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當代越南國際關系中的大國因素

鐘立華　陳強

摘要：越南自革新開放以來，經濟發展和政治改革取得了重大進展，外交方面也走出了一條合理、務實的路子。作為當代國際關系的主線，越南較好地運用大國平衡的外交策略，與各大國保持良好的關系，其全方位、多樣化的外交路線為發展本國經濟與維護國家安全創造了有利條件，體現出較強的現實主義傾向。從地緣政治與國家安全出發，中美日蘇印五大國成為越南重點關注的對象，而其中四國對中國的方針和態度，為中越關系增添了一些變動因素，獨立自主的外交路線伴隨著日益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反映出一定的理想主義色彩。

關鍵詞：越南；大國；國際關系；地緣政治

中圖分類號：D83 文獻標識碼：A

一個國家的周邊國家越多，與各國因邊界、領土、民族、宗教等問題產生糾紛的可能性就越大，其國家安全環境的復雜性和變數必然隨之增加。[1]39越南的地緣政治環境是比較簡單的，西南與老撾、柬埔寨交界，北部與中國接壤。不過，越南地處東南亞腹地，是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海上交通要道，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

一、越南地緣政治的大國因素：問題的緣起

中國是越南制定與大國交往政策的戰略重點。一方面，無論是歷史上中國對越南解放戰爭的援助，還是改革開放后兩國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往來，都體現了中國對越南不可或缺的作用。另一方面，中國是聯合國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綜合國力不斷增強，在國際社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并且和越南一樣，都是社會主義國家，在很多國際問題上持相同的立場。與中國保持睦鄰友好關系，對于推進越南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具有重大意義。越南的革新開放是在學習中國改革開放的經驗的基礎上進行的，避免了很多彎路，降低了改革的成本和風險。因此，中國理應成為越南最值得信任的大國。

中國復雜的地緣政治環境中集結了世界三大國：俄羅斯、日本、印度，三國皆對中國懷有戒心。俄羅斯對于“中國威脅論”，給出的理由主要是經濟層面的分析，認為到2020年人民幣很可能成為國際流通貨幣，這不光是對俄羅斯，同時也是對全世界的一大威脅。[2]日本與印度對于“中國威脅論”，給出的理由主要是基于軍事上的渲染。

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自認為其有特別的責任和權力領導別國走向民主，是世界秩序的維護者。2009年美國高調宣稱“重返亞太”，亞洲事務將在美國議事日程中處于更加突出的位置。之后，日本與美國在聯合舉行的軍事演習中配合得十分默契。美國的戰略轉變的原因不僅在于保持其全球的領導地位，還在于遏制中國崛起。為了應對美國“重返亞太”，俄、日、印也從自身利益出發，力圖擴大自己在東南亞地區的影響力，爭取越南，從而與美國有著直接或間接的合作與競爭。

面對中、美、俄、日、印的介入，越南不僅要從“東方取經”（即學習中國改革開放的經驗），還要向“西方取金”（即獲得更多的援助），因此需要處理好與這些大國的關系，以左右逢源。

越南地緣政治的一個重點問題是南海爭端問題，而大國力量的介入使該問題變得更加復雜。南海蘊藏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氣，并且是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通道，然而南海周邊國家的國力均相對較弱，這引來外圍大國的覬覦和垂涎。美國首當其沖。奧巴馬政府上臺以后，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在越南舉辦的東盟地區論壇上發表關于南海問題的言論，聲稱南海島嶼爭議事關美國國家利益。在2011年中國與越南、菲律賓等國的南海爭端中，美國更是強勢介入，與越南進行聯合軍演。與美國一樣，欲推動南海問題國際化的日本，聯合東南亞國家，提出南海問題的“多邊解決”，并與越南、菲律賓籌劃制定南海通行約定。這不僅是日本介入南海問題的意圖體現，也“可能是日本有意形成南海、東海兩翼策應之勢，借擴大南海問題的國際影響來給中國的東海政策施加壓力”。[3]

