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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阿蓋公主的詩歌解讀“孔雀膽”傳說

2015-03-28 03:35胡靜
紅河學院學報 2015年5期
關鍵詞:孔雀大理公主

胡靜

(西安理工大學,西安710127)

以阿蓋公主的詩歌解讀“孔雀膽”傳說

胡靜

(西安理工大學,西安710127)

“孔雀膽”傳說是發生在元末明初時期云南的一段愛情悲劇,傳說是依托“孔雀膽”事件而來。關于這段歷史,正史中沒有完整的敘述,所以經過歷代演繹,有諸多異文。正史和異文中都有阿蓋公主兩首詩歌的記載,這兩首詩歌也成為研究那段歷史的一個參照。無論是研究近代以來以此題材創作的文學作品,還是研究“孔雀膽”事件,都繞不開阿蓋公主的詩歌。文章通過這兩首詩歌,用“以詩證史”、“史詩互證”的研究方法讀解那段歷史。

以詩證史;“孔雀膽”;元代;云南省

正史和異文中記載,“孔雀膽”事件后共有十首詩歌和一首詞①流傳于世,而這些詩詞只有阿蓋公主的《金指環歌》和《愁憤詩》無一例外地出現在所有的史書中,其他詩詞時有時無,而且會有多個版本。無論是研究近代以來以此題材創作的文學作品,還是研究“孔雀膽”事件,都繞不開阿蓋公主的這兩首詩歌,因此我們用“以詩證史”、“史詩互證”的研究方法,通過這兩首詩歌來了解那段歷史。

一 “孔雀膽”傳說和后世演繹

傳說中的“孔雀膽”是一種毒藥,由昆蟲蟲體研磨而成,呈銅綠色,有劇毒。真實的孔雀膽類似大部分鳥類與哺乳類動物的膽部,具備平肝利膽、鎮痙明目等功效;非但無毒,反而可以抑菌抗炎、清熱解毒。

“孔雀膽”傳說是流傳于云南民間的一段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阿蓋公主和大理總管段功,所以此傳說又被叫作“段功與阿蓋”傳說。故事發生在元末明初,農民起義軍明玉珍進攻云南,云南梁王②與行中書省官員不是對手,只能望風而逃,大理總管段功出兵相救,趕走明軍。梁王為表感謝和拉攏段功,先是奏拜段功為云南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后將女兒阿蓋許配給段功?;楹?段功留在昆明竭力效忠梁王,因權高位重,惹來殺身之禍。梁王聽信讒言,認為段功有謀反之心,于是,他命阿蓋用孔雀膽毒殺段功,阿蓋不從,讓段功逃回大理,段功不聽,并執意向梁王表明自己沒有貳心,最終還是被殺害。阿蓋悲痛不已,服孔雀膽自殺。這是“孔雀膽”傳說的始末,在當地影響深遠,廣為流傳。

“孔雀膽”傳說是根據歷史事件而來,有史為據。記載于明初《元史·順帝紀》、明阮元聲的《南詔野史》(原書散失,現有明代楊慎整理本和清代王崧校理本)、明楊慎《滇載記》、明蔣彬《南詔源流紀要》、明劉毅安《脈望齋詩草》、清倪蛻輯《滇云歷年傳》、《明史·巴匝拉瓦爾密傳》、《新元史·梁王傳》及《新元史·明玉珍傳》等史籍篇章中。在專門的蒙古史書及云南地方志等書中也有這個事件或詳或略的記載。在正史記載中,以《元史》、《明史》、《新元史》最權威,史籍中的記載是通過人物傳記,而不是完整敘事形式的記錄,所以完整的情節是通過相關傳記拼合而成?!翱兹改憽笔录嘟褚延?00多年,在漫長的流傳過程中,產生了諸多異文,但其傳說主體是不變的。在異文中,以《南詔野史》的記載最為完整,也是流傳最廣的版本,其文學價值大于史學價值,其中有別于正史中的情節,有待于進一步地考辨。

