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意識的缺失與建構

張欣欣 李英

摘 要：女性主義在中國已經經歷了一百多年的發展歷程，而在今天女性意識的發展狀況是怎樣的，是比之前有所進步，還是有所倒退，本文將通過對近幾年出現的“大女主”電視劇熱潮來進行研究，來探索當代女性意識的發展狀況。

關鍵詞：女性 女性意識 大女主

一、女性意識的發展

談到女性意識，首先我們要對幾個術語進行界定，女性文學是什么，女性主義批評是什么，學術界對于女性文學的概念有不同的觀點。有一種觀點認為，只要是女性作家寫的作品，就稱之為女性文學，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女性文學是女性所寫的體現女性生存并且體現了女性格調的文學；第三種觀念認為女性文學是女性作家所寫的能夠很明顯地體現出女性意識的文學；第四種態度認為，即使是男性所寫的，只需其中體現女性認識的都稱之為女性文學，而本文所采用的觀點是劉思謙教授的觀點，即女性文學是誕生于一定歷史條件下的以“五四”新文化運動為開端的，具有現代人文精神內涵的，以女性為言說主體、經驗主體、思維主體、審美主體的文學。

而女性主義批評，是一種比較常見也比較實用的文學批評方法，以女性意識和女性主體性為其理論核心。中國女性意識的覺醒可以追溯到晚明時期，只不過那是一種朦朧的覺醒，而不像“五四”時期女性意識的覺醒那樣鮮明和激烈。本文將“五四”時期作為女性意識覺醒的一個良好的開端，而前者是做了大量的準備和鋪墊。女性意識是指女性作為一個獨立的主體在客觀世界中所處的位置，以及她能夠在客觀世界中所起的作用，以及能否實現自己的價值，這種自覺意識就是本文所說的女性意識。它能夠激發起女性追求平等、獨立以及自主的愿望，并且能夠發揮主動性和創造性的一個內在積極因素。女性意識具體體現為女性能夠自覺地認識到并能夠實現女性自身的歷史使命、社會職責、人生任務，又清楚地知道自身的突出之處，并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加入社會生活，肯定和完成自己的社會價值和人生需要。女性意識將“人”和“女人”統一起來，體現著包含性別又超越性別的價值追求。中國女性意識的覺醒大致分為兩個階段，一次是“五四運動”時期，例如冰心、廬隱、馮沅君等，她們也參與了當時的啟蒙思潮，以文學寫作方式，表達有關“個性解放”“婚姻自主”的訴求和個體的情感經驗，這不僅緣于女性“發現”自身的需要，還因為“婦女解放”作為一個社會問題被廣泛關注，女作家的寫作也主要是在對社會、文學變革的參與中，受到知識界中革新力量的支持和提攜。另一次是20世紀80年代，例如茹志鵑、王安憶、池莉、方方等人。一部分是描寫了當代變革中的生活矛盾，社會現代化進程的表現，與文明的質詢和對女性生存處境的思考相互關聯。另一部分就是“個人化寫作”（私人寫作），表現了鮮明、深刻的性別經驗，一方面是更為清晰地觀察世界的“女性視點”，另一方面是對女性自我成長過程中的生命體驗、身體欲望的那種獨白、“自傳式”的書寫。進入21世紀，出現了大量的所謂“大女主”電視劇熱潮，所謂“大女主”，就是突破了以男性為中心主義的寫作模式，以女性為敘述故事的主體。女性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被凝視”的狀態。

二、女性意識的缺失

“由于工業突飛猛進，對勞動力的需求超過了男性勞動者所能提供的，女人的合作就成為必然的了。這才是在19世紀改變了女人的命運、為女人開辟了一個新時代的大革命?！?1世紀的今天，我們的生產力早已遠遠地超過了19世紀，女性得到了更多的權利和地位，但是女性主體意識是否真正地覺醒了呢？近年來，電視熒屏上頻頻出現一些所謂的“大女主”電視劇，它們大多數都在表現女性的成長史，看似是宣揚獨立的女性意識，實則還是男權思想下的精神產物。

首先，這些“大女主”劇都有一個共同的人物設置模式，那就是幾男一女的模式。每一個女主角身邊都會有幾個愛慕她的男性，在她受苦受難時為她提供幫助，幫助這個“女主”得到進一步的權力和地位。比如說，在2017年熱播的電視劇《我的前半生》中，結婚之后便變身為家庭主婦的羅子君在“被離婚”之后，是如何走上自立自強的道路呢，首先有閨蜜唐晶在精神上給她支撐，其次還有商業精英賀函在工作上給她提供幫助，中間又一度出現愛慕者老金，甚至前夫陳俊生在她受到騷擾之時，也會去警告騷擾者，可以說，羅子君的每一次成長和進步都是離不開他人的幫助和支持的，看似羅子君處在主導的地位，這些男性只是處于支持者的地位，但是羅子君還是沒有能夠成為真正的主體，她還是從男性那里去獲得幫助和支持。