針對大國的介入，越南對南?！皟擅嫦伦ⅰ盵4]。越南曾公開表示歡迎美國介入南海主權之爭，并與美國開展海上聯合軍演，后來轉向與印度開展軍事合作。越南、印度有親蘇傳統，而印、俄與中國有領土爭端并且歷史上發生兵戎相見事件，因此越南在南海問題上“謹慎”作為，既不想在此問題上與中國嚴重惡化關系，又不能一邊倒向其他大國。越南就像是在走鋼絲，需要平衡與各大國的微妙關系。

二、越南與大國關系的特點

20世紀90年代，越南拋棄了“一邊倒”向前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外交政策。越共提出了務實的外交戰略和獨立自主、開放、全方位、多樣化的外交方針，優先發展與鄰國、大國的關系。近幾年來，越南將大國平衡外交策略運用得爐火純青。2005年6月，潘文凱總理在接受美國《華盛頓郵報》記者的專訪時，形象地闡述了越南的大國平衡外交：“越南正在擴大與美國的合作，但中國是我們的鄰居，我們希望學習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經驗。我們既需要同中國的睦鄰友好關系，也需要與美國的親密伙伴關系”。[5]

當代越南與大國關系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具有強烈的現實主義色彩

維護國家安全，是國家的最高利益。后冷戰時代的安全研究成果顯示，對安全構成的威脅，已不再是單純的來自于別國的軍事威脅，而是可以區分為“外在的”和“內在的”兩個部分，“外在的”威脅包括軍事威脅、恐怖主義襲擊等，“內在的”威脅包括經濟的失序、種族仇殺、政府的腐敗以及生態退化導致的新的經濟與社會緊張。[6]15因此，一國不僅要不斷發展本國經濟，滿足本國人民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通過政治體制改革促進社會和諧穩定，還要通過擴大對外交往，為本國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各方面發展創造良好條件，爭取更多的國際支持力量。

越南的經濟發展成就十分令人矚目。2002年到2007年，越南每年的經濟增長率都在7%以上，之后幾年也都保持相對穩定的增長。越南經濟快速增長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引進外資，尤其是大國的資金。2006年越南吸引國外投資額約100億美元，其中，美國在越南的投資額達20億美元，中國對越南協議投資額有8.16億美元（至9月）。2011年外國新增在越投資協議金額達到147億美元（實際到位110億美元），按投資金額排列，日本、中國分居第二、第五位。[7]64

越南經濟快速增長的又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吸收外國援助，尤其是大國的援助。1993年，國際社會恢復對越援助。經濟援助是二戰后日本發展國際關系的重要手段，日本對越南的ODA援助成為了日越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1994年，日本超越了法國，成為向越南提供援助最多的國家，并保持至今。1992—2002年，日本共向越南提供政府開發援助82億美元，占外國對越南政府開發援助總額的40%，[8]對促進越南的經濟發展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越南經濟快速增長的再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發展對外貿易，尤其是優先發展與大國的外貿。2011年，越南的對外出口額近1000億美元。其中，越南與中國的雙邊貿易額為402億美元，中國成為越南第一大貿易伙伴。美國也成為越南最主要的貿易伙伴之一，2011年雙邊貿易額達到220億美元。同時，美國也是越南最大的貿易順差來源地。

從上述情況來看，越南的大國平衡策略是務實的、注重利益的，具有強烈的現實主義色彩。

（二）尋求多樣化的合作

越南與中、美、日、俄、印這些大國的交往，側重點各有不同，體現其多方位、多樣化的大國外交策略。

越南與中國的交往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方位，兩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內涵得到不斷的充實和發展。越中兩國高層領導人頻繁互訪，并借助東盟、亞太經合組織等平臺擴大往來。除了日益密切的經貿聯系，兩國還簽署了外交、公安、經貿、科技、文化、司法等合作文件近40份。兩國空運、海運、公路運輸、鐵路運輸等均已開通。自1991年兩國關系實現正?；?011年底，兩國已經簽訂雙邊協定32項。在過去的二十年時間里，越中關系保持良好穩定的發展。

