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對“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的修訂

摘要《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修訂的內容比較廣泛全面。文章就《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對“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與釋義方面的修訂加以說明。通過修訂，詞典中“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與釋義方面不僅體現了時代性，其平衡性、系統性、實用性和準確性也都有所提高。

關鍵詞收詞釋義平衡性系統性實用性準確性

《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漢》）第6版的修訂范圍和幅度都比較大，修訂的內容也比較廣泛全面。正如修訂主持人江藍生先生（2013）所說：“本次修訂涉及面廣，內容更新度大，是一次較為全面系統的修訂?！蔽覀冊谶@里僅就《現漢》第6版對“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與釋義方面的修訂略做說明。

本文所說的“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是指由動詞或動詞性語素與人體器官類的名詞或名詞性語素所構成的詞語。比較典型的如“閉眼、低頭、抬手、洗腦、轉身、拍腦袋”等。另外，像血液、毛發、指甲等雖然不是人體器官，但也是人體的組成部分或附著物，因此像“輸血、造血、美甲、脫毛、植發”等詞語也在我們所討論的范圍之內。

一、收詞的修訂

《現漢》第6版對“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收詞的修訂，包括增收近幾年產生的新詞語和已有詞語的新用法，補收之前版本沒有收的某些相同語義小類的詞語和其他一些日常生活中常見常用的舊詞語等。下面我們分別舉例說明。

（一）增收新詞、新義

詞典修訂工作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要適時地反映從上一版到本版修訂期間，一些新產生并穩定下來的，意思明確、用法固定的詞語，以及一些之前版本已經收錄的詞語近年來產生的新含義和新用法，以反映發展變化著的語文生活，體現詞匯發展的時代特點和面貌?！冬F漢》第6版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如：

1.增收常見新詞

瘦身動減肥使身材勻稱：～運動|采用科學方法～◇群眾呼吁報紙～。

塑身動塑造形體：～美容|～內衣。

拉皮2動通過手術等方法使松弛的皮膚變緊。

美甲動修剪裝飾指甲，使美觀。

養顏動保養面部肌膚，使延緩衰老：護膚～。

植發動為了美觀，在頭發脫落的部位植上頭發。

劈腿動①體操上指兩腿最大限度地叉開。②比喻同時跟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談戀愛：因他～，女友毅然離去。

洗腦動指向人強制灌輸某種思想觀念以改變其原有的思想觀念：在活生生的事實面前，一些被邪教洗過腦的人開始醒悟過來。

（本文引例除另注明者外，均摘自《現漢》第6版，不一一注明）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觀念的不斷更新，人們對健康越來越重視，對美的追求也呈現出多樣化特征。像“瘦身、塑身、拉皮、美甲、養顏、植發”等，就是因為近年來這些現象和事物在人們生活中出現、普及而產生和普遍使用的新詞語?！冬F漢》第6版及時地反映語言生活的這種發展變化，對這些新詞語予以增收。

“劈腿”在體操領域的用法，有詞組的性質，意思也比較明確，所以《現漢》以前的版本沒有收錄。近年來，“劈腿”一詞產生了抽象比喻義，而且使用頻率非常高，因而作為新詞被《現漢》第6版收錄。雖然“劈腿”的比喻義有一定的消極性，但這是社會現象和語言事實。消極性詞匯是實際語言的一個組成部分，詞典中不可或缺，規范型的詞典對含有消極意味的詞語酌情收錄是合理的，也是需要的?！跋茨X”也是近年來產生的比較形象的新詞語，《現漢》第6版也及時地收詞釋義。

