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韻

○靳志剛

一次去北京出差，路過什剎海荷花市場，我遇到了一伙街頭唱京劇的老北京。十來個人，敲鑼、打鼓、拉弦、吟唱，分工不同，卻又和諧統一，引來許多游客駐足，場面十分熱鬧。

兩個耄耋老人是主唱，也許是因為年齡太大了，他們無法站著，只好坐在三輪車上。我駐足聆聽時，最外面的那位老人正在唱著《定軍山》：“黃忠背地里暗笑諸葛亮，他道老夫少剛強……”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歲月滄桑感。旁邊的人說他已經年近百歲，行動不便，但每天都會來這里唱幾段。鑼鼓弦響聲遮蓋了他的唱腔，但并不妨礙他和韻低唱。他目視前方，頭頸微搖，似乎自己就是那老黃忠，沉浸在老當益壯，金戈鐵馬之中。后來，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對著敲鑼的人說：叔，我也來段兒《秦瓊賣馬》。敲鑼的那個老人大概是個領頭人，應了聲：好嘞！于是，咚咚鏘鏘，開始了一段新旋律。年輕人的聲音很洪亮，但仔細聽來，卻有著許多人生的失意。接著，他又唱了一段《四郎探母》，也是神情專注，感情漲溢在唱腔之外，多了許多思鄉的味道。我特別注意到那個拉弦的人，他始終微閉著雙目，心里只有手上的京胡，自始至終，完全陶醉其中。

以前隔著屏幕，或者坐在舞臺之下，聽那些名家演唱，好是好，卻沒有站在街頭，隔著一兩米遠，聽他們傾情演唱來得真實，來得有溫度，來得感動。那唱腔的輕重緩急，抑揚頓挫，那肢體的輕抬慢落，前傾后搖，那神情的沉浸專注，心無旁騖，讓我對京劇有了一點新的認識：她猶如一脈檀香，可以穿越歷史，滋潤人們的心靈。你不知會在什么時候，她就會讓你情由心生，借唱抒情。

每一段曲目都是一段人生，那是歲月的沉淀，只有經歷過，才能懂得其中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