交流中也從未提起過這一事件,東西方教會仍然保持友好關系。但是,在1204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拉丁人(指當時信奉羅馬天主教的歐洲人,下同)對君士坦丁堡歷時三天的洗劫和隨后對拜占廷帝國各地的征服與統治,真正把拜占廷人對拉丁人的仇恨燒成了烈火,特別是在宗教方面,東西方教會基本上已經沒有和解的可能。到1216年英諾森三世(Innocent III,1198-1216年在位)去世時,東西方教會的分裂局面實際上已經無法挽救[2]。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天,雖然2004年在紀念1204年事件800周年時羅馬天主教教皇已就此事向東正教教徒正式道歉。

本文旨在分析1204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后東西方教會徹底分裂的原因,以促進相關研究。筆者認為,導致東西方教會徹底分裂的原因在于,教皇為擴張羅馬教會勢力范圍,強硬要求拜占廷人服從羅馬教會;而拉丁人對拜占廷領土的洗劫、征服和統治引起拜占廷人根深蒂固的仇恨,使得教皇的這種要求無法得到滿足,導致羅馬教皇與拜占廷皇帝的教會統一協商一再遭到反對。

一、拉丁人在原拜占廷領土上進行殖民統治

1204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大肆洗劫,在拜占廷各地進行征服戰爭,瓜分拜占廷的領土和權利,建立起拉丁帝國(Latin Empire,1204-1261年)和眾多封地。拉丁人在征服的原拜占廷領土上實施殖民統治。根據戴維·雅各比對當時伯羅奔尼撒半島上拉丁人征服者與拜占廷人關系的研究,拉丁人在那里實行的是殖民統治,拉丁人是統治者,當地人是被統治者,地位低。在不實行西歐分封制的克里特、雅典和希俄斯(Chios)等地,拉丁人嚴格排斥拜占廷人,當地人被嚴格禁止融入統治集團或侵犯拉丁人的統治地位,甚至拜占廷人皈依羅馬天主教也不能改變他們的社會地位[3]。據拜占廷著名史學家尼基塔斯·侯尼雅迪斯(Nicetas Choniates,1155-1217年)記載,拉丁人奪走拜占廷人的一切財產,拒絕與拜占廷人交往,拒絕拜占廷人的服務請求,雖然確實有少數拜占廷人為他們賣命。他們還以謀殺阿萊克修斯四世(Alexius IV Angelos,1203-1204年在位)的罪名殘酷處死了俘獲的阿萊克修斯五世(Alexius V Ducas,1204年1月28日-4月12日在位),雖然后者申辯說阿萊克修斯四世是賣國賊;而被他們一再斥為背信棄義的阿萊克修斯三世(Alexius III Angelos,1195-1203年在位),他們只是關押他而已[4]332,330。這種處理的截然不同,顯然是因為阿萊克修斯三世不抵抗他們并逃走,而阿萊克修斯五世堅決抵抗他們,只是在抗敵無望為了保命最后才不得不逃走。

君士坦丁堡陷落后,那里的各個教堂和修道院被拉丁人控制,教會財產大部分被改作俗用。拜占廷人教士很多逃到尼西亞(Nicaea)或伊庇魯斯(Epirus)避難。根據1204年3月威尼斯人與非威尼斯人簽署的分贓協議,未被選上皇帝的一派有權組織圣索非亞大教堂并選出大教長[5]141-144,由于被選上皇帝的是法國人鮑德溫(Baldwin I,1204年5月-1205年4月在位),因此,威尼斯人在君士坦丁堡占領了圣索非亞大教堂和最富庶的修道院,在圣索非亞大教堂安置一批教士,這些教士選舉威尼斯貴族托馬斯·莫羅西尼(Thomas Morosini)擔任君士坦丁堡大教長。這一選舉得到教皇的批準,教皇還承認了拉丁人建立的君士坦丁堡大教長轄區的合法性。從1204年到1261年,圣索非亞大教堂40位教士中,32位是威尼斯人,其余的是法國人和意大利人。這顯然是一個殖民地的教堂[6]。同樣,在拜占廷地方,所有被拉丁人征服的地方各教堂和修道院也都被置于拉丁人的控制之下,拜占廷人大教長、主教、修道院院長等遭到驅逐,取而代之的是拉丁人大教長、主教、修道院院長等。拉丁人在征服的拜占廷領土上到處安置拉丁人教士、西方的宗教軍事團體如多明我會(Dominicans)、方濟各會(Franciscans)。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和拉丁帝國的建立使英諾森三世欣喜若狂,在他看來,長期以來羅馬教皇統一東西方教會這一夢寐以求的目標終于實現。他馬上把拉丁帝國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認可君士坦丁堡帝國由希臘人(指拜占廷人,下同)移交給拉丁人。1204年11月7日,他寫信給拉丁帝國皇帝鮑德溫,稱鮑德溫保存他的帝國的最好方式是使君士坦丁堡帝國服從羅馬教會,羅馬教會已經成功祈禱帝國的改變;1205年他把博尼法斯(Boniface of Montferrat)的封地和占領的土地也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5]113-115,159-160。他無視希臘人大教長約翰十世(John X Kamateros,1199-1206年在位)仍然活著,批準由威尼斯人選出的托馬斯·莫羅西尼擔任君士坦丁堡大教長[5]132-139。他使被征服的原拜占廷土地上的拉丁人教士嚴格服從羅馬教會。1206年,教皇使節貝內迪克特(Benedict of Santa Susanna)與拉丁帝國攝政佛蘭德的亨利(Henry of Flanders)簽訂條約,規定拉丁人貴族們上繳他們的地產和收入的1/15給羅馬教會[7]606。