對于這些近年來產生的意思明確、用法固定、使用頻率也比較高的詞語，詞典修訂時應該加以反映。適量增收新詞也是詞典時代性的一個直接體現。

2.增收常用新義項

洗手動①比喻盜賊等改邪歸正。②比喻不再干某項職業：～改行。③婉辭，指上廁所。

脫毛動①鳥獸的毛脫落。②使人體某些部位的毛發脫落：～膏|激光～。

《現漢》第6版補充“洗手”的第三個義項，這體現了由于社會的進步和文明程度的提高，人們的言談舉止也都相應地發生了變化?！吧蠋边@種事情在某些場合說顯得不文明，為了避諱，于是人們就用上完廁所后要“洗手”這一相關性的行為來委婉地借指，久而久之，“洗手”便成了“上廁所”的代名詞?！懊撁笔箘佑梅ǖ男铝x則是用于動物轉而用于指人?！冬F漢》第6版對這些已有舊詞語的新義、新用法及時立項釋義，同樣反映了當前語言的發展變化，也體現了詞典與時俱進的修訂理念。

（二）補收舊詞

科學、合理的收詞是詞典成功的基礎，詞典的收詞工作理當引起人們的重視。然而，在日新月異、浩如煙海的詞語面前，一部容量有限的中型語文詞典，要做到收詞科學、合理、系統、平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詞典在收詞方面難免會出現某些疏漏?！冬F漢》第6版從平衡性、系統性角度考慮，補收了一些第5版沒有收錄的相關舊詞語，如：

1.補收某些語義小類常用的舊詞語，完善詞典收詞的平衡性、系統性

（1）補收由人死亡時所表現出的非自主性的人體動作，轉指人死亡的生理現象的“閉眼”：

閉眼動①閉上眼睛：～睡覺。② 婉辭，指人死亡：老人～的時候，兒女都在身旁。

“閉眼”并不是新詞，孤立地看收與不收都不存在大的問題?！冬F漢》第6版補收“閉眼”一詞，是有所考慮的，并不是隨意而為。在修訂過程中我們發現，在由人死亡時所表現出的非自主性的人體動作，通過轉喻，轉指人死亡這一生理現象的“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中，比較常見的有“閉眼、合眼、伸腿、蹬腿”等，其中只有“閉眼”在《現漢》之前的各版本中都沒有出條。而“閉眼”一詞在借指人死亡時特別常用，所以，《現漢》第6版予以補收。

（2）補收由人生氣、不滿時面部的動作、表現，轉指人生氣、不滿的心理活動的“皺眉、黑臉”：

皺眉動眉頭皺起來，多是為難、不滿、生氣或思索等的表情。也說皺眉頭。

黑臉①名戲曲角色行當黑頭的俗稱，借指忠正耿直、鐵面無私或粗率莽撞的人物，如包公、張飛等：他是唱～的。②（-∥-）動指臉色變得陰沉：他整天黑著臉，準是碰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

“皺眉、黑臉”都不是新詞，但是，由人生氣、不滿時面部所表現出的外在的動作、表現等，通過轉喻，轉指人生氣、不滿的心理活動的“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中，《現漢》第5版已經收錄的有“撅嘴（第6版改詞形為‘噘嘴）、撇嘴、瞪眼、繃臉、橫眉、怒目”等，“皺眉、黑臉”也是很常用的描寫人生氣、不滿時面部動作、表現的詞語之一，詞典應該收錄。

（3）補收用于表現阻止的“閉嘴、住嘴”：

閉嘴動住口（多用于阻止）：你給我～|還不快閉上嘴。

住嘴動①住口：～！不許胡說八道。②停止吃東西：這孩子愛吃零食，從早到晚不～。

“閉嘴、住嘴”也不是新詞，但在由嘴巴說話的具體人體動作行為，到轉指說話的言語行為，再到更為抽象的引申義（如“張嘴、張口、開口”指借代或有所請求；“閉口”指不發表意見；“住口”用于制止）的“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中，《現漢》第5版收了“閉口、開口、張口、住口、張嘴”，而“閉嘴、住嘴”用來表示阻止的用法也非常常見，而且還和“張嘴”構成反義詞，詞典應該收錄。

（4）補收由自殺方式轉指自殺行為的“割腕”：

割腕動把手腕部位的血管割開自殺。

由人自殺時所采取的某種行為方式，轉指人自殺這一行為的“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性詞語，比較常見的有“割腕、割脈、剖腹、抹脖子”等?！冬F漢》第5版已經收錄的有“剖腹、抹脖子”，《現漢》第6版補收“割腕”。其實“割腕、割脈”都應該收錄，這兩個詞語都是由相關的具體動作產生轉指義。