“孔雀膽”事件發生在元末明初的云南,這里政治環境險惡,政權關系復雜。云南在西漢的時候稱為滇國,唐朝時改叫南詔,宋朝的時候又叫大理。元朝開始設云南行省,一方面分封蒙古貴族為梁王,統治這里;另一方面設置大理都元帥府,把大理世家段家提任為總管。自大理國滅亡以后,大理雖設段姓總管,但元朝統治者為了加強對大理的控制,另派蒙古官員監察。這樣在云南就存在著三股勢力,直屬于中央管轄的蒙古貴族,游離于中央的云南梁王和一直想分化出去的大理段氏家族。只要存在權力的分化,就存在著權力的此消彼長,也就存在著斗爭。元朝統治云南之初,“采用分化、招撫、任用歸附土官為之長的新制度”[1]13,忽必烈征云南和兀良合臺鎮云南時,主要以武力解決問題,但同時,

也沒有忘記“分化、招撫”的辦法,如忽必烈征大理時,就曾事先“遣玉律術、王君侯、王鑒諭大理?!盵2]59至于任用歸附之人,亦不乏其人,以大理國的后人信苴日最有名?!对贰ば跑谌諅鳌妨儆嘧?無不描述了其歸附元之后如何建功立業,如何受獎賞,“……乙卯,興智與其季父信苴福入覲,詔賜金符,使歸國。丙辰,獻地圖,請悉平諸部,并條奏治民立賦之法,憲宗大喜,賜興智名摩訶羅嵯,……十八年,信苴日喻其子阿慶復入覲,帝嘉其忠勤,進大理威楚金齒等處宣慰使都元帥,留阿慶宿衛東宮,及陛辭,復拜為云南諸路行中書省參知政事?!盵2]910可見,元朝在統治云南之初,對原“大理”的統治者“分化、招撫”,拜官封爵,很快確立了對云南的統治,但這也為元末云南權力的爭斗埋下了隱患。我們也就理解了段功雖為梁王的女婿,但還是免不了政治陰謀。當段氏勢力由滇西發展到滇東,足以威脅梁王的統治地位時,梁王只有密謀殺死段功才能穩固自己的權位。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必當在一個時候以某種方式爆發,“孔雀膽”事件只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

從故事發生到今天已有700多年,“孔雀膽”傳說在云南家喻戶曉,并為古今文人所記,成為文人創作的素材。明清以來的詩人寫詩作文歌頌阿蓋公主、段功,表達惋惜、敬仰之情,如明末楚雄詩人劉聯聲的《阿蓋妃》;清乾隆年間錢南園的《阿姑祠》;清乾隆時李作舟的《阿蓋廟》;還有趙文哲、陳文述、宋嘉俊等人以《阿蓋廟》為題寫的敘事長詩等。近代以來,文人又從不同的角度挖掘它的歷史和藝術價值,如1931年施蟄存的歷史小說《阿蓋公主》(收錄于《將軍底頭》),作者在尊重歷史真實的基礎上,塑造了阿蓋、梁王、段功等生動的人物形象,探究了阿蓋和段功愛情悲劇的成因,使觀眾從社會的、倫理的、人性的、政治的角度來審視這一歷史故事。1942年,郭沫若以阿蓋公主為題材創作出歷史悲劇《孔雀膽》,隨后被席明真改編成川劇搬上舞臺,一時間“孔雀膽”傳說在中原大地廣為流傳。此時是抗日戰爭最艱難的時期,為了創作的需要,作者改編了某些情節,雖然有違歷史事實,但作者堅持“歷史研究是‘實事求是’,史劇創作是‘失事求似’”[3]501的創作原則,他在《孔雀膽》后有7篇附錄,詳細說明創作過程、史實考證、創作心得等?!犊兹改憽肥且园⑸w與車力特穆兒的矛盾展開情節,表現主題的。就像郭沫若所說的,他是“借史事的影子來,表現他的想象力,滿足他的創作欲”。[4]23二十世紀90年代,趙建華的劇作《阿蓋公主》,后被蘇保昆、李瓊芬導演為白劇搬上舞臺,本劇立足于白族文化,創作反映白族歷史與現代生活中的典型形象。此劇離郭沫若創作的話劇有40年時間,題材雖然相同,但劇作者以“蒙古姑娘阿蓋是我們白族的好兒媳”為情感主線,用白族的戲劇形式,重新講述這一歷史故事,最后將段功之死引申到“民族一定要團結”的高度上。2010年當代作家吳蔚以此題材創作出長篇故事小說《孔雀膽》一書等,也是以這一傳說故事為藍本改編而成??梢?關于這一題材改編的詩歌、散文、小說、戲劇很多。不同時代的藝術家對同一歷史題材做出新的解釋,演繹改編成具有各個時代審美意趣和思想意識的作品??梢?“孔雀膽”傳說是蒙古族、白族和漢族文化交流的結晶,作為一份文學遺產,它留給后人太多創作靈感和內心觸動。

