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瀨壽現代版畫解讀

⊙宋思霖［河南大學藝術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百瀨壽曾在1977年舊金山近代美術館舉辦的第2屆世界版畫展中入選并獲獎，廣泛參加日本現代美術展、日本國際版畫展，多次獲大獎并一舉成名。百瀨壽在海外很多畫廊多次舉辦個展，美術雜志相繼介紹他的作品，美術館、圖書館及個人大量收藏他的作品，廣泛引人注目的他是日本現代版畫的代表之一。

一、早期風格

百瀨壽從1967年開始以腐蝕技法進行制作抽象表現主義的作品，畫面多以單色出現，凝重的色調凸顯一種豪氣十足的氣息。同年受波普藝術的影響，在油畫中背景以幾何圖形為主，拉長的女人體置身于紅、綠黃、蘭橙、黃藍、黑等強烈的對比色調之中。據他本人所講，那時想采用最強烈的色彩表現人的生生不息，想畫出他人沒有畫出的畫，追求純度更高更亮的色調，畫面凸顯具象形和抽象形相互組合的構成形式。

接著畫面出現了有意識的長方形構圖，正方形分布在畫面中間，人體逐漸被圓形代替，幾何圓環和徒手圓環呈左右分布，藍綠黑橙紅顏色簡潔平鋪于畫面。在橫著的長方形構圖中有兩個正方形，正方形中的圖形有一種模糊和清晰的區別，兩種顏色相接處出現模糊的感覺，有一種色彩的漸變，尤其是1969年制作的油畫，顏色的漸變形式更為突出，像絲網印刷出來的，純色網點由大到小同時伴隨著色彩由藍變紅出現一種“模糊狀態”。這些限定在幾何形中的點是一筆一筆畫出來的。這期間的創作對于百瀨壽后來的漸變作品是很重要的探索。

再后來，他開始采用照相制版制作絲網版畫，表現主題和以前一樣，和手繪相比短時間內可以大量印刷，絲網將作者的身心各要素明快直接地滲透到畫面里。百瀨壽轉變觀念，試著以輕松單純的制作表現明快的心情，色彩漸變得到自然的再現。

二、色彩的漸變空間

百瀨壽的作品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從紫、青、紅等色彩漸變中能看到彩虹一樣模糊色彩的無限變化。在“模糊的狀態”中可以看到一種很深的寧靜感、明快感，這就是被百瀨壽稱為的色彩漸變，并作為表現主題始終貫穿于版畫和繪畫之中。

隨著對版畫制作方法和材料的繼續探索和研究，百瀨壽對日本宣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種觸摸上去綿綿的，帶著模糊肌理的薄薄的和紙，如果貼在鮮艷的色彩上效果會怎樣？帶著這種想法，又一批不同尋常的版畫誕生了。他先把這種薄薄的和紙剪成正方形；然后在紙上或者棉布上用油滾只印刷兩三種顏色，垂直方向印一遍，轉90°從上再印一遍；接著把正方形的和紙貼在鮮艷的色塊上，1張、2張、3張、4張，每一層顏色粘貼和紙的數量不一樣，被覆蓋的顏色透過和紙的效果呈現漸變的微妙層次，有清晰一點的色彩，有稍微模糊一點的，也有相當模糊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底色的，色彩的豐富性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畫面除了上下左右用油滾把顏色印在紙上或者棉布上，貼上去的和紙顯現紙肌理的魅力，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形象。在這個高度緊張的色塊里，誕生了自由豐富的漸變空間，畫面是正方形的和紙，而底層是長方形的西洋紙，兩者的結合是那么和諧融洽，西洋紙的邊緣帶有手工毛邊，顯得自然、質樸。在紙的背面又采取相同的方法，印制了另一種色調的畫面，獨特的“兩面畫”藝術誕生了，它們夾在兩層有機玻璃板內，形式的靈活性，內容的延展性吸引了大量收藏者。

同一時期印在棉布上的版畫也很富有特色，畫面除了正方形色格漸變的排列，還有豎長條的垂直色塊漸變空間的排列，棉布四周保留原有的邊緣，然后把棉布打濕，四周固定在畫板上，手工刷一層底子，邊緣不刷，使用丙烯、巖彩、金箔、銀箔、石版顏色、和紙（土佐紙）等材料進行制作。畫面色彩含蓄豐富，每一幅傳達的氣息千差萬別，高雅、熱情、深邃。畫面的邊緣自由伸展，幾何圖形嚴整地排列，棉布的毛邊像流動的水紋一高一低起伏不定，構成了真實空間轉向畫面空間漸變的模糊狀態，朦朧、曖昧、沒有處理完。我們從畫面上看到了什么？難道是百瀨壽強調一種作畫的過程，故意從最初到畫面完成留有一定的痕跡可供人追尋，回味，留有一定的想象空間？

