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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宗教代際傳承的性別影響因素研究

2017-09-08 18:55趙錦山
關鍵詞:宗教信仰

趙錦山

摘要:利用CGSS2010年數據,分析我國宗教代際傳承中的性別特征。結果表明,父母親在子女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的傳遞上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母親對成年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大于父親;父親對未成年子女宗教參與的影響大于母親,但對成年子女的影響和母親基本一致。宗教代際傳遞的主要路線是“父-子”和“母-女”,父親對成年兒子宗教信仰的影響比母親大一些,母親對成年女兒宗教信仰的影響比父親大得多。父親對兒子宗教參與的影響比母親大,母親對女兒宗教參與的影響比父親大。

關鍵詞:宗教信仰;代際傳承;性別因素

中圖分類號: :B2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17)04-0083-09

一、文獻回顧

研究表明,家庭是宗教社會化的主要場所,宗教信仰的社會傳遞首先在家庭內發生[1],父母親的宗教價值觀和行為影響后代的宗教選擇,但父母親究竟誰的作用大,學者觀點并不一致,他們多數認為總體而言母親的影響比父親更強一些,但也要考慮具體情境。包汪寧發現,在小孩愿意接受父母親價值觀的前提下,母親的影響比父親強,這一點在男孩中尤為突出[2]。達德利也認為總體來說母親的影響比父親大,但是當父母在宗教價值觀不一致的情況下,青少年在宗教選擇上更愿意追隨父親而不是母親[3]。皮爾斯甚至將母親影響大作為既定前提,只分析母親對子女宗教的影響,發現無論小孩還是青少年,在宗教服務和宗教重要性上都與母親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4]??死说难芯勘砻?,父親和母親對兒子的宗教信仰都沒有影響,而在宗教實踐上都有影響,但父親對兒子早年的影響更大。父母宗教價值觀傳播的側重點不同,母親影響較多的是兒子的宗教實際應用,而父親影響的主要是兒子的教堂參與[5]。

如果將父母與子女進行交叉分析,則會產生四組變量關系:父子;父女;母子;母女。西方一些研究者已經分性別研究宗教的代際傳播。弗洛爾認為,不論父母宗教意識的高低,兒子在與父母的宗教信仰一致性上都比女孩強[6]。艾柯克的研究數據只顯示母親的總體作用大,但父母和子女的同性或異性影響沒有明顯差異[7]。凱倫認為,宗教傳遞存在性別差異,父親只在少數宗教參與變量上對女孩有影響,母親在大部分宗教參與變量上都對女孩有影響。父母在宗教參與的許多變量上都對男孩有影響,并且父親的作用力明顯大于母親[8]。紐曼利用西班牙天主教的數據,在宗教資本的概念框架下,指出宗教代際傳播路線與性別有關,母親只對女兒的宗教取向產生顯著影響,而父親只對兒子的宗教行為產生顯著影響[9]。

與國外豐富的前期研究成果相比,國內關于宗教代際傳承的定量研究幾乎是空白。這可能和中國宗教信仰的復雜性以及學者的研究習慣有關,長期以來,我國的宗教研究基本上集中在定性領域,定量研究乏人問津。雖然用定量的方法來研究宗教信仰也會產生一些問題,但這卻是了解和分析我國復雜宗教現象的一種重要方法。近些年,學術界已經開始重視這一問題,在一些大型調查中(如2010年的CGSS和2012年的CFPS)開始有意識地加入宗教信仰模塊,這使得研究者利用全國性的調查數據來研究我國的宗教問題成為可能,從而出現了少量關于宗教信仰的定量研究成果。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中國宗教狀況的總體描述、宗教信仰的影響因素以及宗教信仰與人際信任等方面,尚未涉及宗教的家庭傳承領域。本文將利用CGSS2010年的宗教模塊數據,分性別研究父母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對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

二、研究假設

基于西方對于宗教家庭傳承的研究成果,本文提出三個研究假設。

(一)父親和母親對子女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都有重要影響,并且這種影響具有時間上的持續性

許多研究都發現,青少年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實踐和父母親具有很強的一致性,但這種影響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不斷減小甚至消失。我國長期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父母為子女付出很多犧牲,但同時強調子女對自己的服從,家庭的代際聯系應該比西方國家要緊密,因此我們認為父母親在成年子女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上扮演最重要的影響角色。