二 以阿蓋公主的兩首詩歌解讀“孔雀膽”傳說

阿蓋,蒙古族,生卒年不詳,元后期云南行省梁王之女,大理總管又云南行省平章政事段功之妻?!鞍⑸w”蒙古語稱“押不蘆花”③?!缎略贰ぐ⑸w公主》上記載:

“梁王女阿蓋公主,大理段功妻也。功初襲為蒙化知府。明玉珍自蜀分兵攻云南,梁王及云南行省官皆走。功獨進兵敗之。梁王深德功,以公主妻之,授云南行省平章政事。功自是不肯歸?;蛘Z之梁王曰:‘段平章心叵測,盍早圖之?!和趺茉t公主謂曰:‘功志不滅我不巳,今付汝孔雀膽,乘便可毒之?!麂?私與功曰:‘我父忌阿奴,愿與阿奴西歸?!虺龆臼局?。功不聽。明日邀功東寺演梵,陰令番將格殺之。公主聞變,大哭欲自盡。王防衛甚密。因悲憤作詩云云……竟死?!保?]466

史書中關于阿蓋公主的記載不多,我們從這些零星的記載中,大概勾勒出她的形象:美麗善良、能歌善舞、果敢決絕、忠貞愛情。她也被認為是蒙古族文學史上第一位女詩人,存詩兩首。這兩首詩歌創作于不同的時期,《金指環歌》創作于父親的謝功宴上,《悲憤詩》(又稱《愁憤詩》)創作于段功被父親殺害之后。不同時期,不同的際遇,有不同的心態,抒發了不同的情感。下面具體分析之。

首先,讀解阿蓋公主的《金指環歌》,感受阿段二人的“曠世絕戀”。這首詩歌創作于慶功宴上的:“將星挺生扶寶闕,寶闕金枝接玉葉。靈輝徹南北東西,皓皓中天光映月。玉文金印大如斗,猶唐貴主結配偶。父王永壽同碧雞,豪杰長作擎天手?!盵8]363這是阿蓋為段功做的一首詩,這首詩一方面盛贊段功的英武及對梁王的忠心,另一方面表露了阿蓋對段功的傾慕、對美滿婚姻的期望。她在詩歌中謳歌段功為“將星挺生扶寶闕”,“豪杰長作擎天手”,對段功的欣賞和愛慕溢于言表。阿蓋把和段功的結合,寫成“猶唐貴主結配偶”,以唐代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贊普松贊干布自喻,可以看出她博大的胸懷及寬廣的視野。

