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數據異化的哲學思考

葉潤+胡良沛

摘 要：大數據作為當代社會最引人注目的技術，在促進社會快速發展的同時，也表現為一種異化。而這正是私有制無限擴張的結果。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我們應采取“揚棄”的方法，以制度創新為切入點，建立和推廣技術民主制，充分發揮道德和法律的協同作用，以推動大數據走上復歸之路，從而更好地發揮其積極作用。

關鍵詞：大數據；異化；根源；復歸

中圖分類號：B8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7）10-0044-04

當今社會，隨著計算機和智能PDA的普及以及互聯網、多點觸控技術和無線通信技術的發展，人類社會已悄然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大數據時代。黨在十八屆五中全會上通過的《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指出，大數據技術的發展是促進經濟轉型、提升國家競爭力、提高政府治理能力的新動力、新機遇和新途徑。從當今社會現實來看，大數據的發展在一方面促進我們生產方式、生活方式，以及思維方式的巨大發展的同時，也包含了自身的反面——對人的一種異化。這不得不使我們對大數據技術做更深層次的思考。本文試圖立足當代社會大數據對人類異化的表現，在嘗試分析其背后的根源之后，對異化的復歸之路作出一定的思考。

一、異化的表現

馬克思認為，生產方式決定了個人，“個人怎樣表現自己的生命，他們自己就是怎樣。因此，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痹诖髷祿r代，數據成為一切生產活動的標志，人們總是在不斷生產數據，又總是依靠數據來生產，而屬于人類自由自覺的意志被逐漸磨滅。同時，數據的私有化更是進一步加深了數據社會異化的程度。

原始社會和先進社會的分界線之一就是記錄信息的能力。早在公元前3000多年的印度河流域、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就有了很大的發展，這促使了記錄生產和交易的精確方法產生，這是數據化最早的起源。隨后，計量的方法被不斷地應用到面積、體積和時間等領域。在12世紀，隨著阿拉伯數字傳播到歐洲，算術又賦予了數據新的意義，使得數據不但可以被記錄，而且還可以被分析和再利用。伴隨著數據記錄的發展，在人類不斷探索世界奧秘的過程中，我們總是要記錄下各式各樣的關于時間、地點、體積、距離等一切相關的信息，以供日后分析?？梢?，一切科學的發展和人類的認知，都已經離不開數據的量化。在現代社會，隨著計算機對數字化的實現，人類可以將一切模擬數據都轉換成0和1的二進制的表達方式，我們不僅可以將文字、圖片、音頻和視頻等變換成0和1的方式來交流，還可以將制造業、商業、醫療和教育等全部變成0和1的方式來進行人類的活動。人類社會隨著大數據技術的發展，“比特化”的進程逐步加快。

隨著大數據技術的不斷發展，人類的生產方式受到了巨大的變革。一切生產活動都必須依靠數據才能得以進行。阿爾文·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就預言過“產消合一”的生活形態，他說：“我們應該還記得市場是建立在生產者和消費者分裂的前提上，而這一前提現在已經界限模糊了?！迸e例來說，當一名消費者在進行網購時，會生產出多條數據的記錄，這些記錄會被電商收集并分析出消費者可能的需求，再根據這些可能需求進行生產活動，而后又將新的商品推薦給消費者。這就是在生產領域上B2C（Business to Customer）向C2B（Customer to Business）的轉變。生產不再是根據市場上已有的商品來消費，而是根據個人的需求來消費。人類各種不同的需求被大數據技術挖掘了出來，這對于提升市場活力，促進經濟增長有巨大的作用。然而，在數據推動了經濟增長的同時，我們也不得不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我們生產的數據去哪了？

其實，關于數據的流向問題，馬克思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就為我們指明了方向。馬克思在分析人與人異化時，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勞動產品對我來說是異己的，是作為異己的力量面對著我，那么它到底屬于誰呢？”隨后，他回答道，“屬于另一個有別于我的存在物?！倍@個存在物不是神，不是自然界，只能是人自身。而在現代社會中，依靠互聯網的信息技術公司無疑成為了區別于我們的存在物。邁爾—舍恩伯格和庫克耶在《大數據時代》中所例證的大數據對人類的作用恰巧說明了這一點。

谷歌公司成功預言了2009年出現的新型流感病毒——甲型H1N1。而他們的方法是將美國人在網絡上進行搜索所使用的高頻關鍵詞與流感傳播時期的數據進行比較，進而分析出了這些關鍵字與流感傳播之間的聯系，得出了45個關鍵詞的組合，由此建立了特定的數學模型，從而預先得出了流感將要發生的結論，而當時的公共衛生機構由于信息的滯后性是做不到這樣及時有效的；美國人工智能專家奧倫·埃齊奧尼設計的Farecast飛機票價預測工具，收集了美國將近十萬億條飛機票價格的記錄，成功預測了飛機票價格的變動趨勢，可以使平均每張機票都節省了大約50美元左右。由此可見，在大數據時代，對于數據的掌握和應用，并不是像所宣稱的那樣——“每個地球人都可以獲得大量數據信息”。就像喬布斯為了治療他的病情應用了基因上的大數據技術，但同時，他每年也需要支付幾百萬美元的費用，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能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的享用大數據呢？