第6版補收上述詞語后，相關語義小類詞語收詞的平衡性、系統性較之前的版本有所提高。

2.補充常用舊詞，增強詞典查考性

凈身動①使身體清潔：～后入殮。②指男子被閹割。

入目動看；看得下去：不堪～|慘象讓人不忍～。

喪身動喪命：～火海。

現身動人或事物出現在公眾場合：眾明星～電影節|新款春裝已～各大商場。

抬手動抬起手（讓通過），比喻通融或寬容（多用于求人原諒）：又不是什么原則問題，您抬抬手，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拍腦袋指沒有經過仔細考慮或認真論證，單憑主觀想象或一時沖動，就輕率地做決策或出主意：領導干部豈能～做決策。也說拍腦門兒。

這幾個詞語都不是新詞，但都很常用，詞典應該收錄。通過補收這類生活中常用的舊詞語，豐富了詞典的收詞，增強了詞典的實用性和查考性。

（三）區分詞與詞組

一般說來，詞典的收詞原則應該是詞本位，所收的條目，首先應該是基本的詞匯單位。由這個詞所組成的比較常見的一些成語等固定組合也可以酌情收錄。本著這一原則，《現漢》第6版修改了個別詞語的收詞形式，提高了詞典收詞的科學性，如：

切膚之痛切身感受到的痛苦。（《現漢》第5版）

切骨之仇形容極深的仇恨。（《現漢》第5版）

切膚動用于比喻，形容程度極深：～之感|～之痛|～的寒意。（《現漢》第6版）

切骨動用于比喻，形容程度極深：～之仇|～的痛苦。（《現漢》第6版）

《現漢》第5版收了“切膚之痛、切骨之仇”，沒有收“切膚、切骨”，第6版予以調整，改收“切膚”和“切骨”。

“切膚”和“切骨”都是獨立的詞，并不只局限于“切膚之痛”和“切骨之仇”的單一組合?！扒心w”做修飾成分的例子還有“切膚感、切膚的記憶、切膚的感受、切膚的疼痛、切膚的苦和累”等。做其他成分的如“字字切膚、傷痛切膚”等?！扒泄恰背私M成“切骨之仇”，還可以組成“切骨之寒、切骨之恨、切骨之痛”等。做修飾成分的例子還有“低溫讓人感到切骨的寒意、切骨的痛苦、切骨切肉的真實情感、切骨的體驗”等。而且除了做修飾語，“切骨”還可以做其他的句法成分，如“恨之切骨、句句切骨”等。

《現漢》第6版改收“切膚”和“切骨”，可以說抓住了根本，能夠起到以簡御繁的作用。人們只要掌握了這兩個基本詞語，就比較容易理解由這兩個詞所構成的其他組合。

另外，這里我們想順便說明一下《現漢》第6版對“回腸”等詞的修改?！盎啬c”雖為名詞，但其構詞方式也屬于本文所討論的“動詞+人體器官”類型，主要是《現漢》第5版對“回腸”的處理比較特殊，所以，這里我們把它作為特例略做說明。

回腸1名小腸的一部分，上接空腸，下連盲腸，形狀彎曲?！ā冬F漢》第5版）

回腸2〈書〉動形容內心焦慮，好像腸子在旋轉：～九轉。（《現漢》第5版）

《現漢》第5版將“回腸”分立為兩個詞目，視為意義上沒有聯系的同音同形詞。這種處理形式存在兩方面的不妥。首先，從詞典對第二個“回腸”的釋義可以看出，詞典解釋的其實是“回腸九轉”這個成語的意思，而不是“回腸”的詞義。其次，“回腸九轉”中的“回腸”其實就是第5版中的“回腸1”。所以，《現漢》第5版不僅以“回腸九轉”這個成語的含義來解釋“回腸”的詞義，還存在詞義與詞的組合結構義區分不清的問題，而且立目也不正確。第6版將第5版的第二個“回腸”改為“回腸九轉”：