二、教皇強硬要求拜占廷人服從羅馬教會

英諾森三世采取措施保證拜占廷人和拜占廷教會對羅馬教會的服從。1204年11月13日教皇寫給十字軍中教士們的信表明,他相信拜占廷人和拜占廷教會將順從羅馬教會。他在信中聲稱,希臘人教會將接受“和子”句教義,希臘人將完全拋棄他們的猶太教起源,與羅馬教會完全協調一致。1205年,他派使節貝內迪克特到君士坦丁堡,以便“希臘帝國從不服從的和迷信的變成服從的和虔誠的兒子”;同時,他給所有拜占廷人教士寫信,命令他們服從使節貝內迪克特,否則予以懲罰[5]116-126,156,158-159。他要求拜占廷人必須正式承認羅馬教皇的權威,按照封建形式緊握教皇使節的雙手發誓;主教必須發誓忠誠和服從羅馬教會,響應宗教會議的每一個號召,像西方主教們一樣前往羅馬教廷,以恰當的儀式接待教皇使節,并把教皇的名字記在雙連記事板(diptych)上[7]606。

為保證拜占廷人和拜占廷教會的服從,英諾森三世愿意在次要的問題上作出讓步。例如,在建立起拉丁人在君士坦丁堡的統治之后,英諾森先是想把希臘人儀式同化為拉丁人儀式,改變希臘人用發酵的面包做彌撒的儀式,但在第二年英諾森就指示大教長托馬斯·莫羅西尼說,如果希臘人不愿改變他們做彌撒和圣事的儀式,他應該容忍他們,直到羅馬教會考慮成熟后作出不同的決定。又如,他把希臘人修道院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允許希臘人修道院和修女院保持他們傳統的生活方式,并極度贊美圣阿索斯山(Athos)的修道士們。再如,在1215年拉特蘭會議(Lateran Council)上,在儀式和習俗問題上,他僅僅禁止了希臘人兩個習俗,即清洗拉丁人做彌撒的圣壇和對拉丁人教士施洗過的嬰兒重新施洗禮。對不同語言和儀式的信徒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地區,他規定,選出他們各自的教士,以各自的語言、習俗實行各自的彌撒,進行各自的圣事;東方教會包括拜占廷教會中教士結婚在法律上的合法性也得到英諾森的承認,等等[8]265-266。

盡管教皇在儀式和圣事等次要問題上進行讓步,但他在要求拜占廷人和拜占廷教會服從羅馬教會問題上決不動搖。在他看來,東西方教會重新統一的唯一的絕對的前提條件是拜占廷人絕對服從羅馬教皇。1213年教皇派紅衣主教貝拉基(Pelagius)出使君士坦丁堡,指示他迫使所有希臘人教士服從羅馬教會。貝拉基把反抗的拜占廷人投入監獄,在教堂大門上貼上封條,把修道士趕出修道院。在1215年拉特蘭會議上,教皇雖然在儀式和習俗問題上作出讓步,但明確宣布希臘人重新處于羅馬教會的管轄之下[7]606-607。英諾森三世擴張羅馬教會勢力范圍的野心并無改變。1205年7月,教皇得知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歷時三天的洗劫后,他雖然表示憤怒、厭惡,但他并不愿意把君士坦丁堡還給拜占廷人,不僅如此,他還希望拉丁人進一步在原拜占廷領土上擴張勢力[5]171-176。

