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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蘇州謝家墳元明朱氏家族墓發掘報告

2018-08-22 08:19蘇州市考古研究所
東南文化 2018年4期
關鍵詞:墓主墓室墓志

蘇州市考古研究所

內容提要:2010年6月,蘇州市考古研究所對江蘇蘇州姑蘇區謝家墳土墩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共清理漢代至明清墓葬三十座。其中三組夫妻合葬墓為元明時期朱氏家族墓葬,出土有墓志、印章、陶禮器等隨葬器物。三組墓葬均出土有墓志,明確記載了墓主之間的親屬關系。三組墓葬的發掘,為研究蘇州地區元明時期的喪葬習俗提供了珍貴的實物和文字資料。

謝家墳土墩位于江蘇省蘇州市姑蘇區石湖景區東入口處(圖一)。土墩近長方形,東西走向,東西長70、南北寬50、最高處約3米。土墩西邊400米為江蘇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越城遺址。

2010年6月,蘇州市石湖景區在建設施工中發現該墩有古墓葬,考古勘探確認此處有較多古代墓葬分布。鑒于該土墩在景區規劃中保留為綠地,蘇州市考古研究所對土墩未全部發掘,僅對其上部的墓葬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掘。發掘工作從2010年6月11日開始,至7月20日結束。共發掘墓葬30座,其中漢代4座、唐代3座、宋元6座、明清17座(圖二)。墓葬形式有豎穴土坑墓、磚室墓及磚石墓三類。其中,有三組夫妻合葬墓出土有墓志,均為朱氏家族成員墓葬,現將這三組墓葬發掘資料報告如下[1]。

圖一// 謝家墳地理位置示意圖

一、元朱道寧、施守真夫妻合葬墓(M8、M9)

該合葬墓為磚石結構,內部墓室為長方形磚室券頂墓,磚室外圍用石塊封砌,墓室頂部用石片鋪滿。封門向西略偏北,方向288°(圖三;封二︰1)。內部墓室用青磚砌壁,采用平磚錯縫法壘砌,南北兩座墓室尺寸相同,內部均長2.7、寬1.06、距墓底0.78米處開始起券,券頂內高1.02、外高1.2米左右。兩座墓室間有壁龕相通。墓室所用磚均為同一規格,尺寸為31×15.5×3.6厘米。北側墓室編號M8,南側墓室編號M9。下面分別介紹兩座墓室的出土情況。

1.M8

墓室內有40厘米厚的淤泥,淤泥內殘留有紅色漆皮和灰黑色灰燼,發現零星的朱砂狀物質,未發現棺木痕跡,墓主骨骼亦無存。墓室內隨葬物品主要分布于兩處。一處近后壁,南北一排隨葬紅陶器3件,為一爐二壺。陶爐位于中間,左右兩件貫耳壺傾倒,口部均朝向中間陶爐,推測為有意放置。另一處位于墓室東北,出土有銅鏡、壓發、角梳以及瑪瑙珠等。

圖二// 謝家墳發掘墓葬總平面圖

陶貫耳壺 2件。泥質紅陶。M8︰1,侈口、方唇、束頸、垂腹、圈足外撇,器身六棱。頸腹部紋飾分四層,以云雷紋做底,正中各飾主題紋飾??诓客馊榱呅?,邊長4.1厘米;內圈略為橢圓形,短徑4.8、長徑5.9厘米;圈足亦為六邊形,邊長約5.3厘米;整器高20.6厘米(圖四︰1;封三︰3左)。M8︰3,與M8︰1形制、紋飾相同,應采取同一陶范制作(圖四︰2;封三︰3右)。

陶爐 1件。M8︰2,泥質紅陶。敞口、卷沿、束頸、弧腹、獸足。器身通體飾云雷紋,腹部云雷紋上另附龍紋及獸面紋??趶?1.6、高10厘米(圖四︰4;封三︰3中)。

以上二壺一爐為一組仿銅陶禮器。器形古樸大方,紋飾繁復生動。

毛筆 1件。M8︰4,殘余筆頭、筆斗,筆管推測為竹木制,已朽。筆頭彎曲,殘長1.1厘米。筆斗最下端為鐵質筆腔,外面用銅片卷成上細下粗的柱狀銅管包裹,中部用一道銅箍箍住,上端有一實心銅頭,為連接筆管所用。筆斗長6厘米(圖四︰6)。

