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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佛入伊:清代詩人俞楷的信仰轉變

2016-12-17 11:00仇王軍
北方民族大學學報 2016年6期
關鍵詞:伊斯蘭教佛教信仰

仇王軍

(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寧夏銀川75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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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佛入伊:清代詩人俞楷的信仰轉變

仇王軍

(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寧夏銀川750021)

清代詩人俞楷原信仰佛教,后與伊斯蘭教漢文譯著家劉智交往密切,受劉智的影響而改信伊斯蘭教,但俞楷個人信仰的轉變并不能說明整個泰州俞氏家族信仰的變化。俞楷“由佛入伊”的信仰轉變歷程,反映了伊斯蘭教漢文譯著思想對非穆斯林知識分子的影響,也表現了中國伊斯蘭教和佛教之間的一種文化互動。

俞楷;佛教;劉智;伊斯蘭教

俞楷,字陳芳,號正林,生于清順治十二年(1655年)*楊大業認為俞楷生于1652年前后。見楊大業:《明清回族進士考略(二)》,《回族研究》2005年第2期。俞楷在《燕臺集原序》中則說:“今余年十有正九與蘇轍到京師時同”,落款時間是“甲寅中秋日”。見俞楷《俞子第一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85~286頁)。甲寅,即康熙十三年(1674年),故俞楷生于順治十二年(1655年)。,江蘇泰州人,清代詩人。俞氏家族是泰州的名門望族,明清時期涌現出多位在政治、文學領域有影響的人物。楊大業曾對俞楷的生平、社會交往以及俞氏家族的一些名人作了考證,認為俞氏家族是回族[1]。其后的一些著述多采用此觀點,將俞楷、俞楷之弟俞梅以及整個泰州俞氏家族作為回族文學家族來研究。但筆者在閱讀文獻時發現,俞楷的原信仰不是伊斯蘭教而是佛教,俞楷個人的信仰經歷了由佛教到伊斯蘭教的轉變過程,他個人信仰的轉變也不能說明泰州俞氏家族的信仰發生了轉變。

一、時人對俞楷志趣的描述:喜讀佛教經籍

俞楷少時聰穎,到20歲時就寫了不少詩文。俞楷把所作詩文交給徐麟祥和史陸輿編輯刊印,徐麟祥和史陸輿“略仿韓、柳、歐、王、蘇諸大家集,首詩集十五卷,次文集四卷,其有雜著暨傳奇不附諸體,亦仿古來大家例,置別集四卷,題之曰《俞子第一書》”[2](166~167)。在《俞子第一書·凡例》中,徐麟祥記述自己和俞楷“騎竹馬時相知,以故知俞子最深”[2](167),沒有提到俞楷和伊斯蘭教有關的信息。俞楷早年致力科舉,后來可能科舉道路不暢才學佛,徐麟祥說:“俞子原以詩歌古文為余技,數年來復盡心學佛,視世間一切名澹如也?!盵2](166)

康熙十七年(1678年),馬隱東在《俞子第一書·序》中說俞楷“能通三教書”[2](163)。在傳統語境中,“三教”是指儒家、佛教、道教,這說明俞楷是一位儒、釋、道兼通的文人。俞楷“絕嗜欲而厭紛華,惟以古香佛火默瑩靜照其意”[2](164)。馬隱東在評價俞楷的詩文時說:“此固非精于內典、究極于西方圣人之書不及此也?!盵2](165)馬隱東也認可徐麟祥關于俞楷精于佛理的評價,他說:“荊溪徐霽月稱其佛理最深,讀佛書最多,于世間一切無所好,其為金粟再來又何疑哉,又何疑哉?”[2](165)“金粟”是“金粟如來”的簡稱,是過去佛的名字,維摩詰居士的前身?!敖鹚谠賮怼笔墙鹚谌鐏淼幕砭S摩詰居士。馬隱東將俞楷比作維摩詰,由此可見俞楷和佛教的密切關系。

俞楷喜好閱讀佛教經籍,精通《楞嚴經》《楞伽經》《圓覺經》《五燈會元》等。徐麟祥在《俞子第一書·凡例》中說:

俞子佛理最深,讀佛書最多,尤精《楞嚴》《楞伽》《圓覺》及《五燈會元》等書,手自注疏,默瑩靜照,翻五濁世為三禪天,于世間聲色貨利一切都無所好,獨好書好禪,時時手一編,大約多佛書也。間與一二快友縱飲,劇談曼倩滑稽,辯才無疑,詩中入妙處,往往西來第一義逗露指下,其有引用經語如“蘇廬”出《大悲心陀羅尼》,“老藤”出《五燈會元》者甚多,不能盡釋。世間青蓮花,人自知之耳。[2](168)