回腸名小腸的一部分，上接空腸，下連盲腸，形狀彎曲?！ā冬F漢》第6版）

回腸九轉好像腸子在肚子里回環旋轉，形容內心焦急憂傷。（《現漢》第6版）

通過修訂，“回腸”“回腸九轉”的立目和釋義都更加科學合理了。

二、釋義的修訂

釋義是詞典的核心和靈魂，《現漢》第6版在“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的釋義（包括例句）修訂方面也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們分別說明：

1.區分義項，細化釋義

刺耳形聲音尖銳、雜亂或言語尖酸刻薄，使人聽著不舒服：～的剎車聲|他這話聽著有點兒～。（《現漢》第5版）

刺耳形①聲音尖銳、雜亂，使耳朵不舒服：～的剎車聲。②言語尖酸刻薄，使人感覺不順耳：他這話聽著有點兒～。（《現漢》第6版）

“刺耳”既有生理上的反應，也有心理上的感受，比如形容尖銳的聲音的“刺耳”，是生理上產生的不舒服的反應，而“言語尖酸刻薄”的“刺耳”，則有很強的主觀性因素，是聽話者心理上產生的不愉快、不舒服的感受。兩者意思差別很大，應用范圍也不同。所以，《現漢》第6版對“刺耳”的這兩層含義分別立項釋義。分開立項釋義，使詞的不同含義和應用上的差別都更加清晰地呈現出來，既符合語言實際，也方便讀者理解、運用。又如：

造血動機體自身制造血液，比喻部門、單位、組織等從內部挖掘潛力，增強自身實力：增收節支，強化企業的～機能。（《現漢》第5版）

造血動①機體自身制造血液。②比喻部門、單位、組織等從內部挖掘潛力，增強自身實力：增收節支，強化企業的～機能。（《現漢》第6版）

《現漢》第5版將“造血”的字面義與比喻義放在一起闡釋，第6版予以區分，分立兩個不同的義項。詞典對“造血”區分釋義比較合適，按照《現漢》通常的體例，只有在一個詞的字面義基本不用時，其比喻義才和字面義作為一個義項釋義。而“造血”的字面義和比喻義都很常用，應該分開立項釋義。

招魂動招回死者的魂（迷信），現多用于比喻。（《現漢》第5版）

招魂動①招回死者的魂（迷信）：揚幡～。②比喻為復活消亡的事物進行宣傳、鼓吹。（《現漢》第6版）

“招魂”的“魂”，按照迷信的說法是附著在人體上的一種非物質的東西，因為和人體有關，所以，這里我們也寬泛地把“招魂”納入我們所討論的范圍之內。

《現漢》第5版對“招魂”只用“現多用于比喻”對其比喻義一帶而過，釋義過于籠統，原釋義沒有解釋清楚“招魂”的比喻義到底是什么，應用于什么范圍和場合，第6版則為其比喻義分立義項，詳細解釋，便于讀者理解和應用。

2.增補常用舊義項，完善釋義

分手動①別離；分開：我要往北走了，咱們在這兒～吧。②指結束戀愛關系或夫妻關系：他們兩人合不到一起，早分了手。

輸血動①把健康人的血液或血液的組成部分（如血漿、血小板等）用一定的裝置輸送到病人體內。②比喻從外部給予財力、物力、人力等方面的幫助：地區發展不能一味靠政府～。

裸體①動光著身子：赤身～。②名人光著的身體。

援手①〈書〉動救助（語本《孟子·離婁上》：“嫂溺，援之以手”）：國際社會對受災國紛紛～。②名救援之手：伸出～（指在人力、物力方面給予救助）。

“分手”由一般情況下的泛化義“分開、別離”，到專指男女之間結束戀愛或夫妻關系，產生特指義?！拜斞眲t正相反，由醫學領域中的專指概念，泛化映射到其他領域，通過隱喻，詞語產生出相似性的比喻含義和用法。名詞性的“裸體、援手”，都是由其動詞相應地產生出的無標記名詞轉指義。增補的這幾個詞語的義項，在日常生活中都常見常用?！冬F漢》第6版通過增補常用舊義項，完善了相關詞語的釋義。