銅鏡 1件。M8︰5,長方形,無鈕,一周凸棱,斜直緣,素面,鏡背正中有一篆書“朱”字。長14.8、寬10.6、鏡緣最厚處0.5、鏡身厚0.3厘米(圖四︰8)。

角梳 1件。M8︰6,弓背,近半圓形。殘長12.5、高6.5厘米(圖四︰3)。

壓發 1件。M8︰7,銅質,扁平,無紋飾。與一鐵質器銹結一起。長15.7、厚約0.1厘米(圖四︰7)。

瑪瑙珠 2粒。M8︰8,推測為墜飾。直徑分別為1、0.9厘米(圖四︰5)。

2.M9

墓室內僅存淤泥,墓主棺槨與骨骼均已朽無存。在墓室西北部發現菱花鏡1面,周邊發現黑色木屑與紅色漆皮,推測原應放置在漆盒內,漆盒朽爛不明。有青白瓷小罐放置其上,附近有青瓷蓋罐1件側倒。在墓室中部有銅錢一串,在兩座墓室相連的壁龕中,靠近M9一側發現銅印章1枚。

圖三// M8、M9平、剖面圖

銅印 1枚。M9︰1,方形,橋鈕中有一小圓孔。長2.1、寬2.2、通高2.3厘米。印面陽文篆書“秀芝”(圖五︰8;封三︰1)。

葵花鏡 1面。M9︰2,銅質,八瓣,圓鈕已殘,素面。直徑18.5厘米(圖五︰1)。

青瓷蓋罐 1件。M9︰3,罐直口,鼓腹,小底。釉色青綠,紅胎帶鐵銹狀斑??趶?、底徑4.1、蓋直徑8.6、通高8.6厘米(圖五︰3;封二︰5)。

小罐 1件。M9︰4,直口微斂,方唇,直頸,斜肩,鼓腹,平底。肩部飾櫛齒紋,腹部滿飾細長蓮瓣紋。青白瓷,白色胎,器身施釉不及底。釉面光滑細膩,外壁有細密開片??趶?.3、腹徑6.6、底徑5.5、高4.1厘米(圖五︰2;封三︰2)。

銅錢 1串。M9︰5,一串約16枚,銹結,錢文不可辨。

銀器 4件。殘斷,從形狀看,可能為發飾。M9︰6、M9︰7、M9︰8、M9︰9,殘長分別為3.3、7.6、5.4、9.4厘米(圖五︰4—7)。

墓葬封門位置出土兩塊墓志,M8為《故常州路陰陽教授朱君壙志》,M9為施守真墓志銘。該墓為朱道寧、施守真夫妻合葬墓。

《故常州路陰陽教授朱君壙志》志石長方形,青石質。高88、寬50、厚14厘米。志文陰刻,略有風化。首題篆書,自右向左豎書,共4行12字。志文楷書,自右向左豎書,共12行,滿行20字,共計231字(圖六)。志文首先追述志主朱道寧的先世世系,接著略述志主生平、婚姻、子女、葬事等基本情況。重新錄文如下:

故常州/路陰陽/教授朱/君壙志/

施守真墓志銘志石為長方形青石,長60、寬37、厚10厘米??瑫?行,滿行14字,計126字,其中20余字模糊難辨,余均清晰。原石斷為二段(圖七)。重新錄文如下:

圖四// M8出土器物

圖五// M9出土器物

先妣諱守真,姓施□□為平江人,考/諱道寧,號谷云,妣□氏。先妣生于至/元二十一年五月□□,年二十有五/歸我先人,而先□□至正十二年/十一月丙申以□□□六十有九。子/三人,曰:權、棟、格□□□曰以寧,配周/順孫,先卒。孫男四人。卜以是/年十二月壬寅□□□吳縣靈巖鄉/新郭之原。嗚呼□□□哀子朱權志。/

二、明朱權與妻吳氏合葬墓(M19、M20)

