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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拉康鏡像學說解讀張愛玲小說

2015-07-12 08:58王姍姍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重慶400715
名作欣賞 2015年21期
關鍵詞:拉康鏡像被動

⊙王姍姍[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 重慶 400715]

由拉康鏡像學說解讀張愛玲小說

⊙王姍姍[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 重慶 400715]

張愛玲小說中的女性形象琳瑯滿目,她們身上不僅呈現著那個時代的病態,更有著女性的獨特性,可以說是一個豐富的話題。鏡子是張愛玲小說和女性生活中一個寓意深厚且至關重要的意象。法國著名心理學家拉康創立的鏡像學說系統,可以通過分析“鏡子”以及女性在面對鏡子時的不同反應,折射出她們相異的性格特征和張愛玲獨特的創作情懷。

鏡像學說 鏡子 嬰兒 女性

張愛玲是杰出的女性作家,不僅因為她本身是女性,還因為她在小說中展現和構建了豐富的女性話語符號及生活系統。拉康用語言的差異來定義性身份,“女性不能從生理學上去分析,而是處在具有性格共性的符號系統”。

鏡子是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尤其對于女性來說尤為重要,張愛玲有意無意地把鏡子這一意象放在小說中,隨處可見,并由此把她筆下的女性人格折射出來。

從拉康的鏡像學說分析張愛玲的鏡子意象,再由此來呈現不同的女性特征。雖然鏡像學說是建立在對嬰兒的實驗基礎上,但其特色完全貫通在人類全部及人生整個過程。

張愛玲筆下的女性處在新舊時期交替的上世紀,在過去五千年的封建社會之中,她們總處于“養在深閨人未識”的保護和限制之中,直到民國開始,這些女性面對新思想,走出“深閨”這個母體,像“嬰兒”誕生一樣,具備了嬰兒特性。

即便當今女性,鑒于世俗對于性別的看法,理所當然地被保護著,并大都比男性步入社會要晚,初入社會,就是“誕生”。不僅張愛玲小說中的女性、當代女性,甚至男性,都可以用“鏡像”來分析其性格。張愛玲小說中的女性頻繁地看鏡子,對于鏡子,她們有不同的期待,看了鏡子之后,她們又會有不同的反應。

一、前鏡像階段

嬰兒出生之后的六個月內為“前鏡像階段”。出生前,嬰兒在母體中得到保護,出生使嬰兒被動地來到世界,即便母親仍無微不至照顧,但其安全感完全不能與未降生前同日而語。這一階段特征呈現為受挫和被動。

張愛玲小說中此類女性,表現為:年輕、無知、封建。她們在面對鏡子和社會時,像剛見到鏡子時的嬰兒,看到的只是軀體,對于社會是碎片式認知,無所謂復雜性和根本性。被封建文化和家庭這樣的母體長久保護的女性,突然脫離家庭,來到社會,無奈感就是最初的受挫感,她們痛苦,卻不得不被動地接受,且根本不知道痛苦的根源為何,帶著麻木的軀體生活著。

《連環套》里的霓喜完全符合這類女性的特征。她沒有受過很好的新思想教育,雖出身不富貴,卻從小養在封建家庭,處在不被外界社會影響的最安全的母體中。她婚姻的開始標志著她從母體“誕生”。她嫁人,卻整天見不到丈夫,得不到愛情,只能成為足不出戶的家庭主婦。她這個“個體”是一個沒有經歷過成長的嬰兒,冥冥之中也感到悲涼,卻從來都不知道是為什么,也不知道“改變”是什么。

文中用“陰涼”和“冷”來形容鏡子,道出霓喜對于生活的感知。教孩子朝著鏡子吐唾沫,對生活和社會給以她的悲劇,她的反抗,也僅此而已,這個動作是她戲劇性地來唾罵和鄙視鏡子中的自己,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鏡子和生活把她冷得直打哆嗦,但這一切對霓喜的生活態度沒有任何的改變,她仍帶著毫無意義的“笑”,過著她味同嚼蠟的生活?!安⒉还芰ā卑堰@個毫無個人意識的“女嬰”形象準確地刻畫出來。

二、鏡像階段

六到十八個月的嬰兒是“鏡像時期”。

該階段的女性,會經歷一種變化,從被動接受社會逐漸轉向主動控制。在張愛玲的小說中表現為偽裝自我。當女性認識到自我存在的缺陷,為了尋求他人眼中的無缺陷,女性會自動選擇偽裝。張愛玲在《半生緣》里說女人是戲子,她們扮演非自己的他人角色,是一種高層次的偽裝。

此類型代表人物是白流蘇。她的命運在破落的封建家族中被唾棄,家庭、街坊、社會上的人都鄙視她,欺壓得她只能低著頭進出,但在忍耐和沉默中,她逐漸看清楚身處這個社會的劣根性。所以,當她面對鏡子時,她看到漂亮、水嫩的自我,還有殘留的對于青春、愛情的憧憬和欲望。對著鏡子詭異的一笑,就是她可以控制的鏡像,正如此階段嬰兒的“會心一笑”,那一刻,她決定控制自己,至于這個社會加載在她身上的忠孝節義與她沒有絲毫關系。于是她就選擇出走,大膽賭一把。出走這一行為,意味著從“被動”成長為了“主動”。