教皇對拜占廷人的要求引起了強烈的抵制,這種抵制因拜占廷人的仇恨而變得更加強烈。

三、拉丁人對拜占廷領土的洗劫、征服和殖民統治引起拜占廷人根深蒂固的仇恨

從11世紀起,西方開始對外擴張,其中十字軍東征、意大利人的商業擴張和諾曼人的擴張等惡化了拜占廷人與拉丁人的關系,引起了拜占廷人對拉丁人的仇恨,導致1182年君士坦丁堡民眾屠殺拉丁人、1187年君士坦丁堡工匠與拉丁人軍隊戰斗等事件,1185年諾曼人西西里侵略拜占廷、洗劫塞薩洛尼基(Thessalonica)進一步加深了拜占廷人對拉丁人的仇恨。然而,真正導致拜占廷人對拉丁人的仇恨根深蒂固的是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的洗劫和隨后對拜占廷領土的征服和統治。

拉丁人洗劫君士坦丁堡的暴行遭到12世紀末拜占廷宮廷高官尼基塔斯·侯尼雅迪斯的一再痛斥[4]314-320,322-325,357-362。他寫道:“拉丁人劫掠一切,奪走一切,不留給財產的原主人任何東西,輕蔑他們,拒絕與他們交往,俘虜他們,辱罵他們,驅逐他們。羅馬人衣衫襤褸,因禁食而消瘦,面色蒼白,面如死尸,流的血比淚更多。他們成群結隊離開君士坦丁堡,一路上有的傷心失去的財產,有的慟哭女兒被奸污,有的悲傷伴侶的喪失,等等?!盵4]322-323拉丁人的洗劫使原來同情十字軍的尼基塔斯·侯尼雅迪斯看清了他們的虛偽面目,他痛斥拉丁人,并祈求上帝的拯救:“更加有罪的是那些人,他們肩背十字架,不斷以十字架和上帝的話發誓不流血地經過基督教徒的土地,發誓不轉向右邊也不轉向左邊,發誓拿起武器攻打薩拉森人,用他們的血染紅自己的劍;他們洗劫了耶路撒冷,發誓只要肩背十字架就不結婚,也不同婦女性交,他們獻身上帝并致力于追隨上帝的腳步。實際上,他們是騙子。尋求為圣墓報仇,他們公開地狂暴地反對基督,用他們背上戴的十字架破壞耶穌受難的十字架,為了一點金銀腳踏在上面甚至不發抖?!了宫攦x的兒子們(即穆斯林)沒有這樣行事……我們應該同大衛大聲叫喊:‘記住我們,啊上帝……’我們完全知道,不敬神的人最終將被忽視被鞭打,對那些信任上帝的人來說,他們的懲戒將伴隨著對悔悟和安慰的呼喚?!盵4]316-320

不僅拉丁人的洗劫點燃了拜占廷人特別是君士坦丁堡人們的仇恨之火,而且隨后拉丁人的殖民統治也加深了各地拜占廷人的仇恨。維爾阿杜安(Geoffrey of Villehardouin)說,拉丁人開始在帝國瓜分土地,但獲得土地后,貪婪使他們無法和平生活,他們都毫不關心別人的權利,結果拜占廷人開始仇恨、憎惡他們。拉丁人在征服土地上實行殖民統治,排斥拜占廷人;一些拜占廷人想為拉丁人賣命,在遭到拒絕后,轉而與拉丁人為敵。拉丁人的征服和殖民統治引起拜占廷人的仇恨,1205年,在歐洲地區,拜占廷人紛紛起義,拉丁帝國統治者不得不把在亞洲地區征戰的拉丁人軍隊撤到歐洲地區援助那里的拉丁人;在亞洲地區,布拉西厄(Peter of Bracieux)率軍攻打普魯薩(Prusa)城,那里的市民拒不投降,拉丁人攻不下城,只得撤退,遭到市民的奮力追殺,這種英勇殺敵的行為引起很多拜占廷人紛紛效仿,他們殺死大量拉丁人,特別是在凱薩里亞(Kaisareia)城[9][4]331,335-336。拜占廷人新任大教長米哈伊爾四世(Michael IV Autoreianos,1208-1214年在位)甚至在宗教上批準拜占廷人攻打拉丁人的戰爭,他赦免在保衛領土的戰爭中犧牲的所有戰士生前所犯的一切罪過[10]518。這與拜占廷傳統截然不同。