越美關系自2006年實現“破冰”，[9]46當年就結束越南加入世貿組織雙邊市場準入談判，美國給予越南永久正常貿易關系待遇，并且美國不再把越南列入“宗教特別關注國家”。兩國先后建立了副防長級別政治、國防和安全高級對話和防務磋商機制。2011年，兩國分別舉行第四次政治、國防和安全高級別對話和第二輪副防長級別防務安全磋商，當年有3批5艘美國軍艦訪問越南。兩國還在民用核能領域進行合作，簽署了核能合作備忘錄，美國向越南提供核電技術方面的幫助，越南成為第九個與美國達成民用核能利用協議的國家。[10]

日本以其豐厚的資金投入和日益增加的ODA援助對越南產生重大影響，合作的領域包括能源、電力、勞動力輸出、文化教育交流、旅游等。兩國簽署協議，從2008年起13年內，東京大學、京都大學等日本著名大學為越南培養1000名博士，主要專業均為越南急需的，如信息工程、材料學、機械制造、造船、制藥和農業等。

越南和俄羅斯、印度的交往更多地集中在政治和軍事方面。越俄、越印的相互貿易額相對日本要小得多，但在軍事技術方面的合作卻更加密切。2008年10月，俄越簽署2020年前軍事技術合作戰略政府間備忘錄，這是對兩國武器貿易的重要推動，當年雙方簽署的合同總額首次超過10億美元，2009年達到35億美元，2010年增加到45億美元。[11]2012年7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在會見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之后對記者宣稱，俄總共向越貸款約100億美元，其中80億美元用于在越南建設核電站。[12]俄羅斯通過越南，不斷擴大其在亞太地區的利益和影響力。印度也是越南大國平衡策略中的重要一環。近年來，越南與印度在安全領域的合作不斷發展。2008年，印度少將率艦艇訪問越南，同年印度國防部副部長和印度總統先后訪問越南，兩國發表了聯合公報。2011年7月，印度海軍“艾拉瓦特”號坦克陸艦應邀抵達越南中南部的芽莊港訪問，這是越南與印度加強軍事合作的體現。在過去的近十年時間里，印度一直為越南人民軍在指揮、參謀、以及技術領域培養軍事人才，特別是在海軍、防空作戰、電子技術與通信技術等方面給越南提供幫助。這些表明越南向印度示好，而印度為了擴大其在東南亞地區的影響和遏制中國的影響，也樂于對越南進行援助。

（三）獨立自主的風格

越共八大正式把“全方位、多樣化”的外交方針寫進《政治報告》，其要點包括：1、主要的原則是在“以不變應萬變”的旗號下，維持自主與彈性；2、在負擔國際義務時，仍以國家建設與國防為優先利益；3、在尋求多方化與多樣化，“多友少敵”的情況下，仍要表現獨立與自主的精神。[13]此后這些指導思想成為越南外交的一個基調。

在重大國際問題上，越南表現出自己獨立自主的風格。越南常駐聯合國代表黎梁明曾在答記者問時強調：“在履行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權利與義務時，越南不會附庸于任何國家，尤其是大國”。[14]46

近年來越南在南海問題上的強硬態度含有美國為其撐腰的因素，但越南也不完全依順美國，在很多問題上有獨立自主的態度。越南一直反對美國對其人權狀況的批判，同時對美國在全球推行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在局部地區中采取先發制人的單邊行動持反對態度。

三、越南與大國關系的發展趨勢

越南與大國關系的發展趨勢主要體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一）進一步加強與大國的友好往來，同時堅持獨立自主