阿蓋以“父母之命”嫁給有房室的段功,二人

非常恩愛,夫唱婦隨,但畢竟是一場政治婚姻,擺脫不了悲劇的命運。正如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提到:“在封建社會里,結婚是一種政治行為,是一種借新的婚姻來擴大自己的勢力的機會;起決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絕不是個人的意愿?!盵9]74雖然是一場政治聯姻,但阿蓋忠貞于自己的丈夫,并以死抗爭梁王的決斷。蒙古族女性身上的那股剛毅精神在阿蓋身上體現出來,蒙古族女性具有積極主動的主體意識,這與她們的生活習性有關。蒙古族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是開放、流動的,蒙古族女性在這樣的游牧生活中,具備了主體意識萌發與建立的寬松的氛圍?!睹晒琶厥贰分芯陀涊d有阿蘭豁阿、訶額侖、孛爾貼、也隧四位女性,通過她們的事跡,我們了解到蒙古族女性具有參與政治的權利,“她們在政治舞臺上行使了決策、指揮、參與的權力,在男性獨領天下的古代蒙古社會,蒙古女性的主體意識得到弘揚。并且在以體能衡量人的生存狀態的時代,蒙古族女性以主體的姿態去面對外部世界,凸現了女性的社會地位,使蒙古族女性更加意識到了自己的主體地位和作用,并激發起自身蘊藏的更大的主體能量?!盵10]218相比較她們,阿蓋身上多了中原女子溫柔的一面,因為自幼隨父闊別大草原來到云南,漢人“男尊女卑”的觀念侵染了她的心靈,她逐漸被“漢化”,如郭沫若所說:“照阿蓋故事看來,阿蓋這位女性是充分漢化了的,她能有那樣貞烈,并且能夠做詩,便是絕好的證明?!盵5]390所謂漢化,就是他們性格中體現著中國傳統道德文化,阿蓋和段功都不是漢族,但是卻恪守著合理的傳統道德和倫理原則。阿蓋弱小的身軀終究沒有敵過父王的鐵騎,終成封建社會“和親”的犧牲品,她和段功的愛情只不過是男權社會中的祭祀品。

其次,欣賞阿蓋公主的第二首詩歌《愁憤詩》,領教她不凡的“語言混搭”技巧。梁王陰謀殺害段功之后,阿蓋公主非常悲憤,寫了這首詩歌表示抗議和哀悼,而后殉情。這首詩的爭議比較大,在《滇載記》和《南詔野史》兩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略有不同,注釋也有差異?!兜彷d記》所載之文為:

“吾家住在雁門深,一片閑云到滇海。心懸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語今三載。欲隨明月到蒼山,誤我一生路里彩(原注,以下同:棉被名也)。吐嚕吐嚕段阿奴(吐嚕,可惜也),施宗施秀同奴歹(歹,不好也)。云片波潾不見人,押不蘆花顏色改(押不蘆乃北方起死回生草名)。肉屏獨坐細思量(肉屏,駱駝背也),西山鐵力霜瀟灑(鐵力,松林也)?!保?1]756

《南詔野史》所載之文為:

“吾家住在雁門深,一片閑云到滇海。心懸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語今三載。黃嵩歷亂蒼山秋,誤我一生踏里彩(華語棉被也)。吐嚕吐嚕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云片波潾不見人,押不蘆花(華語起死靈草也)顏色改。肉屏(華語駱駝也)獨坐細思量,西山鐵力(華語松林也)風瀟灑?!保?]363

兩文的主要差別在第五句;第六句第五字一作“路”,一作“踏”;末句第五字一作“霜”,一作“風”。方國瑜先生整理《云南史料叢刊》時,將上面幾處不同考證為:第五句為“黃嵩歷亂蒼山秋”,“誤我一生踏里彩”,“西山鐵力霜瀟灑”。雖有詞語上的不同,但其表達的意思和主題思想都相同。筆者認為,兩書中的不一致的記載,很可能是兩書在流傳過程中,是那些對白語和白族文化并無多少了解的人所為。因為記載歷史、研究歷史的人往往隨著人類的主觀意識而變化,有時甚至歪曲、捏造歷史,所以歷史在流傳中總會多少變異。詩歌的前兩句交代了阿蓋的身世,敘述她老家在雁門以北,后隨父來到昆明滇海,嫁于段功。詩中“閑云”活用了宋玉《高唐賦序》的典故,指阿蓋自己,“閑云到滇?!币庵概c段功結為夫妻。三四句寫得比較含蓄,“心懸明月”意指段功對梁王忠心耿耿,但梁王依舊懷疑段功有“吞金馬,嚥碧雞”之心。五六句寫段功輕信梁王,終致遭害。七八句嘆息政治斗爭帶來的屠戮。九十句阿蓋憶起當初夫妻同游的地方,只有云片、波粼不見人。最后兩句寫作者的哀傷,獨坐駱駝背上思量夫君,悲痛莫名。這首詩歌雜用幾種民族語言,情切意真,形象鮮明,凄婉哀怨,感天動地。該詩在以后的700余年間廣泛流傳于西南廣大地區,成為一首有名的愛情悲歌。