(二)總體而言,母親對子女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的影響大于父親

諸多研究表明,母親在宗教家庭傳遞上比父親更加重要,我們認為這樣的結論也符合中國社會現實。需要說明的是,母親的重要性是相對的,在母親影響子女宗教態度和行為的同時,并不能否定父親的重要作用。

(三)我國宗教的家庭傳遞呈現同性相傳的特點,母親對女兒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的影響大于兒子;而父親對兒子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的影響大于女兒

前文已提到,有研究認為,宗教的家庭傳遞沒有性別差異,但他們得出這一結論的時候顯得特別謹慎,何況紐曼利用西班牙天主教的數據已經初步驗證宗教同性傳遞的假設,因此我們也做出大膽的猜測:我國家庭內部宗教的同性傳遞比異性傳遞的效果更強。

三、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與數據選擇

本文的定量數據來自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該調查始于2003年,在全國范圍進行抽樣,以了解居民的社會態度和生活等多方面的情況,至2008年一共進行了五次年度調查,完成項目的第一期。從2010年起,CGSS開始項目的第二期。采用多階分層概率抽樣,其調查點覆蓋了中國大陸所有省級行政單位。在全國一共抽取了100個縣(區),加上北京、上海、天津、廣州、深圳5個大城市,作為初級抽樣單元。其中在每個抽中的縣(區),隨機抽取4個居委會或村委會;在每個居委會或村委會又調查25個家庭;在每個抽取的家庭,隨機抽取一人進行訪問。而在北京、上海、天津、廣州、深圳這5個大城市,一共抽取80個居委會;在每個居委會調查25個家庭;在每個抽取的家庭,隨機抽取一人進行訪問。這樣,在全國一共調查480個村/居委會,每個村/居委會調查25個家庭,每個家庭隨機調查1人,總樣本量約為12000人(2010年實際有效樣本量為11783人)。在2010年的數據模塊中,首次加入宗教信仰模塊,但不是所有被訪者都回答這一模塊的問題,而是采取過濾方式進行選擇(即出生在3月、5月、7月和10月的人回答),如此一來,所得的有效樣本量剩下4231人。endprint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用SPSS19.0分析數據。受訪者的宗教信仰受父母影響的程度,采用邏輯回歸方法;第二是受訪者小時候父母的宗教參與、自己小時候的宗教參與以及現在的宗教參與之間的關系,采用路徑分析方法,下面主要說明邏輯回歸中的因變量和自變量。

1.邏輯回歸模型

由于CGSS調查選擇的是成年人的樣本,而前文已提到,國外研究發現父母親對青少年的影響很大,但是隨年齡的增長,這種影響變得越來越小。因為子女在年幼時的社會化過程中,很容易被動接受來自父母的文化教化,主動選擇的能力很弱。伴隨年齡的增長,他們受同輩群體、學校、媒體等因素的影響會越來越大,自主選擇宗教價值的能力會不斷增強。當我們用成年人樣本而不用未成年人樣本做分析時,在西方社會也許并不合適,但是在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中國也許是可行的。當然,有必要首先通過描述性統計,分析成年子女與父母的宗教信仰是否具有一致性,如果一致性很強,則說明父母親的影響不容忽視。接下來,建立三個邏輯回歸模型。

因變量?;貧w模型將是否信仰宗教作為因變量。CGSS問卷中列出具體的宗教類別讓被訪者選擇,可以將所有信教類別進行合并,編碼為1,以不信仰宗教的群體作為參照組。然而,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如此復雜,既有土生土長的道教和各種民間信仰,又有國外流入的各種宗教類別。佛教、民間信仰、伊斯蘭教和基督教等宗教的教義迥異,它們能不能進行合并,確實是值得商榷的一個問題。但形式上千差萬別的各種宗教都涉及到一個最基本的問題:神人關系。神人關系及其建構方式的相異,導致信仰模式與宗教結構形式的不同,所謂個人宗教、制度宗教與彌散宗教,皆為各種不同的神人關系及其建構的結果[10]。從這個意義上而言,這種合并具有一定合理性。當然,理想的做法是分門別類地對各種宗教類型進行比較分析,但由于我國明確表達有宗教信仰的人數比例不大,再加上CGSS問卷中的宗教模塊采取的是過濾式回答,樣本量只剩三分之一,再進行細分會導致樣本量過少而失去統計顯著性。