對國際局勢的判斷是一國確立外交政策的基礎和前提。國際局勢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大國之間的關系推動的，大國關系影響世界格局的發展。大國基于其領土、人口、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面對世界的綜合影響力，是小國所不能比擬的。大國關系是一國外交的主線，越南也不例外，尤其因為近現代以來的歷史更清楚地表明了這點。越南外交一度實行“一邊倒”政策，結果導致其國內的經濟形勢惡化，在國際上也日益孤立，這一政策隨著蘇聯解體走到了盡頭。越共七大在分析了國內和國際急劇變化的形勢，頂住了“多黨制”、“政治多元化”的思潮，通過了“社會主義過渡時期國家建設綱領”（1991年綱領）。強調在和平共處各項原則的基礎上同政治社會制度不同的所有國家進行平等互利的合作，當年就通中國實現了關系正?；?，之后陸續和美國等其他國家建立了友好關系。經過二十年發展，越共十一大的決議對國際形勢做出了判斷，認為和平合作與發展仍是世界大趨勢，世界多極化趨勢日益明顯，國際關系的民主化趨勢繼續發展，但大國仍控制國際關系。敵對勢力繼續實現“和平演變”陰謀，引起暴亂，使用“民主”、“人權”措施改變其政治制度。因此，越南不會再實行“一邊倒”的外交政策，而會進一步加強與大國的友好往來，加快發展經濟，實現預定的目標，同時，也會加強國家安全意識，堅持全方位、多層次的全面外交政策，繼續執行大國平衡策略。作為一個“平衡手”需要具備許多條件，但有兩點是最為重要的，一是具有可以作為平衡的資源，二是減少對單個大國的依賴關系。

越共十一大對國際形勢做出了判斷，認為和平合作與發展仍是世界大趨勢，世界多極化趨勢日益明顯，國際關系的民主化趨勢繼續發展，但大國仍控制國際關系，另外，敵對勢力尚未放棄“和平演變”陰謀，妄圖用“民主”、“人權”等手段改變社會主義國家的顏色，顛覆社會主義制度?；谶@一判斷，越南將進一步加強與大國的友好往來，借助大國力量來發展本國經濟，實現本國的利益，同時，越南將加強國家安全意識，堅持獨立自主的發展道路。因此，越南的大國外交政策的第一個著眼點還是國家安全。越中兩國的友好聯系是無法割斷的，中國應當會是越南最值得信任的伙伴，這也會是越南清醒的判斷。對于歷史上中國對越南的援助，越南國家領導人在公開場合表示不會忘記。①同為社會主義發展中國家，越南在許多重大國際問題上保持與中國一致的立場。相對應，美國對社會主義的社會意識形態所持的態度必然使越南清楚誰是最終的伙伴，隨著近幾年美國把人權問題作為援助越南的條件，更加使得越南對美國保有一份警惕?？赡茉谖磥磔^長一段時期內，美國仍然會保持世界上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而越南對其在亞太地區意圖明顯的政策采取了一種“取巧”的立場，但越南也不會再走“一邊倒”的老路，因為在前年中菲島嶼問題爭端中，美國最終的態度也給越南很好“上了一課”。

（二）繼續走大國平衡外交路線

中、美、日、俄、印五個大國在南海問題和東盟問題上存在著某種博弈?！霸诿绹?，很多人擔心中國會在亞洲推行中國版的‘新門羅主義，把美國影響力趕出這個地區。很顯然，美國當時在崛起之時，就是這樣針對英國的?！盵15]69面對大國在東南亞的角力，作為小國的越南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只想維持與各方的友好合作關系，以實現自己的利益。因此，越南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與各方進行周旋，繼續走大國平衡外交路線。

