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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的真實書寫

2017-11-09 14:23王曉夢
安徽文學·下半月 2017年10期
關鍵詞:荒誕愛情生活

王曉夢

摘 要:作家魏思孝的把寫作視角集中于小鎮青年的故事。他以自我的生活環境為背景,表現著小鎮困頓的青年在生存與欲望的雙重焦慮下的種種荒誕而真實的人生狀態和小鎮底層青年的生存困境。作者書寫自己獨特的生活及社會體驗,以荒誕的手法,在輕松荒誕的故事背后反映的是殘酷無奈的現實生活,是小鎮青年生活姿態的真實書寫。

關鍵詞:魏思孝 小鎮青年 荒誕 生活 愛情

魏思孝,淄博80后簽約作家。魏思孝居于鄉下,雖然有著青年作家的身份,但卻是一位地道的青年農民,準確來說他不是小鎮青年而是農村青年,他在農忙時要下地耕作,閑暇時間則在家里陪女兒或者寫作。所以作為地道的小鎮青年他有自己獨特的生命感受與生活經歷,他的作品寫的多是與自身經歷有關的故事,寫那些被遺忘的底層小鎮青年,寫他們窮困凡庸不被人注意的生活。

同其他的80后作家一致,魏思孝也疏離了宏大敘事,將敘事視角轉向自己生活周邊的小人物,將敘事回歸到個體自身。在《小鎮青年的18種死法》《一個廢柴的日常生活》和最新作品《噓,聽你說》中都一致書寫小鎮底層青年的平庸生活,他們無所事事,生活困頓,每天都生活在不同方式的頹廢中。魏思教在平淡中講述真實的生活經歷,將小鎮青年的生活不加粉飾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他敢于坦露自己真實的一面,用一篇篇荒誕的小說,勾勒出混跡于三線城市的落魄青年的真實生活圖景。在作品中,他既是故事的參與者又是故事的講述者與旁觀者,他將個體生命在成長中不可或缺的獨特感受以及對現實中生死及一系列生存狀態的情感經歷反思提煉,通過經歷生命的積極行為而獲得的生命意識的強化和情感的升華,從而來書寫個體生命深層的體悟。作品對于人生事件的經歷和深切領悟的過程,是對生命的反思,也是對現實的超越。

一、荒誕的生活狀態

20世紀90年代,社會改革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經濟的迅速發展改變了人們生活物質條件的同時,也給80后一代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生存與就業壓力,尤其是小鎮青年這樣的底層群體,他們從落后的農村走向城市,之后他們又回到農村,其間的變動不居讓他們的生活時時刻透露著無端的焦慮。

小鎮青年們出身鄉鎮,在末流學校受過教育,從鄉鎮到城市再回歸到鄉鎮,他們身上有著農村與城市生活的雙重烙印。在小說中,有些并沒有出現主人公的名字,在這些不確定名字背后是他們不確定的人生指向,他們從被時代隱藏的角落里爬出來,但是末流的學校與不出眾的能力使他們在城市中毫無優勢可言。他們也曾懷抱理想,試圖在城市中打拼屬于自己的一隅天地,但是他們最終還是在狹窄的出租屋里埋葬了理想,將時間與精力揮霍在了各種沉淪狀態中?!拔覀冞@些80后、90后的青春在什么地方?就在付不起房租的出租屋里,就在孤獨的單人床上”。[2]47青春的頹廢使他們在城市中站不住腳,他們無奈只好回到鄉下老家,但他們與一直在農村打拼的青年又有著不同,農村青年有著自己的土地,有著殷實的糧倉,占有著家鄉的資源,他們結婚生子,生活滿足,雖無大志卻也并無遠憂;而從城市“學成歸來”的小鎮青年們既無法完全撲身于土地又沒有自己的事業,于是產生了生存的焦慮,他們的生存處于一種尷尬的境地。

