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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恩沐浴我

2018-03-27 03:56張小軍
朝陽法律評論 2018年1期
關鍵詞:恩師學術論文法學

◎張小軍

幾天了,一直有親人、朋友甚至學生安慰我,勸我節哀保重。

恩師享年九十有二,過去學界許多先輩同仁說他是中國法學界的不老“孫”、常青樹。

和恩師見的最后一面是2016年的8月26日,午后,我在北京辦理完赴美訪學事宜后臨行前去世紀城看望恩師。當時恩師身體已大不如以前,恩師照例詢問我工作科研和家里的情況,我一一回答并告訴恩師要去美國訪學一年。恩師說好啊,出去見見世面是有好處的,記得還談了我的課題情況。走時我告訴恩師,明年回來還是經由北京入境,一回北京就去看他……出門前恩師說他不起來送我了(當時恩師已經行動不便了),我走出門后轉身還看見恩師在沙發上向我招手,示意再見。

前幾天,恩師92歲壽誕,微信群里眾師兄弟姐妹祝賀。師姐說在醫院里,我微微一怔,只小心翼翼地說了句“祝愿孫老師和師母早日康復出院”,未敢說孫老師生日快樂(因為聽說老年人不喜歡過生日)。我雖略有擔憂,但內心還是樂觀的:過幾天春暖花開,恩師的身體也會好起來。

美國時間4月14日早晨醒來,打開手機,令我震驚的噩耗傳來,孫老師已經在北京時間2017年4月14日13:32分走了……他怎么不等我回去看他呢?去年的那一別終成永訣!

我是2006年正式考入孫老師門下的,此前曾經跟隨孫老師做了一段時間的訪問學者。因此事實上我跟隨孫老師學習的時間比同門的許多師兄弟要長。再加上從2005級開始,恩師基本上每年只招收一名博士研究生,而恩師當時身體狀況尚好,他甚至還能經常在人大的校園里騎自行車,到京外參加學術會議。因此,我在人大求學期間有非常充足的時間和條件與恩師密切接觸,恩師對我的學習和科研進行全方位、精心、細致的指導。同時,在學習中,恩師追求真理,嚴謹的治學態度,對學生、對法學教育的熱愛,對我國國家法治建設事業的關心,也深刻地影響、感染了我。

恩師一生追求真理,信奉馬克思主義法學思想,即使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沒有動搖過。他曾幽默地說,“‘文化大革命’時候說我右,現在(改革開放后)又有人說我‘左’,依我看,既不能‘左’,也不能右”。有人評論恩師做到了知行合一、言行一致。

他常說,社會主義建設是人類歷史前所未有的事業,社會主義的法制建設也在探索之中,需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實現。新中國成立后到1957年,我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總體上在走上坡路,只是到了后來才遭受了挫折。恩師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知識,而且也是方法。

恩師黨性強,人格高尚光明,心胸豁達開朗。他熱愛黨和國家,時刻關注國家大事。我從沒有聽到他抱怨黨和政府或發牢騷的話,也沒有聽他背后說別人壞話。他總是就事論事,最多說某種觀點不科學,對理論和實踐有什么壞處。對于不同意的觀點,他當面爭論,甚至面紅耳赤,有時還會后私下主動去做進一步交流討論,許多和他爭辯過學術問題的學者都成為他的朋友。

作為一個學者,恩師絕不跟風。他說,過去有過只講蘇聯的傾向,改革開放后也出現過只講西方的情況,但這都不是正確的認識和研究問題的態度,他說“要實事求是,只要是好的就要學”。前些年,學術界有人以改革開放后30年的成就徹底否定改革開放前30年我國法學(法治)的歷史,恩師認為,這種說法不科學,與事實不符。

恩師思想之敏銳、思路之清晰、反應之迅疾,非常人所及。觀察學術問題,進行學術討論,常常一針見血、妙語連珠,而且筆耕不輟,這一點為國內學術界盡人皆知。事實上,直到去年他還在相關期刊上發表了四五篇學術論文。恩師指導我寫作學術論文時,經常對我說,寫的每一句話要表達什么意思要清清楚楚,不說自己沒有把握、含含糊糊的話,寫文章論述問題要有力度,有高度。

恩師是我求學乃至治學路上的指路明燈,我的每一點進步都與恩師的悉心指導和鼓勵分不開。讀博的前兩年,恩師規定我們在讀的博士每周末去他家,匯報讀書情況,或者討論學術問題、課題進展。同時,開始教我們撰寫學術論文。記得剛剛入學時,對學術論文寫作可以說還沒有入門,恩師非常耐心地教我習作。我的第一篇學術論文交給他后,他用鉛筆在稿件上畫出了許多圈圈,寫滿了批注。正是在恩師的悉心指導下,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師兄弟姐妹們都取得了重大進步。記得畢業時長龍師兄看了我的習作后,半認真地說我的論文現在越來越有恩師的氣勢了。我的畢業論文完成后,由于時間關系,許多地方不成熟,恩師看了后,勉勵我說,寫史很辛苦,難度大,已經寫得很不錯了,挖掘了不少史料,以后慢慢完善。答辯時,畢業論文得到了答辯委員會老師的一致好評。此后,與論文相關的部分思路我進一步凝練后獲得了教育部社科項目的資助,在論文基礎上修改完成的稿件獲得了國家社科后期資助出版。再后來我在這些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入,在張文顯老師的指導下,完成了博士后研究報告(其后以之為基礎凝練完善后再度申請獲得國家社會基金項目資助)。我將報告送給了恩師一份,想不到恩師極有興致地看了我的報告后,又給予了充分肯定和鼓勵。我說,還不成熟,重點梳理了史實。恩師說,搞清楚歷史本身已經不易,還稱贊我是個搞學術的人。我自知離恩師當初之期望還相差頗遠,恩師是在不斷勉勵我。我和許多師兄弟一樣,畢業后還經常打電話請教恩師問題,恩師一如既往,一一耐心解答。我去他家看望他時,他和我談的也主要是學術問題。

……

我常常暗自思忖,自己本來愚鈍,恩師不棄我,使我能夠在人大法學院完成學業,能受教于恩師真是三生有幸。這幾天來,我總在想,過去對法學理論和實踐問題有疑惑時,還能常常向恩師求教,現在恩師仙逝,還能向誰求助?想到此,悲切之情難以自禁。

恩師走了,我曾經在博士論文后記中說,恩師的東西我一輩子也學不完。是的,他的精神,他給我留下的豐富和寶貴的精神遺產又豈能用幾頁紙書寫得完?當然,他的遺產也屬于他深深熱愛并為之奉獻終身的中國人民大學和法學院,乃至許多像他一樣兢兢業業的中國法學學者。

恩師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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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我的恩師
追思恩師黃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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