自變量?;貧w模型中的核心自變量有兩個,問卷中的表述是:“在您小時候,您母親的宗教信仰是什么”?以及“在您小時候,您父親的宗教信仰是什么”?這樣設計問題,可以有效排除被訪者對父母的逆向宗教影響??刂谱兞堪ㄐ詣e、民族、城鄉、學歷、有無工作、婚姻狀況、身體狀況、年齡和收入。需要說明的是,所有控制變量都被設置成虛擬變量,并且對許多變量進行了轉換。問卷中的學歷主要有13種,分類如下:小學及以下(沒有受過任何教育,私塾,小學);初中;高中或中專(職業高中,普通高中,中專,技校);大學及以上(成人教育大學???,成人教育大學本科;正規教育大學???,正規教育大學本科;研究生及以上)。CGSS問卷中將婚姻狀況分為6種,如果全做成虛擬變量,有些變量數據太少,影響分析結果,所以合并為兩類:未婚(未婚和同居);已婚(已婚,分居未離婚,離婚,喪偶)。年齡參照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的分類,劃分為青年(44歲及以下),中年(45至59歲),老年(60歲及以上)。

2.路徑分析

在宗教參與問題上,問卷設置了四個問題,分別是:“在您小時候,您母親參加宗教儀式的頻率如何?”、“在您小時候,您父親參加宗教儀式的頻率如何?”、“在您十一二歲的時候,您參加宗教儀式的頻率如何?”、“您參加宗教組織或場所活動的頻率如何?”。這四個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比較清晰,不存在雙向影響問題。故采用單向路徑分析的方法,設計兩個路徑模型。第一個路徑模型不區分被訪者性別,第二個路徑模型區分性別,實際上是把分性別的兩個路徑模型整合在一起。

四、結果分析

(一)宗教信仰一致性的描述性統計

由于CGSS的被訪者是成年人,因此,我們首先通過描述性統計來判斷成年子女(受訪者)和父母在宗教信仰上是否具有較強的一致性,如果這種一致性不顯著,也就失去進一步研究的必要性。

表1最左列表示受訪者小時候父親或母親信仰何種宗教(將父親及母親兩個變量合二為一),表格數據表示子女的宗教信仰與父母是否一致。例如在父親或者母親信佛教的這一行中,表示受訪者的父親或者母親信佛教的人數共有416人,在這些受訪者中,自己信佛教的人數有178人(42.8%)。換句話說,在佛教信仰上,有42.8%的人與父或母一致。在與父母佛教信仰不一致人群中,大多轉向無宗教信仰,這一比例達到54.8%。也有一些人轉信其他宗教,但是比例不高,只有2.4%。從總體情況來看,當父親或者母親有一方信仰宗教時,受訪者信仰同種宗教的比例較高,達到48.1%,當雙親信仰同一宗教的時候,這種影響是否比父母只有一人信教的影響更大呢?

表2顯示,總體而言,當受訪者的父親和母親信仰同一種宗教時,他們更有可能與父母保持宗教一致性,百分比達到63.3%,比表1上升了15.2%。具體來講,基督教、民間信仰和佛教與父母一致的比例都有較大程度的上升。例外的是,在雙親都信仰道教的6位受訪者中,無一人信仰宗教,但是信仰道教的人數很少,不會影響總體統計結果。在父親或者母親都信仰同一種宗教的前提下,幾乎沒有成年子女轉信其他宗教,比例只占0.6%。表1和表2反映了子女與父母宗教信仰是否具有一致性,表3將列出所有受訪者及其父母的宗教信仰狀況,這有助于更好地理解父母在宗教代際傳承中的重要地位。