三、明快充滿生命張力的模糊色彩

高純度艷麗的色彩在漸變過程中帶給視覺上強有力的沖擊，也使視覺上產生一種觸摸感。百瀨壽對于新的色彩或者平常不太使用的色彩異常著迷，熒光色、金色、銀色、金箔、銀箔的使用，我們看不到這些色彩和物體固有色能產生什么聯想，它只是獨立的色彩，單純的色彩進行重疊和覆蓋，在漸變中感知兩種色交融的和諧之美，由清晰單純走向模糊深刻，在漸變色彩中產生光的體驗，在平面空間中縷縷柔和的陽光四溢開來，溫暖幸福，燦爛奪目，洋溢著對生命的憧憬和希望。

受巖手縣信息交流中心委托制作的版畫，使用丙烯顏料，印刷在日本土佐宣紙上，色彩由鮮艷的純色慢慢變淡逐漸過渡到反面色彩模糊的背面，形成鮮明的對比。透過室內的燈光，純凈的色彩散發出生命的律動，嫩綠色、藍綠色，藍色、藍紫色，紫色、紫紅色，紅色、朱紅色，橙紅色、橙色，每兩組顏色為一組，一上一下有規律地起伏變化著，純粹的原始生命力像鋼琴的琴鍵有節奏地演奏著一首人與宇宙的和諧之歌。綠色的森林，藍紫色的大海，紅色的生命，橙色的熱情，歡快地向我們涌來，那止不住的激情完美地融進宣紙里，模糊的漸變色在慢慢地慢慢地前行，那柔美的顏色使人陷入無限遐想，斑斑駁駁的紙的肌理讓人產生想觸摸它的沖動，這是怎樣的體驗??！莫名的興奮、莫名的愉悅在視覺里，在觀看者的心靈里。這是作者內心的一種漸變，或許，作者正表現事物的二元論，萬事萬物的正反兩個面，一個清晰、明確，一個模糊、曖昧，在通向清晰的模糊之路，事情的本質盡顯眼前，我們抓住了它，探個究竟；在通向模糊的清晰之路，我們漸漸失去了眼前的判斷，分不清哪個是你，哪個是我，萬事萬物的個性漸變為共性，慢慢地，所有的區別都合二為一，成為一個整體。

四、獨特的“沒有版的版畫”

他的版畫號稱“沒有版的版畫”，他說他不想用筆直接畫在畫布上，那樣太清晰，畫面一覽無余。他一直想做他人不曾做的畫，三米長的棉布原有的邊緣要帶著，在棉布上大體上刷一層底子，邊緣不刷。把剪成方塊的日本宣紙涂上丙烯，顏色朝上粘貼在棉布上，顏色上面再貼上1張、2張、3張、4張尼泊爾紙（一種很薄透明有紋理的宣紙），下面的顏色逐漸發生漸變的效果，這之前尼泊爾紙的背面用油滾子印有漸變。未有顏色的尼泊爾紙展現原有的紋理，下面的顏色透過時隱時現的紙的肌理畫面出現模模糊糊的狀態，像身臨于薄薄霧靄之中。

百瀨壽在畫面上力求排除特定的印象和形象，排除通過筆觸顯露的潛意識里身體的接觸，想作出誰也不曾作出的新作品，不管是西方還是東方，站在地球人的角度，不管是白種人、黃種人還是黑種人，打破某一特定思維創造屬于自己的色彩漸變空間。采用油滾印制顏色使漸變的色彩相互重疊。濃的、淡的，一種新色同另一種顏色自然混合起來，在兩種純粹的色彩之間產生一種無限的想象空間，使用油滾印刷的色彩質地非常薄。例如：高純度黃色很明快，可以自然地向白色發生漸變，保持高純度綠色的情況下可以向紅色漸變。這種漸變的色調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在某一特定時期，他只用兩三種顏色，用油滾使用同一種顏色在畫面上做水平垂直印刷，然后再使用一種顏色做水平垂直印刷，相互重疊交叉形成新的色彩，這種單純的印刷模式造就了百瀨壽獨特的沒有模版的版畫印刷方法。

百瀨壽先生的工作室比較簡陋，但就是在這簡陋的畫室中一幅又一幅的精美作品誕生了，這期間滲透了先生多少心血和汗水，以及孜孜不倦對于藝術狂熱執著的追求和付出。他不斷地用色彩漸變的形式制作出非常優秀的版畫、裝置等作品，在畫面尺寸上、在材料技法展示方法上勇于探索和創新，試圖給觀眾以視覺上的強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