3.系統修改、完善相關或相同語義類詞語的釋義

這里我們主要指的是《現漢》第6版對釋義提示詞的修訂?！冬F漢》第6版修訂主持人江藍生先生對《現漢》第5版中相關詞語的釋義提示詞進行了全面、系統的梳理修訂。這里我們舉兩組例子略加說明：

（1）修改相關語義類詞語的釋義

低頭動①垂下頭：～不語。②比喻屈服：他在任何困難面前都不～。（《現漢》第5版）

抬頭動①把頭抬起來，比喻受壓制的人或事物得到伸展。②……（《現漢》第5版）

低頭動①垂下頭：～不語。②指屈服：～認罪|他在任何困難面前都不～。（《現漢》第6版）

抬頭①（-∥-）動把頭抬起來：～仰望。②（-∥-）動指受壓制的人或事物得到伸展：平反之后他才抬起了頭|警惕黑勢力在某些地方～?！ā冬F漢》第6版）

首先，《現漢》第6版將“抬頭”的字面義獨立出來，避免了和反義詞“低頭”在處理上的不一致。另外，我們看到“低頭、抬頭”的釋義提示詞，在《現漢》第5版中都為“比喻”，而《現漢》第6版都改為“指”。這是因為人在屈服或認輸時往往有“低頭”的動作，由某種心理活動產生時的直接的外在表現，轉指相關的抽象心理活動，是相關性的轉喻而不是相似性的隱喻，因而詞語產生的是轉指義。這種用法的詞語的釋義用“指”更準確?！疤ь^”用于人時也屬于同樣的情況。

由“比喻”改為“指”實際上是對修辭學上的比喻手法進行了進一步的區分，由過去籠統的“比喻”更細致地區分出了“轉喻”與“隱喻”兩種不同的情況，這也比較符合近年來語言學界在這方面的研究狀況。

（2）統一相同語義類詞語的釋義

彈指動彈動指頭，比喻時間極短暫：～之間|～光陰。

旋踵〈書〉動把腳后跟轉過來，比喻時間極短：～即逝。

眨眼動①眼睛快速地一閉一睜：～示意。②形容時間極短；瞬間：～的工夫|小燕兒在空中飛過，一～就不見了。

轉臉動①掉過臉。②（～兒）比喻時間很短：他剛才還在這里，怎么～就不見了。

轉身（～兒）動①轉過身。②比喻時間很短：剛說好了的，一～就不認賬。

轉眼動表示極短的時間：冬天過去，～又是春天了。

以上例詞均摘自《現漢》第5版。

這幾個詞語在語義上有一個共同之處，即都有形容時間短暫的抽象引申義。但是，我們也看到，對于語義和用法都相同的這幾個詞語的抽象引申義項，《現漢》第5版分別用了“比喻、形容、表示”三個不同的釋義提示詞，第6版將這幾個詞語的釋義提示詞統一修改為“形容”（詳見《現漢》第6版）。

“彈指、眨眼”等動作行為一般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如“彈指”的“彈一下手指”、“眨眼”的“眨一下眼睛”，動作用的時間都非常短暫，由這個突出的特點先通過隱喻，“用的時間跟彈指（眨眼）等用的時間一樣短暫”，由人的動作行為域到時間域，再運用夸張的手法引申出“形容時間極短暫”的抽象詞義和用法。這類詞語所表示的這種引申義是通過隱喻和夸張的方式共同實現的，所以，《現漢》第6版統一用釋義提示詞“形容”對“彈指、眨眼”等詞語抽象的、具有夸張色彩的引申義予以描寫說明。另外，用提示詞“形容”釋義，能夠準確地揭示出“彈指、眨眼”等詞語語義的衍生方式和用法上的特點。