圖六// 朱道寧墓志拓片

M19、M20夫妻合葬墓位于M8、M9的東側(圖二)。該合葬墓為豎穴土坑磚室墓,方向87°。墓坑長2.5、寬2.2米。墓道位于東側,長2.5米。兩座磚室墓尺寸相同,均為長方形,券頂。磚室長2.1、寬0.84米,墓室在第6層磚開始起券。磚室磚塊規格不一,但墓壁為大磚,尺寸為44×22×8.8厘米。墓室內部用白灰抹平(圖八)。

1.M19

M19位于北側,墓室內白石灰出土銀簪兩支,未見其他隨葬品。在墓道填土上方出土墓志一合,石質,志蓋與志石扣合,兩石之間四角及正中各墊放一枚錢幣。錢幣有“皇宋通寶”“元祐通寶”“天圣元寶”等(圖九)。墓道發掘中,在墓志的側下方,發現磚砌小坑一個,里面有灰陶蓋罐8、韓瓶1件(封二︰4)。

銀簪 2支。均殘。均為圓釘狀,空心,一支殘缺尾部,一支缺簪帽部分。M19︰1,簪身圓釘狀,器身有拼合縫隙,簪帽為漩渦狀。殘長10.8厘米(圖一〇︰1)。

蓋罐 8件。泥質灰陶。器型基本一致,均為敞口,圓唇,束頸,圓肩,斜直腹,平底。器蓋下凹,中間有圓柱狀小紐,頸肩處有凸棱。M19︰5,口徑9.4、最大腹徑13.9、底徑8.5、蓋直徑8.5、通高12.1厘米(圖一〇︰2)。M19︰6,平底較大??趶?1、底徑11.6、高14.4厘米(圖一〇︰3;封二︰6)。

志蓋、志石尺寸基本相同,志蓋長36、寬36.1、厚3.5厘米,墓志長36.3、寬36、厚3.7厘米。志蓋篆書,自右向左書,兩行共八字:“朱立道(朱權)妻吳氏之墓”(圖一一)。志文隸書,自右向左書,共14行,滿行14字,共計196字(圖一二),字口均描朱。重新錄文如下:

朱立道妻/吳氏之墓/

圖七// 施守真墓志拓片

圖八// M19、M20平面圖

圖九// 吳妙福墓志間所墊錢幣

圖一〇// M19出土器物

先室諱妙福,姓吳氏,父諱祥,世為蘇/人,吳縣晏宮里之盛族也。母薛氏。先/室蚤承姆訓,不茍言笑,不輕出屏幃,/父母愛之。年廿一歸于權。共祭祀,事/舅姑,處妯娌,教子訓女,咸得其道,宗/黨稱之。而權之平居所以無闕失者,/皆先室有以相之也。其生于元之至/大辛亥八月十二日,洪武二十一年/戊辰二月廿八日以老疾弗起,得年/七十有八。生子男一人:煥,授將仕郎、/四川成都府廣豐倉監支納,娶施氏,/子女二人,皆為士人妻。孫男二人:垍、/基,垍先卒。卜以是年三月甲申葬吳/縣靈巖鄉周家邨先壟之側。是為志。/

2.M20

M20位于南側,墓主頭部隨葬銅鏡、銅簪各一件。

墓室內近封門處靠南側放置有一排5個灰陶蓋罐。

銅鏡 1面。M20︰1,圓形,寬緣,圓鈕,鈕上下各有一字,分別為“立”“道”,左右分別為兩長方形界框,內為“金玉滿堂”“長命富貴”字樣,豎行。鏡緣厚5毫米,鏡背直徑9.9厘米,鏡面略外弧,直徑10厘米(圖一三︰1)。

銅簪 1支。M20︰2,器身遍布綠銹。長11.1厘米(圖一三︰2)。

蓋罐 5個。泥質灰陶。器型基本一致,均為敞口,圓唇,束頸,圓肩,斜直腹,平底。器蓋下凹,中間圓柱狀小紐,頸肩處有凸棱。M20︰3,口徑8.6、最大腹徑12.7、底徑6.3、通高10.6厘米(圖一三︰3)。M20︰4,口徑8.2、底徑6.1、通高10.9厘米(圖一三︰4)。M20︰5,口徑9.4、最大腹徑12.1、底徑6.4、蓋直徑8.8、通高10.7厘米(圖一三︰5)。M20︰6,口徑8.1、最大腹徑12.4、底徑6.6、蓋直徑7.7、通高11.1厘米(圖一三︰6)。M20︰7,口徑8.4、最大腹徑12.3、底徑6.3、蓋直徑8.2、通高11厘米(圖一三︰7)。