表3顯示,和父母親相比,成年子女無宗教信仰的比例增加,信仰宗教的比例減少。這應該是一個全球性的現象,西方國家的一些研究也發現同樣的特點。通過與表1及表2的對比可以看出,父母是否信仰宗教對子女的影響非常大,特別是伊斯蘭教,樣本中受訪者信伊斯蘭教的比例只有2.5%,和父母親基本一致。但如果父親或母親信仰伊斯蘭教,他們信仰伊斯蘭教的比例高達96.2%,這說明家庭對于伊斯蘭教傳播具有極度重要性,正是通過父母親的宗教傳承,伊斯蘭教獲得持續穩定的信眾。樣本中子女信仰基督教的比例只有2.2%,但如果父親或者母親有一人信基督教,這一比例升至37.6%,如果雙親信基督教,這一比例上升至59.3%,可見父母的影響之大。有兩種相反的力量影響當代中國宗教信仰的代際傳播:一種是家庭社會化力量強調的一致性,另一種是社會結構張力導致的變異性[11]。我們可以看到,數據體現的主要是一致性而不是變異性。在表1中,與父母宗教信仰不一致的受訪者大多選擇不信仰宗教,轉向信仰其他宗教的人數很少,僅僅只有25人,但這些人卻會對分析結果產生一定影響。我們的數據模型建立在受訪者的宗教信仰和他們小時候父母的宗教信仰具有一致性的基礎之上,由于將所有的宗教門類進行合并,會產生歸類錯誤的可能,假如父親信仰佛教,成年子女信仰的卻是基督教,這種轉變很可能受到家庭以外的其他因素影響,但在進行統計分析時,我們卻會把他們都看成有宗教信仰的群體,用父母的宗教信仰對其進行解釋,從而影響分析結果的真實性。在下文的邏輯回歸分析和路徑分析中,剔除這25個不匹配的受訪者數據。另外,由于父親或者母親的宗教信仰屬于其他類的27人也會影響統計結果,將其一并剔除。如此一來,進一步分析的有效樣本量還剩下4189個。endprint

(二)父母的宗教信仰對成年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

前文的描述性統計可以初步看出父母親在成年子女的宗教信仰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下面的三個回歸模型將進行更細致的分析。模型1不分性別,模型2是兒子的數據(男性受訪者),模型3是女兒的數據(女性受訪者)。三個回歸模型中自變量一致(除了模型2和模型3中的自變量中沒有性別變量)。

模型1顯示,兩個核心自變量都體現出統計顯著性。相比于母親無宗教信仰的受訪者,母親有宗教信仰的受訪者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是前者的6.530倍;相比于父親無宗教信仰的受訪者,父親有宗教信仰的受訪者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是前者的4.912倍。和其他控制變量相比,父母親的宗教影響最大。宗教的家庭社會化是一個長期持續的過程,模型數據表明,成年子女依然與父母的宗教信仰保持很高的一致性。有研究認為,父母的宗教信仰越一致,宗教傳遞越成功[12]。我們將兩個核心自變量合并成一個變量:父親和母親都信仰宗教,在其他控制變量和模型1完全相同的情況下,父母信教的子女信教的可能性是父母不信教子女的22.9倍,可見父母宗教影響的合力遠遠大于父親或母親一方的作用。從雙親宗教信仰影響的大小來看,母親大于父親,這與以往的研究基本一致。究其原因,可能是母親在子女的社會化過程中更多地扮演了表意性角色,而父親扮演的是工具性角色,母親與子女的日?;痈l繁,因此也容易傳播自己的宗教價值觀念,況且使子女的宗教價值觀與自身保持一致,也有助于代際關系的融洽。

在其他的控制變量中,有統計顯著性的變量分別是性別、民族、城鄉和學歷。模型1的數據顯示,男性信仰宗教的可能性是女性的0.530倍,換言之,女性信仰宗教的可能性接近男性的兩倍。其實,幾乎所有地域的實證研究都表明女性更容易信教,學術界對原因的解釋眾說紛紜。弗朗西斯將這些解釋概括為性別角色社會化理論、結構定位理論、深度心理學理論、人格特征理論以及性別取向理論[13]。女性更容易信教,或許這是女孩較男孩更容易與父母的宗教信仰保持一致性的原因之一。少數民族比漢族更有可能信仰宗教,由于地域和文化等因素的影響,有些少數民族信教的比例非常高,樣本數據顯示,在維吾爾族和回族中,信仰伊斯蘭教的分別高達89.2%和87.3%,藏族中信仰佛教的占66.7%,這導致少數民族信仰宗教的總體比例比漢族高。城市居民比農村居民更容易信仰宗教,但這應該具體分析,農村有民間信仰的比例達3.3%,城市只有1.5%,但城市信佛教和伊斯蘭教的比例比農村高很多,所以總體上城市信教的比例大于農村。教育程度與宗教信仰呈現一定的負相關,教育程度越低,信仰宗教的可能性越大。盡管以往的很多研究都表明,健康與宗教信仰存在非常密切的聯系,但模型1的數據沒有發現這一特點。有些學者根據權力控制理論,認為社會地位影響人們的宗教選擇[14],但我們的數據表明這一理論在當代中國沒有說服力,因為無論是收入還是工作情況,都沒有顯現出任何統計顯著性。

