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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刀

2016-05-14 14:35王松平
廣州文藝 2016年7期
關鍵詞:懶漢豬草鐮刀

我佇立在老屋門前,屋頂上的瓦片如老人謝了頂的前額,稀稀疏疏的,左一個洞,右一個窟窿,那是野貓和老鼠打斗留下的杰作。土墻斑斑駁駁,東倒西歪,幾根碗口粗的木頭頂著歪墻,風一吹,泥土簌簌落地。高聳的大門飽受日曬雨淋,歲月風化,門上結滿一層厚厚的塵埃,不忍細看。

我重重地推開門,“嘎吱”一聲脆響,塵土四濺,我彈了彈身上的灰,心情沉重地走進老屋。屋內空空蕩蕩,雜七雜八的農具,幾根干癟干癟的玉米棒子;幾個風干了的紅薯,還有一堆又一堆的老鼠屎。人走了,老屋成了老鼠的家,老鼠在屋子里打洞造窩,繁衍生息,老屋有了生命的跡象。

我在老屋里徜徉,東瞅瞅,西望望。流年似水,我在尋覓那些如煙的往事,搜索那些縹緲的記憶,和老屋里每一個動人情節,當我看到墻上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鐮刀,我的心一陣悸痛。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把鐮刀,如一彎殘月,銹跡遮蔽了它的光芒。我輕輕擦了擦桃木刀把,油滑油滑的,我能感受到母親停留在刀把上的熱汗,瞬間流過我的手心,帶著生命的體溫,直抵內心。

母親的命運和鐮刀緊緊連在一起。在我們老家有一首歌謠:“鐮刀鐮刀掛在腰,又砍柴來又割草;割完夏麥割秋稻,一年四季忙彎腰?!蹦赣H常感嘆自己是“鐮刀命”,從春忙到夏,從秋忙到冬。一刻也不停。

鐮刀不能閑下來,閑下來就要生銹;就好比人,閑下來就會變懶。人要是變懶,啥事都干不成。母親說。

你知不知道懶漢是怎么死的?母親問。

不知道。我愣了愣神,睜大眼睛答。

年幼的我理解不透母親的話,就纏著母親問個明白,母親就給我講了“懶漢之死”的故事。從前,有個懶得抽筋的懶漢,懶到什么程度呢?懶得油瓶倒在地上也不去扶,家里失火也懶得去救。有一天,懶漢的妻子要回娘家,就在懶漢的脖子上套了一個很大的饃,懶漢實在太懶了,只把嘴巴邊上的饃吃完了,脖子后邊的饃他懶得用手去掰,結果活活餓死了。

人勤才有飯吃,懶了就會餓死。你要勤勞吃苦,千萬莫學懶漢,人要是一懶,這輩子就完了。母親撫摸我嫩草一般的頭發說。

母親的話如鐮刀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割下一道深深的痕跡。母親只有我一個兒子,對我寵愛有加,但她從來不遷就我、溺愛我,她常說:“養兒不勝我,要錢做什么?養兒勝似我,要錢做什么?”她逼我上山打柴、下地割豬草,逼我干那些我不愿干的農活,甚至還逼我自己掙學費,她要把我培養成一把勤勞的鐮刀,一個靠自己雙手掙飯吃的人。

其實,母親早把自己看成一把鐮刀,不分晝夜地收割著貧窮的歲月。早起不慌,晚起三忙。每天凌晨五時左右,母親準時起床,胡亂地洗一洗臉,就提著鐮刀,背著背簍,迎著晨曦,披著晨露,上山割豬草去了。該起床上學了,我揉著朦朧的睡眼推開大門,朝霞噴涌而出,崇山、綠樹、溪水、莊稼,沐浴著陽光。鳥兒在樹上上下翻飛,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一群雞在草叢里覓食、捉蟲。帶頭的雄雞仰著脖子,不停地打著鳴。豬在圈里吵食,哼哼嘰嘰地發著牢騷。迎面吹來一股清涼的風,清爽怡人。母親正坐在矮凳上剁著豬草,陽光給母親披上一層金紗,如煙縹緲。母親左手按著一把豬草,右手舞著菜刀,三下五去二,一大堆豬草瞬間成了碎片。多年以后,母親在晨光下剁豬草的身影在我心中定格成一幅畫、一尊雕像,給我溫暖的力量。

母親沒日沒夜地操勞著,從貧瘠的土地里摳出一粒粒糧食,我家的日子要比別人家過得足實些。家里還有那么一丁點余糧,菜湯里還能看見幾滴油,逢年過節,還能吃上肉,在那個溫飽都成問題的歲月,能吃上肉絕對是奢望。