墓道內近封門處豎放有墓志一合,磚質,分為志蓋、志身,出土時受到破壞,殘缺不全。志蓋略正方形,長40.2、殘寬34、厚6.8厘米。篆書,自右向左豎書“□□□陽學/正□□道墓”(圖一四)。墓志近正方形,長40.5、寬39.4、厚5.8厘米。殘為三塊,左上部分缺失。志文陰刻,隸書,字口有描朱殘留,自右向左豎書,共19行,滿行19字(圖一五)。部分志文風化,不可辨。志文如下:

沛國朱翁諱拳,字□□,自號云岫老人,卒于建文/辛巳年□月廿□□□木□人,前嘗自為所藏之/志曰:□□先江春人,曾祖考諱仁,祖考諱肅,/考諱道,字秀,明書經,精天文地理之學,挾術/游江湖間,為州路陰陽教,遷平江路,樂姑蘇/風俗之美,乃□籍而家焉,遂為吳縣人。吾少侍吾/父時,若邵□虞公文獻、黃公梅粟、馮公常山,文章/偉人,多獲稱炙,以承其教誨。若李黃山、王本壘、周/伯溫,又皆時與之游。故吾獲□于縉紳間,由是自/勵于學。性□愚直,不能隨俗煙,□取貴富仍守家/□以畝□□□于富道者所薦為平江路陰陽學/□□吳□□□□□□□□□□郎四川成都府/□□□□□□□□□□□□□男二垍基垍早□□□□□□□□□□□□寅九月廿八日/□□□□□□□□□□□□□塋也子卒之曰□□□□□□□□□□□□□后四年老人卒/□□□□□□□□□□□□□如男命以葬里/□□□□□□□□□□□□□貽我銘□全此。

圖一一// 吳妙福墓志蓋拓片

圖一二// 吳妙福墓志拓片

圖一三// M20出土器物

圖一五// 朱立道墓志拓片

圖一四// 朱立道墓志蓋拓片

朱權(拳)墓志和一般墓志撰寫有所不同,開篇即記載了卒年,其余部分則按照慣例,追述志主先世世系,接著略述志主生平、婚媾、子女、葬事等基本情況。墓志后半部分殘缺子女、葬事等內容。

三、明朱安與妻陳氏合葬墓(M29、M30)

M29、M30位于M19、M20的東部偏北,東西向,方向為86°。該墓為豎穴土坑石槨磚室墓,墓坑東西長2.4、南北寬2.2、深約1.4米。先下挖方形土坑,再建造石槨,在石槨內建造長方形磚室,再用石板作為蓋頂石,下葬時通過東側墓道進入,棺木安葬后,再封住墓門,放置墓志,隨后封土埋葬(圖一六)。墓道位于墓室東側,長度不明。

磚室用青磚平砌而成,兩墓間有方形壁龕,墓室內淤泥深約40厘米,墓主骨骼腐爛無存,未見隨葬品。M29位于南側,墓志為碑形,圓碑額,青石質,高115、寬50、厚12厘米。墓志上方文字較為清晰,下方殘泐難辨(圖一七)。墓志首題篆書“蘇州府陰陽學正術致仕朱公墓志銘”15字,分3行,每行5字,四周雕刻雙線云紋;志文楷書,豎行22行,滿行20字,計440字,其中約200余字模糊難辨?,F將志文抄錄如下:

蘇州府陰陽學正術致仕朱公墓志銘/

圖一六// M29、M30平、剖面圖

□□□□□□□□致□□□公□志銘/□□□□□□□□□□□□□□禮□郎□□□/□□□□□□□奉□□謙□大夫□太□□□□□/□□公諱安□□基號恒齊姓朱氏世家江西宜春……/吳中樂其風土之美遂家于館姖異焉其致仕……/□□□其往來書翰至今猶存秀之子云岫□□先□……/國朝□四川成都司庾歸老于家子即公質貌環偉……/除授蘇州府陰陽學正術永樂初將營/山陵征至京師歷□/北京□□之雄秀日給鞍馬太常膳飲榮及三載□……/賜賚而歸永樂間嘗攝本府經歷司事又□昆山等縣……/集而人不擾上□而下懷之真存心愛物□于……/材木以給之貧不?嫁娶者出財物使成……/之宜開塋域安厝之而不受其報此人所□能……/之趣配陳氏先卒子一人鈺嘗任本郡……/孫曰鎧公生于洪武庚戌正月初二日卒扵……/日安厝于吳縣靈巖鄉一都周家村先塋之原……/睢老且□其可辭乎乃敘□□之……/世家江西□來吳□□陰陽□□于儒聊以其生……/官……/山陵……/……/……樂……/

M30位于北側,志蓋、志身為方形,青石質。長50、寬49、厚4厘米。志蓋篆書2行,每行3字;墓志楷書19行,滿行18字,共計322字(圖一八、一九)。重新錄文如下:

先室陳氏壙志/

嗚呼!先室陳氏善清,世為蘇之名族。元總管杭/州路事侯之之曾孫,翰林學士輔之之孫,/國朝洪武中知瑞金縣事子昭之女,妣儒人高氏/生。先室十有五年即以歸吾,為朱氏家婦。時吾/祖陰陽學正,吾父四川庾倉使咸歸老丘園,動/遵古道,家法嚴肅,視先室相吾奉尊撫下,與夫/丞嘗中饋之類,不失矩度,嘗曰朱氏有婦矣。越/十有一年,吾任陰陽正術,先室理家政,課童奴,/生產作業,每每有方,吾得優游于官而無內顧/之憂者,先室之力也。前六七月,吾子鈺甫生一/子曰海,先室喜謂吾曰:“今得此孫,后有所望矣?!?孰謂未幾先室竟疾而卒,實正統二年十一月/戊戌也,年止五十有九。嗚呼悲哉!卜明年三月/壬寅葬吳縣一都晏宮里之先塋。尚念先室生/平與吾同心戮力,纂承家業,而今而后不獲抱/撫孫,曾享其壽養,豈非命耶?然吾居官弗克走/謁名公大儒以銘其墓,姑述先室世系、官爵、存/歿大槩,納諸壙云。夫朱安識

四、結語

(一)墓葬年代及各墓主間關系

三座合葬墓均出土有墓志,為確定墓主、墓葬年代提供了明確依據。

M8、M9為朱道寧、施守真合葬墓。朱道寧,字秀之,號谷云,生于南宋景定四年(1263年),卒于元至治三年(1323年),施守真生于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卒于至正十二年(1353年)。M19、M20為朱權、吳妙福合葬墓。朱權,號云岫,卒于建文辛巳年,為建文三年(1401年),生年闕如。吳妙福生于元至大辛亥,為至大四年(1311年),卒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M29、M30為朱安、陳善清夫妻合葬墓。朱安,又名基,號恒齊,生于洪武庚戌正月初二日,為洪武三年(1370年),卒年闕如;陳善清卒于正統二年(1437年)十一月,年止五十有九,其生年當為洪武十一年(1378年)。墓葬的年代從元代中晚期直到明代早期,跨度100余年。

圖一七// 朱安墓志銘拓片

綜合墓志信息可知,朱道寧為朱權父親,朱權為朱安祖父。朱家世居袁州之宜春,從朱道寧時開始移居平江(即元時蘇州)。朱家是一個陰陽學世家,朱道寧、朱權、朱安均從事陰陽學,分別擔任教授、學正等職。查諸史籍,除朱道寧、朱權外,其他成員均未見記載。