在拉丁人征服的拜占廷領土上,拜占廷人大教長、主教、修道院院長遭到驅逐,拉丁人取代他們的位置;拜占廷人的教俗財產遭到全面沒收。不過,盡管高級教士是拉丁人,但教區的牧師大多仍是拜占廷人,他們許多拒絕承認拉丁人大教長托馬斯·莫羅西尼,后者在1205年夏一到君士坦丁堡就面臨拜占廷人教士們的抵制。托馬斯·莫羅西尼后來沒能與拜占廷人達成和解,拜占廷人主教大多拒絕服從他;當拜占廷人在君士坦丁堡舉行的祈禱式中不提他的名字時,他就臨時終止拜占廷人的宗教儀式[11]。在君士坦丁堡,許多修道士沒有逃離,他們留了下來,把拉丁人的征服看做對他們的信仰的考驗[10]515。1213年紅衣主教貝拉基的迫害激怒了拜占廷人。在1215年拉特蘭會議上,沒有一個拜占廷人教士參加,甚至拉丁帝國的拉丁人教士也很少克服困難前去參加會議。在英諾森三世努力統一的所有東方各主教轄區中,只有黎巴嫩(Lebanon)的馬龍派大教長耶利米亞(Jeremias)參加會議,保加利亞、塞爾維亞或魯塞尼亞(Ruthenia)的主教沒有一個應邀參加,甚至西利西亞(Cilicia)的亞美尼亞教會大主教或其代表也缺席。1215年拉特蘭會議表明,英諾森三世恢復東西方教會統一的努力幾乎全部崩潰[7]606-607[8]262。拉丁人教士和當地拜占廷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在英諾森三世的繼任者們統治下沒有得到改變,13世紀教皇們在通信中不斷針對拉丁人主教們的暴行和濫用權力對他們進行勸告,他們的暴行和濫用權力引起拜占廷人的仇恨?!罢鞣叩墓冏⒍ㄊ裁匆膊粫粝?,除了積壓在希臘人心頭的仇恨”[7]607。

四、拜占廷人的仇恨使得東西方教會之間無法調和

1204年后,拜占廷人極度仇恨拉丁人,其中,對羅馬教皇,拜占廷人最初還抱有幻想,但很快幻想破滅。當1206年拜占廷人大教長約翰十世在流亡中去世時,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廷人請求英諾森三世允許他們選出新的君士坦丁堡正教大教長,由于這一請求不符合教皇統一東西方教會的初衷,遭到了教皇的斷然拒絕[10]516。而且,教皇至死是拉丁帝國最堅定的庇護人和捍衛者,這使得拜占廷民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不信任和仇恨教皇。拜占廷人對拉丁人包括教皇的仇恨使得東西方教會之間完全不可能調和。

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拜占廷教會還可能與羅馬教會調和,但這之后,東西方教會之間連調和也不可能了。當時有一本題為“我們對拉丁教會的不滿”的小冊子,其中列舉了拜占廷人對拉丁人的大量指責,聲稱不可能與刮胡子、在星期三吃肉、在四旬齋吃魚的人共享圣餐。更溫和的拜占廷人則在1213年左右寫給英諾森三世的信中說,他們愿意調和,條件是召集基督教大公會議解決問題,禁止使用暴力獲得他們的支持[7]605。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拜占廷神學家往往容忍東西方教會之間的差異,但這之后,他們不再沉默,例如,基齊庫斯(Cyzicus)大主教斯蒂爾韋斯(Constantine/Cyril Stilbes)激烈抨擊教皇授予免罪的做法,批評拉丁人教士致力于戰爭,等等[10]516-518。

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拜占廷皇帝與羅馬教皇協商教會統一問題,一般的拜占廷人并不加以干預。例如,1167年,曼努埃爾一世(Manuel I Comnenus,1143-1180年在位)曾與教皇使節達成統一協議:曼努埃爾承認羅馬教會居首位,教皇使節承認曼努埃爾為唯一的羅馬人皇帝。這一協商最后失敗是由于教皇因德軍撤走、不再需要拜占廷的保護而拒絕批準這一協議,而不是由于拜占廷人的反對。但這之后,拜占廷皇帝為獲得西方軍事援助而與羅馬教皇進行的關于教會統一的任何協商都遭到拜占廷人的反對。幾個皇帝親自或派使者到西方協商教會統一問題,以期獲得西方的軍事援助,但是他們都不能說服人們接受教皇所要求的條件,即在教會事務上服從羅馬教皇,因為拜占廷人無法原諒1204年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的洗劫及其后對拜占廷領土的殖民統治。1204年后,拜占廷皇帝們曾為教會統一問題進行過20多次努力(其中最重要的是1274年和1438-1439年這兩次),所有這些都因拜占廷人們的強烈反對而告失敗[12]59-62。