俞楷不僅研讀佛教經籍,還對其進行注疏?!皶r時手一編,大約多佛書”,說明俞楷對佛教經籍的癡迷程度。在詩文創作中,俞楷也經常引用佛教的一些典故和詞匯。

以上都是與俞楷關系密切的同時代人對俞楷的記述,他們用“學佛”“讀佛書”等語來描述俞楷和佛教之間的關系,但這還不能說明俞楷信仰佛教。在傳統社會中,知識分子閱讀和研習佛教經籍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不能因此就說他信仰佛教。時人對俞楷和佛教關系的描述,只能說明在個人志趣方面,俞楷對佛教有著濃厚的興趣,俞楷是否信仰佛教還需要進一步論證。

二、俞楷詩文反映其個人及家人信仰:信仰佛教

黃宗羲曾提出“詩與史相為表里”和“以詩補史之闕”的觀點[3](165)。當代歷史學家陳寅恪也用“以詩證史”“詩史互證”的方法研究歷史[4](128~137)。有關俞楷個人信仰方面的資料較少,但俞楷卻留下了許多和佛教有關的詩作,從這些詩文可以探究俞楷及其家人和佛教之間的關系。

《俞子第一書》所收錄和佛教相關的詩文有:《丁巳九月望后一日侍家大人曉堂先生及紹求月夜游燕子磯弘濟寺紀事》《登金陵大報恩寺塔絕頂口號一百字》《游東皋竹林寺》《讀梅谷大師詩》《聽水上人彈琴》《侍家祖父游雨聲禪院》《登演大師獅子閣望塵世》《京口僧孤云者謂曾見余詩力索不已七夕同諸公游南城塔寺僧在焉戚其厚意因避客書此付彼藏之》《中元前一夜侍家祖父及演大師泛舟萬漁溪》《尋秋開化禪林呈雷吼大師》《丙辰元旦夜侍家大人及諸客聽歌花下時案上敬閱〈首楞嚴經〉》《六月十九夜觀西城佛事》《游雨聲禪院贈演大師》《歸舟借讀天目老僧〈華嚴經〉》《新春夜引閨人拜佛舞衣樓卻示》《閨人禪誦甚勤喜贈》《諸女郎皆學予佞佛喜賦》《演大師同諸法子述游》《元夕舟中為南皋論禪》《月夜過開化禪寺索演大師心陀羅尼原注》《禮佛》《吊演大師》《文殊頌》《頌朗禪人》《頌剩師》《頌西江白觀禪人》《不學禪頌》《念佛三昧為祖母柳太君說》《又說靜女三昧》《古寺》《雨聲禪院》《平橋玩月過開化禪林》《雨聲禪院》《雪寶禪林》《入開化禪寺》等??梢钥闯?,佛教寺院是俞楷游覽的重要場所,僧人是他交游的重要對象。俞楷還陪同家人一起游覽佛教寺院,結交僧人,如《丁巳九月望后一日侍家大人曉堂先生及紹求月夜游燕子磯弘濟寺紀事》就是記俞楷陪同父親一起游覽弘濟寺的作品,《丙辰元旦夜侍家大人及諸客聽歌花下時案上敬閱〈首楞嚴經〉》描寫了俞楷陪父親和客人聚會時閱讀《楞嚴經》的情景,《中元前一夜侍家祖父及演大師泛舟萬漁溪》是記俞楷陪同祖父和演大師一起泛舟萬漁溪。

游覽佛寺、和僧人酬唱,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一個文化傳統和生活情趣。知識分子在寺院中品茗談禪、吟詩作賦,追求的是一種文化心理上的“禪悅”,是對佛教文化中有關審美情趣的關注和熱愛,但不一定都和宗教信仰有關。從俞楷陪父親、祖父游覽佛寺,和僧人暢談的詩文中,我們暫時還不能完全認定俞楷及其家人信仰佛教。因為在明清時期,即使是回族(回回)知識分子中的文學家群體,如金大車、金大輿、丁澎等也是廣泛游覽寺院,交游僧人,并寫下不少和佛教文化有關的詩作。但是,俞楷的幾首詩作卻反映了自己及家人和佛教之間的關系。