雖然她主動改變,但她的改變卻是為了讓自己從一個被社會和家庭遺棄的女人,成為一個有著可靠的婚姻和愛情的、被社會認為是正常的女人。她看似勇敢新式的行為舉止,沒有從根本改變她的封建靈魂和思想。不是不想改變,而是她的認識沒有成長到該程度,她也只是如嬰兒一樣得意于最為表象的控制喜悅。在她這種西式時尚的外殼里,偽裝的是一個極其封建的靈魂。

三、脫離鏡像

十八個月之后的嬰兒已經對鏡像失去了興趣,脫離了鏡像之后,轉移到了對工具和他人關系的控制上去。這種脫離來源于一種缺失:嬰兒逐漸長大,母親不再對其每一聲啼哭做出反應,母愛的逐漸缺失,但是嬰兒沒有辦法去改變,只能接受,接受之后,它便把對于這種缺失的改變欲望轉移到了對其他東西的控制欲望,其中,“工具”可以換為孩子手中的玩具。

脫離鏡像迷惑的女性,在張愛玲的小說之中,呈現為她們對于鏡像的留戀消失,她們控制欲望擴大,擴大到對周圍社會和他人關系的控制欲望??刂朴麡O度強烈,便成為扭曲和變態。上一階段的偽裝一旦成為習慣,且逐漸對偽裝形成依賴性,原本的自我便會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扭曲變態甚至瘋狂了的人格。而對于已經變態的主體來說,此刻想象中的自我,就是周圍和自我眼中的“理想自我”。

這類女性大部分是舊時代遺留的老式女性,在封建家族的熏陶之下成長,是腐朽思想的犧牲品。

新時代的空氣強硬地闖進了她們的生活和大腦,在潛意識里,她們看到自己的悲劇命運,便極力想要去改變和控制自己和他人,但她們想要控制卻害怕不能控制,想要改變卻害怕沒有結果,欲望與恐懼,兩種高強度的心理作用形成極度扭曲,折磨自己以及周圍的一切。被扭曲的人,只能選擇在病態中瘋狂,在瘋狂中病態。

《金鎖記》里的鏡子,是張愛玲非故意的寫作,但卻與拉康的鏡像學說不謀而合,背對鏡子,說明曹七巧已經脫離了對鏡子的迷戀。當鏡子里的背景幻化為丈夫的遺像時,意味著她早已華年不在,不再看鏡子,因為里面雕刻著的是她無可救藥的扭曲的身體和殘破不堪的生活現狀。在婆婆、丈夫等一系列封建勢力的壓迫下,她瘋狂地追求金錢。曹七巧教育女兒金錢的重要性,但是一個前提:男人不能碰。社會底層的家庭,蹩腳不堪的成長交際圈,沒有感情的交易婚姻,搜刮錢財的親人,紈绔子弟的玩弄,這些是時代給予她的枷鎖。喪失愛的能力,不習慣相信男人,鏡子中的曹七巧被擠壓到了極致。她決定加深對于金錢的欲望來讓自己在世間存活,扭曲就是唯一的選擇。她主觀拉伸、夸張金錢的欲望,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由不得自己,最終不能回頭。男人與金錢孰因孰果,無足輕重,正是現實呈現的是分屬極端的兩股蠻力扭曲了曹七巧。

工具在這里體現為金錢,他人則體現為姜家、兒女。她知道金錢控制了她,所以,她要控制金錢,大量地搜集財富,而絕對不能落入任何人的手中;她知道自己被社會看不起,所以,她要強調自己大家長的地位,她要時刻讓兒子知道母親才是他最親的人,為了讓兒子一輩子依靠她,狠毒地讓兒子成長為一個軟弱沒有絲毫責任感和尊嚴的紈绔子弟。她要時刻拿自己的理論來教育女兒,蹂躪少女的青春,捏碎女兒對于全新生活的希望,以此來發泄她當初不能左右自己命運的壓抑。

張愛玲其本人就是一部值得研究的作品。在她驚世駭俗的小說創作之中,還有她的波瀾壯闊的一生。她有過像白流蘇那樣的偽裝,經常穿著奇裝異服,去印刷廠里,對著工人指指點點,語言尖酸刻薄,終究得不到周圍人對她的好感。

但是,她事實上也是在被動地接受這個世界給予她的一切,或者說,她不得不被動地接受。從小父母離異,她必須冷靜地接受破碎的家庭。想要把這種家庭的缺失轉移在學業上有所建樹,卻總是因為各種原因被迫輟學,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促使了她在文學寫作上的成績。她想要愛情、婚姻給自己一個保護殼,卻遭受了一次次的背叛,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被動放棄。雖然之后遇見了她自己十分崇拜的賴雅,為了能夠與賴雅相守,她不得不聽從賴雅的要求,放棄已經在腹中的孩子。年紀大了,她想要回到臺灣、家鄉,去見見自己的老朋友,卻被賴雅的中風牽絆住。晚年,孑然一身的她,想要過上平靜生活,但終究還是不能免于顛沛流離,最后,只能寂寞地死在公寓里。

[1][英]伊麗莎白·賴特.拉康與后女性主義[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黃作.不思之說——拉康主體理論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3] 黃漢平.拉康與后現代文化批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4] 金宏達.鏡像繽紛[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3.

作 者:王姍姍,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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