這首詩歌出現了“語言混搭”,詩中兼有漢語和“夷語”,這里“夷語”可能是蒙古語,也可能是白語。近代學者對這些“夷語”進行了考證和分析,有不同的見解,莫衷一是。1980年蒙古籍學者方齡貴從語言研究的角度考證了阿蓋公主的這首詩歌,用元明以來的字書證明詩中六個“夷語”(踏里彩、吐魯、歹、押不蘆、肉屏、鐵立)是否是蒙古語,一一辨析,最終指出:“傳世所謂阿蓋公主詩中的幾個‘夷語’,可說無一是蒙古語,此中或不無待發之復。姑設此說,以質諸世之究心大元史事及滇云掌故者?!盵12]60基于此,有的學者提出不同的意見,甚至懷疑這首詩歌是否是阿蓋公主所作,如學者王敬騮就指出:“此兩書中所述的阿蓋公主詩,并非阿蓋本人所作,而是當地述蒙、段史事的白人‘講史’者所作;此詩中用漢字寫的‘夷語’,不是‘蒙古語’,而是白語?!盵13]74他從考證這首詩歌最早出處的《滇載記》和《南詔野史》出發,分析它們的成書體裁,認為這兩書更像是“講史”。王敬騮以郭沫若的“按《野史》實系一種小說,其中事實多出虛構”[5]389來支持自己的論點。又拿王實甫的《西廂記》作比,“把段功、阿蓋……等都認作詩人……。這就像我們根據元代大劇作家王實甫所寫《西廂記》中的唱詞,把劇中一些人物,包括和尚、強盜等都認作詞人一

樣,豈不叫人感到好笑?”[13]74筆者以為,這種揣測值得商榷,“孔雀膽”事件中出現的十余首詩詞,不排除有些是后人添加或修改的,但不能否認當時蒙古族貴族和白族貴族的漢文化水平。在蒙古族文學史中,阿蓋公主的漢文化造詣是被公認的。雖然一些白族文學史或文化史的著作中,也有對《滇載記》和《南詔野史》中所載史事的質疑,但是我們不能全然否定這兩書的史學價值,也不能因此認定《愁憤詩》的作者是一些“講史”人所作,目前還沒有其它新材料佐證這一看法。本文依從大眾之說,姑且認定這首詩歌的作者是阿蓋公主。阿蓋公主的成長環境,使她具備掌握多種民族語言的可能:其一,阿蓋是蒙古族,母語是蒙古語,即使幼時隨父來到云南,她也會說蒙古語,識蒙古文;其二,從《金指環歌》來看,阿蓋公主可以用漢語創作詩歌,推測她漢語水平應該很高;其三,這是一首為悼念丈夫而寫的挽歌,段功是大理白族人,阿蓋嫁給他之后,他們用哪種語言進行交流,或許是通用漢語,或是蒙古語,或是白語,已無從考證,但語言的交融是不可避免的。