其次，女性得到的地位和權力，它是從男性思想中得到的，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覺醒。比如在2012年熱播的電視劇《甄嬛傳》，就完美地展現了這一點。女主角甄嬛，她從一個不諳世事而又單純美麗的少女，成長為清王朝的太后，她達到了權力的巔峰，甚至在劇中，她的權力超過了當時王朝的最高統治者皇帝，展現了一個女性的成長史。但是甄嬛能夠成為太后，戰勝了一個個敵人，靠的還是皇帝給她的權力，她還是依附在男權思想之下的，尤其是里面的一些觀念，比如說“母憑子貴”等，還有一些畸形的人生觀，講述女性為了爭奪皇帝的寵愛而互相殘殺，這都是男權思想之下的產物，即使最后甄嬛站在了權力的巔峰，看似取得了勝利，但是她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最后，這些“大女主”劇還有一個共同的敘事模式，那就是女性一定要有一個轉變的過程，男性天生以為女性一定會比男性弱，所以她們的成長必須要歷經一個艱難的過程。比如2017年熱播電視劇《那年花開月正圓》，周瑩從一個俏皮可愛的江湖女子成長為一代女富商，剛開始的她必須要弱小，這樣才能凸顯成長的過程。男性從來不看真正的女性是什么樣的，而總是喜歡寫他們想象中的女性，女性必須要善良、賢惠、單純，他們總是忽略女性也是人，人性都是復雜的?？傊?，這些“大女主”電視劇，都有著固定的套路和模式，過度描寫男女之間的愛恨糾葛，偏離了自己所要表現的主題，缺乏深刻的人物塑造，刻意回避現實，缺乏女性獨立意識。

但是，它們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可觀的收視率、頗高的話題點擊率，使得更多的投資商趨之若鶩地奔向這塊可觀的“肥肉”，投資商賺了錢，觀眾看得過癮，看似完美，但是這只是虛假的泡沫，當狂歡散去，女性尤其會陷入更大的迷惘之中。

三、娛樂時代的精神撫慰

17世紀的女性主義者普蘭德拉巴爾說過：“但凡男人寫女人的東西都是值得懷疑的，因為男人既是法官又是當事人?！钡?，如前文所述，女性作家寫的作品不一定就是女性文學，那么女人寫女人的東西也不一定可靠。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視聽文化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小說被改編為電視劇，電視劇屬于一種視聽文化，它滿足了人們所有的視聽需求，并且能夠帶來極大的感官刺激。在這樣一種文化影響下，產出的文化產品自然也是快餐式的，不需要人們有獨立的思想意識，集體自戀主義成了當前的主要傾向。因為沒有指望能在任何實質性方面改善生活，人們就使自己相信真正重要的是使自己在心理上達到自我完善。比如，在《我的前半生》這部電視劇當中，還有這樣一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情節，羅子君對她的好朋友唐晶說，大多數男人都喜歡她這樣的女人，而不喜歡唐晶那樣的女強人，因為唐晶獨立、強大、優秀，令大多數的男人都敢心動卻不敢表達愛意，不能滿足男人強大的自尊心。這完全是一種女性自我矮化的思想，而更令我們感到悲哀的是，這種思想在21世紀的中國，仍然比比皆是。那么為什么女性會產生這樣一種思想呢，美國學者哈莉艾特B布平克博士認為，這是由女性“避免勝利”的想法導致的。

在婦女以往所接受的教育中，女性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為她是與盲從、依靠和被動的特征相聯系的。然而，在當今這樣一個男權思想盛行的社會中，要想取得一定的成就，婦女就必須具有果敢、獨立、有競爭力和志存高遠這樣堅強的品格。這兩種特征一組是取得成功所必需的特征，一組是在純粹意義上作為女人能被人接受所需要的特征——顯然會產生矛盾。由此可見，唐晶和羅子君正是代表了這兩種不同的模式，按照布克平博士的看法，唐晶應該是成功女性的典范，但是我們從《我的前半生》中發現，唐晶的人物命運走向與我們的設想是正好相反的，工作遭人陷害，男友愛上自己的好朋友，而代表了另一種模式的羅子君卻愛情和事業雙豐收，走上人生巔峰。這種結局的設置，說明該劇的導演和編劇，潛意識里還是帶有極強的男權主義色彩。由此可見，編劇或者是導演也無力解決女性的難題，他們只能在這樣一種充滿“悖論”的時代背景之下，通過這樣的劇情設置，給當代女性帶來一種假想的撫慰。