與這種焦急尷尬的生存境地相伴的是魏思孝在作品中彌漫著的消極頹廢的情緒。他筆下的小鎮青年呈現北上廣的青年們不同的生活狀態,他們不是在生活的浪潮中搏擊的弄潮兒,而是被生活硬行拖著前進的一類人。在魏思孝的作品中他從不輸出“虛假的正能量”,在作者眼中,“喪”和“慘”正是生活本來的面目?!澳銓懙媚敲捶e極干什么呢?顯擺過得比別人好嗎。這樣多討厭啊?!盵1]魏思孝如是說,他的朋友朱白說,魏思孝“從沒有洋洋得意地輸出和賣弄,也不會卑微得不存在,更不會放棄對其他普世美好的理解力?!盵1]他正是用無意義來對抗和消解所謂的意義。[1]

魏思孝筆下的小鎮青年們總是終日無所事事,生活困頓,又不想奮斗,白天在堆滿垃圾的陰暗又潮濕的出租屋里睡覺,晚上混跡于網吧,打游戲,看黃片,他們生活得如同幽靈一般,他們不找工作,欺騙同學,甚至學校里的實習都搞砸了。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是問題,“我現在是這個樣子的:我想吃肉,我還有一百二十塊錢,抽的只剩九根的煙,一個破手機,幾件穿在身上的衣服和一部即將完成的小說”[2]47,“介紹一下我的居住環境……兩塊大木板把足有五平米的客廳分割了一半,這一半放著一張床,卸東西的時候我把電腦放在床上把被子放在地上,然后我坐在被子上對著電腦打字”[2]47,他們沒有固定的工作,送快遞,鋼鐵廠,他們從事著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沒有錢吃飯的時候,他們就會去找朋友介紹工作,一兩個月之后,錢夠花一段時間的了,就會立馬從工作中抽身出來恢復自由,然后盤算著怎么花掉這些錢,他們并不想發財。這樣瑣碎的生活使得魏思孝筆下的小鎮青年幾乎沒有精神世界,因為他們有時候連吃飽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對這樣的人談精神追求顯然是一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因為生活的沉淪不規律,這些小鎮青年往往沒有健康的身體,他們瘦弱,常常需要去醫院看醫生,享受生活與生活情趣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吃飯似乎是他們要解決的頭等問題。他們時常拿著沒有錢的銀行卡去查詢余額,總希望有一天卡里的錢突然變多了,他們要仔細地盤算著怎樣將兜里僅剩的一百塊錢撐到月底。在《大街上的每個人都歡天喜地》中,“我從口袋里掏出一百二十塊錢,這是我全部的積蓄。我必須要用這點錢挨到月末,這才中旬,還有十六天的時間。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四塊錢的哈德門兩天一包,八乘以四等于三十二?;丶业能囐M四塊錢。一百二減去三十二減去四等于八十四。八十四攤到十六天等于五塊二毛五。也就是說我每天的花費要控制在五塊錢以內,最多不能超過五塊五毛錢。我今天還沒有花一分錢,吃掉的兩個饅頭是昨天剩下的,也就是說我現在有條件花五塊錢買根雞腿吃?!边@就是小鎮青年的生活常態,他們拮據的生活令人啼笑皆非,既然生活得如此擰巴為何不去正當工作,為何不悔改,然而實際上這種荒誕的生活才正是中國底層千千萬萬青年的真實寫照。endprint

二、荒誕的愛情

小鎮青年在滿足基本的溫飽之后,也有更深一步的需求,那就是愛情。青年時期人們往往期待一份真摯的感情,作者筆下的小鎮青年們也是如此,但他們的愛情與性欲的焦慮是分不開的。在作品中作者書寫兩種極端的愛情,一種極端是對于身體和情欲的崇拜,性愛的放縱背后依就執著于真愛,他們有性愛的極度放縱,精神上卻渴求真愛。另一種極端是柏拉圖式的愛情,即將愛情視為生命的唯一。在這矛盾的雙重焦慮中反映的是他們在現代人的肉體與精神的沖突,他們放縱情欲的同時也讓我們懷疑真愛的存在,而也正是真愛的缺乏使作者進行唯美書寫,在精神分裂的背后是情欲的焦灼,是悲涼的處境。[3]

魏思孝首先表現了小鎮青年無望的愛的追求。他們追求純真的愛情,將愛情視為至高無上的事情,但往往他們對愛情的追求卻是無望的,在一次次追求的無望中,他們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焦慮。