《至正四明續志》[2]卷三“陰陽教授司”記載:至大二年(1309年)十二月教授朱道寧赍印到路置立,未有公宇。

四明,即元時慶元路,治今浙江寧波市?!独m志》中的陰陽教授朱道寧,雖未記載其生卒年、籍貫,但其履歷與M8墓主朱道寧極為吻合,推測即為墓主本人。朱道寧出生在南宋末年,雖出身官宦世家,但在元代廢止科舉的政策下,只能長期游走于江淮之間以獲得際遇。無獨有偶,與朱道寧生活在同一時期的浙江人胡鉦,也曾“宦游于燕京”[3]。朱道寧墓志,雖僅200余字,但記錄了朱氏家族世系與當時社會背景,可與僅存的文獻相補充,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圖一八// 陳善清墓志蓋拓片

朱權墓志介紹了其成長經歷,從中可見其父朱道寧之交游人物。如朱權年幼時讀書文章曾受過虞文獻、黃梅粟、馮常山等人教誨,李黃山、王本壘、周伯溫等人影響了朱權的品格的形成?!栋胲幖肪砣对漆掇o》序中記有朱權事跡,“吳朱立道氏以陰陽家相攸之術,遨游士大夫間,人之敬愛之者多矣。番陽周公伯琦,由侍御史謝事僑居吳,尤相與善。間以小篆法大書云岫二字,貽之。立道即以之自號屢來,求攄其說……”[4]。相攸,有查看、選擇善地之意,當為陰陽風水先生相宅之意。此朱立道氏,吳人,陰陽家,號云岫,與M20墓主朱權身份吻合,應是此人無疑。

(二)出土器物分析

M8出土了一組紅陶器,包括陶壺2件、陶爐1件,陶質陶色相同。從器形和紋飾上看,這類陶器器形仿早期青銅器,紋飾精美但未施釉,較為特殊,應為仿銅陶禮器。

此兩壺一爐的使用組合在文獻中有記載,是作為祭器或供器使用的[5]?!对贰肪砥吡都漓胫疚濉酚涊d,“其牲齊器皿之數……陶器三,瓶二,香爐一”[6]。英國大維德中國藝術基金會收藏的“至正十一年”銘元青花龍紋象耳瓶上的銘文提到“張文進喜舍香爐花瓶一付”,從中也可以看出,香爐花瓶也是作為組合使用的[7]??脊胖羞@類爐瓶或爐壺的組合也時有發現,但多為瓷器。上海青浦元代任仁發家族墓中發現有此類爐瓶組合[8]。陜西彬縣東關村明代墓葬隨葬品中有香爐1、瓶2件,尤其2件瓷瓶,形制大小基本相同,六棱形,喇叭口、細頸,頸部附兩耳[9]。鎮江京口閘遺址出土兩件元代青花鼎式香爐可能也是與一對瓶搭配組合使用的[10]。

近年,在浙江杭州、紹興等地[11]也出土了類似器物,與上段所述墓葬或遺址中出土的瓷器不同,均為陶器,與M8出土陶器極為類似。有研究者稱之為“南宋祭器”,或者“南宋官窯祭器”[12]。浙江此類器物少量出自考古發掘,絕大多數零星出自各建筑工地[13]。所以,朱氏家族墓出土的這3件紅陶器為研究元代的陶質仿古禮器提供了具有明確紀年的標準器。

M8出土長方形銅鏡,鏡背有銘文篆書“朱”字,為墓主姓氏;M20出土圓形銅鏡,鏡背有銘文隸書“立道”字樣,為墓主名字,說明在元代,銅鏡生產制作可能已經存在專門定制。M9出土八瓣葵花鏡(M9︰2)與上海嘉定南宋周知柔家族墓出土銅鏡形制完全相同[14],僅尺寸略有不同。M9出土的青白瓷小罐(M9︰4),與浙江南宋梁端禮墓[15]出土青白瓷罐(M1南室:1)極為相似,均為女性墓室出土,為女性所用之胭脂罐。