弗洛伊德認為，任何文學作品最初都是自我意識的代入，任何故事情節都是自我愿望的滿足，其區別僅在于，它是如何借助作品的社會內涵去遮蔽、掩蓋“自我”?！芭吮欢x為正在一個價值世界中尋找價值的人，認識這個世界的經濟和社會結構是必不可少的?！迸匀匀粚⒌玫蕉嗌倌行缘膼勰阶鳛樽约嚎梢造乓囊环N資本，或者說是人的自我價值的實現，而現實生活是十分殘酷的，巨大的工作壓力以及不那么完美的婚姻伴侶，都會讓她們在電視劇或者小說中尋求一種代入感，以達到精神上的一種自我滿足，帶來心靈上的慰藉，而電視劇所帶來的代入感是最為直觀的。

由于消費文化的盛行，加上女性自身懶于去開拓屬于自己的意識主體，她們懼怕勝利，懼怕勝利帶來的后果（威脅或報復），而“大女主”電視劇的盛行，恰恰給她們帶來了心靈上的自我滿足，似乎女性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實則是一場虛幻的勝利，每個人都沉浸在虛無的狂歡中，不愿意從黑屋子中清醒過來，去正視殘酷的現實。

四、艱難的漫漫長路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币胧古哉嬲_始獨立，推動女性意識的覺醒便迫在眉睫。女性意識覺醒的核心便是要實現主體意識。

女性主體意識是一個有待生成的過程，并非一切生而為女者與生俱來的意識，由于父權制意識形態對女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影響與形塑，女人由依附性的“他者”到主體性的自我生成，是一個個人化的艱難的思想變革和心靈救贖的過程。這是一條艱難的漫漫長路，但是我們要以一種“反抗絕望”的精神來走，推動女性意識的覺醒，必須從經濟上和精神上兩方面來著手。

首先，從經濟上來看，“由于他察覺到某些劣勢，其中最重要的是工作能力稍遜一籌，他視之為天性使然，當她對女人采取合作和善待的態度時，他看重的是抽象平等的原則”。比如，在你們婚前或者新婚時期，男性可能會對女性說，女人把家里打理好就可以，經濟方面由他全權負責，會給女性造成一種假象的平等，但是一旦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因為女性沒有獨立的生存條件，男性就可以對女性恣意妄為地羞辱，甚至認為你離了他就無法生活。電視劇《我的前半生》中，羅子君的閨蜜唐晶說出了這樣一番引人深思的話語：“進步快的人總是要甩掉原地踏步的人，進而去探索生命的內涵和外延?！眱鹤訂柫_子君“角膜是什么”？羅子君卻以為是“美容院里做的腳膜”。從這個細節可以看出，羅子君一直在原地踏步，她認為自己嫁給了陳俊生，便可以一輩子高枕無憂，她也從來沒有產生過出去賺錢的想法，以至于在被陳俊生拋棄之時，她簡直手足無措，無以應對。所以，女性必須要有獨立的生存能力，只有這樣，才能在與自己的丈夫發生矛盾或爭吵時，有屬于自己的話語權，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樣女性才能獲得更多的社會地位和應該得到的資源，而不是逃避現實，靠著這些“大女主”劇來達到一種精神慰藉。

其次，便是要在精神上有自己的獨立意識，法國女性主義者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取得經濟獨立是漫漫長路的第一步，當前女性所生活的世界還是以男性為中心的，其建立觀念和生活準則也是更偏向于男性，女性要想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個體，只有突破男性在思想意識上的藩籬，具有真正獨立的思想，這樣才算是真正實現了女性的獨立。遺憾的是，現代女性即使已經在經濟上取得了獨立的地位，但是她們似乎還是沒有明確的女性意識，因為她們的價值認同發生了偏差，大多數女性不認為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是成功，她們將擁有美滿的家庭作為自己的追求目標，或者說是得到男性或者是得到社會的認同，大環境還是一個男權社會，所以女性很容易在男性引導的一種價值文化中迷失自己的價值追求。因此，女性必須清楚地認識到自身獨立的價值，打破男性的精神壟斷，只有這樣，才可能獲得真正的獨立。

五、結語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給女性帶來更多的機會和空間，但是帶來的精神異化也是十分嚴重的，女性要想真正獲得獨立的地位，必須保持自己的價值認同和獨立的思想，要敢于面對現實，不能沉溺于過于理想化的遐想之中?！叭欢也荒?！我只得走。我還是走好罷……”即便過了墳地之后，我們依舊不知道前路是什么，但是我們必須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決不走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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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張欣欣，喀什大學人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李英，喀什大學人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編 輯： 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