鐮刀最大的用武之地是在麥收季節,那是農人的軍事行動,那是鐮刀的士兵突擊。農人們用手中的武器——鐮刀,與“敵人”麥子進行一場戰爭。

金黃金黃的麥浪重重疊疊,沉甸甸的麥穗低著頭,整齊地隨風搖曳,連空氣里都彌漫麥香的味道。布谷鳥盤旋在麥田上空,不時鳴唱著:“阿公阿婆,割麥插禾?!蹦赣H用手搭涼棚,望著布谷鳥從一個樹枝跳到另一個樹枝,笑著說:“鳥兒都催我們收麥子了,收晚了,就誤了節氣,敗了收成?!?/p>

“不誤節氣”這個詞母親一年要說上兩三次。每說這個詞時,母親就一臉虔誠。在母親眼里,“不誤節氣”是自然規律,是上蒼對土地、農人的眷顧?!敖果溦ǘ埂笔寝r人們最繁忙的時節,烈日一烘,南風一吹,麥穗就焦了,再不收割,就誤了節氣,麥子可要脫穗了,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糧就打了水漂,不忙不行呀。

麥收會戰打響了!農人們頭頂烈日,往來穿梭,揮汗如雨,忙得落地不沾灰。這種辛勞的歡愉,這份收獲的喜悅,只有地地道道的莊稼人,才能真正體會到。

記憶中,麥收那十多天,是一年中最苦最累最快樂的日子。早上四時左右,天黑如鍋底,母親就已經起床了。我和姐姐還賴在床上,就聽到母親磨鐮的聲音。朦朧的燈光下,我看見母親神情莊嚴,鐮刀在磨刀石上來回磨擦,發出“嚓嚓”的聲響,鐮刀經過反復打磨后,閃著凜冽的寒光,母親用大拇指在刀口上蕩一蕩,試探鐮刀是否銳利,而后開始行動。我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先吃上一兩個饃,喝上幾杯涼開水,就披著晨露下地割麥。早上割麥異常艱辛,麥秸稈上浸滿露水,藤一樣柔韌,割麥子要半彎著腰,一只手攬著一把麥子,一只手握緊鐮刀,鐮刀貼著地面,劃出一道弧線。割完一壟麥子,累得我腰酸背痛,大汗淋漓。

我剛割完一壟麥子,母親已割完兩壟。母親像一臺“收割機”,只聽見鐮刀“嚓嚓”直響,麥子應聲倒地。麥子成片成片鋪在地上,母親的手上、胳膊上、腿上,被如針的麥芒扎出密密麻麻的紅點點,汗水一浸,熱辣辣地生痛。也許,這就是母親的“鐮刀命”,鐮刀與麥子相互制約,與人相互抗爭。

太陽懸在頭頂,白花花地曝烤著,我抖了抖汗水浸濕了的衣衫,豆大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偶爾吹來一陣風,也是熱風,吹得我口干舌燥,累得我頭暈目眩,腰仿佛斷成兩截,不聽使喚;雙腿、雙手打著顫,渾身瑟瑟發抖。母親的腰仿佛是棉花做的,只見她的身影在麥浪里時隱時現,鐮刀在她手上上下翻飛,一壟壟金黃的麥子刷刷倒下,嬰兒般匍伏在母親的腳下。母親摘下草帽,扇了扇風,擦了擦滿臉的熱汗,那一滴滴汗珠,如同一棵棵沉甸甸的麥穗。

割麥子是從凌晨開始的,通常要忙到下午一兩點鐘才回家吃飯。草草吃完飯后,再把麥子綁成一捆一捆的,而后用釬擔一擔擔挑回家。我最怕用釬擔挑麥,雖然只有一里多路,走起來比萬里長征還難。釬擔形似扁擔,中間略寬,兩頭由圓變細上翹,翹起的尖頭裝上鋒利的鐵尖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釬擔是農具,也可以作為刺殺的武器。釬擔刺殺的對象是麥子,每年麥收,滿畈金黃的麥子都是靠釬擔挑回來的。

我手持一根釬擔,一頭刺穿一捆麥子,彎著腰再把釬擔一頭插在地上,喘上幾口氣,雙臂奮力舉起一捆麥子,踉蹌幾步,向另一捆麥子刺去,一擔麥子在肩上搖晃,在田間穿梭。往返幾個來回,累得我雙腿打顫,心里發慌。累極的我順勢倒在地上,群山、藍天、麥浪,在我眼前旋轉。我一邊挑著麥子,一邊小聲抽泣,肩上的擔子沉重如山,釬擔在雙肩之間盤旋,每前進一步,都要給大地作個揖。我一步三晃把一捆捆麥子挑到曬場,堆成麥垛,等一切忙完,已是星斗滿天的黑夜。而我的雙肩已磨起了泡,火辣辣的痛。

