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純粹經濟損失類型化的反思

[摘 要]由于純粹經濟損失的模糊性,對于純粹經濟損失能否獲得賠償以及在何種條件下可以獲得賠償的認識一直比較混亂。文章著重于對既有的純粹經濟損失的類型進行梳理和分析，然后就純粹經濟損失的責任基礎對其類型化進行反思。

[關鍵詞]純粹經濟損失；類型化；反思

一、問題的提出

純粹經濟損失雖非生活中的常見概念，但卻和具體生活息息相關。純粹經濟損失作為一種與人身損害和有形財產損害沒有直接聯系的損失形態，在市場化程度日益提高，經濟交往日益頻繁的現代社會大量存在，其表現形式紛繁復雜，因此我們不能忽視它的存在，相反我們應當進行合理的制度設計來保護眾多的受害人。同時純粹經濟損失案件引起的連鎖反應是如此強烈,該損失是否賠償的要件也相當不確定，使得我們不得不對其加以約束和限制,劃定一定的賠償范圍以避免損害賠償責任的無限擴大和訴訟的泛濫。

二、純粹經濟損失的界定和特征

雖然純粹經濟損失只是民法上眾多損失中的一種比較特殊的損失。它處于民法保護的邊緣,充滿了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人們對純粹經濟損失的直觀了解來源于一些典型的純粹經濟損失的典型案例。筆者認為對純粹經濟損失的界定可以從以下三個層次展開：

首先應從對“損失”這一概念的分析入手。民法上的損失概言之即民事主體所遭受的不利益。損失與損害是一對非常相似的概念,有時可以相互混用,但如果從嚴格的意義上區分,損失不同于損害,損失特指財產上的不利益,而損害除了包括財產上的不利益之外,尚包括人身遭受的不利益和精神損害等等,因此損害是損失的上位概念。

其次，對純粹經濟損失概念中的“經濟”作何解釋?！敖洕笔菍p失的限定，“經濟損失”是相對于“財產損失”而言。 “財產損失”特指有形的財產損害,或者說是財產權利受到侵害而產生的損失,而且該財產權利是針對特定的財產。而“經濟損失”不是針對某項具體的財產而言的,而是被害人整體財產的減損。

最后，什么是“純粹”的經濟損失?！凹兇狻笔菍Α敖洕鷵p失”的進一步限定, 純粹經濟損失不同于嗣后的經濟損失。嗣后的經濟損失雖非人身或有形財產的損害,但卻是由人身或有形財產損害所誘發、附帶的結果。而純粹經濟損失并非由人身或有形財產損害所誘發,而是加害行為直接導致的,即純粹經濟損失是繞過人身和有形財產權利的損害事實直接產生的損失。

因此筆者認為純粹經濟損失是指受害人所遭受的非因其人身或財產受損而引起的純粹金錢上的不利益，其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間接性。純粹經濟損失是不因受害人的身體或財產損害而產生的損失,是一種間接性損害。第二，經濟性。純粹經濟損失是純粹金錢上的不利益,不涉及精神上的損害。它是受害人因經濟利益受到侵害而引起的財產總量的減少,是加諸于被害人整體財產上的一種不利益。第三，抽象性。純粹經濟損失是加諸于被害人整體財產上的一種不利益，它并非是基于受害人所享有的某項具體的權利受到侵害而發生，也就是說它所針對的不是被害人擁有的某個具體的有形財產或其人身，因此純粹經濟損失具有一定的抽象性。

三、純粹經濟損失類型化的原因及其意義

我們知道，要求每個人為自己一時疏忽產生的一切后果負責將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每個行為人都將為所有因自己行為所導致的不便或因此而遭致了損害的人給予賠償的話，那么將不會有人愿意為任何行為。因此，問題的關鍵就是要發展或發現一種科學、合理的法學方法，使得我們能對什么是可以得到賠償的損失，什么被排除在“可歸責性”之外，從而成為不能獲得賠償的損失作出較為容易的判斷。所以，一個法律制度就需要一個“過濾器”，將可獲賠償的損害和不可獲賠償的損害進行區分，“純粹經濟損失”產生之初的目的即是這樣一種責任的“過濾器”，即將那些非由受害人的人身傷害、有形財產損害引起的經濟損失排除在可賠償的范圍之外。然而由于純粹經濟損失的模糊性,所以人們對于純粹經濟損失能否獲得賠償以及在何種條件下可以獲得賠償的認識一直比較混亂。因此在決定是否給予純粹經濟損失賠償時,如果采用較為抽象的一般標準,無疑會進一步增加不確定因素,從而加劇混亂。

純粹經濟損失類型化的意義就在于，通過適當的分類，并據此進行事實層面的分析，從而幫助我們認識那些隱藏于抽象概念背后的特殊結構特征，為最終確定責任成立與否尋找依據。當然，根據一定之標準完成的類型化，還使得人們容易發現某些類型中的純粹經濟損失易于獲得法律救濟，而在另一些類型中傾向于拒絕賠償，這無疑為法官的裁判及當事人的行為提供一定的指引。

四、純粹經濟損失的既有分類

為了研究的便利,更重要的是避免對情況各異的純粹經濟損失適用同一規則而造成實踐的混亂和失當,學者們往往會對現實中的各種具體損失進行歸類總結,加以類型化的梳理, 但是“純粹經濟損失產生于現代世界里各種關系和利益的互相依存。我們的列舉不可能窮盡此類損害各種可想象的發生方式。我們的興趣所在是去描述那些頻繁發生、我們稱之為“標準”案例的典型發生模式?！睂τ诒疚乃治龅募兇饨洕鷵p失這一主題來說，根據純粹經濟損失發生的方式可以概括為下列類型：