對相同語義類型的詞語采取統一的釋義模式，說明詞典已經注意從橫向角度系統考慮相關問題，只有對同類的詞語系統考慮，詞典的釋義才能不斷深化、細化和系統化、精準化。

4.修改例句

跺腳動腳用力踏地，表示著急、生氣、悔恨等情緒：他一邊～，一邊懊悔不迭（《現漢》第5版）

跺腳動腳用力踏地，表示著急、生氣、悔恨等情緒：他懊悔得直～。（《現漢》第6版）

《現漢》第6版將第5版“跺腳”的例句“他一邊～，一邊懊悔不迭”改為“他懊悔得直～”。應該說改得有道理，因為“一邊……一邊……”這一格式表示的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動作同時進行或發生，如：

一邊……，一邊……。關聯副詞。表示兩種以上的動作同時進行。（《現代漢語八百詞》）

一邊……③副表示一個動作跟另一個動作同時進行……：他～兒答應，～兒放下手里的書。（《現漢》第6版）

一邊……表示并列關系。常構成“一邊……一邊……”的句式，連接動詞性詞語或小句，表示動作行為或事情同時發生。 戰士們一邊走一邊議論這個鎮子……?！冬F代漢語虛詞詞典》

通過對“跺腳”這個詞語比較常見的用法的分析，我們發現，通常情況下，往往是人內心先有某種比較強烈的情緒或感受，再由這種強烈的情緒或感受導致“跺腳”這一動作的發出。如“氣得直跺腳、后悔得直跺腳、急得直跺腳”等。就“跺腳”和“懊悔”來說，一般情況下“跺腳”是因為“懊悔”，是由心理活動“懊悔”，導致了直觀外在的人體動作“跺腳”，動作的發生有先有后，而且有前因和后果之分。表示因果關系的兩個小句通常情況下是不用并列句式表達的，如一般不說“她一邊哭，一邊傷心”，多說“她傷心地哭了”?！皞摹笔巧憩F象，是原因，“哭”是具體動作表現，是結果。從詞典對和“跺腳”語義、用法都相同的“跳腳”的處理也可以看出這一特點：

跳腳動因發怒或急躁而跺腳：船都快開了他還沒來，父親急得直～。（《現代漢語學習詞典》）

跳腳動因為焦急或發怒而跺腳。（《現漢》第1—6版）

我們覺得因為“跺腳”最常見的用法和“跳腳”一樣，都是由強烈的內心情緒所導致的外在的人體動作，所以，《現漢》“跺腳”條可以考慮采取和“跳腳”相同的釋義模式。

三、結語

“現代漢語語文辭書的修訂，一是要反映發展變化的語文生活，更新收詞與釋義；二是要體現語言學與辭書學研究的新成果，更新其編纂體例?！保ㄌK寶榮 2013）本文的論述只是蘇寶榮先生所說的辭書修訂內容第一個方面中的一小部分，即“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釋義方面的修訂。因為收詞在詞典的編寫、修訂工作中至關重要?！笆赵~是編寫詞典首先碰到的一個問題，收詞的適當與否直接關系到詞典的質量。人們評論一部詞典時，常常先提到的就是收詞問題?！保▌c隆 2004）收詞不僅關系到詞典編寫的質量，同樣也是衡量詞典修訂工作是否成功的一個重要標志之一。釋義是詞典的核心和靈魂，“釋義是決定辭書質量、判定編者水平高下的核心要素和關鍵指標”（江藍生 2013）。足見收詞和釋義在詞典編寫與修訂中的重要。這兩個方面的工作做得好，可以說詞典就成功了大半。本文討論的雖然不是詞典全部詞條的收詞、釋義方面的修訂，但從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反映出詞典修訂的理念和努力的方向。

通過對上述例子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經過修訂，《現漢》第6版中“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方面，比較客觀地反映了詞匯發展的時代特點，體現了詞典的時代性。在收詞的平衡性、系統性、實用性、科學性等方面也都有所完善。另外，詞典釋義的準確性、全面性，釋義與例句的照應性等也有所提高和加強。

以上是《現漢》第6版對“動作+人體器官”類動詞在收詞、釋義方面的修訂舉例。詞典修訂工作是永無止境的，雖然修訂者做出了努力，但是，一定還會有不完善和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只有在以后的修訂中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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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北京100732）

（責任編輯李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