收一茬麥子,掉一層皮??粗欢芬欢符溋H雮},母親撫摸著一粒一粒麥子,像撫摸嬰兒的臉,一臉虔誠愛憐,即使笑,也是莊重嚴肅的,完全沒有“掉一層皮”的抱怨。我知道,在苦澀的歲月里,即使收割一丁點的甘甜,也讓母親感恩土地,感恩上蒼對農人的眷顧。母親把麥子看作自己的親人,麥子養育了她的一個又一個親人,給她親人般的溫暖。她深愛著麥子,對麥子一往情深,和麥子相依為命。母親的麥子,長滿了整個心田,穿透整個心際,經過歲月的輪回,永遠散發著泥土的芬香、歲月的沉靜和頑強的生命力。

母親的命運和麥子一起生長,麥粒播種在土地里,渾身覆蓋著泥土,在孤寂的日子里,不分晝夜,拼命地生長。麥子沖出地面,長成麥苗,拔節、揚花,飽含泥土的溫度和芳香,長成一棵棵麥穗,完成了漫長的生命苦旅。母親的命運如同一粒麥子,只有播撒于泥土之中,才會煥發出生命的光華。

但母親畢竟不是一粒麥子、一把鐮刀。母親希望我能掙脫她的“鐮刀命”,她拼命供我讀書,即使砸鍋賣鐵,也在所不惜。我知道,母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她希望我能成為另一把鐮刀,收割的不是實實在在的麥子,而是另一種人生,另一種生活。

我的命運和麥子一起長了18茬,到了收割的季節,我收獲的卻是高考慘痛的失敗,痛苦、悲傷、憂郁、無助、絕望……潮水般涌上心頭。當我扛著鋪蓋,望了一眼熟悉的校園,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鐮刀、鋤頭、犁耙……這些讓我生厭的農具又重新占據了我的生活。我原以為逃脫了它們的束縛,沒想到它們如一把枷鎖,死死卡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窒息。白天,我不是挎著鐮刀上山砍柴、打豬草,就是扛著鋤頭下地鋤草、翻地。累了,隨便找個地方躺下,望著天上的云朵發呆;渴了,就喝幾口山澗水;餓了,就啃幾個冷饅頭。晚上,我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窗外月光如水,舉頭,床前是黑乎乎的屋頂,看不到明月光。老屋像汪洋里的一條船,滿載痛苦、悲傷和絕望。

老屋如同一座鐵屋,一個人躺在鐵屋里,一只狗蜷縮在身邊,孤獨像一條蛇,游來游去。整個世界都是孤獨的。我知道自己是孤獨的,比百年孤獨還孤獨。月光從窗、墻的縫隙里鉆進來,像四濺的水,落在我冰冷的心上,頓時感到一股寒氣在我心底蔓延,瞬間冷遍全身。四周靜得要命,靜得令人發瘆、汗毛乍豎。在靜得詭譎的鐵屋里,我聽見自己的心跳,不,是喘息?;蚣被蚵?,或粗或細。急,如戰馬嘶鳴,心仿佛要跳出心臟;慢,如卡著一口痰,心跳仿佛要停止;粗,張著大口,仿佛要把黑夜吞沒;細,如一片落葉在風中旋轉。鐵屋里漆黑一片,狗的眼睛閃著綠油油的光,我撫摸著狗,故意弄出一點聲響,以證明自己的存在。

何時能沖出這座鐵屋,我感到絕望。沖不出鐵屋,我就走出鐵屋,坐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托腮,望著月亮發呆。我已經傻了,不是呆,我看不清月亮的臉,更看不清我的臉。

我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白天,我的眼睛發黑,嘴里打著哈欠,隨便窩在一個旮旯里,一睡就是一天。黑夜,當家人打著呼嚕,甜美入睡,而我卻出奇的清醒,即使強迫自己入睡,即使從1數到1000、10000,即使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即使有那么一點風吹草動,我也能敏感判斷出聲音的來源和方位……我失眠了,可怕的失眠。失眠是無藥可救的,閉著眼睡不著覺,比自殺還難受,我怎么想到了自殺?我弓著身子坐在床上,頭埋在膝蓋里,看著自己的腳趾頭,一個個扭曲著、蠕動著,我感到好笑,打了一個哈欠,睡意全無,清醒得可以看清自己的前世來生。我完了,我患了要命的失眠。我不能完,我要自救,我需要發出自己的聲音,哭也好,笑也好,罵也好,什么聲音都好,什么聲音都行,只要能發出自己的聲音。我扯開嗓子——可是,嗓子不聽使喚,哭不出來,笑不出來,罵不出來……我禁錮在一片屬于自己的世界。