綜上所述，在大數據浪潮沖擊的今天，人類社會的異化也正在同時進行著。首先，在大數據時代，將世間的萬事萬物都量化成數據，人類的一切行為活動，都以數據為標準，數據的指向，就成了人的動向，而人逐漸失去自由自覺活動的意志。其次，數據作為最新穎的勞動產品，不是被勞動者自身所占有，而是被區別于自身的存在物所占有。這些區別于自身的存在物挖掘出了更多由數據分析出的需求來進行生產活動，而這僅僅是為了滿足其對經濟利益的追求。勞動者較工業時代相比，被壓榨和剝削的程度更深了。我們不禁要問，技術本身的目的是用來服務于人類的，大數據技術的發展，更應是人類幸福的助推器，可為什么發生了異化呢？

二、異化的原因endprint

人類社會發展至今，無論是什么樣的技術，都是人類智慧的結晶，人類對技術的創作，與人類生產勞動產品一樣，都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大數據技術同樣是作為勞動產品而存在的，而在勞動仍舊發生異化的年代，技術異化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異化勞動延伸的產物。所以技術異化最根本的原因必定與異化勞動的原因是一致的，即私有制無限度的擴張。

技術作為勞動產品而存在，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技術也必定與勞動者發生異化，因而技術異化便只是異化勞動的延伸。根據馬克思的異化勞動理論，異化的結果便是私有制的產生，而這種私有制的產生，可以說，進一步使技術異化的程度加劇了，因而要想更進一步探求技術異化的原因，則必須要追溯到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的層面。

在農業文明時代，由于農耕技術的發展，農產品開始有了一定量的剩余，這是私有財產最初的雛形，隨著這個雛形的量變，私有制也悄悄開始了萌芽。這時，人類的第一個歷史前提已然得到了滿足，于是，人類就開始了去除動物機能以外的活動，剩余的產品開始被用于交換。在交換中，人類的各種需求得到了滿足，人類品嘗到了交換的甜頭，開始明白：不勞動也能滿足自身的需求。而這一切都是得益于技術的發展?？梢哉f，自農業文明時代開始，任何生產的改進都與科學技術有了密不可分的關系。人類為了滿足更多的需求，同時熱衷于對技術的投資。J.D.貝爾納在《科學的社會功能》中列舉了這樣一個事實：“在意大利有人在13世紀就發明了同哈格里夫斯式紡紗機基本上相似的紡織機，并且實際投入了使用，但是，不久行會就因其危及手工業者生計而予以禁止?！边@充分說明了技術的發展并不是不可逆的向前發展。部分階級的利益對技術的影響在中世紀得到了進一步的體現。經濟的主導地位越來越明顯了。而在隨后的工業年代，技術雖然打破了各種行會的束縛，不再為了具有傳統地位的階級利益而壓抑自己，但是，這更是因為資產階級——一個更龐大的經濟體的建立。資產階級為了自身的特殊利益而對技術的迫切需求，促使了始終導向于自身的特殊傾向的技術的發展?？傊?，在私有制無限擴張的情況下，技術的異化才被進一步加劇了。

技術本身的目的是為了滿足人類的需求。隨著大數據技術的發展，人們對未來生活預測成功的概率得到提高，人類的生活在由物質匱乏變為物質充足的同時，精神世界也會得到極大的豐富。但是，這種美麗的幻想卻因為私有制的發展遭到了破滅。私有制對物質利益一味的追求，使得在設計技術之初就與其最初的目的發生了偏離，使得它由為滿足人類需求的初衷變成了滿足部分人類的需求，使得它只是作為一個勞動產品而存在，而泯滅了人性。那么當下，我們迫切要明白的是：在大數據技術發展的今天，我們究竟應該如何對待大數據技術的異化問題呢？

三、復歸之路

正如馬克思所說：“對私有財產的積極的揚棄，作為對人的生命的占有，是對一切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從而是人從宗教、家庭、國家等等向自己的人的存在即社會的存在的復歸?！币簿褪钦f，只有揚棄私有制，才能使異化勞動逐漸消失，立足當代，生產資料的私有制還不能徹底消除，因此，要解決當今社會的異化，必須以制度的創新為切入點。我們應當辯證地看待技術的發展。對于技術的負面效應，我們可以通過建立和推廣技術民主制，將技術異化限制在一定程度和范圍之內。

