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園與家鄉，心之安處
——訪伊醍酒莊莊主兼釀酒師亞歷山德魯 ·路奇亞諾夫

文/編：杜慧娟

Alex 并非來自一個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的傳統家族。在他成長的村莊，幾乎所有家庭都擁有自己的一個小型葡萄園，釀制自己家的酒。起初，他并不喜歡在葡萄園里工作，但弟弟和他還是會幫助父母打理葡萄園，并在秋天采摘葡萄，釀制家酒。

《中國葡萄酒》：從事釀酒事業之前，您從事什么工作？

Alexandru Luchianov：我是學習數學專業出身，但并不想一直從事一個行當，所以我用了很長時間去旅行，發現自己的興趣和潛力，尋找我后半生能夠做的事情。我從事了很多不同的職業，收獲了很多有益的經驗。直到1995年的一天晚上，我邀請幾個同事共進晚餐，并品鑒摩爾多瓦的葡萄酒。那個時候，我對葡萄酒知之甚少，只了解一點有關葡萄種植和釀酒的基本知識。晚餐期間，我為大家侍酒，其中一個朋友點評說，這款酒性格過于暴躁，不夠平衡，酸度過高。當時我覺得非常傷感，在摩爾多瓦，這款酒是公認的好酒，但由于某種原因，當晚的那瓶酒壞掉了。這件事對我觸動巨大，從那以后，我開始研究酒，日復一日地鉆研酒，閱讀了大量關于葡萄酒、葡萄園、釀酒的著作，經常品鑒不同品質、不同價位的酒，直到有一天，我終于發覺已經愛上了葡萄酒，它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于是，我下定決心，終有一天要回到摩爾多瓦開始自己釀酒。

《中國葡萄酒》：我很好奇您是如何決定建立一個自己的酒莊的，您是什么時間對葡萄酒感興趣的，可以談談嗎？

Alexandru Luchianov：回家的想法一直縈繞著我，但是我當時沒有足夠的資金。那時我在西班牙當潛水教練，有一天我帶學生進行開放水域潛水練習，突然一個浪重重擊中我的耳朵，造成嚴重的耳氣壓傷，痛苦至極，半年不能潛水。那天晚上我問自己，未來我選擇做什么？第二天，我就給了自己明確的答案，買機票回家，準備種植葡萄園。

我弟弟和我決定一起開啟這次生命的歷險。我們都喜歡旅行，都深愛葡萄酒，都毅然回到我們成長的村莊。我倆分工明確，我負責留在摩爾多瓦種植和打理葡萄園，弟弟到國外尋求資金支持。摩爾多瓦投資成本較低，土地價格不高，關鍵是從家開始，一切都很容易。2003年，我們購買了土地并種植了葡萄園，主要葡萄品種包括赤霞珠、美樂、霞多麗。我們種植的葡萄大多銷售給了附近的酒莊，只留下很少一部分自己釀制。2005年的采摘后，我們釀制了3300瓶美樂2005。當時，我們還沒有自己的酒莊，根據當地的法規，注冊一個酒莊開銷巨大，需要提交大量的材料才允許啟動。我們的葡萄園里有一間小房子，用于存放釀酒設備，所以我們自嘲地稱我們的酒為“車庫酒”。2009年以前，我們一直在這個“車庫”里釀酒，每年出產275箱，送到鎮上的餐廳銷售。2007年，我們著手建造酒莊，2009年酒莊竣工，位置就在葡萄園的正中間。

《中國葡萄酒》：我品鑒了您釀造了第一款黑比諾葡萄酒——2016年份黑比諾，對此印象深刻。未來，您相信您會釀造更好的黑比諾嗎（樹齡更老，嘗試使用法國新舊橡木桶等）？

Alexandru Luchianov：黑比諾是我最喜歡的葡萄品種之一。我們目前有2公頃超過40年藤齡的黑比諾，只在2016年和2017年采摘了兩次。我們計劃擴大種植1公頃，現在正在籌備附近的土地，是一塊非常好的斜坡，明年著手種植。同時，我們正在嘗試使用不同的橡木桶，包括新高加索橡木桶以及羅馬尼亞橡木桶。黑比諾是極富挑戰性的品種，作為釀酒師，我們將盡力采摘到最好的黑比諾。

《中國葡萄酒》：您的霞多麗非常優雅，黃教授評價有勃艮第的風采，他非常喜歡您的霞多麗和 Cuvee Blanc。霞多麗釀造出世界上最偉大的干白，您如何理解與釀造這個品種呢？

Alexandru Luchianov：我們從2003年開始種植霞多麗，只有1公頃，藤齡已經超過15年，我期待與藤齡更匹配的葡萄品質。

我會從不同的風格層面觀察霞多麗，但對我來說最有趣的是一款我們做的發酵霞多麗。霞多麗有很獨特的性格和優勢，可以釀造很偉大的酒，我更傾向于利用這個品種的優勢，釀制富含油性質地、奶油風味，酒體厚重的酒。我們都知道，霞多麗是世界上種植最廣泛的葡萄品種，釀制的競爭非常激烈，對我來說這永遠都是新穎的挑戰。