（一）反射損失

反射損失是指加害人的不法行為侵害了第三人的財產或者人身權利，而受害人因該第三人所遭受的損害而受到了進一步的損害。這種情況是三維式的，一些論者將其稱為關聯經濟損失。電纜案件中受害者因電纜被挖斷而受到的便是反射損失。反射損失是一種因人與人之間經濟聯系日益密切，經濟損害漣漪日益擴散而形成的一種純粹經濟損失。

（二）轉移損失

在反射損失類型中，初始受害人和次級受害人都有損失發生。而轉移損失是指原始受害人遭受了有形財產物或人身的實際損害，但經由法定或約定的原因，將原始受害人所遭受的損失轉移給了次級受害人。轉移損失的典型特征在于損失的發生和金額是確定的，它不涉及寬泛無邊的責任范圍。

（三）公共市場、運輸通道和公用設施的關閉引起的純粹經濟損失

這種類型下的純粹經濟損失產生于對公共物品、公共設施的侵害。一個過失行為可能導致不得不關閉公共市場、高速公路和航道。但關閉行為直接地把經濟損失加之于那些生計密切依賴于這些設施的人，使賴以為生者遭受了不能營業等經濟損失。但并未存在對賴以謀生者所有的物或有形財產、人身的侵害，故而使其遭受的是純粹經濟損失。

（四）對錯誤信息、建議和專業服務的信賴

在經濟事務、法律事務方面提供建議、準備數據和提供數據的服務者如果基于過失而給客戶提供了錯誤的或者不適當的建議、信息或者服務，這種過失行為并不必然給客戶造成損失，但信賴信息、建議和專業服務的第三人卻因而遭受純粹經濟損失。

五、對既有類型化的反思

對于純粹經濟損失這樣一個復雜的范疇而言，想要對其賠償與否做出回答，發現案型并構造恰當的類型，使其成為研究的次級因子，恐怕是最為適當也最為科學的方法。因而，一般認為當面臨純粹經濟損失這一現象的沖擊時，比較有效的處理方法是對不同實例加以類型化。正因如此，對純粹經濟損失展開深入研究的絕大多數學者都會根據一定之標準對純粹經濟損失進行類型化處理并據此展開研究。

雖然有的劃分方式更為注重對不同案型的邏輯層面的抽象與提煉，從而得出邏輯類型，便于人們對純粹經濟損失形成理性認識。但不可否認，有的類型化方式由于評價標準選取不恰當，使得各個類型之間經常出現交叉和重合，為我們的認識過程增添了混亂。而且既有的絕大多數分類方式，多著眼于損害的存在形態和發生方式，而忽略了行為人與加害人之間的關系，使得這些分類方式雖有助于認識事物的表面特征，卻忽略了事物的重要本質，從而對于法律效果的觀察，即成立責任與否的判斷并不具有太多意義。

雖然類型化的法律方法為我們提供了熟悉的思維指標，指導我們去很好地理解法律。但是，對于如何類型化，如何實現適當的類型劃分等問題的回答，我們必然要結合我們為什么要類型化這一根本前提來進行作答。因而，在類型化的過程中，對于構建類型之共同特征的選取，亦應服從于類型化的目的與意義。因此，在對純粹經濟損失得出恰當的分類之前，必須要回到我們對其進行類型化處理的目的本源上來，即對純粹經濟損失的賠償與否給出一定之答案。那么，我們的類型化過程也應圍繞這一目的而展開。首先，我們的分類目標是達到解決賠償性控制的目標。這個過程中，不同的原則、政策、利益暗藏在不同的種類之下，所以具有基礎性差異的案型應該給予不同的對待。因此我們必須找到定義基礎性差別的有效性標準，確保處理的適當性。而分類的第二個目標就在于在類型的基礎上展開分析，并使得類型創造理性的原則結構，為責任的成立提供合法性說明。

另外，解決純粹經濟損失的可賠償性的問題也并非只有類型化這一條路徑，我們完全在既有的法律框架內解決好這個問題。相比較而言，因果關系理論在確定純粹經濟損失責任的成立上具有重要作用，因而也不失為另一條路徑。換句話說，當事人之間的近因性越強則就越應該承擔純粹經濟損失的責任。同時這樣也有助于純粹經濟損失動態責任系統的構建。由歐洲侵權法研究小組所起草的《歐洲侵權法原則》第2：102條第四款規定：純粹經濟利益或合同關系在保護上受到更多限制。此種情況下，需特別地考慮行為人與受危險方之間的近因性或行為人明知其行為將會導致損失的事實。這樣的規定具有相當的彈性，可以包含所有能想到的案件及他們的特殊情況。所以說，純粹經濟損失類型化在認識純粹經濟損失這一現象方面具有很大的意義，但是由于其自身的局限性它難以在應對現實社會中的純粹經濟損失案件上發揮給進一步的作用，所以我們必須轉換思維路徑，從而找到穿梭在純粹經濟損失是否賠償邊界的那條分界線，以確定純粹經濟損失持續且全面的制度中的關鍵性因素。

[作者簡介]吳葉，男，浙江寧波人，寧波市鄞州區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