在《戀愛中的約瑟夫》中的約瑟夫原名林強,是一個將愛情視為生命唯一的人,在愛情上有著超凡的忠貞、包容與犧牲精神。他戀上了一個風花雪月的“壞女人”張悅,為了張悅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低微的收入讓張悅壓根看不上林強,像水蒸氣一樣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固執的林強又開始了瘋狂的尋找,愛情里的卑微最終把林強推向死亡的深淵。在《吾與友趙西》中的趙西一直愛慕趙娜,趙娜死后他的生活陷入了無望,從此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將愛情看得太重,愛情的幻滅使他萎靡不振,走向精神的幻滅。

小鎮青年們在城市中是孤獨的,他們的情感無處寄托,青春的荷爾蒙分泌旺盛,但是得不到釋放,他想擁有女人的身體,但是他更渴望走進一個女人的生活中,全方位地了解一個女人。他們雖然有時候會放縱自己的情欲,但是他們內心深處依然渴望得到真愛,希望在心靈上的得到陪伴,尋找與自己價值觀相符的女孩。然而,他們大多沒有一份真摯的愛情,即使處在婚姻生活中,也是表現出了對于女人忠貞的懷疑。他們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焦慮中,于是他們開始放縱情欲,以此來宣泄自己的感情。

跟蹤、綁架是作者常用的欲望宣泄方式。小鎮青年們時常將注意力放在身邊女生的身體上面,他們對女性的身體充滿興趣,他們經常在大街上偷看女生的屁股,他們時常會因為一個倩麗的背影或者纖長的雙腿而開始跟蹤女孩子,想一看究竟,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在《跟蹤大師》中,張超與“我”都喜歡上小晴,都是從跟蹤開始,跟蹤的原因就是被前面的漂亮女生吸引,女生的屁股,若隱若現的內衣,甚至漂亮的背影都成為吸引他們目光的風景?!段铱傆X得不舒服》里面,我跟蹤一個女子,撿到了她掉的鑰匙卻不還給她,在拯救女子之后將其綁在椅子上,兩次提到電影《禁室培欲》,顯然作者也是希望眼前這位被自己拯救又被自己綁架的女子上演電影里面的情節,這樣的愛情期待顯然是荒誕的。

綁架也是小鎮青年企圖獲取愛情的一種方式?!读髅ケ刂恰芬圆煌R辜s為目標的“流氓”老鄉必智,會對陪同他去的老同學“我”坦白:“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跟網友約會嗎,不只是為了和她們上床做愛,我享受的是和她們虛情假意交往的過程,只有在這里面,我才能偶爾嘗到愛情的滋味?!痹凇稇賽壑械募s瑟夫》中與林強的癡情相對應的是馬格,他認為女人都是“騷貨”,他對待兩性關系非常隨意,經常將洗頭房的小姐帶回家中,這顯然也不是愛情正常的相處模式。小鎮青年們跟蹤、綁架女生,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了解女生,使自己的荷爾蒙得到釋放,也期望借此得到女生的坦誠,他們會因有個姑娘為自己的貧窮流淚而感動,羞愧的同時也有一種奇異的幸福感,他們企圖獲得愛情的方式諸如綁架,跟蹤注定了他們終將將愛情推遠,他們愛幻想自己的愛情,然而幻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帶給他們濃濃的悲劇感?;恼Q的手段注定只能帶來荒誕的結局;愛情的空缺使他們的生活充滿悲劇感。

三、荒誕的對抗與結局

面對荒誕的生活,面對愛的無望,小鎮青年們表現出了這個時代少有的“從容不迫”,他們不是選擇以自身的奮斗打破這現狀,而是選擇搶劫、借錢甚至死亡等方式來與生活斡旋。

于是,無處不在的消極的情緒彌漫在魏思孝的小說中。在《我總是覺得不舒服》中,魏思孝寫道,“關于自己,我不想說什么,也真沒什么好說的。我總覺得我是恰巧居住在這個皮囊之內,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真想跳出來,另外找個地方。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說的就是這個樣子?;钪呛苈闊┑氖?,總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找上門。對于麻煩,我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處理辦法,我期盼的是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越快越好。不說其他的,單是吃這個問題,就挺麻煩的。就我目前的狀況而言,麻煩算比較少了,只剩下吃飯這一件。我想究竟什么時候才一點麻煩都沒有,也許死后會好點?!盵7]在長久的昏睡之后的片刻清醒是他最痛苦的時刻,意識到自己尚存人間,還要繼續過昏天黑地的日子,所以,小鎮青年們選擇了順從。