模型2和模型3對性別進行區分,分別是男性受訪者和女性受訪者的回歸模型。在這兩個模型中,父親和母親是否信仰宗教依然是影響成年子女宗教信仰最重要的兩個自變量,相對于模型1,模型2中父母親的作用大小發生改變,父親信仰宗教的兒子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是父親無宗教信仰兒子的7.339倍,母親信仰宗教的兒子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是母親無宗教信仰的兒子的4.668倍。這清晰地顯示出父親對兒子宗教信仰的影響大于母親。模型3中父母親宗教信仰的影響程度又發生逆轉,母親信仰宗教的成年女兒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竟然是母親無宗教信仰女兒的8.202倍,而父親信仰宗教的女兒信仰該宗教的可能性只有父親無宗教信仰女兒的3.981倍。這表明母親對成年女兒宗教信仰的影響遠遠大于父親,兩個模型共同顯示宗教信仰代際傳承中的同性傳播特點。

(三)父母親的宗教參與對子女宗教參與的影響

在宗教參與的四個變量中,影響方向非常明確。父親或母親直接影響子女小時候的宗教參與頻率。他們既會對成年子女的宗教參與產生直接影響,也會通過子女小時候的宗教參與變量對成年子女產生間接影響。

圖1為不區分子女性別的路徑關系圖。所有的路徑系數都具有統計顯著性。父親和母親宗教參與的相關系數很高,說明他們彼此間的宗教影響非常強烈,但這不是我們關注的話題。父親對子女小時候的宗教參與影響較大,標準化回歸系數為0.43,比母親的影響大。父母親對子女現在的宗教參與也產生一定的直接影響,母親稍高于父親。但是,子女小時候的宗教參與對現在也有一定的影響。如果加上這一間接影響,父親的影響系數達到0.27,而母親的總影響系數也只有0.28,兩者非常接近,這表明父母親對子女宗教參與的影響具有時間上的持續性。前文的回歸模型表明,母親對成年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大于父親,而路徑模型則顯示,母親對成年子女宗教參與的總影響和父親基本一致,但父親對子女小時候宗教參與的影響反而比母親強??磥?,在宗教社會化過程中,父親對小孩宗教參與這種“顯性”行為的代際傳遞似乎比母親成功;而在宗教信仰的層面,母親在對子女宗教價值觀的“內化”上卻比父親顯得更加成功。分性別看,父母親對子女的宗教參與是否會呈現同性傳遞的特點呢?

圖2是由兒子和女兒兩個路徑關系圖整合在一起的模型。左側表示父母對女兒宗教參與的影響,右側表示父母對兒子宗教參與的影響。左側顯示,母親對女兒小時候宗教參與影響的標準化回歸系數達到0.42,比父親的影響大。母親對成年女兒宗教參與的直接影響有0.27,加上間接影響,總系數達到0.45,這一數值甚至比母親對女兒小時候的影響還大。父親對成年女兒的宗教參與的影響沒有顯示統計顯著性,只有微弱的間接作用。右側的情況發生很大轉變,父親與對兒子小時候的宗教參與影響非常大,標準化回歸系數高至0.57,是母親影響的3倍。父親對成年兒子宗教參與的直接影響系數為0.35,加上間接影響,總效應達到0.47。母親對成年兒子宗教參與的影響盡管也具統計顯著性,但是這種影響很少,加上微弱的間接效應,總系數也只有0.16。從子女宗教參與的連續性來看,我們發現兒子小時候的宗教參與對現在的影響比女兒弱,說明男性在宗教選擇上更具冒險精神[15]。模型2表明在宗教參與的家庭傳播過程中,父親對兒子的影響大于女兒,母親對女兒的影響大于兒子。endprint