這種平衡外交路線的核心是維護本國利益，重心是發展經濟。前面提到，作為“平衡手”，越南要實現對單個大國的依賴程度。東南亞金融危機對該地區產生了嚴重的沖擊，越南也不例外。弱小國家抵抗風險的能力比較差，即使是這些弱小國家聯合起來也不行。中國在這場金融危機中顯示出來的能力無疑給了鄰邦、同是社會主義國家越南上了生動的一課。因此，亞洲金融危機當年加入亞太經合組織，到2006年加入世貿組織，都表明了越南施行融入世界、發展經濟的開放政策。然而目前對外交往中的經貿關系并不平衡：一方面，這種力量對比體現越南與大國之間不對等的關系。越南自革新開放后取得的一系列成績，曾被西方媒體稱為“中國最好的學生”，加入東盟后越中關系進一步密切。但是兩國之間是不對稱的盟友關系，表現在很多方面，僅一項指標便很能說明問題：2011年，其全年貿易逆差，全部來自中國，甚至還吃掉了其與其他經濟體若干億美元的順差。此外，越南向中國出口，絕大多數為農業產品，以及初級原材料，而進口中國的貨品，絕大多數為工業制成品。②美國是越南最大的貿易順差來源地，但由此也造成越南對美國產生了較為嚴重的依賴，因為其對美國的出口貿易額占全部出口額很大的比例。越南希望美國解禁軍售以翻新越戰所留下武器，但前提條件仍是對越南人權和自由問題的詰難。③日本對越南的援助曾因經濟原因或其他原因減少或中斷，如在2008年認為越南沒有正確使用援助款而中斷援助一年?；谠侥媳緡袌鱿鄬ΚM小，而東南亞鄰國也存在同樣的問題，越南經濟發展對大國市場、資金、技術較多倚重，軍事上也較多依靠俄、印兩國，因此其國內的穩定存在一定的風險。越南與俄羅斯的貿易已經實現了順差，與印度的貿易額也實現上升，雖然在總量上遠少于中美日三國，但不存在依賴關系。越南加入的重要世界性經濟組織，話語權都掌握的發達的大國手中，越南將更加重視發展與大國之間的經貿關系。

四、越南民族主義對中越關系造成消極影響

（一）獨立自主與越南民族主義

東盟作為一支獨立的地區力量越來越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東盟的發展得益于成員國對民族國家利益和地區利益的追求。遭受殖民主義統治的痛苦經歷及大致相同的文化傳統、社會習俗等共有觀念也促進和增強了地區團結”[16]274，但是，東盟一體化的進程卻不是那么順利，東盟十國之間由于政治避難、邊界問題、環境污染、毒品、拐賣婦女和兒童等問題彼此之間曾產生矛盾和沖突，其中也體現了本國民族主義的情緒。因此，美國不能主導東盟，東盟也不會接受美國的霸權，中國更無意主導東盟。越南曾經排斥東盟，認為東盟只是美國的傀儡?；谄洫毩⒆灾鞯耐饨宦肪€，對東盟的美國影響比較在意。后來東盟爭取越南加入，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平衡中國的影響，這也是基于地緣政治的原因。

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也是雙向的，那就是越南本身的戰略考慮，以及國內日益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越南并不會放棄東南亞地區“大國”理想，在冷戰時期對柬埔寨和老撾入侵的歷史即是明證。在冷戰結束后二十多年時間里，越南的革新開放政策取得了明顯成效，成為多個經濟組織中重要的一員。正如日本一樣，由于歷史和政治的原因，成為世界或地區的經濟大國并不自然成為“政治大國”。東盟在進入新世紀發展遭遇了瓶頸正好為越南提供了機會：東盟國家內部矛盾上升和引領東亞地區主義的外部重要性下降，使得越南覺得順勢逐漸主導東盟，重振東盟，進而實現自身地區“大國”夢。同時，在南海爭端中，越南與菲律賓等東盟小國家聯盟，既有利其爭取東盟主導地位，也符合調整越中關系的戰略設想。