至于詩中六處“夷語”是哪種語言,方齡貴、王敬騮分別從蒙古語、白語的詞匯發展演變出發,指出一二,研究比較專業,考證也比較詳細,在此不贅述。筆者以為,不能單純去從詞匯、語法的角度考慮,也要考慮作者的人為因素。阿蓋寫這首詩歌是哀悼段功,表達自己對丈夫的思念,有可能在詩歌詞匯的選擇上會更傾向于白語。白族有自己的語言,但是沒有本民族的文字,絕大多數使用漢字書寫,元明時期曾使用過“焚文”(白文),即所謂“漢字白讀”。所以,阿蓋有可能用“漢字白讀”的形式創作了這首詩歌??傊?阿蓋公主在這首詩歌的創作中融入了多種民族語言,這是一種大膽的創新,她巧妙地將漢語的音韻美和少數民族語言的鏗鏘美融合在一起,別具一番風味。從這種多民族語言混搭的現象中,可以看出漢族文化和少數民族文化已經互相影響,這是民族文化互相交流融合的例證,這種交融在某種程度上消解了漢語和少數民族語之間的矛盾。

總之,阿蓋公主的這兩首詩歌各具特色,是云南地方文學不可多得的佳作。我們不僅在《金指環》中感受了被阿蓋和段功的“曠世絕戀”、欣賞了當時的人文自然景觀④;而且學習了《愁憤詩》中“語言混搭”技巧。通過對阿蓋公主兩首詩歌的解讀,用“以詩證史”和“史詩互證”的方法來挖掘詩歌和史事的契合點。從《金指環歌》的美好憧憬,到《愁憤詩》的無助吶喊,阿蓋公主通過詩歌將自己復雜的心情和同樣復雜的歷史交相映照。

注釋:

①這十一首詩詞分別是:阿蓋的《金指環歌》、《悲憤詩》,高蓬的《答梁王》,楊淵海的《勸段功詩》、《題壁》,高氏的《玉嬌枝》,梁王巴匝剌瓦爾密的《奔威楚道中》,段功的《無題》,段寶的《答梁王借兵》以及段僧奴的《寄兄詩》。

②歷史記載不是很確定,《云南史料叢刊》卷二記載是把匝拉瓦爾密,《明實錄·洪武朝》記載的是孛羅。后來學者在研究這段歷史時,多將梁王記作巴匝拉瓦爾密。

③意即能起死回生的美麗仙草。宋代周密在《癸辛雜識續集·押不蘆》有記載。

④詩歌中,“碧雞”一詞在元代就廣泛使用,并且逐漸成為云南昆明的明信片。

[1]江應樑.明代云南境內的土官與土司[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58.

[2][明]宋濂,等.元史[M].北京:中華書局,2000.

[3]郭沫若.歷史、史劇、現實[M]//郭沫若.郭沫若論創作.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

[4]郭沫若.郭沫若全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

[5]郭沫若.郭沫若劇作全集(二)[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2.

[6]余秋雨.戲劇審美心理學[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7]柯劭忞.新元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2.

[8][明]倪輅輯,[清]王崧校理,木芹會證.南詔野史會證[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

[9]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0]連新.對古代蒙古族女性主體意識與社會地位之關系初探[J].前沿,2006(6).

[11]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卷四[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

[12]方齡貴.阿蓋公主詩中夷語非蒙古語說[J].思想戰線,1980(4).

[13]王敬騮.《孔雀膽》中的阿蓋公主詩考釋[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1995(5).

[責任編輯賀良林]

Interpreting the Legend of“Kongque dan”from the Prospective of Agay Princess

HU Jing
(X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Xi’an 710127,China)

“Kongque dan”legend was a love tragedy which occurred in Yunnan during the Yuan and Ming Dynasty,the legend based on“Kongque dan”event.The official history has not a complete description about this history,so there are many different texts after successive interpretation.The two poetries from Agay princess all appear in the official history and different text which become a reference about the special history.Regardless of the literary creation in this theme,or study of“Kongque dan”event,we need to study Agay Princess poetry.Through these two poems,we use two methods to interpret the history,one is the“to prove history with poetry”,and the other is“history and poetry prove each other”.

proof the history through poetry;"Kongquedan"legend;Yuan Dynasty;Yunnan province

I206.2

A

1008-9128(2015)05-0097-04

2014-09-30

胡靜(1984—),女,安徽宿州人,博士,研究方向:唐宋文學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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