雖然生活困窘,捉襟見肘,但小鎮青年們似乎在生活困境中總是能逢兇化吉,從而順利渡過難關;但在窮途末路之時,他們也會有鋌而走險的沖動。在魏思孝的筆下,每個生活窘迫的青年心中似乎都有一個犯罪的夢想,在《人類進化的真快》中,“我”和徐強及其表弟迫于貧窮,跟不上人類進化的步伐,被社會拋在了后面,生財無道,準備去搶劫。顯然,這種不勞而獲的方式與當今社會的主流價值觀是不相符合的,而作者卻把它寫得輕松自由,就像不懂事的孩子的惡作劇一般,并沒有任何的呵責。但魏思孝也在小說中給了這些走不出小鎮的青年們一個暗含的定語,就是悲慘。小鎮青年用盡最后的力氣與殘酷的生活抗爭,做最后的掙扎,但他們荒誕的生活狀態及荒誕的對抗方式注定他們的結局是悲慘的,他們最終走向了身體亦或是靈魂的毀滅。

在《吾友趙西》中,趙西是一個身體靈魂雙重毀滅的人,趙西喜歡的的王娜死后,他整個人就變得多愁善感了,這是他靈魂毀滅的第一步,他想殺人報仇。 后來母親死了,生意也不如意,生活的不順遂使他對生活不再抱有幻想,這樣的幻滅使他看開了一切,在世故中游刃有余;可悲哀的是他卻是在一次次的玩笑中走向死亡,在開黑出租的一次偶然的爭吵中,他把自己幻想中的殺機,在一名女乘客身上變成了現實,最終走向毀滅?!逗贸缘牡啊防锩娴内w學,是一個終日沉浸于網吧游戲中的人,某天在去同學家的路上他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頓,在他生命最后的時間他還是去了網吧,最后他凄慘地死在了網吧,他連一個訴說自己被打經歷的人都沒有,最后時刻他才領悟快樂的重要性,他終日糜爛的生活最終導致了他的悲劇結局。在《記王東臨終前的講話》里面,主人公王東生活出了問題,于是他厭倦了生活,放棄與生活和解的可能性,開始尋求解脫,他覺得毀滅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探索自殺的種種方式,他已經萬念俱灰,靈魂的毀滅讓他只得選擇身體的毀滅。

可以說,這樣的命運軌跡,恰是魏思孝對人生暗淡色調的一次次極致呈現。他解構了作為讀者的我們意識中現有的寫作秩序與生活秩序,為我們呈現了一個荒誕的生命世界。小鎮青年們與入室搶劫的姑娘熱情攀談,與搶劫自己的陌生人結為知己,一起吐槽殘忍的生活。在其他主流文學中,我們看到這個時期的青年應該是奮斗,有熱情,有夢想,而作者卻不是讓他的小說按照預定的軌道前行,現實使他們無法擺脫生活的矛盾,他用一種荒誕的寫法,將他們悲情的生活過成了荒誕喜劇,用荒誕打發了無聊,在荒誕的背后是無情、悲涼的生活現實,在荒誕中書寫真實,在對抗中彰顯無力。

在魏思孝的作品中,無處傾訴的孤獨,無法壓抑的情欲,沖動笨拙的犯罪,無處不在的生存焦慮,無厘頭的黑色幽默,都在他平靜的敘述中時時發生。

他的作品代表了80后作家群體關照社會的一個角度,如作家所說,“總有一段難熬的日子,讓你自我懷疑。不過當你再經歷一些,會發現,那只是生活的常態?!鄙畋緛砭褪莻€多面體,在小說中展現現實,在閱讀中體驗生活,也藉此讓我們了解萬千底層青年的在當下這個時代的生存現實。

參考文獻

[1] 鄧郁,鄭廷鑫.魏思孝和他的小鎮廢柴們[J].南方人物周刊,2016(11).

[2] 魏思孝.小鎮青年的18種死法[M].上海文藝出版社,2016.

[3] 羅亮.論80后文學中獨特生命體驗[D].碩士論文,西南大學,201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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