《中國葡萄酒》：您的美樂也釀造得很棒，非常飽滿肥碩，您是否覺得摩爾多瓦的土壤非常適合種植美樂？

Alexandru Luchianov：美樂是我釀酒生涯的處女作，那是在2003年，我使用父母保存的少量藤齡超過30年的美樂，釀制了600瓶。在過去15年，可以說，我們的土壤和風土條件非常適合美樂。除此之外，考慮到成熟的時間，我們的美樂稱得上完美。土壤中有一點石灰，這有益于美樂的生長。我們在葡萄園里做了很多工作，首先是設法增強土壤腐殖程度，控制葡萄過于旺盛的生長活力，其次是矯正根莖和提高種植密度，以利于后期的采摘和收獲。俗話說，好酒不是來自酒莊，而是來自葡萄園。我們的工作就是為了避免破壞自然和風土給予的恩賜。

《中國葡萄酒》：我對于在您酒窖中的品鑒印象非常深刻，直接從發酵罐中喝到的每一款酒香氣非常濃郁復雜。我相信每一個去過您酒窖中品鑒的人都會愛上您的佳釀吧？

Alexandru Luchianov：每一次在酒莊的酒窖里品鑒，我們都試圖向人們解釋釀酒的工藝流程，以及如何釀造好的葡萄酒，所以大家一定要了解釀酒機器和設備。品鑒發酵中、發酵后的酒，橡木桶陳化和不銹鋼罐貯藏中的酒，都會有迥異的感受。通過這種方式，大家可以看到葡萄酒是如何隨著時間而變化和發展的，并記住葡萄酒在每一個階段會呈現出什么不同的特點。我們相信人們可以在葡萄酒酒文化的熏陶下加深對酒的了解和認知。

《中國葡萄酒》：您大多使用國際葡萄品種，釀造傳統世界風格的葡萄酒。您如何描述你們酒莊的風格？

Alexandru Luchianov：目前，我們美樂和黑比諾都有很好的表現，我相信作為國際型品種，它們與品麗珠、霞多麗、長相思等一樣，在我們的風土條件下煥發更好的潛力。

說到本土品種，我更喜歡黑姑娘。這個品種在上個世紀幾乎消失，后來我們做了很多工作，終于把它帶回摩爾多瓦，賦予它新的生命，七年前我們收獲了第一批的黑姑娘。這個美麗的黑姑娘，在葡萄園中打理妥當的話，將爆發出巨大的潛力。我們目前正在嘗試，采用什么樣的方式能夠讓它生長得更好。

關于葡萄酒的風格，我喜歡大氣、平衡、有力度的葡萄酒。我們努力使我們的酒能夠長期貯藏，葡萄酒的壽命本應該足夠長。

《中國葡萄酒》：您提到您的偶像是里鵬酒莊，為什么呢？

Alexandru Luchianov：為什么我喜歡里鵬，但誰又能說不喜歡里鵬呢？我不是指味道，因為我還沒有試過里鵬的酒（我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夠達成所愿），我贊賞的是這個“車庫”酒莊的釀制哲學，是它賦予了我同樣的靈感，小型的葡萄園、正確的定位、偉大的酒。在波梅羅爾只有2公頃的美樂，卻占盡了上帝賜予的先機，這塊葡萄種植和生長的寶地，不會有任何破壞性的氣候條件。哪個釀酒師不想擁有這樣的條件？但是，即使擁有了完美的風土，釀酒師仍然需要創新和突破。里鵬每年生產的600箱酒，是世界上最昂貴的葡萄酒之一。我們目前正嘗試在南向的坡地上種植小塊葡萄園，觀察不同種植方式和種植品種的表現，這當然需要時間，但我們非常期待。

《中國葡萄酒》：近十年來，像伊醍一樣的私人酒莊越來越多，您認為這些私人酒莊是促使摩爾多瓦葡萄酒品質提高的重要因素嗎？

Alexandru Luchianov：摩爾多瓦是一個古老的葡萄酒國家，釀酒歷史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在上個世紀，葡萄酒行業主要集中在規模性工業生產上，沒有個性化的創造。

2000年之后，摩爾多瓦小型酒莊開始嶄露頭角。實際上，伊醍是摩爾多瓦第一個“車庫”酒莊。近些年來，小型酒莊數量不斷增加，都具備很好的發展潛力。

我們相信，未來更多的小型酒莊不斷發展壯大，一定會為這個古老的葡萄酒王國正名，讓摩爾多瓦展現在世界葡萄酒的舞臺，更重要的是，小型酒莊葡萄酒的質量都在變得越來越好。感謝新技術的出現，年輕一代釀酒師的視野正不斷擴大，適合摩爾多瓦風土條件的本土品種正越來越多地被種植在新葡萄園中。我們堅信可以投資未來，但如果沒有質量，我們不會成功。小型酒莊正吸引著全世界的葡萄酒愛好者來到摩爾多瓦，游客來到摩爾多瓦尋找別具特色的葡萄酒，這使我們專注于創造個性化的葡萄酒，而這也促使小型酒莊不斷提升酒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