（二）越南民族主義情緒與中越關系

雖然經濟仍然存在通貨膨脹、匯率不穩定、腐敗、國企改革、貧富差距加大等一系列問題，但其持續的經濟增長（亞洲經濟增長速度第二的國家），為其民族主義注入了一劑“興奮劑”，國民的非理性情緒時有發泄。前幾年越南就南海邊界問題接二連三發表強硬措施，并且官方默許民眾上街游行抗議中國，有意借助南海問題激發本國的民族主義情緒。此外，還有時不時出現的抵制中國貨事件的發生。這不僅緣于一些西方大國有目的地在背后推波助瀾，同時也是越南長期以來在對國民的歷史教育中刻意淡化中國的影響——無論是歷史上的中越朝貢關系以及中國曾經提供的大量援助而造成部分越南人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是不斷培育其民族主義“成果”的一個體現。在2009年，越南和馬來西亞向聯合國遞交南海大陸架檔案，中國也附帶提交了南?！熬哦尉€”疆界，該疆界涵蓋了南海的絕大部分海域。在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下，越南本國輿論不斷向政府施壓，要求政府采取維護南海主權，政府此問題上不會讓步，因為這有利于爭取民眾對政府的支持和分散民眾對民生熱點問題的關注，這使得南海形勢更加嚴峻。

從政治動員的角度看來，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是極佳的口號。民族主義可以成為政治上層的動員謀略，由此成為國內民眾廣泛參與政治運動。國內政治上層集團直接或間接地動員民眾，目的可能是為了塑造民族認同，強化國家主權，也可能是為了牟取某個小集團或某部分人的私利，以增強政府的合法性。在這種民族主義情緒日趨蔓延的情勢下，民眾自下而上廣泛參與政治，一方面表達對外國的強勢表達反抗情緒，另一方面要求本國政府訴諸更強硬的行動。越南的民族主義可能更多的是源于民眾的自發情緒，但也不能否認有部分政治上層人士在支持和推動。南海問題是影響中越關系的焦點，中國反復強調歷史上就對南海行使和擁有主權，而越南也針鋒相對地主張其對南海的主權。顯而易見的是，越南國內日益強烈的民族主義會把政府逼入兩難困境，一方面這種呼聲必須得到迎合，同時又擔心這種情緒過分高漲會傷害和中國的關系。所以，越南媒體一直強調前年在中國使館外發生的示威不是“反華示威”。對于這樣一種反復、矛盾的現象，正如有西方媒體分析到，對越南這個東南亞國家來說，中國太大太強，情緒又太復雜，它既要保持與中國關系不能使之嚴重僵化，又要不斷彰顯獨立自主的“地區大國”實力以及本國不斷成長的民族主義情緒。

注釋：

2005年越南駐中國大使陳文律在北京舉行的“幾年越南祖國統一”30周年招待會上表示，越南永遠不會忘記中國在“越戰”期間對越南黨和人民的支援。2011年中國中央軍委委員李繼耐會見越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軍委常務委員吳春歷，吳春歷表示，中國人民當年在自身極端困難的條件下對越南提供的幫助，越南人民始終銘記在心。2012年，越南國防部長馮光青表示，越南將時刻銘記中共給予越南情真意切的巨大援助。

②越南革新開放能走多遠？BWCHINESE中文網

http：//www.bwchinese.com/article/1027960.html。

③ 劉小平.越南希望美國解禁軍售以翻新越戰所留下武器.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mil/2012-06/06/c_123240350.htm。2012年6月4日美國國防部長萊昂·帕內塔（Leon Panetta）在越南河內與越南國防部長馮光清出席新聞發布會時，指出：“我們期待提供額外的援助，顯然，額外的援助部分取決于對人權和其他改革正在取得的進展情況，但我們是很有信心，我們現正采取的行動步驟，事實上，對美國與越南的將來，將提供更強大的關系和增強伙伴關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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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鐘立華（1981—），男，廣西岑溪人。主要從事中國近代政治思想、政治文化研究。

陳強（1971—），男，廣西鹿寨人，博士，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國際關系教研室主任。主要從事國際關系、政治哲學研究。

（責任編輯：陳合營）

基金項目：教育部留學回國人員科研啟動基金項目“社團主義（corporatism）視域下的東盟一體化及中國方略”（教外司留[2012]170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