面對失眠我毫無辦法,面對孤獨我束手無策。我學會了抽煙,一到夜晚,煙的忽明忽暗和狗綠油油的眼睛相映成輝。我抽著煙躺在地上,狗臥在我的身旁,恍惚中,煙燒了我的手。我打了個激靈,揉了揉手指頭,拍了拍腦袋——我還活著,真實地活著。狗困了,睡著了,只有那一明一暗的煙火,才是我的存在。煙抽完了,我就撿地上的煙頭抽,我要把厚厚的夜幕灼穿。

母親見我臉色蒼白,雙眼發黑,發如干草,衣衫不整,她沒責怪我,只是沒日沒夜地嘆息。我的自甘墮落讓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打我、罵我、激將我,甚至挖苦嘲諷我,而我卻出奇的冷靜,好像不食人間煙火,好像一切都與我無關,好像我活在另一個世界。

好多次,母親把我抱在懷里,哭著說:“兒呀!你這是怎么了?你還這么年輕,你不能自暴自棄呀?!?/p>

“兒呀!你要努力振作起來,當農民就當農民,當農民的人多的是,又不是你一個人,不丟人?!?/p>

“兒呀!種壞莊稼是一季,人要是毀了可是一輩子,你要振作起來,你不要誤了你的節氣……”

母親見我沉默不語,啞石般面無表情,嘆息聲比山還重。

不管生活如何艱辛,不管日子如何困苦,母親從不耽誤節氣,仍然忘我地、癡情地在田間勞作,對土地一往情深。目睹母親每天日出而作,日暮而息,而我整天無所事事,東走走西逛逛,有時,心情不好,還對母親發發脾氣,我真不是人!

望著母親絲絲白發在風中抖動,我的心一陣顫栗。好幾個夜晚,我徹夜難眠,自高考失敗后,我自甘沉淪,以墮落的方式對待自己,對待母親,對待生活。我本來就是農民的兒子,生在這片土地,長在這片土地,我不該那樣害怕在土地上生活,不該那樣對土地絕情,我要像母親那樣對土地心存敬畏,心懷感恩,決不耽誤屬于我的節氣。心結一旦打開,我漸漸開始正常地對待勞動,以一顆平常心對待土地。過了一段時間,我的手掌上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子,我漸漸地學會犁田耕地,笑容重新在我的臉上綻放。

母親顯得更老了,背也有點駝了,她開始為我張羅對象。其實,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從未泯滅過,我不愿重復母親鐮刀般的生活,我要把自己變成另一把鐮刀,去收割屬于我的麥子。當我一身軍裝出現在母親的面前,她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我,接著,兩行清淚從她的臉上緩緩流過。

一個秋風沉醉的晚上,我背著鋼槍在哨所站崗,一彎新月懸在我的頭頂,在湛藍的夜空下熠熠生輝。我望著那把掛在天上的鐮刀,眼前浮現母親在烈日下揮鐮割麥的情景,耳邊反復響起母親的話:“兒呀,你不要誤了你的節氣……”淚水悄然滑落。此時,月牙兒是寧靜的,風是寧靜的,我堅硬如鋼槍的心瞬間水一樣柔軟。

彎彎的月亮,彎彎的鐮刀,母親如一彎新月,時刻出現在我的心靈領空。我知道,母親已經化作一把鐮刀,收割著歲月,收割著對兒女的思念。她把自己的一生融入土地,即使年過古稀,她從不離開生她養她的土地。母親一生和鐮刀緊緊相依,和土地心心相連,她匍伏在土地上,心貼近地面,帶著泥土的氣息,永遠收割著歲月的重量。

很多年過去了,就是現在,我如愿成為另一把鐮刀。我以一支筆做鐮刀,砍倒阻撓我前進的荊棘和障礙,一寸一寸收割著我的歲月,我的麥子。似水流年里,我從未耽誤我的節氣,心向著遠方,風雨兼程。

母親老了,再也使不動鐮刀了,她很不情愿地離開鐮刀和土地,到姐姐家養老。住在鋼筋水泥構筑的城市森林里,母親終于掙脫她的“鐮刀命”,鐮刀從此失去了用武之地。如今,母親浪子一樣一年回幾次老屋,但她很少進屋,只是在老屋門前靜靜站上片刻就走了。她偶爾也會取下鐮刀,左看看,右看看,淚流滿面。母親的鐮刀存儲太多的記憶,無言講述的過去;又像一段生銹的歲月,隱藏在心靈深處,無語無淚。

我把那把渾身生銹的鐮刀磨得锃亮,重新掛在墻上,一彎新月從墻上升起,照亮一段歲月。

責任編輯 楊 希

王松平:湖北十堰人,生于20世紀70年代。高考落榜后,在部隊摸爬滾打十三年,轉業后浪跡傳媒江湖,曾在《河源晚報》《廣州日報》《東莞日報》等媒體做記者,現任《石碣》編輯部主編。有文學作品散見于《北京文學》《解放軍文藝》《散文》《散文百家》《鴨綠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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