五、結論

上文在對父母和子女宗教信仰一致性進行描述統計的基礎上,探討了父母親對成年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闡明父母、未成年子女以及成年子女三者之間宗教參與的路徑關系。在提出的3個研究假設中,除了假設2中母親的宗教參與對子女的影響大于父親未能得到驗證外,數據都支持了其他假設。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父母親在子女宗教信仰和宗教參與的傳遞上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解釋成年子女是否信教的所有自變量中,父母親的影響因素最大。未成年子女和成年子女的宗教參與都深受父母的影響。

第二,總體而言,母親對成年子女宗教信仰的影響大于父親。父親對未成年子女宗教參與的影響大于母親,但對成年子女直接影響比母親略小,如果加上間接影響,父母親基本一致。

第三,宗教代際傳遞呈現非常明顯的同性相傳特點,主要傳遞路線是“父-子”和“母-女”,父親對成年兒子宗教信仰的影響比母親大一些,母親對成年女兒宗教信仰的影響比父親大得多。無論對未成年兒子還是成年兒子,父親對其宗教參與的影響都比母親大,無論對未成年女兒還是成年女兒,母親對其宗教參與的影響都比父親大。

第四,男性小時候的宗教參與對成年后宗教參與的影響小于女性,男性在宗教實踐中體現更多的不一致性,而女性則體現出較強的一致性。

總之,本文最大的發現是我國宗教代際傳承中同性傳遞的特點,紐曼曾用西班牙天主教的資料證明了這個觀點,并用宗教資本理論進行解釋。作者認為,父母親把時間投入到宗教活動中是一種宗教投資,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期待子女從事同樣的宗教實踐并且強化子女的宗教資本,通過這種方式,父母的宗教態度和價值可以有效傳給下一代[16]。宗教市場論雖然能夠從父母宗教投資和回報的行為解釋宗教的家庭傳遞,但還是沒能解釋宗教同性傳遞的特點??磥磉@個問題的解釋還得回到班杜拉,他的社會學習理論認為,小孩會模仿各自認同的自我強化模式,他們更愿意以同性父母為榜樣而不是異性,男孩應該至少在模仿父親形象的傾向上比女孩更強,而女孩在模仿母親形象上則應該比男性更強[17]。具體到宗教的代際傳承問題上,子女可能更愿意接受同性父母的宗教教化,所以父親對兒子以及母親對女兒的宗教價值和行為的傳遞會更加成功。

本研究依然存在諸多不足。中國人宗教心理異常復雜,有些人存在“一人多信”的現象,但CGSS問卷只允許回答一個選項;由于缺少被訪者小時候宗教信仰的變量,因此無法分析宗教信仰影響因素的時間效應;問卷對宗教模塊進行了過濾性回答,使得樣本量不足而無法分別對主要宗教類別進行回歸分析;在宗教參與問題上,我們在明確變量作用方向的前提下應用了路徑分析,但卻忽視了其他因素的影響(當然,多元回歸分析模型同樣可以顯現宗教同性傳播的特點)。本文未能考慮父母親對子女的社會控制程度、親子之間的關系類型多種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研究的信度。最后需要說明的是,家庭總是嵌入在社會結構中,我們不能脫離社會孤立地談論家庭宗教價值的傳遞,雖然現在看到的更多的是宗教傳承中的相對穩定性,但社會結構轉型的張力也會逐漸改變現狀,宗教代際傳承的變異性也是以后值得關注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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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Based on the data of CGSS(2010), the author investigated gender factors in inter-generational religious transmission in China. Results showed that parents played important roles in transmitting religious beliefs and attendances to their children. In general, mothers influence was stronger than fathers to their adult children in religious beliefs, and fathers influence was stronger than mothers to their underage children in religious attendances. However, they made no distinctive differences to their adult children. The route of inter-generational religious transmission was “father to son” and “mother to daughter” when considered the gender, fathers influence to their adult sons was little stronger than mothers in religious beliefs, but mothers influence was far more stronger than fathers to their adult daughters in religious beliefs. In religious attendances, fathers influence to their sons was stronger than mothers ; while mothers influence to their daughters was stronger than fathers .

Key words: religious beliefs;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gender factors

編輯:黃航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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