編號M9︰1的銅印章,出土在連接兩墓室的壁龕中,印文作“秀芝”。朱道寧、朱權以及朱安墓志中均提到朱道寧字“秀之”,所以該印章很可能為M8墓主朱道寧所有。

(三)墓葬特點

三座合葬墓大體位于東西一條線上,朝向基本為正西或正東。從封門位置來看,墓主夫妻位置固定,夫在右側,妻在左側。三座墓葬的墓志放置方式也基本相同,都是立于封門處。

M8、M9合葬墓與M29、M30合葬墓在形制上有共同之處,都是用石塊砌成墓坑,在墓坑內再建造磚室墓。不同之處在于,前者為磚砌券頂,后者為石蓋板頂。這種墓葬砌筑方式在蘇州地區時有發現,尤其后者磚槨石蓋頂墓在明代較為流行,如蘇州高新區大墩考古發掘此類墓葬多座[16]。有研究者總結認為,磚槨石蓋頂墓是南宋時期兩浙東、西二路流行的墓葬砌筑方式[17]。如上海青浦元代任仁發家族墓中,除M1為磚槨石蓋頂墓外,其余5座墓葬均為石塊砌成,石塊與石塊之間多使用企口套合[18]。這種磚石共用的墓葬砌筑方式從宋代開始出現,一直沿用到元代和明代,可能受到宋代石藏葬制[19]的影響。

圖一九// 陳善清墓志拓片

1.M8、M9券頂(東—西)

2.M19、M20券頂揭開后墓室(西—東)

3.M29、M30墓志出土現場(東—西)

4.M19墓道小坑出土器物現場

5.青瓷蓋罐(M9︰3)

6.灰陶蓋罐(M19︰6)

1.印章(M9︰1)及印文“秀芝”

2.青瓷小罐(M9︰4)

3.M8出土紅陶貫耳壺、爐組合 (左:M8︰1、中:M8︰2、右:M8︰3)

領 隊:丁金龍

發 掘:孫明利 王 霞 錢海江 錢桂樹郭 怡

拍 攝:孫明利 丁金龍

繪 圖:楊科民 亢艷榮 孫明利 王 霞 郭 怡

拓 片:亢艷榮等

執 筆:郭 怡 孫明利

[1]《東南文化》2014年第4期刊發了丁一《江蘇蘇州石湖景區謝家墳朱氏墓地出土墓志的初步考證》,考證了本文中三組合葬墓的出土墓志。本報告全面介紹三組墓葬發掘情況,墓葬編號以本文為準。

[2]元·王元恭撰:《至正四明續志》卷第三,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宋元方志叢刊》第7冊,中華書局1990年,第6472頁。

[3]任江:《元〈處士胡堂墓志〉考述》,《東南文化》2014年第4期。

[4]明·王行撰:《半軒集》卷一《云岫辭》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31冊。

[5]有研究者認為此兩壺一爐可稱為“三供”,后加一對燭臺,稱“五供”。存此一說,留待日后再研。

[6]明·宋濂等撰:《元史》卷七十六《祭祀志五》,中華書局1976年,第1893頁。

[7]黃清華、黃薇:《至正十一年銘青花云龍瓶考》,《文物》2010年第4期。

[8]a.沈令昕、許勇翔:《上海市青浦縣元代任氏墓葬記述》,《文物》1982年第7期。b.上海博物館編著、何繼英主編:《上海唐宋元墓》,科學出版社2014年,第149-155頁。

[9]劉衛鵬:《陜西彬縣東關村明代石室壁畫墓的發掘》,《蘇州文博論叢》2010年總第1輯,文物出版社2010年。

[10]藍旻虹、霍強:《江蘇鎮江京口閘遺址出土元青花鼎式香爐考略》,《東南文化》2014年第1期。

[11]沈一東:《南宋官窯陶制祭器探索》,《東方博物》第二十四輯,浙江大學出版社2004年。

[12]王屹峰:《近年發現宋代官窯陶質祭器的初步整理》,《故宮博物院八十五華誕宋代官窯及官窯制度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故宮出版社2012年,第348頁。

[13]同[11]。

[14]同[8]b,第91頁。

[15]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杭州市富陽區文化館:《浙江杭州富陽新登南宋梁端禮墓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5期。

[16]蘇州市考古研究所:《江蘇蘇州高新區大墩土墩遺存搶救性考古發掘報告》,《東南文化》2015年第5期。

[17]劉衛鵬:《浙江南宋墓葬俗管窺》,《杭州文博》第14輯,中國書店2014年。

[18]同[8]b,第146-149頁。

[19]劉未:《宋代的石藏葬制》,《故宮博物院院刊》2009年第6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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