技術是人類社會的產物，因而理所當然應歸人類社會所有。而其得以被生成的目的，也自然是為了服務于人類社會的，這預示了技術對民主的需求，所以建立和推廣技術民主制是十分有必要的。當代美國技術哲學家，安德魯·芬伯格表示，技術并不僅僅只能從單純的技術所有者的意義上來談論歸屬問題，因為當代社會技術除了因資本所有者的需要，并經技術專家之手而誕生，技術還必須有效地在社會中發揮作用，才能真正標識技術的完成，否則，技術只是一種抽象的技術，因而是無意義的。所以，技術必須要有廣大的公眾參與進來之后，才能賦予技術完整的意義?！洞龠M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也指出，推動數據共享的開放性工程。建立醫療健康服務的大數據，社會保障服務的大數據，教育文化的大數據和交通旅游服務的大數據。這些都是對實施技術民主制的表現。如果現代社會能對技術的設計和應用都實行一種民主的制度，則技術的生成和應用必定是符合廣大公眾的利益才能得以完成的。這樣一來，技術便可以轉變成為公眾所有和為公眾服務的技術。只有技術重新為勞動者所占有，才預示著技術的異化走向了復歸之路。同時，推動技術民主制的實現，又需要道德與法律的共同協作。

按照J.D.貝爾納在《科學的社會功能》中的觀點，自僧侶與工匠不幸的分家開始，科學也就開始逐步脫離了群眾，技術也是同樣的發展?？茖W家一般由國家或者大財團所供養，他們大多從事文字工作，有著安定的生活且受人尊敬；而工匠則大多存在于行會之中，普通人必須要到行會中拜師學藝，才能學到工匠的技能。所以，科學技術的發展自很早開始，就在很大的程度上取決于一個特殊群體的研究——“科學共同體”。庫恩在其《科學革命的結構》中表達了“科學共同體”的概念，即在堅定地承認并相信過去某些科學成就所形成的“范式”的基礎之上，依據“范式”的規則而展開常規科學的解謎活動的一種團體。既然科學技術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科學共同體”的成員，所以，對于道德的宣揚，也應當從“科學共同體”的成員開始。因為他們比普通人更具有推斷技術成果所帶來影響的能力，且他們的權威對于政府政策的影響要大于普通人。

對于“科學共同體”的成員來說，首先，應當自覺提高自身的修養。對于科學技術的研究，要樹立堅定的對認知的追求和為人類服務的本質的信念，不能以物質利益為目的。其次，在科研的過程中，一旦發現某種成果可能會對人類造成危害，應當果斷終止此項目的研究工作，不能因個人付出或投入巨大而繼續研究工作。再者，應該與危害和威脅人類的科學研究工作做各方面的斗爭，包括技術上的、理論上的和宣傳上的。最后，“科學共同體”的成員也應當努力地進行科學研究的工作，不斷地提高自身的業務水平，為治療以往技術的負面效應提供專業支持。道德上的修養屬于人類內心活動和動機，是一種自律的行為。而要限制技術異化的膨脹，僅僅依靠自律行為是不夠的，還必須要依靠他律，這就是需要法律的力量。endprint

法律是國家長治久安最有效的保障力量?？萍剂⒎▽茖W技術的發展也同樣具有重要的作用。首先，科技立法可以為科技的發展提供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并且對科技發展的內部也有規范和制約的影響，其次，能對科學技術的發展以及結果起到良好的控制作用，對科學技術的競爭與合作起到促進和保障的作用，最后，科技立法有利于促進和保證科學發展的進程是向著造福人類的方向前進的。道德的規范是法律制定的前提和基礎，而法律的實施可以為道德起到督促和保駕護航的作用，在發動廣大人民群眾力量的基礎上，配合道德與法律的共同協作，必定可以調節好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扼制技術異化的發展。

綜上所述，大數據技術的誕生，是促進人類社會新一輪發展的巨大助推器，但其同時又存有兩面性：除了對人類社會的促進作用，還包括對人的異化。對待大數據技術，既不能因其促進作用而盲從，也不能因其異化功能而悲觀。對于當代中國社會來說，應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領導下，充分理解和貫徹《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的精神，推動大數據的良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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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賽漢其其格）

Abstract： Big data， as the most attractive technology in contemporary society， while promoting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society， is also a kind of alienation， which is the result of an unlimited expansion of private ownership. In order to solve this problem， we should take the method of sublation， with institution innovation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establish and promote the technology of democracy， give full play to the synergistic effect of morality and law， so as to promote the big data onto reverted road， and play its positive role.

Keywords： Big Data； Alienation； Source； Revert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