首先,俞楷家中的女眷學佛。俞楷作《新春夜引閨人拜佛舞衣樓卻示》:“舞衣樓上供旃檀,夜引閨人懺法壇。凈似遠公猶有發,貧如陶公未為官。舍完兒女忙何事,焚卻詩書富不難。檢點近來功罪少,只留狂語亦須刪?!盵2](251)俞楷因女眷誦佛勤勉而作《閨人禪誦甚勤喜贈》:“應是新年福力增,六時功課勝山僧。每持貝葉詢難字,時向蒲團坐小乘。幾葉香風吹梵唄,一樓寶月照華燈。卻慚龐叟心情懶,擁衲匡床呼不應?!盵2](251)家中女眷勤于佛事,俞楷作《諸女郎皆學予佞佛喜賦》:“不慚果位是須陀,天女生成厭綺羅。愿以幻身酬半偈,肯將素額涴長蛾。繡幡針腳花還密,誦咒鄉音字任訛。也是靈山佳姊妹,何緣眷屬到娑婆?!盵2](251)“閨人”是古代對女子的代稱,“女郎”泛指年輕女子,所以,俞楷詩文中的“閨人”“女郎”泛指家庭中的女性成員。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俞楷所作三首詩的內容仿照了明代詩人袁宗道的作品?!缎麓阂挂|人拜佛舞衣樓卻示》仿照了袁宗道《白蘇齋類集》卷五之《即事》,《閨人禪誦甚勤喜賦》《諸女郎皆學予佞佛喜賦》仿照了《白蘇齋類集》卷五之《閨人禪誦甚勤喜贈二首》[5](54~56)。俞楷這三首詩的內容雖抄襲前人作品,但如果家中女眷不誦經拜佛,俞楷也不會以女眷的佛事活動為題而寫作。

其次,俞楷為祖母柳太君說法。俞楷的《念佛三昧為祖母柳太君說》載:

既無說法口,焉有說法筆?筆花吐自然,筆相俱消滅。佛法無量義,念佛為第一,亦不在思維,亦不在聲吻??浇杂薨V,摩擬皆恍惚,心口都不著,真佛真念出。真佛非佛身,真念非念識,是佛無非念,舉念即是佛。但說莊嚴者,何異使權術,聞香知有花,因念佛可得。見花不見香,佛在念還失,阿彌陀佛字,字字非真實。譬如握空拳,誘兒出火宅,兒出脫火災,空拳不受德。西方極樂國,是佛五指屈,一切天人鬼,皆住猛火域。阿彌陀佛名,乃是干脆物,天人鬼小兒,競往爭美食。美食未得食,回頭火滿室,方悟佛慈悲,用智解我厄。眾生百妄想,皆是百火室,不著貪嗔癡,捐軀從我佛。妄想既消滅,覓佛不可得,何必生西方,隨地皆樂極。是為真三昧,念彼彌陀力,凡夫淫殺重,頑癡故謗佛。謗佛佛不辭,謗佛亦佛力。[2](284~285)

可看出,俞楷為祖母說的是有關凈土信仰中“念佛”的問題。他認為念佛在凈土信仰中居于首位,但念佛不能執著于思維和聲音,念佛只是往生凈土的一個方便法門。俞楷以花和香之間的關系來比喻“念佛”和“凈土”之間的關系:念佛如花之香,聞其香味而知有花,念佛可得凈土;花不因其香味而存在,凈土不因念而存;眾生以念佛而往生西方凈土,實際上不得念佛之要義。在俞楷看來,只有那些斷除妄想、戒貪嗔癡三毒者才可以念佛得凈土,凈土不在西方,虔心念佛,隨處是凈土。

俞楷作《又說靜女三昧》,根據上下文的編排次序來看,可能是俞楷為家中女眷所說:

佛以靜為骨,愛佛愛其靜,女子有靜德,優已具佛性。靜自能生慧,慧則能生定,慧是般若知,定是般若行。知行了無差,超然生死徑,可盡者色身,無盡者慧命。一花開五葉,可以心相訂,是有靜女人,隨緣度閑凈。簾下芙蓉影,開謝從時令,櫛上青白絲,生落各相稱。悟此生老法,病死苦可信,不若息諸妄,以與佛相證。一了無所疑,一悔無復憂,掃意如掃葉,知足如知病。合掌懺幽恨,禮拜得其正,蛾眉與皓齒,無非作誠敬。閨閣即西方,長齋斷妖靚,在生未了因,無使一物剩。世尊所護念,女身隨度應,靜為善惡主,善靜惡亦靜。男子淫于動,女人淫于靜,善哉靜女人,無為守其靜。[2](285)

俞楷把“靜”提高到“戒、定、慧”三學的高度,認為“靜”能生“慧”,“慧”能生“定”,同時強調“靜”是禪修的重要基礎,“靜”可以消除妄想而證得佛果。俞楷又把“靜”和女子的修養結合起來,女子守“靜”拜佛,自能精進為善。