實際上,正如皇帝米哈伊爾八世(Michael VIII Palaiologos,1259-1282年在位)指出的,拜占廷對羅馬作出的讓步主要是理論上的而不是事實上的,不會對拜占廷主權或行動自由造成任何實質上的限制[12]66。然而,這時的拜占廷民眾甚至連名義上的讓步也不能容忍了。正如尼基塔斯在就拉丁人洗劫君士坦丁堡發表感慨時所指出的,比起拉丁人的野蠻,穆斯林更為溫和[4]316-317。正是因為這一原因,從1204年君士坦丁堡陷落直到1453年拜占廷帝國最后滅亡,拜占廷人大多寧愿讓土耳其人占領也不愿服從羅馬教會。

此外,據安戈爾德的研究,君士坦丁堡陷落后,拜占廷教會與羅馬教會進行斗爭,在民眾中的威信提高。例如,拜占廷人大教長鼓勵君士坦丁堡的東正教徒面對拉丁人的迫害堅持自己的信仰,對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大教長監禁一些拜占廷人教士他直接進行干預,等等。而在1204年前,捍衛正教的活動是由皇帝來完成的。結果,拜占廷政體的平衡改變,皇帝地位下降,教會地位提高,教會捍衛正教反對拉丁人的斗爭贏得民眾的熱情支持[10]519-563。因此,在拜占廷末代王朝(1261-1453年),教會貴族“對國家政務指手畫腳,橫加干涉,稍不滿意,便煽動叛亂,制造社會動蕩”[13]405。結果,“當國家危亡在即之時,教會上層仍然不顧民族利益,反對東、西教會和解……作為約翰八世(John VIII,1425-1448年在位)外交重要成果的‘佛羅倫薩東、西教會統一協議’就是由于教會的反對而流產,大教長盧卡斯·諾塔拉斯公開宣稱‘寧可在都城內看到頭裹方巾的土耳其人統治,也不愿看到頂著三重教冠的拉丁人統治’”[13]405。

可見,教皇為擴張羅馬教會勢力范圍,強硬要求拜占廷人服從羅馬教會;而拉丁人對君士坦丁堡的洗劫、對拜占廷領土的征服和殖民統治引起拜占廷人根深蒂固的仇恨,使得教皇的這種要求無法得到滿足,導致拜占廷皇帝與羅馬教皇的教會統一協商一再遭到反對。到1215年拉特蘭會議時,東西方教會實際上已經徹底分裂,此后統一東西方教會的一切努力都因拜占廷民眾和教會的強烈反對而失敗。

[1]約·阿·克雷維列夫.宗教史:上卷[M].王先睿,樂峰,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201.

[2]Alfred J. Andrea.Pope Innocent III as Crusader and Canonist: His Relations with the Greeks of Constantinople,1198-1216[J].Church History,1970(1).

[3]David Jacoby.The Encounter of Two Societies:Western Conquerors and Byzantines in the Peloponnesus after the Fourth Crusade[J].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1973(4).

[4]Nicetas Choniates.O City of Byzantium,Annals of Nicetas Choniates[M].Michigan:Detroit,1984.

[5]The Registers of Innocent III[M]//Alfred J. Andrea.Contemporary Sources for the Fourth Crusade.Leiden;Boston;K?ln:Brill,2000.

[6]Robert Bartlett.The Making of Europe:conquest,colonization and cultural change,950-1350[M].London:Allen Lane,1993:14-15.

[7]J. B. Bury,J. R. Tanner,C. W. Previté-Orton,and Z. N. Brooke.The Cambridge Medieval History(IV.)[M].New York:The Macmillan Company,1923.

[8]Helene Tillmann,trans.by Walter Sax.Pope Innocent III[M].Amsterdam;New York;Oxford:North-Holland Publishing Company,1980.

[9]Joinville and Villehardouin, translated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M. R. B. Shaw.Chronicles of the Crusades[M].New York:Dorset Press,1985:108,113,115-116.

[10]Michael Angold.Church and Society in Byzantium under the Comneni,1081-1261[M].Cambridg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

[11]Alexander P. Kazhdan.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Byzantium:vol.3[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1184,2077.

[12]Milton V. Anastos.Constantinople and Rome:A Survey of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Byzantine and the Rome Churches[A].Milton V. Anastos.Aspects of the Mind of Byzantium:Political Theory,Theology and Ecclesiastical Relations with the See of Rome.Aldershot,Hampshire,Great Britain;Burlington,Vt.:Ashgate/Variorum,2001.

[13]陳志強.巴爾干古代史[M].北京:中華書局,2007.

[責任編輯孫景峰]

K502

A

1000-2359(2012)02-0164-05

羅春梅(1973-),女,湖南衡南人,中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歷史與文化研究所講師,世界史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拜占廷史;歐光耀(1976—),男,湖南永州人,中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政治學研究。

201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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