可以看出,俞楷家中的女性成員基本上是佛教信徒,再加上俞楷研究佛教,并陪其祖父、父親游覽寺院及和僧人交游酬唱的活動,可以推定,俞楷及其家庭成員的原信仰是佛教。因為當時(即使現在)的家庭,一般不可能存在女性家庭成員信仰佛教而男性家庭成員信仰伊斯蘭教的狀況。當代泰州俞氏后人是漢族,俞梅(俞楷之弟)后人“從未聽說過本族為回族”[6]。目前也沒有發現泰州俞氏家族有過“出教”或“入教”的資料。

三、俞楷和劉智的關系:存在姻親關系

楊大業認為俞楷是一“篤信伊斯蘭教之回族學者”,其依據是俞楷為《天方性理》撰寫了序言;《天方典禮擇要解》的第一、二、三卷首有“海陽俞楷陳芳點訂”字樣;俞楷在為劉智的《五功釋義》撰寫的序言中自稱“教弟”,并由此推斷俞楷及泰州俞氏一族是回族[1]。

著述者邀請他人為自己的著作撰寫序言是中國文化的一個傳統習慣。為劉智著作撰寫序言的既有穆斯林知識分子,也有非穆斯林知識分子。所以,因俞楷為劉智撰寫了序言就認為俞楷是回族的推斷顯得證據不足。

《天方典禮》前三卷有“海陽俞楷陳芳點訂”字樣,似乎可以說明俞楷就是回族人士,但這與《俞子第一書》中的有關內容不符。劉智的社會交往比較廣泛,他曾邀請眾多名士為《天方典禮》和《天方性理》撰寫序言,且不限于族內族外、教內教外。所以,因俞楷“點訂”《天方典禮》前三卷就認為俞楷是回族的推斷顯得證據不充分。

“教弟”是古代同輩讀書人間的一種謙稱,在明清的社會交往中經常使用,如《桃花扇》[7](30)《儒林外史》[8](521)《鏡花緣》[9](78)《紅樓夢》[10](43~44)等都可見到。所以,以俞楷所作序言中的自稱“教弟”來認定俞楷的信仰和劉智一樣,即同是信仰伊斯蘭教,這是對中國古代稱謂的誤解。俞楷在《劉一齋先生〈五功釋義〉序》中自稱“眷教弟”[11](251)而不是“教弟”,“眷”在古代稱謂中泛指親屬[12](194)[13](395)。所以,俞楷和劉智之間可能存在某種姻親關系。俞楷及其家人是信仰佛教的漢族,如何與信仰伊斯蘭教的劉智或劉智家族存在姻親關系呢?一般來說,前提就是俞楷或俞楷家族信仰了伊斯蘭教。就目前的材料來看,俞楷家族即泰州俞氏家族改信伊斯蘭教的條件也不充分,但俞楷及其家庭成員改信伊斯蘭教的可能性則是存在的,也符合社會實際情況。

四、俞楷和伊斯蘭教的關系:改信伊斯蘭教

從前文中的論述可知,俞楷及其家人的原信仰是佛教。但從俞楷給劉智所寫的《天方性理圖說·序》中的內容可以推測,俞楷晚年可能改信了伊斯蘭教。俞楷在該序中說:“余獨喜天方之學,與佛氏介介不相入?!盵14](16)這表明此時俞楷的志趣已經向伊斯蘭教傾斜。俞楷在《天方性理圖說·序》中用宋明理學中的思想來評價劉智的《天方性理》,認為《天方性理》中的一些思想和宋明理學中的“性理”思想相契合,劉智的思想符合儒家思想傳統。俞楷說:“西域之異端,佛也。劉子天方之說,大不合于佛。中國之異端,老也。劉子天方之說,又大不合于老。劉子不逃楊,不歸墨,不逃佛,不歸老,而又只談性理,不言術數,則非吾儒而誰與?余故喜其合于周子,序而傳之,將不得與洙泗之學,并著天壤哉!”[14](18)俞楷的這番話反映其已經對伊斯蘭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劉智通過俞楷而得以使賜進士出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的徐元正為《天方性理》作序。徐元正在序言中說:“海陽俞子,持書問閱于余,更乞一序,即以所管見者書之以告,夫世之言性理者?!盵14](20~21)徐元正寫序的時間是“康熙戊子春三月”,即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此時俞楷已經是53歲了。俞楷為劉智撰寫《天方性理圖說·序》的時間大概也就在徐元正作序的前后。所以,俞楷在晚年時改信伊斯蘭教是可能的。

在和劉智的交往中,俞楷受到了劉智學術思想的影響而改信了伊斯蘭教,并在改信伊斯蘭教后,俞楷家庭和劉智家庭或家族才有了姻親關系,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俞楷在《劉一齋先生〈五功釋義〉序》中自稱“眷教弟”的原因。明清時期,社會上存在著信仰佛道者改信伊斯蘭教的現象,如明代河北滄州戴氏家族原來信仰佛教,后來改信伊斯蘭教[15](291)。王岱輿在《希真正答》中專門闡述了“外教欲入清真”[16](281)將如何處理的問題;馬注在《清真指南》中也回答了“玄釋之愿從教者”[17](261)的問題,而且闡述得更為具體和詳細。正是因為在當時社會中存在著信仰佛教和道教者改信伊斯蘭教的現象,所以才有王岱輿、馬注等漢文譯著家對此問題的關注和闡釋。王岱輿、馬注等人都是積極接納改信者的,特別是馬注,根據“從教者”原有信仰和生活狀態,對改信伊斯蘭教后的生活狀態做了解釋和規定。不僅明清時期有佛道信仰者改信伊斯蘭教的現象,民國時期也有道士改信伊斯蘭教的事例[18]。

俞楷本人及其家庭因信仰伊斯蘭教而和劉智家庭或家族通婚,既符合歷史實際,又符合伊斯蘭教教法。劉智一生致力于伊斯蘭教著述,對伊斯蘭教思想有很深的研究,對“教門”的要求也比較嚴格。如果俞楷及其家庭不是信仰伊斯蘭教的話,劉智家庭或家族則很難與其發生姻親關系。在傳統的宗法社會中,家庭中一般成員的信仰狀況受男性家長的影響比較大。俞楷改信了伊斯蘭教,在其影響下,俞楷家庭成員的信仰也發生了變化,俞楷家庭和劉智家庭或家族才有了姻親關系。

五、結 語

陳垣在《元西域人華化考》說:“丁鶴年亦回回教世家之儒者,然其后復由儒而入佛,則其所受中國化之濃厚,又比專門儒者為甚也?!盵19](44)與之相對,清代詩人俞楷及其家庭則是儒學家庭,信仰佛教,在社會交往中受到伊斯蘭教的影響而由信仰佛教轉入信仰伊斯蘭教。俞楷“由佛入伊”的信仰轉變歷程,反映了中國伊斯蘭教文化對其他民族的影響。明清伊斯蘭教漢文譯著家吸收、借鑒以儒家為主、包括釋道在內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同時,伊斯蘭教漢文譯著思想也對中國信仰佛教的知識分子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使得他們的信仰出現了“由佛入伊”這一文化現象,體現了伊斯蘭教和佛教間的一種文化互動。

[1] 楊大業.明清回族進士考(二)[J].回族研究,2005(2).

[2] (清)俞楷.俞子第一書[M].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清代詩文集匯編(198)[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3] 吳光.黃宗羲與清代浙東學派[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4] 汪榮祖.史家陳寅恪傳[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5] (明)袁宗道.白蘇齋類集[M].錢伯城,標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 錢成.明清泰州地區俞氏文化家族略考[J].江南論壇,2015(5).

[7] (清)孔尚任.桃花扇[M].王季思,蘇寰中,楊德平,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

[8] (清)吳敬梓.儒林外史[M].陳美林,校注.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2.

[9] (清)李汝珍.鏡花緣[M].張友鶴,校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5.

[10] (清)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11] (清)劉智.五功釋義[M].周燮藩.清真大典:第十五冊[C].合肥:黃山書社,2005.

[12] 鮑海濤,王安節.親屬稱呼辭典[M].長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88.

[13] 蔡希芹.中國稱謂辭典[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4.

[14] (清)劉智.天方性理[M].周燮藩.清真大典:第十七冊[C].合肥:黃山書社,2005.

[15] 吳丕清,馬祥學.河北回族家譜選編[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

[16] (明)王岱輿.正教真詮·清真大學·希真正答[M].余振貴,點校.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

[17] (清)馬注.清真指南[M].余振貴,標點.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

[18] 常步舜.記皈依回教之姚道士[J].月華,1931(3).

[19] 陳垣.元西域人華化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責任編輯 李延?!?/p>

2016-08-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明清時期回族伊斯蘭教與佛教和天主教關系問題比較研究”(11XZJ005)

仇王軍(1979-),男,寧夏隆德人,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副研究員,博士,主要從事宗教關系史研究。

K285

A

1674-6627(2016)06-006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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